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机关里都十分熟悉的声音,裹进了电流里边,霎时,传遍了内内外外十几部电话听筒。一片笑声又反馈到方苹苹的俏耳里,方苹苹一下子红了脸,“啪”的一声,关掉了监听,连说:“羞死人了,羞死人了。”扭过身子直捶小周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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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怪”(2)
此后,机关里不管谁遇到谁,哪怕是拍一下肩膀,另一个就学着方苹苹的腔调说:“干吗呀,乱摸人家!”这个笑话一直流传了几个月,才被新的口语代替。
至于“干事能把秘书带”,这是余秘书的切肤之痛,也就不言自明了。他曾经找过邬庆云,对邬庆云说:“小邬,我们这秘书算混得一文不值了,在领导眼中是啥都不啥了。”邬庆云说:“这有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谁能干好咱就配合人家。”余乐萌就啧啧“称赞”邬庆云:“想不到你一个女人家胸怀这么宽广,胸怀宽广!”邬庆云就不再理他。
他与查志强之间的龌龌龊龊也不断升级。一天,宣传部新闻科的高亮科长来找志强玩儿,志强在给高科长倒茶水时,顺手给余乐萌倒了一杯,很有点讨好和尊重的意思。谁知余乐萌并不领情,夸张地把志强添给他的开水倒掉,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的杯子放入茶叶,重新注满开水,弄得志强好没面子。志强想,给脸不要脸,真是他妈的“小###咬花轿——不识抬举”!从此二人进入了冷战时期。
急就篇(1)
宋书记的司机小翟三十五六岁年纪,是一个早年从东北某部队转业到地方的汽车团战士。刚转业回到地方时,分配到县物资局开大货车,由于他的技术好,素质高,辗转调到了县委办公室。机关里上上下下各色人等都叫他“小翟”,这是因为多年形成的口头习惯,比他小得多的小伙子,也都叫他小翟,至多后边加一个“哥”字。他给宋书记开车时,算起来已经跟了第三任县委书记。别的司机在“轿夫”的岗位上总是想方设法转干,然后看准机会,到跟随的领导调离前,就要求离开驾驶座位,重新安排干行政工作。有的司机进步还真的很快,不几年的光景,居然当上了副乡镇长、副局长,开大会作报告,下基层作指示,毫不怯阵,把跟领导学到的经验用到实践中去,一副领导派头。小翟却不是这样,从来不向领导要一官半职。因为他一直跟的是一把手,并不吃亏,弟弟妹妹的工作安排得都很不错。他就觉得自己混得很好:“咱是一个大老粗,能给领导开车就是祖宗修来的福气,干别的活儿拿不下来。”言谈之间很知足。小翟的最大特点是跟领导有“三不一勤快”,即一上了车,“领导说的什么话从来不听,领导不问时从来什么也不说,领导的什么轶闻从来不传。”工作中非常有眼色,领导还没有什么暗示,他就能够按照领导的意图办事儿。领导不坐车时,他就把车辆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保养得没有一点毛病,从来没有在路上出过闪失。这个“三不一勤快”主义,使每个领导都很信任他,所以,不管跟上哪一任书记,要不几天都会给他以充分的肯定。
小翟和司马皋是宋书记身边的“哼哈”二将。但他有点瞧不起司马皋,心里嫌司马皋有点笨拙,成不了大气候。司马皋呢,平常以小翟的领导自居,单独相处时,觉得小翟不很听使唤,连自己父亲来看病,宋书记正在开会,一时半刻不会用车,想请他拉一下父亲去县医院,他都搪塞司马皋,一点也不给面子,这让司马皋很生气,反过来瞧不起他:“一个臭司机除了会开车,还会干什么?”但两个人虽然有意见,却都不明说出来,“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所以两个人虽然整天相距很近,心里却总是有隔膜。宋书记在场时,二人配合起来,倒也看不出什么,两个人争相献殷勤,依然默契。
小翟和司马皋是宋书记的贴身家将,也是县委办史主任的耳目。司马皋能够跟上一把手,并不是因为在办公室领导们眼里,他是最优秀的,而是相比较,他拿不得大材料。但他长得秀气,说话、办事比较得体,文笔也属于中游水平,比较适合干这种工作。派他跟宋书记后,司马皋很懂得规矩,从来不在宋书记面前乱说县委办主任们的坏话,但办公室内部的一些情况,以及社会上的一些传闻,他能够根据宋书记的意思,多多少少透露出来一些,让宋书记了解到一部分在其他场合听不到的实际情况。同时,也能在回到办公室后,给史主任和丁主任两个人汇报一些宋书记的思想工作动态,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所以干了一段以后,史主任和丁主任对他的工作还算基本满意。办公室的“三大怪”传闻冒出来以后,他没有敢给宋书记全面透露,由于与余乐萌的思想共鸣,借机会藏头露尾地说给宋书记。
宋书记何等精明,听了司马皋的话,马上意识到县委办的工作不太正常。通过撰写宋书记关于深化农村第二步改革的讲话材料,他对查志强的文字水平是比较满意的,但对项明春就了解不够。这天,他让司马皋通知史主任、丁主任和项明春到他的办公室,说有工作安排。
史主任、丁主任和项明春急急忙忙赶到宋书记办公室,库书记也在场,库书记烟瘾大,室内烟雾腾腾,看来两个人商量了很久。史主任、丁主任侧身坐在两个沙发上,项明春坐在一把木椅上,不知道宋书记有啥要紧事要说。宋书记开始好像漫不经心地说了县委办公室不仅要掌握全县的工作动态,也要注意内部的思想动态,团结出战斗力,团结出政绩,团结出干部的一些大实话,然后吩咐他们三个说:“人大要开一个全会,他们给我起草了一个讲话稿,我看了以后,不很满意。如果再打回去,他们那几个秘书就那么高水平,改一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自己又没有工夫改,还得由县委办代劳。上次小项搞调研,写的调查报告还说得过去,这个稿子就让小项拿去,你们几个商量一下,写出一点新意来,后天就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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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就篇(2)
三个人“钦此”出来以后,立即转到了史主任的办公室。项明春心里悬着的是那一篇急就的讲话稿,想不到宋书记的讲话会落在他的头上,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够对付。史主任和丁主任却没有把这个任务放在心上,脸上都有些悻悻然的样子。丁主任看着史主任的脸色,揣摩着说:“也不知啥原因,我听宋书记说话的口气,好像他对咱们办公室的工作有看法。”
史主任说话很直:“还不是司马皋这小子在宋书记面前说了办公室近来的一些传言,他就以为县委办好像有点思想混乱!这个余乐萌闹得太不像话,眼前存在的问题要想法解决一下。我看现在咱们办公室兵强马壮,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有了小项和志强,文字上的事情我们不发愁了。老丁,别往心里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县委办不算不团结。”然后交代项明春说:“小项,宋书记这是在试你的水平哩,这篇讲话你一定要写好,像上次调查报告一样,争取一炮打响!”说完,顺手在桌子上扒了一些关于人大工作的资料,交给项明春,“丁主任说你材料来得快,你就抓紧准备去吧,我还要和丁主任商量点事儿。”
项明春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让小邬和吉祥帮他又找了一些资料,就埋头苦读起来。他的脑子本来好使,一晌时间就理出了头绪。回头看了看县人大提供的文本,确实没有意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根本不像一个县委书记要讲的话,而是不知从何处抄写下来的工作说明,一点也不切合实际。有了这些认识,就有了几分把握,准备另起炉灶,推倒重来。晚上也不看电视,倒头便睡,后半夜醒来,一支一支地抽着香烟,脑子里想的是宋书记在各种会议上的神态,耳朵里嗡嗡响着的是一片宋书记的口音,开始动笔后,就好像宋书记一句一句地讲,他一句一句地记录一样,一个中型的讲话稿一挥而就。第二天交给宋书记以后,宋书记一个字也没有改动,在人大例会上,全盘念了下来。参加会议的听宋书记讲话时,非常认真,全神贯注。项明春感觉出,这篇文稿,好像译制片中,配音演员对了宋书记的口型一样,顺畅感人,心里知道这一炮确实打响了。
会后的第二天晚上,司马皋主动来找项明春坐,扯了一阵子闲篇之后,说起了人代会上宋书记的讲话,有点羡慕和嫉妒,酸酸地说:“明春,真有你的,宋书记说你写的讲话稿,很有时代特征,很有水平啊!”项明春听了,嘴里谦虚着:“胡写,胡写。”心里泛起一阵阵高兴。他知道,司马皋之所以来表白这一番话,说###里是服气的。打那以后,司马皋确实没有再想办法捉弄过项明春,二人的交往也比较密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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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计”(1)
关于“三大怪”一类的风凉闲话,在机关院内刚刚传开,已经风生水起。史主任和丁主任并不是蒙在鼓里,毫无察觉,事实上,在宋书记对史主任、丁主任和项明春那次谈话之前,已经很快有人反馈到了县委办公室主任们的耳朵里。史长运主任听到后十分恼火,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史主任恨恨地想,县委办公室是县委领导的参谋部,工作###质决定了每个同志都必须具有较高的政治、业务素质。从反映出来的情况看,无风不起浪,没有办公室的个别同志向外边胡说八道,是不可能出现这些传言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外边流传的闲话肯定是从办公室内部传出去的。这个地方如果经常跑风漏气,不仅给县委办带来恶劣的影响,也会给县委的形象抹黑,影响全县工作大局。再说,那个“漂亮姑娘解腰带”一说,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此风不可长,看来不动杀法不行。
于是,在宋书记谈话以后,史主任紧急召开了一个主任办公会,专题研究如何整顿一下办公室的工作作风问题。
丁主任非常激动,一上来就十分气愤地说:“从近一段情况看来,咱们办公室不整整实在###。个别人员素质太低,上班时无所事事,还讲怪话,发牢骚,凶酒骂大街(注:丁主任历来把‘酗酒’说成‘凶酒’),闹不团结,散布奇谈怪论。依我看,不仅要开展思想方面的整顿,还要开展纪律方面、组织方面的整顿。兵不斩不齐,再不能让各种怪现象蔓延下去了!”
侯主任、顾主任也都同声附和丁主任的意见。大家闭口不提机关“三大怪”的说法,免得史主任尴尬,倒是史主任自己说了出来,并且加以愤怒痛斥,其他几个主任反而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后,又议论了如何开展整顿的具体办法。
史主任最后总结说:“近一段办公室内部出现的涣散现象,我有一定的责任。同志们都是追求进步的,我们当领导的,不能不管,不能不抓,不管、不抓就是我们失职失责。我一直对大家要求得不够严格,这种宽泛,对于机关工作,是十分有害的。一害同志,二害单位,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所以,在座的诸位,对待我们手底下的同志们,不能失之于宽,失之于软,失之于懒,失之于散。这次思想整顿由丁主任负责,群星和全仓配合,认真地组织学习,开展讨论。同时,我要把咱们开展的这项活动,分头给库书记和宋书记汇报一下。志强和小项来了几个月了,工作不错,宋书记和几个领导很满意,说明我们选人是很准的。我已经向宋书记多次反映,力争尽快地把志强和小项的职务问题解决了,怪话也就自消了。县里近期要组织下乡扶贫,就让余乐萌带上闲下来的一个炊事员下去锻炼一下。通过教育,我想办公室的风气是很快能够扭转过来的。”
一道命令下来,办公室全体工作人员开了一次严肃的动员会,一场“讲学习,讲正气,讲团结,树新风”的活动就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邬庆云对项明春说:“明春哥,有好戏看啦。”
果然,刚开始学习时,领导上并没有点名批评,只泛泛地指出了办公室存在的问题,要求对事儿不对人,不搞人人过关。随着学习的深入,整顿工作就开始变为既对事儿又对人。丁主任说:“我们这是关起门来自己搞整顿,不能怕揭短亮丑,只有敢于批评,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整顿期间,由于大家白天工作太忙,顾不上学习,就放在晚上加班加点地学。学习几个晚上以后,顾主任苦着脸儿向史主任提出,司机们白天要出车怕不安全,炊事员要起早,夜对他们来说本来就短,夜里的学习时间不宜过长,史主任想想同意了,要求他们不求时限,但求成效。因此行管上的人员,相对好受一些,可文秘这一摊子,就不一样,抓得非常紧。在这一段时间里,丁主任特别有精神,组织学习的时间再长,也丝毫不知疲倦。就这样,每天学习到深夜,人人写心得体会,个个作自我剖析,整得同志们七死八活的。特别是司马皋白天跟着宋书记跑了一天,晚上参加学习,止不住要打瞌睡,困上来了,为了强打精神,每天晚上拿了几个红辣椒吃。别的同志不敢吃辣椒,不知谁抹了清凉油,很有效果,于是,群起仿效,集中学习时,全场弥散着烟与清凉油的混合气味。同志们当初搞不清楚这次整顿到底为了整谁,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好在大家心里没有闲事,相对坦然一些,也都影影绰绰地知道余乐萌的这一关更不好过,却没有人敢明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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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计”(2)
第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开得比较冷场。丁主任强调要求大家,不仅要作自我批评,更要多开展批评,不搞温情主义,不要隔靴挠痒,不能回避矛盾,通过相互批评,把同志们身上存在的问题讲够,缺点讲透,要让各种坏风气像老鼠过街一样,人人喊打。同志们明知道问题出在余乐萌身上,碍于面子,没有人肯打头一炮向余乐萌开火。于是个个批评自己,谁也不作相互批评。丁主任阴沉着脸,锐利的眼光扫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大家没有料到的是,丁主任在最后总结发言时,矛头直接对准了余乐萌。批评起余乐萌来,怪孩子一般,十分严厉,并且上纲上线,丝毫不客气。批评的话语之重,让周围同志们不寒而栗。重点批评了余乐萌之后,一棍扩八家,指责同志们学习整顿不认真,走过场,不敢拿起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锐利武器,帮助同志们进步。
余乐萌心里很清楚,近一个时期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把两个主任得罪苦了,这场学习活动,就是冲着他来的,自己的“虎头关”恐怕难过。开始时曾经想过,反正也不是“###”时期那样极“左”,不会对他怎么样,就抱有侥幸心理,仍然嘻嘻哈哈的。到了后来,见丁主任真的动了气,又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满不在乎。随着学习深入持久,才觉得这势头不对劲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光棍不吃眼前亏,想办法给自己开脱。也不知谁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在下一次批评会议之前,私下里给项明春、孙成志等几个对他没有多大成见的同志打招呼,叫他们在批评会上,狠狠地批评他,说得越重越好,借此给两个主任泼火消气。他信以为真,就分头央告这几个人,大家既难为情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项明春悄悄地告诉了邬庆云,小邬嘿嘿一笑说:“明春哥,央着批评不会得罪人,那你就过一过嚷人的瘾吧。想你在学校里,肯定经常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