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清儒!”
停步,季清儒回过头来。“还有事?”
“你的武功很好吗?”
季清儒有点讶异地扬了一下眉。“尚可。”
“那么……”惜惜睁大两眼,好奇地眨呀眨的。“你下手杀人很冷酷的吗?”
整个身子都转回来了,“为什么这么说?”季清儒奇怪地问。
“因为……”惜惜比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你的眉毛煞气很重。”
眼睑垂下又扬起,“我不杀人,人便要杀我,在这种时候,我没得选择。”季清儒冷漠地说。
了解地点点头。“确实。”惜惜赞同道。“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记住我是不诊男人的哟!”
“记住了。”
望著季清儒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惜惜感到有点无以为名的怅然,再低眸凝睇掌心中的小玉佛,她又忍不住笑开来。
“瑞香。”
“姑娘?”
“帮我找条红绳子,我要把玉佛戴在身上。”
自雨梦苑里出来,惜惜一路和瑞香兴致勃勃地讨论要到哪里去玩,但在经过望月亭附近时,蹦蹦跳跳的脚步突然被点住穴道似的定住,瑞香一时不觉,冲前好几步才咦一声跑回来。
“惜惜姑娘?”主子两眼发直,中邪了?
“呃~~瑞香,你去请明大婶儿帮我们弄只熏鸡和白糖油糕,再来几粒梨子和甜枣,”两眼眯眯盯住望月亭,惜惜漫不经心地吩咐。“咱们待会儿上莲池那儿去会合。”
“莲池?哦!天,不会是又要爬树吧?瑞香上回摔得还不够惨吗?整整贴了两天膏药呢,这回又要……”
瑞香嘟嘟囔囔的走远了,惜惜则慢吞吞地行向望月亭,在那儿,凌嘉嘉与上官宇靖聊得似乎很开心,愉悦的笑意温柔地荡漾在眉梢眼角,使得那张沉鱼落雁般的姿容更显柔美动人。而且以前凌嘉嘉碰都不让上官宇靖碰一下,连扯扯衣袖都不行,现在却让他握住柔荑而不以为意。
这女人,真是捺不住寂寞啊!
“咦?慕容姑娘,你不是去雨梦苑了吗,怎会来这儿?”一瞥见她,上官宇靖即满脸懊恼的问,明白显示出对惜惜的骚扰感到不耐。
凌嘉嘉则悄悄挣开上官宇靖的掌握,嫣红著脸回开眼。
“探视过上官夫人,当然要出来了呀!”惜惜睁大眼,“哦!对了,你爹在找你喔!”说瞎话。
上官宇靖皱眉。“是吗?”
“好像是急事喔!”再添一句,催促他赶紧滚蛋。
“这样,那……”上官宇靖犹豫地瞥向凌嘉嘉。“嘉嘉,我去一下马上回来,你千万不要走开呀!”
上官宇靖前脚一走,惜惜后脚马上跳到凌嘉嘉身边去。
“喂,我说你啊!眼睛睁大一点,好男人坏男人分清楚一点好不好?”
眉轻蹙,“我不解姑娘何意?”凌嘉嘉困惑地问。
惜惜忍不住叹气。“你不是真喜欢上官宇靖吧?难道只因为他能成天无所事事地陪伴你、呵护你,说一大堆不用花钱的甜言蜜语给你听,这样你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凌嘉嘉明白了。“大哥是真心喜爱我,他眼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她辩解。
“你以为季清儒心里就没有你吗?”惜惜不禁白眼一翻。“真是,告诉你呀!季清儒虽然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他确实把你放在他心上了。”
“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他心上,他就不会老是把我扔在一边不管。”凌嘉嘉幽幽埋怨。“只要一次,我只要求他一次放开上官家而选择我,他却做不到。大哥可以为了我完全撇开上官家,他为什么不能?”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惜惜不由愤慨地叫起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他的处境吗?你为什么不能去体谅他的为难处,只会要求他为你做这做那?因为你是女人吗?所以你可以凉凉坐著什么事都不用干,只等著男人来把你捧上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惜惜愈说愈愤怒。“当你要求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为他做过什么?”
凌嘉嘉窒了窒。“我……”
“虽然不能守在你身边,但他真的把你牢牢放在他心上了,否则他不会……”顿了顿。“好吧!虽然这不应该先让你知道,不过都到这种节骨眼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让我知道什么?”
“让你知道他虽然不在你身边,但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当每个人都忙著休息补精神的时候,他却熬夜为你做首饰。亲自挑选每一块玉,亲手雕出每一样饰物,只要是女人家该有的首饰,他全都要亲手为你完成,准备在成亲那天送给你……”
“啊~~”凌嘉嘉惊讶了。
“再有,他也希望能和你共度七夕啊!所以他早早便精挑细选了一块玉,想要亲手离琢一尊美人像在七夕夜送给你,他做不到并不是他的错呀!”
眉眼间悄然逸出一份感动,凌嘉嘉眸眶湿了一圈。
“还有、还有,我住的绿烟苑里原本有好些灿烂的花圃,瑞香说那都是你喜欢的花,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季清儒亲手为你栽种的,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他想给你一个惊喜,难道他为你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至少对她来讲是够了。
然而凌嘉嘉却反而沉默了,半晌后,连适才那份惊喜与感动也在无言中悄然流失。
“但是,我最希望他为我做的他却做不到。”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还不够?
“你到底要他做什么?”惜惜咬牙切齿地问。
“我希望他抛开上官家,陪在我身边。”
嘴巴一张,惜惜差点暴吼出来,保证吼得凌嘉嘉立刻羞愧的跑到对面落月湖里跳进去,但舌尖一转,她又吞了回去,然后眼神怪异地盯住凌嘉嘉,盯得后者不安得好像浑身爬满了蚂蚁。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因为现在我才明白……”惜惜喃喃道,
“明白什么?”
“明白你要的是虚伪的表面,却不要真实的心意;明白你要的是甜言蜜语,却不要刻骨铭心;明白你要的是一个跟你一样没有用的龟孙子,而不要一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啊……”惜惜猛然起身。“根本就配不上季清儒!”
语毕,她即愤然离去了,留下凌嘉嘉怔仲了好片刻,而后幽幽吐出一声哀怨的叹息,绝美的娇颜漾满轻愁与委屈。
“我只是想要他多陪陪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两个月过去了,夏逝秋临,季清儒一直没有回来——据瑞香说这是很正常的状况,惜惜眼睁睁看著凌嘉嘉与上官宇靖愈来愈亲密却无计可施,因为凌嘉嘉根本不听她劝,那个愚蠢又软弱的女人只想要一个能时刻陪在她身边呵护她的男人,气得惜惜直跳脚。
最后没办法,惜惜只好去找上官夫人,不料上官夫人却只会睁著无辜的美眸说:“不会、不会,靖儿不会做那种事的。”
如果不是她先前已承诺过季清儒,肯定会气得立刻走人。
然后,在秋阳即将离去的那个月,事情终于爆开来了……
第四章
“什么?!凌嘉嘉怀孕了?!”
惜惜这一声怒吼比熊嗥更粗暴,比雷鸣更响亮,骇得瑞香登登登连退好几步,砰一下撞倒屏风,又碰歪花架,最后一屁股跌在尿盂里爬不起来,还得心惊胆战地回答主子的问题。
“是、是。”
“是谁的?”
“大、大少爷。”
“那个白痴女人!”
惜惜又大吼了一声,瑞香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屁股又摔回去了。
因为如此,半个月后,凌嘉嘉与上官宇靖只好在仓促准备下匆匆忙忙的成了亲,三天后,上官鸿才修书去通知那个莫名其妙被偷走未婚妻的男人。
惜惜实在无法不担心季清儒得到通知后的反应,烦得没心情玩,只闷在绿烟苑里又多种了好几圃药草,甚至种呀种的还种到水烟苑的花圃里去了——就恨它们不能开花。而且睡前不到处乱跑一下也睡不著,所以这一夜,才会好死不死的被她听到一段足以使她爆出一肚子烟火的对话——
“终于让你娶到嘉嘉了,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实在太满意了!老实说,嘉嘉实在很难搞定,倘若不是爹的刻意安排,让二弟长时间滞留在外回不来,我也得不到嘉嘉的心,得不到她的心就得不到她的人,这一点,我确实不能不感谢爹。”
“那么,你可以娶李凤娇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绝不能委屈嘉嘉,她可是我的心头肉!”
“那就让她们两头大吧!”
“二弟那边怎么办?”
“放心吧!有他娘亲在,他也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光是靠‘恩情'这两个字,便已足够将他绑在上官家一辈子,让我们利用他到死了!”
“不过我可不允许你对继母不敬!”
“我知道,爹虽然利用了继母,但也是真爱继母,我哪敢对她不敬呢?”
“知道就好,否则我饶不了你!”
见鬼,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官鸿父子俩的诡计,季清儒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不过如果凌嘉嘉能够坚定一点,他们也是没辙,偏偏凌嘉嘉就是那么愚蠢、那么软弱,他们父子的阴谋才能得逞。
那个女人,真是没救了!
季清儒回来了。
惜惜非常惊讶,也很疑惑,因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季清儒看上去非常平静,除了眼白挂了许多红色蜘蛛网,神情也有点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他并不是那么深爱凌嘉嘉吗?
“恭喜大哥、大嫂。”
洗净风尘,季清儒立刻赶到岚风苑去道贺,偷偷的,惜惜也跟在后头,她想看看季清儒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嘉嘉最后选了我,你不会在意吧?二弟。”
上官宇靖一脸做作的愧疚,假得要死;凌嘉嘉只低垂螓首,一语不发。
季清儒苦涩地淡然一哂。“怎会,只要大哥、大嫂能幸福就好。”是的,那一抹脱俗的蓝,那令人魂系梦牵的绝世姿容,那教他痴痴眷恋的高雅纤柔,都已不再属于他了。“这是送给大嫂的贺礼,”说著,他双手捧出原本要在他自己的新婚夜送给新婚妻子的玉盒。“尚请笑纳。”
“我来、我来,你大嫂已经有了身孕,这么重的东西还是让我来拿吧!”然后砰的一声,“哎呀!真糟糕,二弟怎么没等我拿好就放手了呢?”上官宇靖继续演出夸张的惋惜表情。“真可惜,这些首饰看来相当贵重精致,不知二弟是在哪儿买的呢?”
憔悴的脸忽地扬起一抹飘怱的笑,“不要紧,碎了也罢!”季清儒低喃,两眼痴痴凝望著满地断裂的玉饰碎片,还有那整整齐齐从中间断成两截的玉像,那些他花费了多少个无眠的夜,花费了多少心思与精神雕制而成的心血,如同他的心一般,就这样粉碎于刹那间。“就让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了吧!”
静静地,两滴泪水悄然坠落于地,凌嘉嘉拚命忍住哽咽,只有她知道这些玉饰并不是花银两买来的,而是季清儒亲手离制的。
放弃真爱,选择被呵护与怜惜。
她错了吗?
砰!
紧握的拳猛力捶在树干上,坚实的柏树应声折断,偷偷蹑随在后的惜惜不禁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不在意,没有任何怨怼,原来是隐藏在平静的面具底下。
“为什么?为什么?”季清儒痛心的低喃。“我不够爱你吗?不够怜你吗?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
“是我哪里作错了吗?”他喃喃自问。“是我不应该想要给你惊喜,瞒著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亲手为你离琢玉饰、雕琢玉像,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该死,我为何这般愚蠢,既然无法陪伴你,就该清清楚楚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这样你就不会……”
“会!她还是会变节!”忍不住了,惜惜跳出来大吼。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他要自责?这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过她了,我告诉过她你为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告诉过她你为她做了多少,但是她说她只想要你陪伴在她身边,她不在乎什么心意,只想要人时时刻刻呵护她呀!”
“她……”季清儒怔愣地看著她。“都知道?”
“知道!”惜惜用力点头。“统统都知道!”
“但是……”季清儒依然怔忡。“她不在乎?”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而是她宁愿你陪在她身边,比起这点,你为她所做的那些就不是很重要了。”
“是吗?她不在乎?”季清儒喃喃低吟,“她只要我陪在她身边,其他全都不重要……”他踉跄转身。“是吗?是这样吗?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吗?她只要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
望著跟跄消失于夜色中的顽长身影,惜惜低咒不已,却无可奈何。
心病无药医呀!
夜近三更,惜惜却怎么也睡不著,坐立不安的上床躺下,又下床踱步,再回床上躺个片刻,又跳下床走来走去,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套上外衣便飞身出小楼,飞身出绿烟苑,飞身向水烟苑。
她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头忐忑地,担心某人会出什么状况……
唉~~果然!
只见季清儒一摊烂泥似的醉倒在鱼池旁,酒壶沉在鱼池底,看样子明儿个这池子里的鱼全都要害宿醉头痛的毛病了。
幸好她有搬动伤者、病患,甚至死猫、死狗、死人的经验,很快就把季清儒拖到寝室里头去睡,然后又回绿烟苑去拿了一颗药丸过来给他吃下。
看他可怜,就恩赐他一颗解酒药吧!
可是这种情形并不是只有一夜,而是夜夜。
每夜,惜惜都要跑到水烟苑去找“尸体”,有时候是在书房,有时候是在假山洞里,有时候是在茅房,有时候是在树上,有时候是在寝室……啊,运气真好,只要把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就好了……
然后白天,他走出水烟苑去努力扮演没事人,强迫自己面对凌嘉嘉作出无所谓的面具给大家看。她则忙著制作更多的解酒药,一边告诉自己:她并没有破坏自己的规矩,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或受伤。
可笑的是,他始终不知道是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总以为是仆佣去整理水烟苑时顺手把他丢上床,他唯一的疑惑是:
为什么他一次也没有过宿醉头痛?
这夜,初雪落下来了。
惜惜立刻冲向水烟苑,担心季清儒会睡在雪地里,没想到他不但没躺在庭院里让雪淹没,甚至还没有醉瘫。
可是这样更糟糕。
抱著酒瓮——进步了,居然用酒瓮喝起酒来了,季清儒眯著两眼努力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们……是谁?”
你们?惜惜错愕地左右看看。哪里来的“们”?
正想扭头看看后面是不是跟来了什么孤魂野鬼,蓦又听见一声响亮的物体倒地声,扭一半的头立刻转回去,旋即忍俊不住失笑。
那家伙居然坐到地上去,因为醉到抱不起酒瓮,所以乾脆把脑袋伸进酒瓮里去学狗喝水,又吸又舔的啧啧有声。
“你是狗是不是?”惜惜赶紧过去把他的脑袋抓起来,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酒瓮里了。“拜托,你今天不用喝得那么醉吧?上床去睡了啦!让我轻松一天行不行?”
“你们……说什么?”好奇怪,为什么三个人一起开口,却只有一个声音?
又你们!
惜惜摇著头把他拖上床,刚替他盖好被子,突然被他一把抓到怀里去抱住。
“为什么,嘉嘉,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
喂喂喂,她又不是那个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