《豆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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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太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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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太后又道:“我听宫中传说,先帝会选你为妃,是为了弥补当年谈师傅的一桩冤狱……”
  “嘎呱!”一声奇异的叫声自空中传来。
  两个女人一边谈话,一边仍将视线放在纵情驰骋骑射场上的皇帝,只见云端突然冲下一只大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向皇帝的马匹。
  “啊!”端木融急忙拉起缰绳,却未能遏止马匹避开大鹰的攻击。
  四名骁勇健壮的侍卫一直跟在皇帝前后左左陪伴骑马,一见大鹰攻来,有的立刻挥手赶鹰,有的立刻去扯辔口,还有的要跳上去保护皇帝,然而马匹受到惊吓,长声嘶鸣,人立而起,随之发狂地胡乱蹦跳,饶是四名侍卫武功再怎么高强,也近身不了那匹疯马。
  更令人惊惧的是大鹰盘旋不去,好似跟那匹马有仇,一再地飞近啄咬,马匹则是不断摇头嘶叫,企图躲避,端木融怎样也控制不了马匹,只能任牠四足狂眺,暴躁地在骑射场横冲直撞。
  场边的侍卫和马夫慌张地拿刀动棍,却是不知如何去救皇帝。
  “阿融!”管太后惊骇地站起,浑身剧烈发抖。
  “死秃鹰!”谈豆豆又气又惧,抓起身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
  那只大鹰身形一滞,又长又大的翅膀想要拍起,却是欲振乏力,鹰眼失了锐气,碰地一声,掉落地面。
  可是马匹还载着皇帝乱跑,场边一片哭喊惊叫,黄沙茫茫中,突见一个高大稳健的人形站在场中,眼见他就要被疯马的乱蹄踢中了。
  谈豆豆一颗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阿融危险啊!端木骥更危险啊!他以为自己是良骥,就制伏得了那匹疯马吗?他是不要命了!
  “皇上,跳!”端木骥直直迎上发狂的马,威喝大喊。
  端木融正抱紧了马脖子,不让自己被甩下来,一听王兄的指令,想也不想,双脚便滑出马蹬,放开双手,任身子“跳”了下来。
  与其说跳,不如说他是栽了下来。端木骥立刻矮下身形,长臂攫住皇帝,飞快一个打滚,堪堪避过马蹄,也因为皇帝跳下之猛,加上躲避之势极为劲疾,他收势不住,随即又抱着皇帝在黄沙中打了好几个滚。
  咻!飞箭射出,直接命中疯马,可怜的马匹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皇上啊!”侍卫和太监立刻奔了过去,七手八脚“救”皇上。
  端木融让侍卫扶了起来,满脸的尘沙,手脚犹因方才的惊险而微微颤抖,但他立刻拂开阿顺递上来的手巾,往朝他颤危危走来的管太后跪下。
  “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管太后泪流满面,不住地轻抚他凌乱的头发。
  “快端来热汤,侍奉太后休息。”端木融起身,一边吩咐宫女,一边亲自扶母亲回到座位坐了下来,这才让太监为他拂去身上尘土。
  谈豆豆一直没有离开位置,因为她知道阿融会没事;明眼人都看得出,端木骥的身手极好,他一双健臂紧紧将皇帝护在怀里,马蹄会踩到的是他的身体,翻滚地上和碎石摩擦而过的也是他的血肉之躯……天!他扯破的袖子怎地脏脏红红的?!
  这时端木骥已走到跟前,跪下叩头道:“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太后受惊了,乞请皇上降罪。”
  骑射场所有的侍卫和马夫也纷纷跪落,一个个不敢抬头。
  “平王爷,快起身。”端木融立刻扶起王兄,紧紧握住那双救他的大掌,感激地道:“是你救了朕,朕不怪罪,谢谢你!”
  “这是臣应该做的,请皇上不要客气。”端木骥语气平板,竟不忘借机摆出辅政王爷的脸色。“皇上的骑术和胆识进步了,很好。”
  “平王爷受伤了。”谈豆豆颤抖地递出她的绣花帕子。
  “啊!王兄!”端木融这才惊觉自己竟摸着王兄手臂的伤处,忙抓来帖子按住伤口,喊道:“快传太医!”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端木骥轻轻拨开皇帝的手,自个儿按住帕子,一双冷眼却转向了小太后,冷冷地道:“太后娘娘,你桃子打鹰的神技跟你父亲的银子打人一样厉害,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在混乱之中,打到了皇上怎么办?”
  “我想打谁就打谁,不会打错的!”谈豆豆急道。
  “原来那只鹰……”端木融诧异地望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大鹰。
  “臣还请皇太后莫要逞一时之勇,因而伤害皇上造成憾事。”端木骥的声音还是冷得像是冰块,一点也不像此刻的夏日。
  他救皇帝受了伤,谈豆豆不想和他争辩,可十只指头却扯紧了。他讲得那么严重,好像她十恶不赦似;他能救皇帝,她就不能救吗?!
  “呃。”端木融试着缓和气氛。“王兄也该休息了,朕请……”
  “端木总管出来!”端木骥又吼道。
  “王爷找我有事?”跪在前头的一个年轻人爬了起来,他手上拎着一把弓,俊美的轮廓有些神似端木骥,正是定王爷的三子端木骝。
  端木骥不管兄弟亲情,怒视道:“你身为上驷院的御马总管,怎能让皇上骑这种受不起惊吓的马匹?还有,马匹的鬃毛和脸上色块酷似鸟雀,因而让老鹰误以为是食饵,这点你也没注意!”
  跪着的马夫差点要膜拜下去,莫怪人家称赞平王爷英明神武了。
  “王兄,你不要怪三哥。”端木融赶忙排解。“他教朕骑术,也教过朕如何在马匹突然不受控制时的自保之道。你看,他也射死疯马了。”
  “该罚的还是得罚。”端木骥冷着脸,高声道:“本王以辅政王爷下令,御马总管端木骝有违职守,罚俸半年。”
  “臣谢恩。”端木骝淡淡地拜揖道。
  “大家都起来吧。”端木融赶紧插嘴。王兄很不高兴啊,发生这种意外,他真的不想怪任何人……“啊!太医来了,王兄你快给他看。”
  “区区小伤,不劳太医。”端木骥转身就走。
  “平王爷。”谈豆豆唤住他。“你还是让太医瞧瞧,这里沙石多,最好清理一下伤口……”
  “臣用水冲洗就成了。”端木骥头也下回,左手犹按在右手伤处,突然他揭起帕子,垂下左手,指头松开,任那绣花帕子飘飞地面。
  走了!谈豆豆眼睁睁看着帕子掉落尘土,一颗心也像是被人弃掷在地,剎那间竟是令她好生难堪。
  凶什么!她也是担心他的伤势啊!阿融有那么多人关照服侍,他却一人冒险救驾还受伤血流不止,她不担心,皇帝也担心呀。走这么急是怎样?呵!原来是去安抚他的爱马啊。
  还是他家里有美妾,他赶着骑马回去让她包扎抚慰一番?
  是沙子进了眼吧,她闭上眼,让那莫名的酸涩感觉吞下肚腹。
  端木融唤她几声,见她失了神,只好先扶着管太后回宫去了。
  “心浮气躁啊。”端木骝站在她的身边,瞧着他大哥牵马离去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地笑道:“他的奔雷聪发情了,闹了好几天的脾气,大哥牵来这边找母马配对,却是找不到合意的。什么一定要相当对等的品种,又什么毛色要亮、眼神要精,还什么牙好声壮、日行百里。哼!要有这等好马,我早献给皇上了,还轮得到他挑给奔雷聪当老婆。”
  “咦?”看来此人很值得一谈,谈豆豆睁开眼,问道:“你被他罚了俸,很不痛快?”
  “罚就罚,反正我吃父王的,不差这么一点点俸禄。”
  “听说他没有自己的王爷府邸,还是跟老王爷住在一起,那他的爱妾也吃你父王的了?”谈豆豆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露出酸意。
  “哈哈!”端木骝笑声爽朗。“太后娘娘,他的爱妾就是咱天朝啊。”
  “哦?”
  “他爱咱天朝爱到骨子里了,还牵连我和二哥出来为他效犬马之劳。”端木骝指向前头的雄伟宫阙,笑意俊朗,自嘲道:“我二哥负责守皇宫,是看门狗;而养马、照顾马的就是我,这不是犬马之劳吗?”
  谈豆豆想到宫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端木骅,不觉噗哧一笑。
  很久以前,她就听说定王府有三匹马:端木骥、端木骅、端木骝,三兄弟各具长才,皇室子弟无人可及,甚至天下能人勇士亦瞠乎其后,如今有他们齐心保护皇帝,卫护天朝,她着实感到放心。
  “你是端木骝?”这位浓眉大眼的三弟比起端木骥来,实在是随和开朗多了。谈豆豆看到他手里拿的弓,顿悟道:“其实刚刚就算平王爷不出手,你也会想办法救皇上的?”
  “当然了。我们就这么一位宝贝的阿融堂弟,一定得好好爱护他。”端木骝将雕花竹弓转溜了一圈,背到肩头,手一摊,无可奈何地笑道:“可我大哥太爱表现了,兄友弟恭嘛,我只好让他当英雄喽。”
  “你那一箭射得很好,你也是英雄。”谈豆豆捏了一把冷汗,幸好那及时的一箭,不然端木骥不被马踏死也断了好几根骨头了。
  “娘娘过奖了。”端木骝拱手笑道:“你那一记打鸟功夫忒精准,阿骝佩服极了。不过呢,我大哥不太高兴你抢去他打鹰的机会。”
  “哼,他什么都要争功表现,以为任何事都非他不可吗?”
  “非也非也。”端木骝竖着食指摇了摇。“娘娘投石打鹰,应该跟阿骝对自己的箭术一样,有十足十的把握不会打中皇上。可万一打到了鹰,鹰却不昏呢?那鹰是不是会恼羞成怒,反过来攻击娘娘?”
  “就算如此,我也不用他救。”谈豆豆口气很硬。
  但她心头的一角却变得酸酸的、软软的。端木骥骂她是担心她?
  眼前仿佛出现一只凶猛的大鹰,扬拍翅膀朝她飞来,她吓得发足狂奔,突然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大喊:“老祖宗,跳!”她双脚弹起,噗一声,就跳进了他的怀里……
  嗟!呸!啐!天塌了,水倒流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端木骥在意她?!吓哈!她宁可让老鹰抓走,也不给他救!
  “阿骝,你家茅厕还需要香包吗?”她杏眼圆睁,双手叉腰,将满腔羞恼嚷了出来。“老身再赏赐几个下去,嘉勉你大哥今天的功劳。”
  “什么香包?”望着好像有点抓狂的小太后,端木骝“恭敬”地退后三尺,解释道:“我家茅房半日就得清理一遍,洒清水,铺花瓣,点熏香,否则我父王在里头一卷在握,虎子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还得备上文房四宝供他老人家诗兴大发时所用,里头并不用香包的。”
  “啥?”谈豆豆大惊。
  那她的香包哪里去了?莫下是让端木骥扔进茅坑里去了?!
  气死了!她望向骑射场,只见尘沙漫扬,数名马夫和厩丁正在善后,远远的那端早已不见了端木骥和他的奔雷聪。
  好样的木头马!人不在还能气得她直想绕着骑射场乱跑!
  “娘娘啊!”宝贵扯住她的衣角,很明白太后接下来的举动。呜,娘娘想跑无所谓,可她站了老半天,脚酸了,是没办法陪跑了。
  谈豆豆感到宝贵的抗拒力量,只好很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这也是她让端木骥气到脑门充血时,除了努力斗嘴斗到赢之外的排解之道。
  呵!奇怪了,为什么她的情绪要受他左右呢?
  “没事了,老身回宫了。”
  “臣恭送皇太后。”端木骝不敢怠慢,送定贵客。
  骑射场恢复平静,午后日头斜向西边宫墙,大风吹起,一块被遗忘的绣花帕子翻呀滚的,不知被吹到哪儿去了。
  第五章
  初秋,微凉清风吹拂,令人身心舒畅,端木骥站在熙华门前,却是心烦意乱,竟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进了此门,穿过回廊,走上碎石甬道,便是御书房;不进此门,沿宫巷往前走,拐个弯,便出了皇城,回家去见老是叨念丢了大儿子的爹娘。
  今日事已毕,他日日教导皇上批阅奏章,也日日看着皇上进步,他应该感到宽心,也应是放松心神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烦躁,好像有什么事该做而未做呢?
  所向无敌的平王爷竟然无所适从?不,这不是他的作风。
  端木骥睨视偷偷瞧他徘徊的侍卫一眼,很满意地看到那侍卫慌张地垂下眼,手中枪戟轻轻抖动着,这才大跨步走进熙华门。
  他也很久没去豆小太后了——逗?还是斗?豆豆?斗豆?逗豆?他勾起嘴角,前方花圃盛开的海棠也仿佛笑容灿烂。呵,谁教谈大人给女儿取了这么一个激起他旺盛“斗”志的名字,怪不得他呀。
  这时的她,应该还在藏书楼看书。自从他不再限定她进出藏书楼的时间后,她几乎是整个下午都窝在里头,直到天黑了,不得不离开为止。
  当太监冒着冷汗赶人时,她是不是又鼓起了红扑扑的圆脸,微微翘着小嘴,不甘心地碰碰碰跳下楼梯,一双大眼眨呀眨的,犹不舍地回头望向书架,清灵的眸底聚起了一汪盈盈湖水……那是唱完曲儿的落寞惆帐,也是骑射场边的担忧心慌……
  他停伫在御书房前的莲花池,视线凝定莲叶间滚动的水珠。
  水珠颗颗晶莹,叶片承载不住,很快就滴落水面,溅起圈圈涟漪,一只乌龟爬动四脚游过,划破了荡过心湖的浪纹。
  “大哥,又两株新植的九曲莲被移走了。”端木骅出现在他身边。
  “她还真的养出兴趣来了。”端木骥没有转头,只是望着那只不知世事的悠哉乌龟。“听说最近宫中常常吃莲藕,皇上下午就喝了莲子汤。”
  “既然投其所好,为什么不直接进献到人家的宫里?”端木骅板着一张跟他大哥有得比的冷脸孔,很下悦地道:“还要我半夜摸黑偷栽花!我可是禁卫罩统领,不是花匠。”
  “秋天了,莲花大概不开花了,不会再劳烦你了。”
  “我要忍受你到什么时候啊!”端木骅语气强硬,表情却是莫可奈何极了。“阿骝被罚俸,我要做苦工,到底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大哥?”
  “很不幸的,我正是你们的大哥。”端木骥笑意盎然。
  “快天黑了,今晚我值勤。”端木骅瞪眼,直接赶人。“你要嘛快快出宫门,还是要我送几块面饼到勤政阁去?”
  “我哪儿都不去。”端木骥直接走进御书房。
  想不到二弟一来,倒激得他蹦进这个犹豫是否该进来的地方。
  过去,他要来就来了,甚至还会刻意选在皇上结束课程时来到,美其名是问候皇上功课,实际上是想来“逗”“斗”那颗小豆子……
  不是每一个“宫女”都可以带回家的。自从父亲给他一句暗示性十足的警告后,他竟然却步了,刻意避开她了。
  呵!他在怕什么?是父亲多虑了。放心!他自知分际,绝不会做出惊世骇俗到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违背伦常之事。
  他只是想……呃……好久不见了,想看看咱们的小太后罢了……
  藏书楼廊前,宝贵和太监早就听到他的说话声音了,正战战兢兢地候立一旁。他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待一踏进藏书楼大门,脚步却放轻了。
  浓厚的陈年书纸味道扑鼻而来,这里摆放了几十万册的书籍,穷一生之精力都未必能看得完;足有两人之高的厚重书架给予人极大的压迫感,可却有人乐在其中,宁可躲在里头不出来。
  她应该在楼上。他悄悄地拾级而上。他检视过她看过的书架,知道她爱看方志,像是县志、府志,一本捧来就可以看上好几天。他翻阅她看过的方志,实在不明白这种记载地方的地理、农产、气候、官民等琐碎事物的册子有什么好看的。
  穿过重重遮蔽光线的巨大书架,他心脏突地一跳,就看到一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小鬼……
  真是见鬼了!端木骥哑然失笑。她下坐在专供阅书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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