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
“双人骑的自行车,你喜欢坐前面?后面?还是前后都不喜欢?”
“后面吧。”因为他根本不会骑自行车,坐后面把掌舵的重任交予前面那个,何乐而不为呢。
“假如前面有个水洼,你会希望你的伴侣1、背你过去。2、拉着你的手过去。3、垫一块石头踩过去?”
双喜沉吟。
“……拉着我的手过去。”
“好,最后一题。……兄弟姊妹里你最想要哪一种?哥哥?姐姐?弟弟?……”
不等发问的同事问完双喜就毫不犹豫作了选择:“哥哥或者姐姐。”
“嗳,只能选一个。”
“那……哥哥。”
“OK!”同事心算了一下他的分数,带一抹诡笑念出对应的答案。
“因为你时常感到困惑,所以你适合找一个心性坚定成熟的伴侣。他可以在你迷茫时给予各种指导和照顾,说是你的人生导师也不为过。不过这种指导和照顾太过的话就会变成支配欲,刚开始时你或许会觉得困扰,但习惯之后就会安之若素了。”念完,合上杂志,对着仿佛没听懂的双喜眨一眨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嗯,跟我预想的一样。”
“……”双喜很疑惑。“这什么答案?不准吧?”
“谁说不准。公司里的同事都测过,个个都说准。”
“可是……”
“听起来好象是姐弟恋啊。”旁听的同事插了一句嘴。“虽然熟女的确很有魅力,但是支配欲……太女王了吧?”
大有同感的双喜连忙说:“就是啊,让自己的老婆当人生导师……这感觉怎么这么别扭捏?”
洋娃娃鼻腔里哼了一声,不满地扫一下面前两个不开窍的男人。
“谁说伴侣一定要是女人……老公当人生导师,不就不别扭了嘛……”小声嘀咕着,眼睛往双喜脸上一瞟,那目光,算不上含情脉脉,却绝对是意味深长的。
“双喜电话!三线!”
扬手谢过同事,双喜把椅子转了半圈,滑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喂?”
蒋闻涛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分外有磁性:“在干什么?”
双喜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每一次蒋闻涛打电话来总是以此为开场白,更没有意识到这种开场白意味着一种意图掌控的强硬性格。很顺口地就乖乖回答:“刚吃完午饭,和同事聊天呢。”
蒋闻涛嗯一声,温和地:“上午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当时我正在开会。”
“哦,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发薪水了。”头一个月总是很难熬,好不容易才等到发薪水的日子。想到兜里那张含金量丰富的银行卡,双喜感觉心头美滋滋的。“今天不是周末吗,我说了请你和双庆吃饭的,你没约吧?”
电话那头蒋闻涛微笑起来,身子往大班椅上放松地一靠。“没有。那晚上你想吃什么?”全不顾秘书投来的异样一瞥。
“是你想吃什么。”双喜纠正他。想想又补充一句:“别选我负担不起的啊。”
蒋闻涛愉快地说:“好,那让我想想。”
挂了电话蒋闻涛头也没抬,随意说了一句:“晚上那个饭局取消。”唰唰唰在文件上签字。
秘书心中立刻嘹亮。
毫无疑问,老板的春天来了。
晚上吃饭时,出现在双喜面前的只有蒋闻涛一个。
看双喜往身后瞧,蒋闻涛轻描淡写:“双庆不来了,她另有约会。”想也知道,那样的美女,怎么可能在周末独自一人呢?当然节目是丰富的。
双喜一听,立刻警惕加紧张:“跟谁约会?”典型的父兄反应。
“商务部的上杉。追了她很久了。”
“……日本人?!”双喜惊骇,更让他惊骇的是蒋闻涛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双庆和别的男人约会啊!他居然无动于衷?!
蒋闻涛瞧他一眼,笑眯眯地教育他:“她绝对有权利和任何单身男人约会,懂吗?因为她是自由身。”
双喜恍惚地想:这也太开明了吧……虽说未婚前的确没有权利干涉对方的交友情况,可是……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疑惑地看他。换成是自己的话,女朋友和别人约会,即使再故作大方,心里也多少会介意吧?难道,他和双庆……
“双喜,我觉得你好象误会什么了。”蒋闻涛决定索性和他把话挑明,免得他一天到晚以大舅子自居,时时刺激自己。“双庆呢,我只把她当妹妹。”
“妹妹?”双喜的表情就一个字:囧。
这误会闹得……
吃了一顿食不知味(因为烦恼要如何向父母传达这个信息)的晚饭,蒋闻涛看他情绪不太高,好气又好笑。“你那么想当我大舅子?老实说,以双庆的条件,追求她的人个个条件都很优秀,担什么心啊。”
可是你比较知根知底啊。其他的追求者……双喜还在耿耿于怀:“小日本,哼……”
蒋闻涛笑道:“怎么办?她的追求者里还有德国人。”
双喜一呆。
双庆啊双庆,你果然不能小覤,想组成八国联军么……这才觉得任重而道远,要是妹妹在自己眼皮底下闹出什么异国之恋,父母头一个要剥皮的就是他啊。
“……快打电话叫双庆回来。”
蒋闻涛为难:“打扰别人约会会遭雷劈。”
“说什么话!我是她哥!”双喜难得雷霆万钧一次,一把抢了电话噼哩啪啦按键。蒋闻涛挑眉看他,看他如何行使兄长的权限,哪知道电话一接通,双喜居然没有当场发飙,而是诱骗地说:“双庆,吃完饭了吧?我和闻涛要去唱歌,你也来呀。”
第18章
歌城大厅里蒋闻涛遇到同在这里玩乐的同事,彼此间自然要站定了打个招呼。
其实本来是很普通的开场白:“和朋友出来玩啊?这位是——”
于是蒋闻涛就介绍了。
“我同学,叶双喜。”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薇薇安的哥哥。”
“薇——”对方一愣,随即眼放异彩。“啊,亲哥哥吗?”热情地与双喜握手。“你好你好。我叫陈冠中。”
双喜以精神上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了他一眼。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位白面小生如果不是双庆裙下之臣,那他这双眼睛也可以挖出来了。
油头粉面的小子……虽然对他观感并不好,但面上也还是客气地与之握手。他那微妙的反应落在蒋闻涛眼里,让他暗暗好笑。微扯了一下嘴角,看下表:“薇薇安也该来了,我们先开个包房等她。那你们玩吧。”
“咦?那不如一起啊。”对方赶紧表态,“人多好玩一点嘛。反正都是熟人。”
还是块牛皮糖。
蒋闻涛看都不看双喜,先作了主:“好啊。”反正已经多了一个双庆牌电灯泡,那索性就让光明来得更猛烈些吧!
于是双庆到达时,便看到包房里已经闹哄哄坐了一大堆熟面孔。预想中的三个人,变成了集体活动。
“薇薇安迟到了,罚酒罚酒!”
推门时短暂错愕的双庆很快就释然。一大群人玩有一大群人玩的乐趣,再说也都是平时走得较近的同事,并不存在隔阂之类的问题,于是一路打着招呼过去,弹进沙发,很快就融入其中,房间里闹酒的唱歌的玩游戏的讲笑话的,气氛被炒热了起来。
即使在这么多人中间,双庆也仍然是最耀眼的一个。
因今晚是出门玩乐,她穿着打扮就不象上班时那么正式。长发松松地挽上去,又垂下几丝几缕,耳垂上戴一只复古的孔雀毛耳环。双喜坐在对面看她,幽暗的灯光下更衬出她精致的妆容。她在笑,手里握着个杯子,那手真是一只美手,手指纤长,指头圆润,指甲微闪着贝壳红的微光,什么叫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喜算是明白了。
这个妹妹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为什么蒋闻涛不喜欢?
双喜想不明白。
其实他也知道男女间感情的发生非常奇特,不是一是一二是二能列表阐述清楚的。一定要说的话,那么就是感觉。感觉来了,也就动心了。可美如双庆都还不能让蒋闻涛动心,那他到底要怎么样的人啊?
“……有一个新进职员,乘电梯时发现里面有位小姐穿着颇性感。小姐抛了个媚眼问他说:‘够淫荡吧?’职员心想哇靠,果然不愧是外企,居然都这么开放!立刻装得很平静地说‘淫荡是淫荡了一点,不过我喜欢!’谁知那小姐闻言大怒,啪一个巴掌。‘流氓!’原来她问的是——‘Going Down吧?’”
所有人大笑。连心事重重的双喜都忍不住破颜一笑。双庆啊双庆,你可真是个宝贝。
“哎哎哎,别抢,这歌是我的。”双庆活泼地越过三四双人腿拿话筒。
她唱的是首很俗的老歌——这段时间不知是怎么回事,年轻女孩子们喜欢唱点过了时的歌曲,比如《粉红色的回忆》之类,唱腔特别的娇俏,尤其那一声‘喔——’,妖娇得不行。
音乐前奏流泻出来,曲调简单明快,双庆捧着话筒,一只脚在地面上跟着节奏点,引得所有人都合着打拍子。
“与你相逢其实就像一个梦
梦醒无影又无踪
总是看了不能忘
总是过了不能想
总让我为你痴狂……”
“让我爱上你其实没什么道理
明明知道不可以
让我痛苦为了你
让我快乐为了你
没有你还有什么意义……”
听歌词似乎是个苦恋的歌,可是双庆硬把它唱出了一点欢快的味道来。也是呵,才二十四岁,从小又被众人宠惯了,根本没尝过什么失恋的苦处。但双喜还是多心了,他想这歌不是专唱来给蒋闻涛听的吧。双庆对他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有点担心地看看双庆,自己的妹妹正唱得起劲,身子随着音乐微扭,怎么看都是心无城府的快乐。
可是,这样的快乐,能维持多久呢?
以前母亲曾这样对他感叹过:“女人以后要结婚生子,婆媳问题、家庭矛盾……什么叫当一年女儿当一年官,当一年媳妇心不宽?你别看双庆现在象个公主,以后终究是要吃苦的,所以有时候真是忍不住要偏疼她一点。你们说我偏心,确实也是。”
双喜默然。
母亲这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怎么可能不心软。有时候注视双庆,想到母亲那一番话,便忍不住对妹妹生出一种怜惜的心。此刻看到她的笑靥,那心就越发软了——被蒋闻涛拒绝,不管说法有多么委婉,都会受伤的吧。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双庆得意洋洋一转身,准备接受众人朝贺。其实最期望的是在蒋闻涛脸上看到赞许或心照不宣的微笑,可是,一眼瞟过去,幽暗灯光下她眼睛忽然迷惑地一眨。
——是喝了酒眼花了吗,怎么她看到的是蒋闻涛支着腮,温柔凝视自己哥哥的画面呢?
第19章
天气渐热的时候,蒋闻涛决定要干一件早就应该去干的大事:同双庆摊牌。
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双喜就这样请求过他:“要是你对双庆真没感觉,拜托你早点跟她说清楚,免得给她希望……”因为说得确实在理,蒋闻涛也觉得应该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以免增加双喜的心理负担。
但接下来工作上忙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之诚恳的细谈,好不容易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蒋闻涛就挑了一个比较空闲的时间,约双庆吃饭。
双庆很难不把它当成一个约会,微微意外后便浅笑着答应,迅速在心头盘算晚上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化什么样的妆。
“打扮漂亮点。”蒋闻涛温言:“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双庆怔了一下。怎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吗?接着心头便忽地一跳,有点忐忑地猜测那个人会是谁呢?如果是King的家人——
她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问:“哦,还有其他人吗?谁啊?”
蒋闻涛看着她笑了一下:“我一个大学同学,也是中国人,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所以眼光高,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
“……”
如果说这几句带着暗示性的话还能让双庆努力安慰自己说别多心,蒋闻涛或许并无他意,那后来这一句就彻底打破了她这种希望。
“双庆,你没男朋友吧?要不要先接触看看?”
双庆的脸色顿时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他是学生物工程的。这个专业不算热门,但是高学历的就非常受欢迎。你别被他的学历吓到,其实他不是读腐了书的书呆子,人很风趣——”
双庆吸一口长气,目不转睛地看住蒋闻涛,蒋闻涛便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大家都是识进退的人物,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得太明也懂对方的意思。双庆不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最好是知情识趣地配合着说一句‘这样吗,那见见也好啊’,然后说‘那我先去做事’尽量好风度地离开,到无人的地方再暗自神伤。
可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被蒋闻涛否定掉,她怎么甘心?说到底她还是太年轻了,凡事总还是希望得到一个让她心悦诚服的理由。蒋闻涛看着她那双带着拗执神色的眼睛,暗暗叹一口气。
“双庆……”他现在不太常叫她薇薇安,而是跟着双喜叫她的中文名。蒋闻涛仿佛有点难以启齿似的,放在桌面上交叉互握的双手微微紧了一下,终于说:“我对女人,没有感觉。”
双庆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
同性恋,在这个大都市中一点儿也不稀奇。可是蒋闻涛是同性恋,这就令她震惊又震惊。
没来得及深思她已脱口而出:“那你还跟我回家?!”
蒋闻涛没作声。
象一道灵光突地当头劈下,双庆忽然敏锐而骇异地想到一个可能,这可能如此的令她难以置信,以至于她不能不向他求证:“你奔我哥去的?”
蒋闻涛还是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难怪。
双庆只觉一阵冰凉。
难怪会那么诚恳地说服自己家人让哥哥来上海。
难怪会那么周到的介绍工作又大方地分出一半住处。
难怪会把哥哥从头到脚地好好收拾过。
又难怪会在听歌的时候用那样温柔的眼神,凝视他。
以前也不是没有隐隐约约觉得他对哥哥未免太好了,但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爱屋及乌。双庆对自己曾经那么自作多情而倍觉羞怒,一时下不来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蒋闻涛!你不觉得荒谬?!追一个女人追到一半跑去改追她哥哥?!”
蒋闻涛讶异地看她。嘴唇一动,欲言,又止。
他虽然好风度地没说出口,但聪明如双庆,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双庆,我什么时候追过你?
双庆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说错话了。但蒋闻涛这种欲言又止的反应实在让她既狼狈又火大,索性使出女人蛮不讲理的小性子来:“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误导过我!”
蒋闻涛垂眼,暗暗叹口气。
他并不想同双庆撕破脸皮。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双喜的妹妹,同她闹翻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增加日后他追求双喜的难度。其实双庆这个女孩聪明也讲道理,只是现在一时下不来台才使使性子,他有把握让她冷静下来。
他轻咳一声,说:“双庆,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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