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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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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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过多久,或许已经等到天上的光线直射入营帐,帐里头酣息的人儿方才自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迎接刺眼的阳光。
  好热呀,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半支起身,夏染有些不能适应忽然转强的光线,她环视周遭一圈,发现她竟然不是在马厩里,而是营帐,就更不能理解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莫沁涛丢到马厩去吗,怎么这会儿又回到他营房来了?
  一大堆问号在脑中盘旋,严重困扰着她。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整个人疲软无力,好想喝水。
  夏染摇摇晃晃地下床,试图找水喝。可惜她的脚才刚踩在地上,就被绊倒了。
  这一跤摔得可真痛呀!
  夏染探揉发疼的膝盖,有些无法了解自个儿为何无故摔跤,直到摊在她眼前的长袍居然拖地约有一丈远的时候,她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她身上竟穿着男人的袍子,到底是谁帮她换的?
  陡然跃入她视线的男用长袍,让她脑中的疑问更添一笔,她甚至抬起手臂细闻身上的味道,发现自己身上竟带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就和莫沁涛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莫非,她身上的衣服是他帮她换的,澡也是他帮她洗的。
  接连的巧合,使得夏染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理的念头,随即又想想,他不可能大发慈悲。她转过身,正想出帐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当头,不期然看见一位陌生男子斜靠在柱子边酣息,她马上放声尖叫。
  “有了。”
  夏染喊得很大声,休息的男子闻声立刻跳了起来,没头没脑地又蹬又转。
  “是谁?”莫沁涛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直觉地砍向音源的方向,差一点砍中夏染。
  “是你?”莫沁涛对着一脸惊骇的夏染皱眉。“该死的女人,没事别乱叫,害我以为敌军杀过来了。”
  莫沁涛凶神恶煞地警告道,夏染则早已吓呆了,根本无法说话。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好似莫沁涛,可是他的脸她完全不认识。
  夏染眼巴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无法和把她丢在马厩的粗鲁鬼连在一块儿。眼前的男子长得非常俊美,眉毛浓密,鼻梁挺高,眼睛炯炯有神,而且轮廓有如刀凿般深刻,嘴唇又性感得不得了,活脱是上天送来人间的最佳献礼,他的下巴甚至还有条淡淡的凹线!
  无法将眼神自他的脸上移开,也无法相信他便是莫沁涛的夏染,瞪着他仿佛将持续到天长地久之后,才在莫沁涛突然转狠的眼光下畏惧地开口询问。
  “你……你是谁?”夏染抓紧身上的长袍一直瞪着眼前的伟岸男子,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他。
  “你脑子烧坏了吗,我是谁你居然听不出来?”莫沁涛反倒不能理解她的话,反过来瞪她。
  “你……你是那头熊?”奇迹呀,黑熊变王子,这怎么可能?
  “对,我就是那头熊。”莫沁涛气极,没想到要恢复成人类这么难。
  “可是……”夏染已经惊讶到不会说话了,原先她以为杨廷悠说的话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没想到是真的,他真的长得非常、非常俊美,是她所见过最英挺的男人。
  “停止你的‘可是’,我懒得再听同样的话。”莫沁涛眯起眼睛打量一脸惊慌的夏染,突然觉得她很令人生气。
  可夏染不只是惊慌,还兼小鹿乱撞。她作梦也没想到刮掉胡子的他竟然俊美得有如潘安再世,和之前那副惊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可惜,莫沁涛决定不给她作梦的机会,兀自打量她一番之后,冷冷出言道:“我看你的烧全退了嘛,身体应当不成问题了吧!”
  他半是询问,半是肯定的态度,看得夏染觉得毛毛的。
  “我人还有点不舒服……”她轻拍自个儿的额头,假装一副还在发烧的样子。
  “那可真遗憾。”可惜莫沁涛一心只想赶她走。“恐怕你只得在回家的路上好好养病,我不招呼你了。”
  不招呼她,也就是说——“你还是要退婚?”夏染有些错愕,她想既然他将她带回营房,又亲自照料她,应当是已经改变了主意才对,没想到党是自己会错意。
  “是不要你,不是退婚,我昨儿个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莫沁涛无情的更正她的用语。“不过算了,如果你坚持一定得说退婚才有面子的话,那就退婚好了,我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遭退婚,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吗?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等着她出糗的冬舞,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笑话。
  “我不接受退婚。”一想起昨夜的梦境,夏染的拗脾气全浮了上来,死也不愿回羽梦馆任冬舞嘲笑。
  “你说什么?”莫沁涛眯起眼打量表情倔强的夏染,十分意外听到相反的答案。
  “你都听到了。”她不怕死地昂头回答,惹得莫沁涛很不愉快。
  “我都听到了。但我只想问你担凭什么拒绝?”向来只有他拒绝女人的分,何时轮到她们嚣张。
  “凭你亲口承诺这桩婚事。”夏染答得理直气壮,她可没说错,婚状上头不只有爹的手印,也有他的。只是他没亲笔签名,而由爹代劳而已。
  “说的好,我是亲口许了这桩婚事,可你知道为什么吗?”被逮着尾巴的莫沁涛更不爽了,索性让她下不了台。
  “为什么?”夏染忍不住好奇。
  “因为我刚好不小心救了你爹娘,你爹就自愿把女儿嫁给我报恩,还说你日后一定对我有所帮助。”莫沁涛解释。
  本来就是,她的染工天下闻名,当然会对他有所帮助。
  夏梁正要这么回答,可莫沁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问他对我能有什么帮助,我只欠一个可以帮军队做衣服的人,如果他的女儿能做出一大堆衣服,我就答应娶她。”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首肯她爹娘的要求,只因为利益。
  “然后呢?”夏染吞吞口水,很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然后,你爹娘马上点头说他们正好有个女儿很会织布做衣服,我二话不说立刻盖了手印,承诺了这桩婚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才在奇怪爹娘为何将她许配到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为了报恩。
  “你还不懂吗?”见她还是一副痴呆样,莫沁涛干脆发飙。
  “我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你为营里的兄弟卖命,多做几件衣服而已!”天杀的女人,他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她再不懂他也没辙。
  “我懂。”所幸夏染没他想像中笨。“我不但懂,而且我要告诉你,你娶错人了,会织布的人不是我,而是春织。”她方才顿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问题。
  “谁又是春织?”莫沁涛越听越发火,怎么这家子的名堂特别多。
  “我大姐。”夏染茫然地解释。“她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织工。
  许多王公贵族身上穿的衣服都出自她的手艺。“
  “原来如此,我稍微懂了。”莫沁涛很生气。“你的意思是,原本他应该将春织许给我,因为春织才懂得织布?”
  “大致上是这样。”夏染点头。
  “很好,我居然被一个糟老头骗了。”莫沁涛气得七窍生烟。
  “话也不是这么说。”夏染忙着为她爹开脱。“你当初签婚约时候就该看清楚……”
  “是你爹应该讲清楚才对!”莫沁涛用巨吼声压掉夏染的争辩,让她瑟缩了一下。
  “就……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好了。”怕归怕,夏染还是选择挺起胸膛应战。“可是你又不是不识字,本来就该——”
  “你刚刚说什么?”正当夏染欲再辩论下去的时候,莫沁涛的口气忽然转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夏染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句话是他自个儿说的,她不过是覆诵一次,干么凶她。
  “不是那一句,是下一句。”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暴了。
  “不……不识字吗?”她怵目惊心地看着莫沁涛憎恨的眼神,畏惧地猜道。
  “你居然敢说我不识字?”毫无预警的,莫沁涛将她推往营柱,双手抵住她的两侧,吓得夏染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没有这么说,为何他对这三个字的反应这么激烈?
  或许是夏染无辜的表情提醒他反应过度了,他诅咒了几声,拢拢头发,而后放开她。
  “你走吧。”他转身平抚情绪。“你爱编什么名目、爱说什么借口回老家都行,反正我就是他妈的不要这桩婚姻。”
  起初是因为不想要不情愿的女人,现在则转变为一种无名的憎恨,恨她的无心,也恨自己每每容易暴露的缺点,那使得他如坐针毡,像头失去方向的大熊一般暴躁不已。
  可夏染不了解他的想法,当她一听见他又要赶她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走。”她说得很肯定,坚决的表情和莫沁涛有得拼。
  “你——”他再度眯起眼睛,考虑该不该杀了她。
  “你或许不要这桩婚姻,但我要,我已经嫁出去了,绝不会再回头。”不只是因为冬舞,也因为她自己想要。
  “我不会织布,也不会做衣服,但我可以学。虽然我爹没把话说清楚,但我相信他会将我许配给你,一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只是这用意她还没弄清楚而已。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听完她的宣言,莫沁涛冷笑,表情阴沉至极。
  “对。”夏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坚决,只能说当她看见他那张俊美、毫无遮掩的脸庞时,她的心便失落了,从此很难救得回来。
  “你这是自找苦吃。”她爱沉沦就随她去,他也不会救她。
  夏染点点头,表示她早有心理准备。
  “好,我留你,只要你能在十天内做出三十件胯袍,我就留你。”想玩?他陪她玩到底!非玩到她知难而退,自动滚回老家不可。
  “十天内要做出三十件?”夏染听见这数目不禁愣住了,别说她不懂裁衣,就算最厉害的制衣匠,也赶不出这个数啊。
  “做不到吗?”瞧见她为难的表情,莫沁涛冷笑,料定她绝对办不到。
  “不,做得到。”她发誓就算赶到死,也会想办法弄出来,让他见识东方家的志气。
  “很好,我等着!”莫沁涛边诅咒边掀开帐门跨大步离去,免得再待下去只有吐血的分,多气坏自己而已。
  莫名其妙的男人!
  夏染对着莫沁涛负气离去的背影做鬼脸,做了大半晌才想到——她根本不会裁衣,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
  大摇大摆地走在人潮熙攘的市集,夏染想起昨日同莫沁涛悲壮的对峙,不由得在心中又做了一个鬼脸,遥祭莫沁涛极端难看的脸上。
  她就是冲动,就是不用大脑,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是不自量力的小老鼠,硬要挑战莫沁涛那头不讲理的大熊,万一要是不幸挑战失败了,他又能拿她如何?
  “夏染,这些布就够了吗,要不要多买一些?”陪她一起进城的杨廷悠忽然开口询问,把夏染气愤的情绪抓回到现实来。
  她看看骆驼背上那堆布数了数,回答道:“应该够了。”她又没做过衣服,哪里知道。
  瞧见她不怎么确定的神色,杨廷悠不禁为她冒冷汗,制衣高手都不敢打包票能在十天内做好三十件袍子,她还不知死活的硬冲,唉!
  “你真的确定要留下来吗?”杨廷悠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觉得你回京城会比较好。”
  “怎么说回京城会比较好?”夏染不懂,为什么连他都要劝她走。
  “因为边疆的生活很苦,不适合文弱的女子居住。”尤其是打京城来的娇娇女更不适合。
  “可是其他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夏染反驳,她明明看见很多女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家,别说你没发现。”杨廷悠不赞成的看着夏染,真的很希望她回长安……
  关于这一点,夏染无法反驳,在大街上走动的,多半是高鼻子凹眼睛的异族人,像他们这般打从中原来的外来客,还真的是不多见。
  “夏染,听我的话回京城去吧!”见她答不出话来,杨廷悠继续劝道:“这儿毕竟是他乡异地,如今虽已归入唐土,可是哪个时候又要发兵打仗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西州刺史地——”
  “西州刺史他怎么样,你为何突然停下不说?”夏染正听得入神,杨廷悠却忽然住嘴,引起她的好奇。
  “西州刺史没怎么样,你不要乱想。”杨延悠试图规避夏染的问话,夏染却固执的不肯放过。
  “胡说。”她又不是傻瓜。“我明明听得很清楚,你不要想骗我。”就算她脑子不灵光,耳力可不会出错,更何况提到那人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定有问题。
  “好吧,我说。”没办法,杨延悠只好说了,“我想你大概不晓得西州刺史和咱们的莫将军有仇,所以我才会劝你尽快回去,因为咱们何时要被断粮都不知道。”
  断粮,有这么严重?军队里吃的用的不都是士兵自个儿带的吗?
  为何还有断粮之虞?
  “可是,我记得咱们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呀,西州刺史哪来这么大的权利?”夏染不懂,军队的花费和州府有何关系。
  “没错,咱们是实行府兵制,可就是因为实行府兵制,所以才会和西州刺史扯上关系,你忘了州刺史的官位比督都高吗?”
  杨廷悠十分无奈。
  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所谓的府兵制,便是从编户的农民中取兵,农兵又由保、闾、族、县、州等各级地方政权管理,每保六户,每户成丁以二人计算,共十二人,再从这十二人中做两人为府兵,选中者轮流去卫府或其他镇戍服务,称之为“番上”,其他未挑中者则需服劳役、纳租调。而被挑中的府兵,虽不需要纳租调,也得自备军资,所以说当兵与不当兵,所承受的社稷责任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只在当兵有立功受勋的机会,而一般农民没有。
  “你的意思是,西州刺史虽然无法直接插手军务,可是在补给方面可以为难咱们喽?”这真是太过分了,她虽然对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可是保家卫国乃是一件神圣使命,那卑鄙小人怎能如此刁难。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廷悠忍不住叹气。“沁涛当初之所以同意娶你过门,也是基于这考量,因为他不想处处受制于西州刺史,看他的脸色行事。”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她爹摆了一道,推给他一个除了会染布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夏染。
  “这事我知道,他说过了。”听见杨延悠的话,夏染不免泄气。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坚持留下来?”他实在搞不懂女生的想法,明知流水无情,却还硬跟着漂。
  “‘因为……因为我不想回去被冬舞嘲笑。”她光想眼眶就红了,“因……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无法有制的喜欢他。”
  “就因为沁涛那张脸?”杨廷悠很难想像竟有人只为了一张脸皮慷慨就义。
  “嗯。”夏染红着脸点头,她本来就是个爱幻想的女孩。
  “他的脾气很坏。”他索性卯起来细数莫沁涛的不是。
  夏染点头。
  “讲话又没口德。”
  夏染的头点得更用力。
  “而且还不识字。”
  不识字?
  杨延悠最后列举的这项罪状使夏染迅速抬头,嘴巴张得老大。
  “他不识字?!”夏染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不知道?”杨廷悠和她一样惊讶。“不只他不识字,整个军营里的人都不识字,当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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