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行动起来，拐弯抹角找到了任源的电话号码，试着一拨，竟然打通了。
任源一听是老排长有事相求，十分热情，满口应承下来，说排长的事就是他的事，一定尽力而为，有空的话请排长过去好好商量商量。好些年没见老排长了，心里十分想念。
武威大喜过望，事不宜迟，当即决定第二天赶过去。见了面，武威几乎认不出任源了。当年结结实实的小伙子，如今已是脑满肠肥，不像是处长，倒像省长，但一说话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影子。任源总共没当几年兵，早就转了业。上军校时，他父亲任为民调到省委组织部当了处长，思儿心切，他军校刚毕业就把他调到了身边，在省军区当干事，后来转业进了公安厅。
任源的父亲任为民为官有道，官运亨通，后来升为组织部副部长，现为人事厅厅长，只是快到退休年龄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武威暗暗庆幸，感叹好人自有好报。要是晚一两年转业，任厅长一退休，自己进省直机关的梦想岂不落空？
任源带着武威到了人事厅他老爹的办公室，为两人做了引见。任厅长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比当年老不了多少，并不像他儿子那样肥胖。他显然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排长，但仍然不失热情。说情况他都知道了，回去后好好复习参加考试。考试是必须的，一定要重视，马虎不得。说完正事，还说了些客气话，感谢武威当年对任源的帮助和关照，要儿子好好招待客人。武威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一个劲说应该的应该的，听上去好像是任源招待他应该的一样，说罢赶紧献上礼品。任厅长也没有过多推辞，说了两句客气话就收下了。武威的心算是稳稳地放到了肚子里。
送礼是一门学问，收礼是一种态度。礼要是送不出去，送礼人的心里是很难安稳的，事情*是没戏了。况且武威送的礼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当年任县长送给他们的土特产。他知道，任厅长也不在乎他那点东西，人家什么没见过？关键是要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到。
武威不知如何感激任源才好，非要请他和老爷子吃饭。任源说，老爷子那里你不用管，他事儿多，请也请不动。我这儿你就不要客气，到了我的地盘，哪能让你请客呢！我比你方便得多，签个字而已。后面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况且你现在不在其位，花钱肯定没以前方便，还得自己掏腰包，何必呢？接着，任源拍了拍自己那孕妇一般的大肚子说，现在吃饭真他妈是一大负担。你看我这体型，成天喝酒，快吃不消了，说不定哪天就牺牲在酒桌上了。一席话把武威说得颇为感动，心想还是弟兄们好啊，处处为自己着想。
他知道任源说的是实情。自己也曾经把吃饭当成负担，躲都躲不及。但该请的客还得请，该喝的酒还得喝，要不然革命情谊怎么加深呢？虽然现在自己花钱不像以前方便，但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总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呀！自己掏腰包也愿意，坚持要请。任源坚持不让他请，两人相持不下。最后，任源说，我们谁都不请，让别人请。武威说不好吧？任源武断地说，你听我的。接着打了几个电话，定好了时间、地点。
参加宴请的人不多，层次倒不低。来了四位，不是带长的，就是带总的，都是任源的铁杆兄弟。五星级酒店，饭菜很精致，光五粮液就喝了四瓶。武威心里高兴，喝得多了些，最后也不知道谁结的帐，回到宾馆就睡了。
第二天武威回部队时，任源又来送他，分别时对他说：“老排长，你也知道转业干部安置的情况，不花点钱是不行的。你回去准备五万元，其他的就不用管了，一切交给我安排。”
武威当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段时间，他联系过好些转业了的战友，虚心求教取经，听他们述说了安置中的种种经历和酸甜苦辣，也知道一点内幕。有的人不但花光了转业安置费，还搭上了好几年的积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一场，最后还没地方说去。因为自己本身也违纪，只好哑巴吃黄连。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辛辛苦苦好些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下点积蓄不容易。心中那个后悔呀，恨不得一头扎进黄河里。多年过去了，他们现在提起来还心疼，不骂几句不解恨。
有的则相反，口袋捂得紧紧的，一分钱也没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党和政府，任从安排，结果还是后悔。单位不理想，福利待遇差。其他不说，就拿住房来说吧，好单位就是不一样，很快就能解决。虽然国家早就禁止单位集资建房，但上至国家部委，下至各地党政机关，哪一个有点权力的单位不在跑马圈地，建高楼豪宅？一套房子到手，转手一卖，少则二三十万，多则好几百万就轻轻松松到手。这可全是真金白银，一辈子的工资也没这么多，而且正大光明，心中坦然。不像其他的钱，攥在手里提心吊胆的。苦的是那些要死不活的企事业单位的职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发几句牢骚，骂几句*，完了还得回到自己的蜗居，为房子发愁。
这年头，住房可是个大事。虽然转业干部有一笔住房补贴，但那点钱和突飞猛进的房价相比，简直连杯水车薪也算不上。干了一二十年，住房补贴仅购买个卫生间。
同样级别，同年转业，因为单位不同，境遇天差地别，再好听的大道理也难让人服气。但怪谁呢？谁让自己当初一毛不拔，不去谋一个好单位？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一点用也没有。
总结了战友们的经验教训，武威早就明确了目标，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进党政机关当公务员，哪怕只是为了房子，何况还有其他看不见的好处呢！他也了解一点行情，觉得任源说的数目还能接受。进省直机关，这点钱应该说不算多。要是没有任源这个关系，这么点钱能不能换来个承诺还难说。最重要的是，钱交到任源手里他放心。武威坚信任源是个好兄弟，为人那么仗义，肯定不会讹他。于是，很快便把三万元钱打到了任源给他的银行账户，然后打电话给他说，最近手头比较紧，剩下的两万宽容些日子。任源也没说什么。其实，武威是担心考不上公务员，鸡飞蛋打，并不是不相信任源。考试通过后，他很快便把余下的两万打到任源的银行卡上。
现在的任源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任源了，虽然好像还是那么豪爽、讲义气。他利用老爷子这个资源，干起了掮客的勾当，专门为军转干部服务，赚点外快。费用自然是根据单位的好坏和操作的难易程度来收取的。早些年平均四五万，现在部队涨了工资，安置费也水涨船高，便提了点价，进省直机关得十来万。但他是个讲义气、有原则的人，并不一味的认钱不认人，对老战友给的都是优惠价。否则，像武威这种情况至少也得*万。
有任源操办，武威省了好多事，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有时放心不下，便打电话问问情况。任源从不告诉他具体操作过程，进行到了哪一步，只是说没问题，一切包在他身上。他想操心也操心不上，只好耐心等待。*月份的一天，任源打电话告诉他，说是定下来了，去农林厅。
农业是立国之本，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民以食为天嘛；林业是生态屏障，是保护环境的主力，农林厅不可谓不重要。但对军转干部来说，农林厅绝对算不上好单位。单位的好坏和权力的大小是成正比的，一个成天和农民打交道的单位能有多好呢？
为了解情况，武威专门跑到农林厅去看了看，结果远远超出想象。中国最穷的是农民，所以，他以为农林厅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知有多寒碜呢？谁知去了一看，农林厅办公大楼气派非凡，有二三十层，明晃晃的玻璃幕墙，正中镶着国徽，十分庄严，令人望而起敬，一点不比省政府差。楼前的广场上停满了汽车，起码有四五十辆。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手里提着包，匆匆忙忙的，一副为人民辛勤忙碌的样子。广场中央竖起高高的旗杆，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广场两边是花园，花草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颇能体现部门的特色。大门也很有气势，不锈钢的自动伸缩门只开了一小部分，仅能容一辆车出入。只是边上站着的两名保安衣冠不整，无精打采的，好像没睡醒一样。看来，中央多年来重视“三农”问题、重视生态保护还是颇有成效的，昔日的清水衙门也旧貌换了新颜。
武威朝大门走去，想实地考察一下将要在此消磨下半辈子时光的大楼。保安马上像警觉的看门狗一样来了精神，伸手拦住了他，大声问他干什么。武威说自己是新来的，不干什么，只是想进去看看。保安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把他审视了一遍，问他有什么事，到什么单位，找什么人，预约了没有，仔仔细细盘问了半天，好像审讯犯人一样。武威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保安还是不让进，让他登记。武威一生气不进了，保安便像轰赶鸡鸭似的让他呆一边去。他本想发作，教训一下这两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转念一想：算了，来日方长。有机会一定让这俩小子好好练练军姿，以后站岗像个人样，别丢省直机关的脸。
虽然有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武威对新单位颇为满意，完全符合自己当初设定的标准：既是省直机关，也有公务员的身份。
在后来的培训中，武威了解到自己安置得还是不错的。和他一同分到厅里的九个“老转”，只有三个留在了机关，其余的全分到了二级机构，什么农业技术推广站、种子管理站、植物保护中心等等，还有一个分到了招待所。这些单位说起来也算是省直单位，但全是事业编制。据说事业单位是下一步改革的重点对象，结果怎样，不得而知。武威暗自感到庆幸，同时也更加感激任源，心想找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示一下。
第二章 上班之初
下了公共汽车，武威心情愉快地朝农林厅大步走去。到了门口，他习惯性地挺了挺胸脯，昂着头，好像在部队进出营区一样，看也不看保安一眼。保安讪讪的，并没有阻拦，看来已经长了记性。原来，武威第二次来的时候，保安还是不让他进。他也不辩解，当即掏出手机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保安拦住他不让进。主任把保安训了一顿。也许是这一次给保安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于是把他的光辉形象铭刻在了心里。从此，他进出大门畅通无阻。
武威乘电梯到了八楼自己的办公室，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泡上一杯茶，惬意地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浏览新闻。一杯茶还没喝完，电话就响了，武威拿起一听，是主任召见，拿个笔记本就去了。主任的办公室在七楼，那里是农林厅的中枢，厅长、几位副厅长都在那儿办公，不知当初是不是根据七上八下的精神来安排办公室的。
武威没有乘电梯，从楼梯下到了七楼。厅长们的办公室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外人根本搞不清楚谁在哪一个办公室办公。但主任办公室是有的，门上挂着办公室主任的牌子，其目的也许是为厅长们作掩护，把那些冲着厅长们来的不速之客挡在这儿。
主任见了武威十分热情，请他在沙发上就坐，还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在对面坐下来。武威摊开笔记本，装模作样地摆出记录的架势。主任说，不用记，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
主任叫关鸣宇，听起来有点“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意思。秘书出身，年纪不大，比武威还小两岁，可正处已经好几年了。
关主任说：“老武呀，办公室是一个综合协调部门，是为领导服务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杂，工作很辛苦，经常需要加班，要有思想准备啊。”
武威赶紧表示，自己是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怕辛苦。有什么工作、任务，请主任尽管吩咐。
关主任说：“那就好，那就好。转业干部嘛，都是久经考验的，能过吃苦耐劳。咱们厅里转业干部不少，表现都很突出。”
说完了客气话，主任向他介绍办公室的工作。主任说，办公室的工作主要分两大块，一是组织协调工作，协调各处室、各单位，筹划组织厅里举办的会议；二是文字工作，就是文件、材料的撰写和运转。不用着急，这些你慢慢会熟悉的。然后，主任又给他介绍了办公室人员的情况。
听了主任的介绍，武威意识到自己在办公室的处境有些尴尬。年纪不小，级别不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从年龄上来说，他属于偏大的。办公室十几号人，他能够排上第四、五名。从职务上来说，他属于偏低的。在他前面，有主任、副主任四人，此外还有调研员、副调研员五六人。他排在十名之外，后面还有两位，但人家都是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还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武威本来是副团级干部，转业后按本省的政策降一级安排，定为主任科员，只是工资还享受副处级。真是“辛辛苦苦干到营，一旦转业等于零；兢兢业业干到团，一夜回到解放前”。武威对此也想不通，不安排职务也就算了，还无缘无故降了一级。但全省都是这种情况，“老转”们好像也无可奈何。也许是和平的年头太长，人们已经忘记了军人的价值和存在，更何况还是转业军人呢，简直成了多余的人。要不是党和国家有政策，把军转干部的安置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抓，说不定连吃饭的地儿都找不到。
接下来，武威还以为主任会谈到他的工作安排，谁知并没有。领导在部属面前，总是高深莫测的。主任只是说先熟悉熟悉情况，帮帮忙，具体工作以后再说。武威知道办公室的工作是各有分工的，好比治安警察，各管一片。文秘、机要、信访、接待等等，各有专人负责，并不需要人帮忙。他明白主任的意思，所谓的熟悉熟悉情况，其实就是跑腿打杂，什么都不管，但什么都要干。
扯了一会儿闲篇，关主任好似无意地问起他和厅长的关系。武威马上意识到这是在探他的底，灵机一动，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其实，他并不认识厅长。但从主任的话里，他听出厅长在他的安置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至少是点了头的。主任还想进一步试探时，电话响了。趁主任接电话的机会，武威赶紧告辞溜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武威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满意。真是环境改变人呀，不知不觉之间就学会了撒谎。关主任对他那么客气，看来是看在厅长的面子上，并非是对他特别关心。这倒提醒他要尽快和厅长建立起紧密的关系，才能在厅里站稳脚跟，有所发展。
接下来，武威主动去拜访了几位副主任和调研员，请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多指教；也有人到他的办公室来聊天，欢迎他加入革命队伍。这就算是拜了码头，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虽然连个简单的欢迎会都没有，不免有些令人不快；但武威并不计较，毕竟又重新找到了队伍，有了归属感，不再像孤魂野鬼一般没人管了。
从此，曾经的副团职干部武威，开始了他忙忙碌碌的小职员生涯。
第二天刚上班，赵副主任便给武威安排了一项任务：根据上级的文件精神，起草一份通知。武威在部队从排长、指导员、教导员，一直干到团副政委，算是政工干部出身，和文字打交道比较多，各种各样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