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不青?”单少翼喃喃道。“她还叫我帮忙呢!”
“叫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一刀剖开他的肚于?
“帮忙把你的肠子拖出来,还……”
“算了,不必告诉我详情了!”季清儒抓住单少翼的手臂。“扶我起来。”
“可是……”
“我好得很,别担心!”
看好友的脸色确实好得很,甚至比他还好,单少翼只迟疑了一下,便使力把季清儒扶起来了。
“还好吧?”
季清儒按住自己的腹部,徐缓地走向另一张椅子。“很好。”坐下后,即用下巴指指惜惜。“把慕容姑娘抱到床上去睡。”
单少翼照作了,然后才拿另一件衣衫来给季清儒换上。
“她嘱咐过你暂时不能进食。”
季清儒颔首表示他知道了,而后若有所思地望住惜惜的睡容,单少翼在一旁坐下,也望住惜惜。
“你不是说她不诊男人吗?”
“她是不诊男人。”
“那你又是什么?阴阳人?”
“……朋友?”
“……她喜欢你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在替她的行为找解释。”
“……我送了一个小玉兔给她,她很喜欢。”
“是喔!”
“之前还送过一个小玉佛给她。”
“是喔!”
“我们是朋友。”
“是喔!”
“很好的朋友。”
“是喔!”
“……”
“是喔!”
“……”
“是喔!”
“是喔!”
“你闭嘴!”
“是喔!”
两人依然望定惜惜,眼中存在同样的疑问。
她为什么专程跑来救他?
棺材物色了一半,原该躺在棺材里的人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精神比谁都好,吃的饭比谁都多,朱剑门上下都纳闷得很,季清儒是吃了仙丹还是妙药,怎地才半个月不到,他又活回来了?
“黑雾会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这倒是很不寻常。”
剑风阁书房里,季清儒正同单少翼与朱剑门门主单全讨论如今的状况。
“鹭山七煞也有五个倒下了,或许他们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单全臆测道。
“鹫山七煞是额外的,并不是他们的主力呀!爹。”不肖儿单少翼马上推翻老爹的猜测,毫不留情地下老爹的面子。
“我想……”季清儒沉吟。“或许他们是不想打没把握的仗,要就十拿九稳,要就不打,所以……”
灵机一动,单少翼啪的一声弹了一下手指。“找帮手?”
季清儒颔首。“袁飞是个狡诈自私的家伙,虽然是铁剑世家的盟帮,但一切仍以自身利益为主,绝不会甘心拿自己的实力去替铁剑世家作前锋,他必然会以保全自己为优先,所以……”
“找帮手!”这次单少翼的语气是肯定而非询问。
“可是他不能找铁剑世家的人。”单全说。
“鹫山七煞是黑道中人。”季清儒一句话提醒他。
“又往黑道上找吗?这倒是相当难以估计,而且黑雾会的毒也不能不防,这次如果不是中了毒,贤侄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
“错,如果不是中毒,清儒根本不会受伤,那七只老狗也早就被清儒送回姥姥家报到去了!”单少翼就喜欢吐老爹的槽。“啧,真可惜!”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也许是如此,但如果不是要专心对付鹫山七煞,我也不会一时疏忽著了道。”季清儒坦诚。“那七个不愧是二十年前雄霸黑道的人物,的确难对付。”
“不过还是放不进贤侄眼里,对吧?”单全呵呵笑道。“啊!说到这,贤侄的毒到底是如何解的呢?”
单少翼与季清儒相觑一眼。
“是上官世家派人送来解药。”单少翼代替季清儒回答,他是拿有执照的说谎大师,这辈子说谎还没穿帮过,所以要说谎还是得由他来。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爹正忙著派人去找岭南神医嘛!”
“哦!那上官世家怎会有……”
“爹!你现在说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干么嘛!”担心被老爹盘问出底来,单少翼连忙中途打断单全的没完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设法去打听出黑雾会究竟又打算找哪边的哪个家伙来帮忙,这才是当务之急吧?”
单全掹拍大腿,“说得也是,那我立刻派人去调查!”语罢即匆匆起身离去。
单少翼很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抱怨。
“为什么不可以让人家知道你的身分,慕容姑娘?”
睁著天真的大眼睛杵在季清儒身后“伺候”的惜惜咬著手指头,咧出无辜的笑,无知的表情天衣无缝。
“省得一大堆人来找我麻烦嘛!”所谓的找麻烦就是找她救命。
“那又为什么要说你是上官府派来伺候清儒的婢女?”
“否则,我一个姑娘家要用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才不会招人非议?”
单少翼窒了窒,突然发现这位小姑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难缠。
在她是大夫时,霸道凶狠得比皇帝老爷子更有威严;在她是季清儒的“朋友”时,又尖牙利嘴得教人想下跪向她讨饶;在她是“天真”的小婢女时,她更是“无辜”得令人咬牙切齿。
“好吧!那我换另一个问题,”一个他和季清儒都想问却一直问不到答案的问题。“听说姑娘坚持不诊男人,那为何……”
没听到、没听到……
“啊!二少爷,您累了吧?最好上楼去歇一下。”
季清儒眉蹙。“慕容姑娘,你……”
“讨厌,不是说不要叫我慕容姑娘了吗?”惜惜抗议地娇嗔道。“这样人家怎会相信我是你的贴身婢女嘛!”
“可是现在没有外人……”
“如果你不养成习惯,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说溜了嘴怎么办?”
“……好吧!那、惜惜……”
“惜惜在,”惜惜马上有模有样地俭衽一礼,“二少爷有何吩咐?”
季清儒有点尴尬。“你、呃,你在这儿待上这么久,我娘亲那边……”
“放心啦!上官夫人现下可乖得很,他们并不知道我给你的承诺,所以……”惜惜挤眉弄眼地嘿嘿笑。“只剩下一次偷懒的机会了,她怎样也不敢冒险,即便她不在意,上官老爷可在意得很,一定会盯得她死紧,特别是在我离开上官府之前,还特地去警告过上官老爷……”
季清儒双眸骤睁,眼神惊讶。“警告?你去警告我义父?”
“我回去时若上官夫人的情况退步了,必然是又有罔顾我的吩咐的时候,届时可别怪我扭头走人,以后就算有一百件玉饰宝物给我,姑娘我都不甩!”
怔仲地注视她好一会儿,季清儒摇摇头。
“曾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对我义父说那种威胁语气的话。”
挺挺胸脯,“我伟大嘛!”惜惜当仁不让地说。
单少翼失笑。“自大吧!”
借惜眨了眨眼。“请问你,单喂,要人命困难,还是救人命困难?”
单少翼怔了怔,脱口道:“那当然是救人命。”
惜惜微笑,又挺了挺胸脯,依然一副“我最伟大”的神气模样。
“好烫!好烫!单喂,还不快来帮我端过去!”
还是单位!
单少翼暗暗叹气,起身出房,然后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惜惜跟在后面两手抓在耳垂上。
“你们男人真的很闲喔!”
“明明是你叫他上来休息的不是吗?”单少翼反驳,一面把药碗交给季清儒。
惜惜凑到季清儒身边去帮他把药吹凉一点,边斜睨着单少翼,又问:“那你呢?来陪睡的相公?”
单少翼呆了呆,忙道:“不、不,我只是来陪他聊一聊。”
“哦!”惜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原来是陪酒的相公。”
“嗄?!”
“既然陪酒,没酒怎么行,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壶酒来啊?”
单少翼哭笑不得,“不,不用了,”狼狈起身,“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拿!”仓皇而逃。
惜惜哼了哼,回过头来,却见季清儒闷笑不已。
“你笑什么?”她故意板着脸问,其实心里头开心得很,只要能让他忘却凌嘉嘉带给他的痛苦,再次抹上笑容,她很乐于当小丑。
“没、没什么,我喝药、喝药!”
“小、心……”
“好烫!”
“……笨蛋!”
待他喝完药后,即被惜惜逼着躺下睡午觉。
“慕容……呃,惜惜,陪我聊一下好吗?”
“好啊!”惜惜马上拖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聊什么?”
“聊……少翼他叔叔,他快病死了。”
“……”
眼见惜惜一脸漠然,明知没希望,季清儒仍想尽尽人事。“单叔叔确实是个老好人,没成过亲、娶过妻,所以总拿少翼和我当亲生儿看待,非常疼爱我们……”
惜惜垂首扭搅着长裙,依然无语。
“……记得上一回因为、因为大嫂的事,好一阵子我都痛苦得无以复加,单叔叔还特别搬来和我睡在一起,白天劝慰我,夜里照顾酩酊大醉的我……”
“是吗?”有人帮她照顾季清儒,这点她就不能不感激了。
“是啊!他真的对我很好。”
“哦!”她不诊男人,但是……
见她有反应了,季清儒打铁趁热、趁胜追击,继续往下说。
“还有啊!他……”
先说单叔叔对他有多好有多好,再说到单叔叔突然病倒实在令人很意外,最后说到单叔叔的病状到底是如何如何……
“我说啊!”惜惜突然插上腔。“肯定是那位诊治的大夫在针刺夹脊穴的时候,不小心刺穿了人家的肺部,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
双眸一亮,季清儒忙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惜惜耸耸肩。“我会在脊柱正中线半寸取穴针灸。”
“是吗?”季清儒难掩兴奋地咳了咳。“呃,惜惜,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少翼好不好?我有点事忘了提醒他。”
那天晚上,当惜惜正要伺候季清儒进晚膳的时候,单少翼蓦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差点整个人扑在餐盘上。
“喂喂喂,小心一点好不好,人家一口都还没吃耶!”惜惜急忙捧高了菜盘。
“对,对不起!”喘着气,一身的狂喜,单少翼又打拱又作揖,“谢谢、谢谢!”
“谢什么?”惜惜放下菜盘,莫名其妙。
“我叔叔……”
“那不关我的事!”惜惜扭身再回后头厨房取汤。
季清儒马上明白了。“单叔叔?”
单少翼猛点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只一针下去,他就清醒过来了!”
“真厉害!”季清儒喃喃道。
“啊!对了,清儒,再帮个忙……”
“惜惜。”
“嗯?”
“如果……呃,如果有人咽部梗塞,想吃而不能咽,而且腹痛呻吟不已,你会如何?”
“去跟卖饼的讨点蒜斋。”
“嘎?!”
“天哪、天哪!那家伙居然吐出一条好大好长的虫,太恶心了!”
“可是他没事了?”
“对,没事了,现在正在大吃大喝呢!”
“……不可思议!”
“哦!清儒,还有……”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被口吐白沫的狂犬咬伤,你会如何?”
“它敢咬人,我就宰了它!”
“欸?”
“然后取它的脑外敷。”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腹部……”
“腹部涨水自然是要穿刺放水。”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请多喝点牛乳。”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二少爷,您想学医吗?”
第六章
黑雾会又放话过来了。
三场决胜负,而且这次要“光明正大”的来。
“光明正大?哪里光明正大了?”单少翼低吼。“妈的,他们究竟上哪儿去挖出那个老怪物?他不是早该下地狱去睡刀山、躺油锅了吗?”
季清儒与单全同样脸色沉重,无言。
“还有,要度过那道阴阳涧并不是非常困难,但若不准换气……”单少翼继续吼,口沫横飞。“那怎么可能?!”
“的确,”单全同意地颔首。“恐怕他们又要使诈。”
季清儒依然不语。
“最后一项就更可笑了!”单少翼很滑稽的先哈哈哈大笑三声,再冷下脸来破口大骂。“真是他妈的,比毒?他们黑雾会善使毒当然没问题,咱们对毒可是一窍不通,除了被毒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路可走?我们……”
“这三场都由我来!”季清儒终于启口说话了。
单少翼父子不约而同噎了一声。“你、你疯了!你的伤才刚好,接一场我们就反对了,还要接三场,你不要命了吗?”
“否则要让谁去接?”季清儒冷静地反问。“虽然表面上这是朱剑门与黑雾会的冲突,但追根究柢是为了上官世家,这种险我怎能让你们去冒?不,上官世家若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不配得到朱剑门的相助了。”
老脸上蓦然涌上满怀感动,单全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贤侄这就说差了,我们帮上官世家是一回事,与黑雾会的纠葛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能再让贤侄去为朱剑门蹚这浑水呢?一次就够了,贤侄。”
“不,无论单伯父怎么说,”季清儒语气更坚决。“小侄已经决定了!”
“可是……”
“爹,我想……”单少翼突然出声打断父亲的话,两眼则瞄着季清儒身后蹙眉深思的惜惜,“还是交给清儒吧!他应该没问题的。”
“少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单全不悦地低叱。“他……”
“爹,听我的没错啦!”单少翼拚命向父亲挤眉弄眼使眼色,一边硬把父亲拉起身并往外扯。“走啦、走啦!我们还要商讨其他细节不是吗?”
“什么其他细节?”
“唉!就是……”
声音渐远去,书房内悄然陷入一片阴郁的静默中,许久后——
“二少爷。”
“嗯?”
“你打得过那个什么老怪物吗?”
“这……很难讲,那个老怪物是八十年前的黑道第一高手,招式上或许尚可一拚,但若是内力的话……”
一声不吭,惜惜立刻跑上楼去拿来她的大皮袋,然后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倒出里面所有的小药丸。
“那种增加三十年功力的药丸我已经没有了,这种药丸虽然不能增加那么多功力,但每一颗起码也可以增加五、六年功力,喏!这边还有七、八颗,统统给你,你全吃了吧!”
季清儒目瞪口呆,更是感动不己。“这、这……”
“哦!还有这个……”她又取出另一个金色小瓶子交给他。“到时候你再倒一点在手上给黑雾会的人看,我敢担保对方马上低头认输。”
“为什么?”
“因为这种毒只有我给你吃的那种药丸能解,而那种药丸是我跟师傅一起做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有三颗,师兄服了一颗,我服了一颗,第三颗也给你服下了,其他人绝不可能会有,除非……”惜惜得意地指指他。“那人跟你一样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若是双方都不畏毒的话,起码也可以扯平了吧?”
看着手上的金色小瓶子,季清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事情结束之后,记得把它舔干净喔!”
“欸?舔、舔干净?”不是用舌头的舔吧?
“对啊!你自己百毒不侵,别人可不是呀!不能在河水里头洗,无论擦在哪里也都不对,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呢?”
“……好吧!”自己舔自己手上的毒?天哪!光是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