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夏染的亲妹妹?
“我今儿个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带回我二姐。我跟你说,我爹允给你的那只婚状不算数,我不会让我姐姐嫁到这种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你缺老婆,自个儿想办法。总之,你把我二姐交出来就对了,我要带她回家。”不待他招呼,冬舞又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莫沁涛一样错愕。
她要带夏染回家,并且说他们的婚约不算数?
“喂,你别光会站在那儿瞪着我,快把我二姐叫出来,我们还得赶路,没空讲在这里陪你瞎耗。”冬舞见他文风不动,索性开口要人,莫沁涛却无人可交,只得尴尬的望着她。
“你二姐……不在这里。”他移开视线,再也无法凝视冬舞那双和夏染相似的眼睛,那使他感到罪恶。
夏染不在这里?怎么可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冬舞的火气逐渐上升。“她明明是被你的人带到这里来的,我手上还持有你的人留下的婚状,你自己看!”
她边说边解包袱拿出证据,上头还留有被刀刺穿的痕迹。
“我知道。”他茫茫然看着那纸婚状。
“你知道?!”这算什么回答。“既然知道就赶快把人交出来呀,还傻呼呼的愣在这里做什么?”她直觉得她二姐一定出事了。
冬舞果然没猜错。
“我交不出人来。”莫沁涛痛苦地望着她。“你姐姐确实曾待过军营,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怎么啦?!”冬舞冲到他跟前尖叫。
“被我气走了。”他闭上眼痛苦的忏悔。“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把她气走,不过我已经派人到处探听她的下落——”
“混帐!”
啪一声,莫沁涛话还没能说完,脸颊就挨了一记巴掌,打他的人自然是冬舞。“你……”他惊讶地看着冬舞,半天说不出话,从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打他。
“不必你呀我的,你本来就该打。”冬舞一副打之有理的模样。“我不知道你跟我二姐说了什么,但我了解我二姐,你一定真正伤了她的心,她才会离去。”否则凭夏染倔强的个性,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我二姐找回来,我东方冬舞这一辈子跟你没完没了,你听见没有?”她像只小母老虎一般嘶吼,莫沁涛只得苦笑连连。
他刚刚说的话她都没听见吗,他已经派人找了,只是找不到。
“我已经派人找了。”他只得重复一次。“从她失踪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找,直到你踏入军营前我们还在找,可就是……找不着。”之后的猜测他没勇气往下说,不敢承认夏染可能已经被黄沙吞噬。
“找不着也得找,你别想告诉我夏染已经死了,我不相信!”
冬舞捉住他的领口猛摇,比他更难以接受她二姐极可能不在人间的事实。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苦才追到这儿来吗?现在你只告诉我:”你的二姐不见了。‘就想打发我回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把我二姐还给我,把我二姐还来!“她越扯越激动,脑子里塞满了她沿路所受的苦,和那一堆亮晶晶的通宝钱,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冬舞——”他要能还的话他早还了,何必杵在这儿和她浪费时间。
“我不管你要上哪儿找人,总之你把我二姐找出来就是,我要带她回家。”她仍坚持他一定得找到夏染,双手拼命摇。
“冬舞!”他终于推开她,强迫她冷静。
“我也想赶快找到她,可我真的找不到,请你谅解。”他痛苦的要求冬舞,冬舞却不买帐。
“谅解个头!”她可没那么好打发。“你要是有个姐姐莫名其妙的失踪,我看你会不会也要求我谅解!我告诉你——”
你姐姐在西南方的古洞。
正当冬舞开始破口大骂的时候,她的耳朵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男音,教她当场愣在原地左顾右盼,以为是幻觉。
你姐姐在西南方的古洞。
这声音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她的眼睛是盯着莫沁涛看,见他没开口,十分肯定是幻觉。
她的耳朵产生了幻觉,很荒谬,可她决定相信它。
“我姐姐在西南方的古洞。”她照着她耳边的话讲一次,表情执着而认真。
“你说什么?”莫沁涛难以置信的脸也不遑多让。
“我说,我二姐现在人在西南方的古洞里,你快去找。”她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是有点玄,可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找了再说。
“你怎么能肯定夏染一定在那儿?”离此不远的西南方确实是有个古洞口,可从没去过那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多问,去找就是。”冬舞才懒得解释,那声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教她如何说明。
“你去找我二姐的期间,我会一直待在军营等你们回来。”
冬舞在他即将离去之时撂话。
换句话说,唐营里又多了一个东方姓氏的女人,且等他们回来,她就会连原来的夏染一起带走,一圆莫沁涛先前的梦。
他僵硬的点点头,明白他没有任何立场反对,他唯一能做的事是找,往西南古洞找。
苍鹰飞过峰后,停留在青翠的树梢,淙淙的流水流经整个山谷,遇见大石激起浪花,拍打着岩石的底层,显得苍劲而有力。
这是一座建于水上的宫殿,本身的建筑构造就和停在树梢间的苍鹰一般雄伟,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
两手扶在红栏杆上,仰头远眺天际,夏染不禁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几乎忘了时间。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魔幻之地,长满了奇珍异草,有谁想得到,仅仅离外面的世界不过几里之遥,差别却有如天和地?
“凡事看似浅显,实则深远,念天地悠悠,世事皆如梦幻,难懂、难测呀。”
夏染才感叹此地和洞外的黄沙滚滚截然不同之时,她的身后突然走来一位着白衣的男子,对着她如是说。
“公子说得是,世事的确难懂、难测。”夏染微微一笑,已经习惯这男子的神出鬼没,从她醒来看见他的第一眼,便隐约感到他和寻常人不同,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看来夏染姑娘又成熟了许多,可喜可贺啊!”男子也同她一起笑,一起仰望天际,过了一会儿才又悠悠说道。
“我曾见过春织姑娘,她和你一样都是可人儿。”脾性不同,但一样单纯。
“你见过大姐?”夏染不免惊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当日从黄沙中捞起她并把她带来这片梦幻之地的人就是他,没想到他竟认识春织。
“嗯。”男子点头。“我不但见过她,还收留了她一阵子。”
他也收留过大姐?
夏染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子,男子却笑吟吟地摇摇手指,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这地方很奇妙,对不对?”男子忽然伸出手指着风景转变话题。“谁也没想到西南古洞里竟别有洞天,和外面的酷热世界完全不同。”
的确是。
夏染随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远望飞禽走兽,丛林苍翠,和充沛的水量,实在很难相信不久前她还在滚滚黄沙中生活。
这座世外桃源就筑在龟兹城外不远处的古洞内,而且其中还建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王朝,男子和统治者很熟,他们就借宿于宫殿之中。
她不禁想起当日在市集卖给她染料的男子所说的预言,说她日后会到一个长满奇花异草的神秘地方,莫非就是指这儿?
“王妃殿下交代你染的佛衣,你都染好了吗?”男子忽地提出问题,打断她的思维。
“还在染。”夏染收回视线答道,越想越觉得可能。
“呵呵,这些佛衣很难染吧?必须花费不少时间。”
这倒是,先别提这地方的大佛和后上的佛像雕塑方式不同,就说神们斜披的袈裟,那泛着黄色光点却又闪烁着蓝斑的特殊光泽生平仅见,就连她这个京城第一染布好手,都模仿不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难模仿,这道理,就跟爱情一样,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就在她刚将思绪转向佛衣之时,男子忽然喟道,夏染当场僵住。
几乎是在她睁眼的第一瞬间,夏染即将她心中的委屈和所遭遇的事对男子诉尽,所以男子不但知道莫沁涛的事,也知道她是如何爱着他。
“公子,请您别再说了……”提到“爱情‘这两个字,让她的心纠结了一下,露出求饶的眼神,男子却摇头。
“逃避是没有用的,夏染姑娘,你必须面对现实。”
她是该面对现实,现实是莫沁涛不要她,把她当成一文不值的女人。
“没有爱情我也能活。”在没遇见莫沁涛之前,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当然能活,每个人都能活,只有活得快不快乐的区别,没有活不下去的理由。”男子很快地接口,了然的态度,教夏染哑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子……”
“夏染姑娘,爱情不是一件坏事,它的道理跟染布也很相像,难产你会因为染坏一次布,便放弃继续染布?”男子问。
“当然不会。”夏染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就是了。”男子微笑点头。“爱情和染布的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它原先是一块纯白的布,在彼此的回眸,乃至于笑语间慢慢加入颜色,直至斑澜。可是,你不能要求这块布一定得照着你的期望上色,它会因情绪、因环境的不同而走偏,或许留下不完整的斑点,或许呈现出残缺的映象,可它还是你染的布,你如何能说丢就丢?”
男子问夏染,夏染又一次说不出话,只得愣愣地望着他。
她就如他所言,亲手染了爱情这一块布。当她初为它上色时,是凭借一股热情、一股冲动、一股源自于她体内不切实际的梦想,硬是抹去它原先的底色,自以为是的套上她理想中的远景。可是,她忘了现实是会反扑的,再美丽的颜料终将覆盖不了布料底层那坑坑洞洞的结痴,那是莫沁涛强烈的自尊心。
他在她心中留下斑点,她又何尝不是呢?当他抱着她,喃喃指责她为什么不早些离开的时候,其实她也同样伤了他啊!
“我……终于了解你说的道理,可是为时已晚,我离开了他,他也不会要我。”夏染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倾泻。
“这倒不一定,凡事还是不宜太早下定论为妙。”男子反倒笑呵呵地递了一条手帕给她,夏染猛然抬头。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夏染接下手帕一头露水,面对他有如神仙似的身影,除了迷惘还是迷惘。
“呵呵。”男子但笑不语,只是移开视线探往宫殿中庭的方向,那儿正热闹。
“看来似乎有人闯入。”男子指着被士兵团团围住的闯入者,夏染跟着定神、看,来者竟是莫沁涛!
被成千上百名士兵夹杀的莫沁涛,也跟夏染一般惜愕,并且比她更过。当初他听从冬舞的话探访西南古洞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结果,未料西南古洞。并未如他想像中封闭,只要斩断比人高两倍的杂草,再穿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便能继续往前。
于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砍倒了多少杂草,终于在即将放弃之际走到尽头,进入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进入这个流水淙淙、鹰鸟盘旋的绮丽世界后他就呆了,面对眼前迥然不同于洞外的奇幻景象,他当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最后才想起他此行的目的,连忙四处摸索,一路来到这巨大的宫殿。
怎知,他才踏入这幽静、看似无人的中庭,即立刻遭士兵团团围住,他只得拔出长刀应对。更令他惊讶的是,他遍寻不着的夏染,果真如冬舞所言在这里头,并且倚在宫殿上层的栏杆看着他。
霎时间,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正身陷险境,心里眼底都是她。
“夏染。”他喃喃地呼喊她的名字,显然她也跟他一样惊讶,瞪大的眼珠,不下于他。
“夏染!”他冲过土兵,急于带回他心爱的女子,可却冲不出千百人群,一直被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亲眼目睹他心慌意乱的样子,夏染的心都碎了,她好想赶快冲到他身边,可是她身旁的男子却突然伸出手,阻止她离去。
“这就是闯入者吗?”男子对着底下的士兵询问,立刻有人站出来回话。
“是的,公子,这就是闯入者。”
男子点点头,再问:“来人可是大唐守将莫沁涛?”
这回男子是针对着莫沁涛发问,但见莫沁涛昂着头回答。
“在下确是莫沁涛。”他抬高视线迎视说话的男子,男子也回望他。
“你可知道,你已经闯入了不该间的地方?”男子悠然倚着栏杆,笑着又问。
“我不知道我闯入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但为了带回我的女人,什么地方我都敢闯。”莫沁涛粗鲁却真情流露地看着夏染回话,极欲将情意传达给她。
“哦?”男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只要能带回夏染,什么惩罚你都愿意承受喽?”他仍旧笑吟吟地目视莫沁涛,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只要你肯让我带回复染,任何惩罚,我都接受。”莫沁涛坚定地回答,扩大男子脸上的笑容。
“那么,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先礼后兵,转而问及下面的士兵。“闯入者通常有什么下场?”
“回公子的话,闯入者通常打入天牢候审,或是直接处决。”
“既然如此,就带下去吧!国家的章法不可乱,我相信莫将军必能体谅。”男子笑着挥手,土兵领命就要将莫沁涛打入天牢,夏染连忙上前求情。
“请等一等!”夏染恳求男子。“我求你不要把他关起来,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她猜不透男子的想法,只希望他饶了莫沁涛。
“莫非夏染姑娘宁愿他就地处决?”男子假装惊讶地问,急坏了夏染。
“不,不是!”她拼命摇头。“我的意思是……”夏染急得话都说不清,看着莫沁涛的眼,流露出不舍。
“夏染姑娘不必再解释,我了解你的意思,不杀他便是。”目睹她担心的模样,男子笑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鞭他几鞭吧!谁要他伤了你,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他边说边吩咐底下的士兵赏莫沁涛二十鞭,一样急出夏染的眼泪。
“我求你别打他——”
“夏染姑娘,一味付出爱情不求回报是没有用的,爱情是天秤,有时也该让它平衡一下。你付出得越多,能得到的尊重越少,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现在莫将军好不容易才懂得珍惜,你不该因一时的于心不忍而破坏他刚建立起的谦卑,这对你和他都没有好处。”男子仅以这席话截断她的请求,迫使她思考。
如同他所言,她几乎是倾全力付出她的爱情,可她得到的回报却是少之又少,除了自私的热情之外,她什么也得不到。
只是话虽如此,当她看见莫沁涛默默咬牙,承受一鞭又一始的责罚时,她还是免不了心痛,免不了感同身受。
终于,鞭子在打完二十鞭之后落定,此时她的小脸已经爬满泪痕,然而她身边的男子还不愿放过莫沁涛,当着千百个人的面前追问:“告诉我,莫将军,你爱夏染吗?”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可夏染知道这对莫沁涛来说有多难回答,而她也不奢求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必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答你这个问题吗?”莫沁涛困窘地反问男子,就算再怎么大方的人,都难以在千百个人的面前吐露爱意,更何况是他呢。
“恐怕是的。”男子可不管他有多困窘,这是他欠她的。“你若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