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我?”她咬着牙,情绪蓦地激动了起来,她尖锐的道:“你少恶人先告状,我伤害你?是你们伤害我吧?如果没有你妈那个贱人,我和柏为会变成这样吗?我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有一个完美的丈夫,都是你妈!她的存在让柏为只在乎她,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本来以为只要祈南华那个贱人不在,柏为就会慢慢的注意到我,可是他没有,祈南华就像个幽灵一般的梗在我们中间,连死了都不放过我们,你说啊!到底是谁伤害谁?啊?”
“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你疑心病重,柯伯伯对妈妈只有兄妹之情。”我不客气的道。
“我疑心病重?兄妹之情?”她的表情扭曲了起来,“说得真好听,只有兄妹之情会让柏为随身带着她的相片,时时刻刻不离身?只有兄妹之情会让他在祈南华那个贱人死了之后,连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这一瞬间,我心软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得不到丈夫注意的女人,这笔帐该算到谁身上,我不知道;虽说我是站在柯伯父那方的,但我仍不能不同情她。
“那只是你自己加油添醋、胡思乱想。”我放缓了语气。柯伯父曾说过他和妈妈只是兄妹之情,我相信他。
柯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怒火在她眼里跳动,她看起来像是要吞掉我似的,“你就是再怎么说都没办法抹去你妈抢人丈夫的罪行,如果没有你妈,柏为不会无视于我的存在。”
饶是我再冷淡,也被她激怒了,“是你自己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丈夫,少扯上别人当借口。”
“啪!”的一声,我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在我脸颊上刺痛蔓延着。
我又羞又怒,抬起头来便要反击,却看到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婊子生的贱货,你和你妈一样的贱,你看我今天不好好的教训你才怪。”
她朝我扑了过来,又踢又打,我一个不提防,被她推倒在地,额头狠狠的撞上墙边,撞得我头昏眼花,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方向。
我痛楚的扶住额头,人还没站起来,头皮却又传来一阵剧痛,她抓住了我的头发,我看见她红着眼,恶狠狠的道:“我今天非打烂你那张没有家教,专门勾引男人的嘴不可。”说完,她又用力掴了我一耳光。
我眼冒金星,被她掴得耳朵嗡嗡作响,失去反击能力,像上次一样,我完全处于弱势,只有挨打的份,她的力道好大,我只能尽力护住头脸,却抵抗不了她接踵而来的拳打脚踢。
我听到周围有人聚集围观,议论纷纷,却没有人阻挡她。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住手!吕秀兰,我要你住手。”
我感到柯夫人停止了攻击,但是,我已经痛得站不起身。
“丫头,你有没有怎么样?”一双手急切的朝我伸了过来,是那个老妇人,她的脸上挂满了着急。
我来不及回答,柯夫人便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也不过如此罢了!怎么,有祈家富靠山的滋味如何?”
我愣了愣,顾不得痛,抬起头来。祈家?她为什么扯到这里来?
“秀兰,你少说点话成不成?”那老妇人气急败坏的道。
她们认识?我看向老妇人,再看向柯夫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泛进我的心里。
柯夫人冷冷一笑,“成啊!怎么不成?有你祈老夫人给她当靠山,我区区个吕秀兰能够怎么样吗?”
祈老夫人?!
我脑袋轰然一响,成了一片空白。
“你……”老妇人跺了跺脚,一脸又气又急。
我慢慢转向她,僵硬的开口了,“你……是祈老夫人?”
“你少在那边演戏了。”柯夫人冷笑道。
我不理她,只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丫头……”老妇人严峻的表情露出了一抹慌乱,好一会儿,她才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承认了。
我闭上眼睛,无法接受这个震撼。我最不愿看到、最不愿与之接触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丫头……”她迟疑的叫唤着。
我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拒绝她的接近。
“丫头……”我看到她严厉的脸庞露出了祈求。
“不要叫我!”我大喊一声,猛然转过身,朝后迈开脚步跑去。
我忘了后面就是马路,而这里是车来车往的敦化南路。
一辆红色轿车朝我急驶而来,但我却停不住脚步。
“丫头,危险。”
一股好大的冲力朝我背后涌来,我被推跌向一边,而后我听到了紧急煞车声,听到了碰撞声。
我茫然的转过头去,祈老夫人佝偻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在那一瞬间,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一摊殷红排山倒海的朝我袭来,淹没了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太可怕了。”
“是啊!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连病都没有。”
“我就说嘛!她根本就不用管那姓桑的丫头的事,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值得吗?还为她出了车祸,瞧!也没看到她有愧疚的神情,真不值得。”
“是啊!她不要祈家的产业就随她嘛!干什么一定要她回来?凭她,管得了祈氏吗?也不怕祈氏毁在她的手上。”
“就是说啊!其实,祈氏根本也不需要她,我们家汉生这几年来不也帮着老夫人把祈氏管得好好的。”
“我家的世强也是。你们汉生才帮老夫人管饭店经营,我家的世强可是管企划的,更有影响力。”
“哼!那你的意思是说,祈氏该由你们世强管啰?”
“哪里!我只是认为世强负责的是祈氏最重要的部门,他的重要性来得人点……”
病房门口,交谈声持续不断的传入我的耳里,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我可以听见。看来,不管地位尊卑贵贱,只要面对利益,上流社会的嘴脸和市井小民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并没有认真听着,缩在一角,我无意识的看着开刀房手术中的红灯,心里一片茫然。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我找不到答案。
“晴晴,晴晴。”
连续的叫唤声把我从茫然中唤了出来,我抬起头,是石维彦,我失神的看着他。
“晴晴,你没事吧!”他焦急的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无力的想抓住他,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桑小姐,你还好吧?”
是林曼筠,我的手伸到半空中,又颓然垂了下来。
“晴晴。”
“维彦,桑小姐可能受了点惊吓,你让她歇一下,我们先过去看老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行,我不能让晴晴这样……”
“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一双坚定的手温暖的握住了我的。
是柯南杰,一种心安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抓住了他,紧紧、紧紧的。
“没事了,没事了。”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由他眼中看到了安全感。
“晴晴……”石维彦叫着我,声音中透着阴鸷。
“维彦,我们该过去了。”那株百合柔柔的道。“南杰在这里,桑小姐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了。”
“我……”
“要是你不放心,我们先探个头,回头再过来。你看,蒋副理在叫我们了。”
在林曼筠有力的说服下,石维彦只得勉强随她走了过去。
我只是紧抓着柯南杰,像溺水者抓着浮木。
“我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柯南杰问,他的手始终紧紧的回握着我的,像要给我力量。
“我……车子……她为了救我……所以就……”我颠三倒四的说着,无法具体的说出事情始末。
“没事了,晴,没事了。”他安抚着我道,一只手抚慰的拍着我。
“她……”我颤着声,又想起了那摊刺目的殷红。
“不会有事的,晴,不会有事的。”他紧紧的抱住了我,不住的对我这么说我靠着他,没有挣脱,听着他安抚的声音,很奇异的,我渐渐心安了下来。
五个小时后,开刀房的红灯总算熄灭了,医生走出来。
“医生,怎么样?”在外头等候的祈家亲戚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问。
“没事了,患者的意志力非常坚强,只要静养几天就可以痊愈。现在请你们让一让,我们要把患者推到普通病房去。”
几位护士把病床推了出来,祈家的亲戚们马上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离去。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想去看看吗?”柯南杰问。
我摇了摇头,“我想去看星星。”
柯南杰一怔,而后点了点头,“好,我们去看星星。”
他握着我的手,把我带出了医院。
尾声
春寒料峭,阳明山的夜晚,透着森冷的寒意,柯南杰从车上取下了一件外套,覆到我的肩上。
我拥着外套,抬头仰望满天星斗。
忘记是在哪里看到的,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当天上没有月亮时,星星的光芒会更加耀眼。
我不知道这论点有没有科学上的依据,但是,农历初二的今晚,布满黑夜的星空的确灿烂的让人迷惑。
我失神的看了良久,直到柯南杰道:“晴,要不要坐下来?你累了一天了。”
我顺从的在他身边席地坐了下来,仍是仰头看着天,好半晌,我开口了,“你知道吗?我爸妈刚过世的时候,我被小姑姑带到美国去,当时我们住的地方是间合楼,一到晚上,抬起头就可以透过天窗看到满天的星星;那时我刚到异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加上是黄种人,附近的孩子们都喜欢欺负我,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还恐吓我说,那里晚上会有妖魔鬼怪,专门捉没人要的小孩。
“有一回晚上,我真的被他们吓到了,缩在角落里,就怕真的会有鬼出现,把我抓走;后来,小姑姑回来,她看到我吓成那样,就抱着我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星星是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化身,如果我寂寞或害怕的时候,就看着星星,他们会陪着我,听我说心事,而且不会让魔鬼捉走我。虽然那不过是为了安慰我而编的话,不过,在当时,我真的相信了,很可笑是不是?”
我不知道为何我会提起这段往事,可是,这些话却那么自然的从我口中流泻了出来,停都停不住。
柯南杰静静的听着。
“后来,看星星成了我的习惯,我总是会在夜里仰起头来寻找星星的光芒,看着浩瀚的星河,我真的觉得,我并不孤单。”
“然后,我回台湾了,我还是习惯仰头看星星,可是,台北的夜晚我找不到星光。”我看向柯南杰。“以前,我不知道我对祈老夫人到底有什么感觉,我以为我不恨她的,真的,可是,当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不确定了,爸爸、妈妈过世的那一年,我已经五岁了,大得足以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他们说我是扫把星、白虎星,一生下来就克得妈妈和她的娘家断绝了关系,而现在,又把爸爸、妈妈克死了。”
“那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晴。”柯南杰的声音坚定的说道。
我涩然一笑。“小姑姑也是这么说,可是,我却没办法完全摆脱那些话的桎梏,最初在到美国的那段日子,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扫把星,爸爸、妈妈真的是我克死的吗?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期望下出生的。”
“你当然是。”柯南杰毫不迟疑的道。
我猛然摇了摇头,“可是,他们告诉我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就把那些全忘了,你把它全部说出来,说完就忘了,不要再放在心里头。”
我涩然一笑,“我在想,我这么多不愉快的记忆都是因祈老夫人而起,即使她并没有必要为那些负责,爸爸、妈妈也不是因她而死的,流言也不是她传出来的,可是,我仍无法不恨;没错,我是恨她的,但是,恨太累人,所以,我努力把她摒除在我的生活外,我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对陌生人,实在没什么好恨与不恨的,久而久之,我便认为我不恨她,因为她是个和我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打算这样欺骗我自己的,至少这样我的心情可以得到平静。可是,她为什么要救我?”我蓦地激动了起来,拉住柯南杰,声嘶力竭的吼道:“她为什么要救我?那我要如何假装我们的关系不存在?我要如何回复平静?”
“哭吧!晴,哭出来,你会好受一点的。”柯南杰拍哄着我,像在哄小孩。
我却笑了起来,神经质的,“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小姑姑告诉我,寂寞的时候看看星星,可是,当没有星星的夜晚,我又要怎么做才能躯走我心里的空虚?我该怎么做?”
我激动的吼着,想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怼尽数吼出,可是,那沉郁的感觉,却在我心里压得更形沉重。我不住的向柯南杰质问着,我该怎么做?
柯南杰一把抱住了我,紧紧的。
“你什么也不必做,我会代替星星陪着你,晴,寂寞的时候不用再看星星了,我会陪着你,好不好?让我陪着你,这样,无论天上有没有星星,你都不用担心会孤单一个人。好吗?”
我怔住了,茫然的看着他。
“好不好?让我代替星星陪着你?”他温柔的看着我。
一股欲哭的冲动从我心里直涌而上,我再也按捺不住,趴在他的胸口,痛哭出声。
我要到多年以后,才能体会出柯南杰为我付出的是多么的珍贵。
原来,在飞扬跋扈的外表下,他有一颗温暖的心,就如同冷漠是我的保护色,而浪荡不羁也是他伪装自己的一种方式,我却被他的伪装骗过了,在最初认识的时候对他毫无好感。
石维彦来找我,在“是缘”。
看着我,他问:“我是不是太迟了?”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他抿了抿唇:“晴晴,如果我不是祈家的养子,那么,我们之间就会有可能性吗?”
我侧头想了想,“或许吧!不过,想这个已经没有用处了,不是吗?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林曼筠身上。”
“我从来没有爱过曼筠。”他涩然苦笑。“可是,我和她有太多的牵扯,到头来,可能是由不得我吧!”
他低头又是一声苦笑,抬起头来看向我,问:“柯南杰对你好吗?”
我想都没想的点了点头。
他对我的,已不是一个好字可以囊括,只是,我却一直要到放开心胸接纳他时才能体会出来。
“那就好。”他表情上的苦涩更重了,“其实,原先我真的打算争取到底的,可是,我拋不下祈家这个大包袱。”
我听不懂,困惑的看着他。
石维彦淡淡一笑,“你还是不要懂吧!那是我和祈老夫人之间的事。知道你可以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没办法祝福你,我……”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终究是没说,站起身,走了。
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走入人群中,那个和我一模一样,冷傲孤僻的男人,我突然感到心里有些泛酸。
“谈完啦!”老板何碧茱走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
“是个好男人呢!”她看着外头石维彦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道:“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你们太像了,对感情都太被动,还是那个雅痞比较适合你。”她说的雅痞指的便是柯南杰,上次柯南杰到“是缘”来找我时,因穿了一身休闲名牌,所以就被她戏称为雅痞,当然,这个称呼是不怀恶意的。
我淡笑,没说话。
何碧茱又道:“桑晴,你有没有想过,能被这两个男人这般的爱着你,你是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