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小希对夏云的全部印象,一个活在大学时代的男生,没有任何烦心事。
他们很轻松地聊着天,这几乎让小希有种错觉,好像她回到了过去那个只用捧着漫画说“我爱多啦A梦大雄可不可以别那么笨了”的时代,好像所有的烦恼就只是明天要考数学了而数学恰好是她最笨的一科,好像最糟糕的事儿就是今天的体育课要测一千五长跑。她没心没肺地笑着,最后在天渐渐黑下去的夜晚和他挥手告别,独步回家。
这个世上有种痛苦叫做反差,前一刻的欢喜热闹变作后一秒的孤寂荒凉时,那种强烈的反差是令人难以承受的。
她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关应言,想起了曾经不顾一切放弃学业背井离乡说好要白头偕老的两个人,想起了在他手机里翻到那个女人的短信时她措手不及的眼泪和惊惶,想起了那个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便在车祸中失去生命的孩子,想起了曾经的一切。
她闭了闭眼,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个夏天太闷了。
她回到自己租的小屋里,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寒意。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心都冷了。
………
那天以后,夏云开始时不时地坐在店里偷偷观察小希,那个傍晚夕阳下的少女喂着小猫的画面在脑子里反复呈现,他开始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喂,有没有这么快啊?
一见钟情也太离谱了好不好?开什么玩笑,又不是日本漫画!
可是喜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许是一眼,也许是一年,再也许是一辈子,总之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这对于直肠子没脑子的夏云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不需要太多犹豫和忐忑。
不过碍于童年阴影,他还是不敢告白的,因为初中的时候他曾经非常勇敢地跑到喜欢的女生家楼下大喊“XXX我喜欢你”,然后迎接他的是一盆洗过菜的水,几片绿油油的青菜还搭在脑门上,特别醒目。自此以后,他一直对某饮料广告极端仇视——心飞扬,透心凉!还真是,透你妹的心凉……!
小希很善良,很勇敢,可是她的脆弱不安都写在那双眼睛里,每次他假装无意路过公园外的靠椅时,就会在她抬头的瞬间看到那种眼神,慌乱到极点,一如她脚边无人照料的弃猫,无处容身。
渐渐的养成了习惯,每天下班后都要到处溜达一圈,然后看着表踩着点经过公园外,坐在靠椅上和喂猫的少女聊天说笑,最后把她送回家。
不说我喜欢你,因为只要看到你唇边的笑意,就觉得这是上天送我的礼物了。
能让喜欢的人开心,那也是我的最大的开心。
☆、番外四
【如果我早知道会遇见你,就一定不会对他一见倾心。】
在小希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少年;愿意省下几个月的早餐钱只为给她买一枚戒指厚着脸皮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愿意在她家人的反对下义无反顾带着她辍学离家活在这个城市最卑微的角落做着最卑微的工作,愿意在穷困潦倒时省下好吃的东西只为看一眼她吃得满脸笑意的样子;而这个少年;最终也因为受不了这份苦,在生活的逼迫下蜕变成了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优越生活的势力男人。
她死死拽着曾经的美好回忆舍不得放手;即便恨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孩子胎死腹中却决然离去,她也逃不过每日梦魇时分那些支离破碎的温馨片段。
她恨他,却又放不下他。
就在这种矛盾丛生的爱恨纠缠里,她像个梦游的人一样孤独地行走着;直到夏云出现。
他每一次故作不经意的出现,每一个刻意逗她的笑话,每一瞬阳光璀璨的笑意,每一个躲在暗处偷偷看她的眼神,她都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配合他笑,假装不知他的情愫,和他一起走过曾以为漫长无比的回家之路,做一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女生,说着毫无心机的话,做着灿烂美好的梦。
只是越这样下去,她就越是恐惧,夏云不知道她的秘密,她把它装在心里深深埋起来,像是这样就可以让它腐烂其中,最后消失殆尽。
每一个笑容背后是更大的恐慌,她怕终有一日他会知道她的过去,会失望地离她而去,会不再陪她走过那段漫长的路。她不是他眼里那个单纯善良的女生,她的过去像是一把刀,会把人割得鲜血淋漓,尤其是她自己。
于是她活在痛苦和甜蜜的边缘,终日如履薄冰。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他们在餐厅庆祝本月生意兴隆,而关应言带着女伴从大门扬长而入,一颦一笑,如梦魇般缠住她的心,令她顿时呼吸一窒。
于柒柒要帮她出口气,站起来打算挑起事端,她面色苍白地拉住于柒柒的袖子,低低地说了声“别”。
她不恨关应言了,她也不要出什么气,她只求老天别对她这么狠,别当着夏云的面剖开她的不堪往事,令她无处遁形。
她像只木偶,随着命运的手指机械地运转着,她看着满堂的人在于柒柒的鼓动下要自己和夏云亲一个,看着夏云涨红的耳朵和眼里隐隐的光芒,最后听见关应言从嘴里轻蔑地蹦出几个字:“让人捡我的破鞋还这么大张旗鼓,于柒柒你真是可笑。”
这一刻,她面上血色尽失,心跳沉钝得如同尖刀般一下一下插进心口。
她不敢看夏云的眼睛,她怕那双眼里尽是失望亦或痛心,她不要看见这样的他,他理应是笑嘻嘻毫无心事的大男孩,理应永远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她,帮她扫去阴霾不安。
她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身体奔涌而出。
绝望吧,卫希,你扮演了这么久的公主,终于还是被人揭下假面了。
他还是王子,可你不过是个卑微的乞儿,妄图从他那里乞讨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如今假面被人撕破,你还奢求什么呢?你以为他还会喜欢你?喜欢这个别人的破鞋?
大厅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冷得她心脏都在紧缩,指尖冰凉。
深呼吸,她没有去看身后人的表情,只是站起身用清冷坚定的语气打断了和于柒柒争吵的关应言,“关先生,我们还是单独谈谈吧,今日事今日毕,以后再见面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了。”
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们,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就这样吧,就让我完美从容地退场吧,别再给我任何惊惶不堪,也别让我看见众人的目光。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操着怎样决绝无力的口气跟关应言说出了一刀两断再不相见的话,也不知道他眼里的诧异和突如其来的欣赏,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出租车,闭着眼睛只觉得想就此昏睡过去。
车还未启动,门突然开了,她睁眼看去,就看见夏云喘着气对她说:“你跑的太快,差点追不上。”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眉眼仍旧挂着好看的笑意,他的眼里仍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他的语气像个孩子,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不等我”,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看着他钻了进来坐在自己旁边,然后非常自然地对司机说出她的小区名字,然后在车发动以后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说了五个字:“不怕,有我在。”
不怕,有我在。
她突然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他手心,砸在他心里。他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慌张地看着她,“怎么了?他欺负你了是不是?我,我去帮你欺负回来!”
他正欲叫司机停车,她却一把抱住他,眼泪鼻涕一起蹭在他身上。
真好,你还是你,一点没变。
真好,你没有嫌弃我,没有看轻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
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你知道吗,你是这个夏天最美的童话,像是魔法一般,瞬间驱散阴霾。于是我的天空,乌云骤散,阳光普照。
后来的后来,小希终于知道,原来早在她去店里的一个月后,夏云就向于柒柒打听到了她的过去,心疼之余是一种奇怪的冲动,他要给她幸福,不再让人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再后来,他带着她回到了她家,对和不孝女儿分别了好多年的卫家父母说:“伯父伯母,我把小希带回来了,从今后我会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他多庆幸她的美只有自己看到。
她多开心他的笑只为她一人灿烂。
结婚那天,她披着婚纱扑进她的少年怀里,在三月的阳光下,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迷途许久,终于,回家了。
如果我早知道会遇见你,就一定不会对他一见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阿七是红娘,偷笑。
☆、番外五
辛怡遇见莫宣那天是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周一傍晚,那一天先是二十四楼的那位大牌助理无假外出;害得她被临时抓去整理会议资料以供第二天和外企洽谈时展示;再是一直在欧洲出差的总裁突然回国要搞什么视察,她跑上跑下通知一群趁着工作时间占着电话煲粥的家伙;腿都快断掉。
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司的事儿回到家里;鞋子才刚脱了一只就又接到老妈的连环催命call,说是她三叔的侄儿的表弟从中国移居到美国来了;作为辛家唯一长住在纽约的一家三口必须表示表示,因此要她迅速赶到市中心的餐厅去接客。
“接客接客,还真当我是老鸨子?”她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又拿起刚放在鞋柜上的手提包冲出门去。
跑到楼下时;突然想到这么急匆匆的忙了一整天,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糟糕,于是她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旁对着那锃亮锃亮的玻璃窗开始整理起发型来。发型够整齐了,脸色却还苍白苍白的,一看就没啥精神,她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唇膏来凑近玻璃往唇上抹。
其实被路人看见也没什么,她一向脸皮厚,可以若无其事地无视这些人。不过路人可以无视,有的人却不能无视。
就像此刻她正专心致志地抹着唇膏时,她面前那个充当镜子的玻璃窗突然缓缓地降了下来,一张轮廓分明、清隽好看的男性面庞就这么一点一点展示在她眼前,替代了先前镜子里那个没什么精神的职业女性。
车中的男人正是莫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边用手敲击着方向盘,一边彬彬有礼地问她,“Do you need a mirror?”
她受到了惊吓!
手一抖,唇膏在嘴边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看起来像是还珠格格里被容嬷嬷揍了一顿的紫薇。她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嘴唇开开合合,最后憋出一句:“你妹的!不知道别人在照镜子啊?你懂不懂礼貌!高丽棒子果然不是好东西!”
她仗着在美国说中文别人听不懂,就狠狠地骂了几句,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莫宣吃了一惊,第一次见到在人家车前搔首弄姿照了半天镜子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怪车主把车窗摇下来的女人。他好脾气地笑了,温和地说:“抱歉,我不是韩国人。”
这次轮到辛怡吃惊了,她又惊又窘地看他一眼,甩下一句“看在我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然后就拔腿逃跑。
增特么的巧,照个镜子车里竟然有人,骂个人竟然还听的懂中文!她一边逃跑一边叹气,看来在纽约呆久了没去庙子里烧两柱香果然是会倒霉的。
……
到了餐厅她发现了更雷人的事儿,她妈叫她来竟然是要撮合她和那三叔的侄儿的表弟!好吧,虽然说名义上是接风,可她妈那恨不得把人衣服剥光了好好检查检查看人适不适合给她女儿当夫君的眼神她可算是看了个明白。
果然,饭后不一会儿,她妈就和蔼可亲地说了句:“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们俩老人还要去趟超市,就不耽误你们了。”
她叹口气,“妈,我还有文件要赶,也得早点回去。”
她妈一听,横眉竖眼地数落她几句:“赶什么文件?是Alex重要还是你的文件重要?这么大人了,孰轻孰重还分不清,真是叫人看笑话。你今儿晚负责给Alex好好接接风,不然我饶不了你!”
她无语,嘴角抽筋地对那什么Alex笑笑,然后看着她爹娘抛弃她绝尘而去。
好端端的中国人,在别人面前叫Alex就算了,在同胞面前装什么洋气啊?这种男人,也亏她爹娘看得上。
她硬着头皮和Alex聊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话题就一直在金融和世界局势这两个点绕啊绕,翻来覆去的无非是她每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言论。忍不住就问了句:“Alex你很喜欢看纽约日报?”
对方愣了愣,点头道:“对的对的,我很爱看报纸,很关心时事。”
她恍然大悟地笑道:“难怪啊,我都还在猜你是不是纽约日报的作者,把那上面的评论全部熟记在心,真是好记性。”
那男人的面子一下子挂不住了,连连笑着说“辛小姐真会说笑”。
说笑说笑,她累得像条狗似的只想伸出舌头喘口气了,哪还有闲工夫跟他说笑?她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去趟厕所”,然后就拎着包从后门偷跑了。
老妈大人就是打死她,她也不管了。
走到楼下时,那辆黑色奥迪还在,小区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声响,估计是车主离开了。
她突然心血来潮唱起了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嘹亮。
没有一点点防备
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带给我惊喜
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这样
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消失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
剩下的只是回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
很特别的嗓音,和唱这首歌的女歌手一样,略带沙哑,音线完美
莫宣在车里听着这首歌,突然被一种古怪的念头支使着,就在她经过窗边的时候,又一次把车窗缓缓摇下。
于是……
“喂!你是鬼啊!每一次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窗户摇下来,会吓死人的你知道不?”辛怡没好气地吼起来,“你打断我的兴致了!”
莫宣笑了笑,只说了句抱歉,觉得她炸毛的样子很是有趣。
“抱歉有个屁用,我忘记我唱到哪了……”她嘀嘀咕咕的,然后又看他一眼,“你不住这里吧?有病啊,干嘛在车里呆一晚上?”
“朋友的房子,说是借给我住,结果来早了,他们明天才从洛杉矶送钥匙过来。”
辛怡上下打量他几眼,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于是点点头,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又哼着歌上楼去了。
…
半夜里下起雨来,被雨声吵醒的辛怡想起外面还晾着衣服,赶忙跑到阳台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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