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红了眼眶。
“嘘……别哭。”他再度压下她的头,温柔地安抚着她,口中继续道:“我在柴府养伤期间,时常到咱们俩相遇的花园走动,坐在你的房里,回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天,我在花园的亭子里见到你大哥,他静静地坐在你抚琴所坐的位子上,我想……他是在想你。那时,我突然惊觉,当我离开柴府回到岛上后,我该怎么办?这个岛上……没有你的任何东西,我无法像你大哥一样,想你的时候,就可以到曾经有你的地方思念你……”
“所以,你就在这里造了一个同样的庭院,同样的楼阁。”
“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很自私,想将它们全数搬移到岛上来。不过,你大哥怎么肯。”他笑了笑,“后来就听从你二哥的意见,请人打造出相同的东西、做出相同的景物。”
柴可人紧抱着他,心中的那份感动已不是言语所能表达。
两人之间静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手触及一道由他左胸切向右腹的狰狞疤痕,她看到他胸前一震。
“那个……是拜叶训所赐。”独孤残生的声音有些僵硬。
“我知道。”
他微愣。
柴可人吻住它,“因为……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声音哽咽着,“那时,我醒来后,好不容易爬到悬崖上,却……看见你被他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最后……掉下悬崖……”
他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收紧手臂,将她牢密地锁在怀中。
“听索情说,当初你漂回岛上时,伤重得几乎快没命了……”她手掌贴着他疤痕错乱的右颊,感到他面部一僵,接着慢慢放松,只是神色间因回忆及仇恨而有一股散不去的冷淡,“我爱你,我真的好想你!”
哽咽的爱语硬生生地刻入他的意识,一股强烈的喜悦如旋风般地将他卷入。
两人当初虽然深深相爱着,但谁也没有将心中的爱意如此明白地说出,因为不需开口,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简短的几个字由她口中说出时,竟会带给他这般剧烈的震荡。
“可人……天哪。”他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对他的爱意汹涌而上,“你为什么总是有办法教我爱你爱得越来越深,难以抑制……”
两人互诉着爱语,紧紧相拥。心灵上的契合,远比适才的温存更教他们迷醉,宛如一池不见底的湖水,令他们心甘情愿地深深沉溺在其中……
这一日无风无阳,天气有着轻微的阴沉。
九霄厅里,独孤残生听取众人报告着出击海贼事宜的进度。
“大船已经检修完毕,随时可以出海。”
“船上需要用到的物品、水粮已经备齐。”
“最近一次的海贼行动,就遇十二天前袭击咱们岛上的渔船,目前仍在调查他们的行踪。”
厅下的人一个个接着报告自已负责的工作,等所有事情做完讨论及总结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当众人退出九霄厅时,一名青衣人走了进来。
在挂月岛上,穿着青衣之人只有八位,而这八个人皆为随侍岛主的护卫,包括左琦在内。
“曹晏,有消息吗?”
“禀岛主——”曹晏心想,接下来要说的事实在不太妙,“据说五天前,有人搭上了二当家的船。”
“五天前?”
“是的。”
“是叶非尘吗?”
“据看过的人描述,那人应是叶非尘没错。”
独孤残生沉下了脸。
“那么,人呢?”
“嗯……人……”曹晏支吾着。
“说!”
“是。”他吞了吞口水,“每天早上,二当家会在船上备妥美酒佳肴,然后才把船驶出码头……”
“我问人呢?!”
“人……也在船上。”曹晏相信二当家的皮得拉紧点了,“二当家每天早上载着他出海,下午又回到码头,嗯……接着,就带着他……游览附近的山水名胜……”
独孤残生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更是铁青得吓人。
“索情,你好样的!”他咬着牙,眸中射出了怒火,“竟然跟我玩这种把戏,你有本事就别回来,不然——”
独孤残生握紧了双拳,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传入曹晏耳中,却像是听到了索情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九章
“唷!”
茫茫大海中的一处,响起了一声怪叫。
索情缩了缩肩头,视线左右不定地瞄着。
“怎么了?”依旧穿着蓝衫的叶非尘饮了口醇酒,看着他莫名的举动。
索情干笑了声。
“没什么,只是背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叶非尘瞥了他一眼,淡笑,“他大概知道我已经来了。”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独孤残生。
独孤残生为了将索情驱出自己的视线,便命令他在挂月岛与中原陆地之间,做起渡船的工作。但是由于来往两地之间的人皆是岛上的居民,鲜少有人胆敢坐上二当家亲自掌舵的船,至于逼不得已乘上的人,也只是害怕地瞪大双眼,注意着船只航行的方向,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载住不知名的地方,气得索情只想翻船。
在大感无趣余,他索性把船停在对岸码头,四处游荡乐逍遥,并通知码头上的人,若有人问起去挂月岛的事,就叫那人来找他。因为他想知在独孤残生之前,先会会那位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落林大夫”叶非尘。
索情闻言万分赞同地点头。“他也不想想是谁在为他制造机会。”
没回岛上,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人这几天能和爱妻卿卿我我的,还不是因为他故意拖延时间,没将叶非尘带回岛上去,多给他们一些日子去培养感情——
当然,他承认自己也有恶意捋虎须的意图。
“他会好好答谢你。”
背脊又是一阵寒意,索情赶紧饮口酒,驱驱寒。
“我希望他把谢意放在脑中就好,不需要实际表达出来。”
叶非尘淡笑,飘忽的目光望向远方的海面,那座被浓雾笼罩的岛屿。八年前,他曾写了数封信函至挂月岛探问独孤青的事,想知道那方有无他的下落,但送去的信犹如石沉大海,现也没下文。
如今知道他还活着,那就足够了。
“当初可人儿和拓儿被他捉来时,你怎没立刻赶来?难道你不怕他对他们俩不利吗?”索情突然问道。
叶非尘微微一笑,“他没伤了我庄内的人,就更不会伤害一名弱女子和小孩。”
“你真不愧是他的结拜大哥,这么了解他。”索情啧啧称奇,“不过,那名弱女子可是他以为早已死亡的爱妻喔!他心中的第一个认定是她背叛了他。”
“那名弱女子也是柴可人,她绝对有能力改变他的认定。”
两人相视一笑,索情再为两人斟了杯酒,为双方的共识而干杯。
“你想去哪里?”
冰冷的声音在柴可人刚踏出绛月阙半步时,乍然响起。
她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独孤残生一脸森冷地站在右方的树荫下。
“青。”这几天她都是唤他这个名字。
“你想去哪里?”
“我……”
她才说了一个字,独孤残生却在下一瞬间来到她面前,猛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厉声吼道:“你休想去找他!”
柴可人被他这模样吓愣住,随即因身子腾空而惊叫一声。她被他抱起,如一阵旋风般扫进绯红大门后的园地——
进了绛香楼后,他将她扫抛在床上,不理会她的痛叫,身体立刻压上她。
“青?!”
血红般的唇瓣瞬间覆盖,他的唇舌强硬地压迫着,逼她接受他的侵略。
柴可人扭着身体,双手使劲地推他,拒绝他这等莫名其妙的行为。
“唔!”她的头被他固定住,无法避开他肆虐的双唇,好不容易他些微松口,“放开……唔……”一句话都没得说完,又被紧封住。
到底怎么了?柴可人心慌着。
紧密又粗暴的吮吻阻断了她的气息,紧迫的胸腔强烈地收缩着,她——无法呼吸了。
“呃!”独孤残生一声轻叫。
新鲜空气霎时涌入她鼻间,她急促地喘气。睁开眼睛,却意外地发现他的下唇正在流血。
她怔愣着。那是……她咬的?
惊见他眸中射出狂乱的异光,她来不及闪躲,再度落入他的强索中。
他的血辗转渗入她口中,慢慢地散开,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她的回忆,她一时间恍惚了心神……
独孤残生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双手恣意地进犯她的身体,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衫。当她细白的肌肤及粉绿色的肝兜暴露在他眼前时,情欲瞬间焚烧了他。
他沉下身,将她的头拉倾一边,猛狠地啃咬着她纤细的颈窝。
“啊!”柴可人眉头纠结,神色惨淡,“放开我……”
独孤残生恍若未闻,仍是继续对她强取。
“住手……”眼角滑下了泪水,她嘶声哭喊——
“别这样对我!”
他猛地顿住,脸色惨白,两片唇瓣红肿染血,纠紧的双眉下是一对蓄满泪水的眼眸。颈间布满了他占有性的齿痕、吻痕,凌乱破裂的衣衫,将她的脆弱展露无遗。
“可人……”
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茫然,仿佛不明白她为何会变成这模样。
突然,脑中一击重捶,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对她做了什么?
独孤残生懊悔地看着她,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对她做出这种事。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掠夺。
“对不起……”
他哑着声音,载满了无尽的歉意。
“可人,我不是有意……”
“呜……”
望着她泪眼婆娑,他愧疚得心痛。
“对不起。”
他惶恐地移开身体,双脚踏下床,背过身坐在床沿,死命地握着手,忍住拥抱她的冲动,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伤害到她。
他是气疯了,才会做出这种混帐事!
静下心回想自己失控的过程,他先是在九霄厅得知索情背着他搞的鬼,怒意未平地在绛月阙外克制脾气时,却正巧看到可人偷偷摸摸地走出来,这等情境,竟让他立即联想成她要去见叶非尘。
极度的恐慌及妒恨,在剎那间充涨他全身。
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多么野蛮粗暴,满心疯狂地想立即占有她,全然不理会她的反抗,他要让她想的、念的、看的,只能是他!
最后,他却是伤害她……
他暗自苦笑。只要事情一扯上叶非尘,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得尽快做个了断了……该报的仇、该解的恨,都要在叶非尘身上讨回来!
柴可人自迷茫中转醒,双眼干涩得令她皱眉,她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让里头涌出一股湿意,润泽了不明的视线。
“青……”她见独孤残生一脸愧色地坐在床边。
“对不起。”他话语中满怀歉意。从她哭睡过去后,他就一直待在她身旁守着。
柴可人慢慢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头发全部放下,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她凝视着他,带着无比的包容,“发生什么事了?”
总是如此。她的体贴及善解人意,每每教他感动得心疼。
“可人,”他柔声唤着,“我可以抱着你吗?”
柴可人不答,只是身子一倾,偎入他怀中。独孤残生双臂轻轻困住她,不敢太用力,脸贴着她的发,轻轻蹭着。
两人之间一阵无言,直到她开口:“是不是叶大哥来了?”她由他的行为这么判断着。
独孤残生蓦地一僵。
“叶大哥他……”
“住口!”他倏地抱紧她。他不凖她提到叶非尘、不凖她关心他,于是故伎重施,“你若再提到那个人,我就不能保证那小鬼的死活!”
柴可人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她推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难过、有失望、有心痛,更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绝望。
接着,她僵硬又迟缓地转过身背对他。
见她如此举动,独孤残生的心像被拧住般,痛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决然的漠视。仿佛这世上没有他都无所谓,削薄的背影像是一道冰冷又坚硬的墙,将他孤绝在外。相识至今,她从未这么对待过他,就连先前她刻意不和他说话,也不见她这般表现。
“可人……”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脆弱和慌乱。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一件事——对他而言,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她的淡漠来得可怕!
不愿被她隔离,他从她背后搂住她,嘎哑低喃:“可人,别这样……别这样对我……”脸颊从后方贴上她的,却沾到了湿意,他疑惑地一瞥,只见她紧闭双眼,无声地流泪。
为何他总是让她哭泣?他心中懊悔难受。
“可人,你转过头来看着我,好不好?”他软语央求着。冰冷残酷的武装,在她面前,从此派不上用场。
柴可人仰着脖子,克制着眼眶里的泪意,唇瓣颤动地低声说道:“答应我……不……不要拿拓儿……的性命……威胁我……”
“好,我让你见他。”他让步了,“明天我就叫人把他带来。”
“谢谢你……谢谢……”
独孤残生搂着她,无言以对。她的道谢只是更增加他的愧疚而已。
时间慢慢流逝,两人都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依偎着……
“娘——”
稚嫩的叫唤声响起,坐在房外花厅的柴可人一时微怔,随即起身跑出厅门。
“娘——”
“拓儿……”看着那小人儿向她这边跑来,柴可人的心情既是激动又是开心,眼角已是一片湿润。
“娘,拓儿好想您喔!”
话一说完,他正她扑进柴可人敞开等待的怀抱中。
柴可人险些被他的冲力撞倒,连忙蹲下稳住身子,也顺手将拓儿抱得更紧。
“拓儿,娘也想你。”
“呜哇——”窝在娘亲的怀中,他大声地哭着。
柴可人轻拍着他的背,心疼不已。
“娘,拓儿每天每天都好想见您……”他边哭边说,“可是,那个坏人……不让我看您,呜……左叔叔之前还说娘病了,害拓儿好担心……”
不用多想,他口中的坏人,指的自然就是独孤残生。
“拓儿乖,娘的病已经好了,快别哭了。”
拓儿这时真的不哭了,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只见她的声音。“娘,您的声音怎么不一样了?”
“这里的大夫医好了娘的声音。”她简单解释着。
“那他比伯伯厉害喽?”他闷闷不乐地嘟囔着,似乎不喜欢有人比他伯伯还厉害。
“不是的,只是这里刚好有治声音的药。”她笑说。
“哈,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他高兴地拍了下手,接着又垂下嘴角,掉下眼泪,继续刚才未完的哭诉,“娘,我不要再和您分开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不会再让您生病了——”
听着他哽咽的话语,柴可人心头只觉暖烘烘的,对他的爱怜也越深了。
她红着眼眶,拿出手绢,擦拭着拓儿不停流出的泪水,看着他又是眼泪又是鼻滋的,真不晓得谁在照顾谁呢。
“真是感人的场面。”
左琦站在拱门外,感叹着石板空地上那母慈子孝的情景。
“哼。”独孤残生闻言冷哼一声。
左琦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考量着是不是该把其它人吩咐他问的事说出来。
“有话就说。”独孤残生瞪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呃……这个……该怎么说好呢?”
独孤残生皱起了眉头,“你何时说话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