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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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明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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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宴会上的人说起,那男人挺有权势的,平时有事没事便叼根香烟戴副墨镜像个黑社会似的。旁人见了对他的第一印象虽不太好,但实际上他和上海的许多达官权贵都走得近混得熟,也算得上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很多人都巴不得多奉承恭维几句呢。”宦淑轻轻笑了笑。

    明睿继续道:“还听说他平时里也没什么抽烟喝酒的不良嗜好,就是好色,四十多的人了到现在也不成家,爱‘玩’,喜欢到处浪荡,见了模样儿好点的整个人就把持不住。”她说罢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宦淑一甩她的波浪卷发,“切”了一声。这赴宴的人还真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什么类型都有——倒像个动物园,猴子、熊猫、猎豹、金鱼、华南虎、蟑螂、老鼠……应有尽有。宦淑心中暗道。

    她转而继续手握高脚杯的跟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杯光酒影,觥筹交错,汤匙碰碗声,筷子相撞声,还有侍者们的招呼声,宾客们的喧哗声,声声入了宦淑的耳。她在桌旁两眼放空地叉起一瓣又一瓣的猕猴桃,谁说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是好的?宦淑蓦地感觉,自己似乎厌弃这热闹的宴会,就向明睿推说身体不适要出去透透气。原本还想拉上明睿一起,但明睿舍不得桌上“残余”的美食,坚持说不去。宦淑拗她不过,还想跟她争论什么 ;,明睿马上挥着手臂恋恋不舍地要将她送走。

    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情,宦淑却像是参演了莎士比亚的一出戏剧一般,情绪一波多折,极具戏剧效果。鎏金的灯光下,林振宇和倪洁依旧并排站立着,双双举杯和那高贵的“铁夫人”兴致盎然地交谈,那神态倒好像要向天下人昭告他们才是伉俪情深的一双一样;徐艳婷的脸庞浓妆艳抹妖艳可观,但即使是把粉搽成白雪的颜色,粗壮的毛孔里也还透出点点的雀斑来;明睿的肚子仿佛被掏空了,双手忙忙碌碌的,简直像是要往里面塞进去一头黄牛一样,她肯定是顾不得旁人用怎样惊奇的眼光打量她了,失了风度事小,没吃到食物事大;而方才那娇小玲珑面目清秀的小姑娘已经放下了切糕点的刀叉,早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和她的情郎说悄悄话去了;有的人相互谈笑着,有的人像一尊雕塑似的坐着,有的人忘情享受美食,有的人放眼眺望这黄浦区的美丽夜景。

    宦淑笑了笑,便提着包拿着外套走出了那宴会厅的大门。类似礼仪的门童向她鞠躬道:“请您慢走,欢迎下回再次光临。”

    她拉一拉斜跨在肩上的皮包,一甩她的波浪卷发,头也不回就径直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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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宴会还未结束,就这么遭遇不测心情不爽地走出来了。宦淑,没有去凑浦江游览船的热闹,也没有去倚在江岸栏杆上找一个谁说闲情话,就闲庭踱步在外滩大道上。灯光迷离,火花闪烁,空气里充满着灯火和光影的气息。江边的建筑物发散出耀眼的火光,江水被映照得五颜六色,她面朝黄浦江,氤氲湿润的水汽迎面拂来,从咽喉呼吸道一直沁入她的肺腑,使她心底被压抑了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解脱和释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顿时觉得身心一阵轻松,刚刚所受的屈辱和奚落顿时便烟消云散。

    “爱慕虚荣的心还是要时常保持着的,不管它能够在何时何地何人面前得到释放。”——宦淑这般胸襟开阔地安慰着自己,随后便心情愉悦地将那东方明珠好好欣赏起来了。

    远远望过去,它都是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在人们惊叹之余,又转变了华丽丽的色彩。据说它是亚洲最高的电视塔,东方璀璨的明珠。四根结实的柱子雄踞四方形成坚固的塔座,支撑着巨大的下球体。由下往上看,中间是稍小的上球体,最上方是精巧的太空舱,一层舱接着一层舱,平地而起垂直插入了云霄。夜色弥漫,灯火璀璨,当所有的球体变幻成不同的颜色时,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亮光便从夜空中坠落下来,像极了一幅“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丽画卷。

    呵——《琵琶行》云:“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宦淑想着自己手举着罗曼尼康帝与宾客搭讪的模样,眼角不禁一笑,她可不是白居易笔下身世凄凉的琵琶女。

    这是东方明珠啊——璀璨的明珠。宦淑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的手肘上,下颌微抬,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欣赏着那个矗立在黄浦江岸的美丽生物。

    当东方明珠的光、万国建筑群的光和黄浦江岸夜灯的光,所有的光,倒映在浑浊的黄浦江水中的时候,这里就是人间天堂最真实的写照。宦淑从来都认为杭州西湖是人间理想化了的浪漫天堂,而这里是人间最逼近现实的浪漫天堂。繁华是虚渺的,同时也是最真实的。每当华灯四起灯火闪耀,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弥漫的夜色中的时候,人们便会将原有的伪装的面具摘卸下来,肆无忌惮地把真实的面目展露无遗。

    但是宦淑清楚,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急于炫耀深藏不漏的诚实的本心,更多的是源于他们对夜色的浓郁足够掩盖他们虚伪的外表的坚定信心。

    欲探求一个人最本质的内心,就到夜色下去观察他的言行。

    通常,在这样一个镶金嵌玉,金雕粉饰的世界里,受旁人寄托于自己身上的高瞻远瞩的期望和理想的影响,宦淑总是会把深藏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的向上的信念表现为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

    世间女子大多数爱慕虚荣——宦淑回想起宴会上的种种心中这般想道。她亦不过是一种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她为自己辩解道。“但我尚未练就娴熟驾驭这种虚荣的本领,于是在很多时候便只好把它过滤成为深沉的静谧,张皇失措地从周身流露出来。”——宦淑时常对这种不自然的神态耿耿于怀,却对消除和解决它的途径和方法手足无措,譬如方才提到美国国旗的那一段,她就表现得不够自然和娴熟。

    除此之外,她也常常为她所期望的和她所得到的之间的差距而心神不安,她无时无刻不希望渴求一位值得效仿的偶像。很多时候,你所期望的,会在不经意间到来,就这样走着走着,她行走的脚步倏地停驻下来。当她发现,刚刚宴会上那娇弱的女子在夜色下把原本端庄正派的面目表现得这样极具诱惑却不浪荡时,她除了表现瞠目结舌的神情外,脸上更多的是惊叹和折服。

    在将近三十人的宴会餐桌上,记住一个人相貌的几率大概是三十分之一。但是如果在这三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戴了金表,那么记住这个戴金表的人的几率将会是百分之百。所以,当宦淑目睹扶在栏杆边的那只手上的瑞士金表时,就算浓郁迷离的夜色使它主人的脸庞再怎么模糊不清,她亦能够准确地描绘出他脸颊的轮廓。

    不管是谁邀请谁来到这黄浦江江岸,栏杆边上的两人都挨得极其亲近,未贴明情侣的标签却胜似情侣。可从各方面揣度,两人又绝不是货真价实的爱河鸳鸯(这或许也是宦淑的个人看法),交谈的内容不涉及深层和私密的言语,称呼又尽用佯装亲密的尊称,所说的亦不过是初识男女惯用的**戏谑之语,而这样假意温存的话语长久相爱的恋人之间是绝对不会说的。娇弱女子穿着未及膝盖的蓬蓬裙,裙子很短,但是搭在脖子上的围巾却很长,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膝盖。宦淑见她身体斜靠在栏杆上,一双修长的腿自然地伸展在前,那个男子则站立在她左前方,恰巧挡住了她的脸庞。

    江风里传来她脉脉含情语调娇柔的声音:“这里的夜景天生有一股诱人的魅力,四周洋溢的浪漫气息很容易让人想起韩国的首尔,法国的巴黎和意大利的佛罗伦萨。”

    “蓝岚岚小姐别忘了,还有北美的加利福尼亚州呢。”男子补充道。他刚刚从美洲大陆归来不久,对于那片他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广袤土地有着无法言喻的眷恋之情,因此声调里总是带着几丝眷恋的味道。

    “包括杨先生所说的,这些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城市,永远浪漫如初。但我倒更喜欢这上海的东方明珠,那么光彩照人,和我初次到这里看见它时一样持久美丽。”女子继续动情道,目光凝视着男子,连看都没看东方明珠一眼就对它赞叹有加。

    “我把它当做风华绝代的倾世尤物,但不是永远,而仅仅是在它风华正茂的青春年代。”那男子曲身靠近女子,一只手撑在栏杆上。宦淑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着一条深色的领带,黑皮鞋黑头发,身形很是伟岸。但夜色下又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除了那白衬衫的衣襟和金光闪闪的瑞士名表之外,他整个人简直就要和黑夜混合在一起了。

    女子听罢男子的谈话,似乎很满足这样爱意的表达,宦淑听见她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又见她顺便调整了一下双腿的姿势,让它更显妖娆,把原先的话题撂到一边之后,她接着道:“杨先生怎么定义这黄浦江里江水和光影之间的联系呢?光影投射在江水的波心,江水依恋光影的形神,若合若离,夜来则合夜去则离,这是一种奇特的关系。但我敢打赌,在这压力重重错综复杂的红尘世界,你眷恋我的程度绝不及我眷恋你程度的万分之一。”她把杨先生和自己比作江水与光影,霎那间语气认真了起来。

    杨凛昙微微一愣,站直了身体,道:“戴倩凝诘难你了?”

    他倒是直呼“铁夫人”的姓名,宦淑听罢有点震惊。但为了避免对方发觉自己,她便假装调转身子,面朝东方明珠。

    她瞥见女子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杨凛昙舒了一口气,那道神似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舒展开来。听他口中转用亲切的语调道:“在这一点上,岚岚,你必须责怪你多疑的大脑和心思。一个没有党政也没有阶级观念的人,不知假装也不懂讨好,伦理、纲常、阶级以及其他传统婚姻里尊崇的所有东西,他都深恶痛绝。是江水眷恋光影多一点还是光影依恋江水多一点,我从不做比较,因为我确信自己宽宏兼容的思想早已把它们等量齐观。”

    女子像是获得了巨大的胜利,笑声更甜美道:“那么凭着你把江水和光影等量齐观的思想,江水就可能永远眷恋光影的风华绝代,而不是仅仅在它风华正茂的青春年代——”

    女人这种生物在很多方面都是低能儿,唯独在**这一点上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高智商。杨凛昙微笑着把手插进西裤口袋,娇弱女子还想用她那独特的**方式继续天花乱坠地说下去,但一曲《上海滩》的伴奏乐曲倏然响起,使得她不得不停止谈话,和杨先生双双把目光看了过来,欲探究竟。

    是宦淑的手机铃声。

    极其尴尬的一幕。竟然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把不该听的话听了去,并且还惊扰了一对正在爱河里沐浴的鸳鸯。宦淑满腔羞愧,内心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行窃未遂的被逮捕了的小偷。

    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她只得迫使自己像个偶尔路过的行人一样转身就走,并虔诚地祈祷那两位没有看清她的脸颊。大道上也有很多正在踱步行走着的人,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手机还在响,宦淑掏出它——是明睿,一定是打电话来寻人了。

    果然,那边的大嗓门兴奋且急切道:“大家都吃完了,我们打算一起,你在哪呢?”

    宦淑想着这场名不副实的社交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实属万幸,便告诉她自己的位置。两人约定在滨江大道边的猫屎咖啡厅旁碰面,尔后一同回去。

    由于预测到明睿一行赶到这里的路程可能会比较远,宦淑便把相关的物品放进包里,敛裙在滨江大道上的双人椅上坐下来。

    她刚刚走出宴会大厅的时候带了件皮大衣出来,搁在手臂上。此刻夜晚的江风微凉,正好派上了用场,她把它披在身上,原先白色的手臂瞬间便转成了乌黑色。刚刚为了逃避,走了那么长一段路,腿已经有些酸痛,她坐下把腿伸展成最舒服的姿势,并手握拳头俯身捶打小腿。这样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突然一个不留神,挎在肩上的包倏地滑了下来。宦淑稍微抬头,用手把它扶了上去。

    没想到就在那一刹那,她突然发现刚刚的西装男子正坐在不远处的双人椅上注视着她——倒是阴魂不散。

    他的身体微微靠在椅背上,两条腿伸展得很长,嘴角似笑非笑,东方明珠的光芒照射过来,他胸前的白色衬衫衣襟显得极其耀眼。宦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椅子上坐下的,也不知道那个不礼貌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视自己的。只见他的女伴侣已经在一旁拿手机对着东方明珠玩起了自拍,而他的眼光还是注视着这一边。或许他只是注视着这一边,而不是单单注视着宦淑,毕竟这一边除了宦淑之外也还有其他的行人。

    但是被人盯着,总是觉得极不自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那男子的脸,就起身匆忙离去。但实际上,她担忧的是自己的脸庞有没有被他看清。她的美国国旗在夜幕下已经那么低调,他应该不会再认得,宦淑确信。但黑白分明,她的象牙白手套在黑夜下是那么的明显,又怎么会叫人看不清楚!她不安、惶恐,紧张,像个窃贼,亟待逃离。她想要使自己镇定下来,于是她只得马上又安慰自己:我的浓密的弯曲的波浪卷发一定使得他看不真切我的脸庞。

    但又何必呢!明明是个不相干的人!

    可他看人的眼光简直像是在看个刚刚出浴的没穿衣服的人一样!

    宦淑恼羞成怒,她简直要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去嗔道:“先生,您这样没有礼貌地盯着一个人看,简直不像个君子!”

    “小姐,你这样没有礼貌地偷听别人的谈话,又何尝像个淑女?”他万一要是这么反驳自己呢?

    这将她的爱慕虚荣置于何地?宦淑竟是一时语塞,没了下文,便只好又走远了一段距离。

    从东方明珠盛宴赶来的林振宇见了她,便责怪她私自离席害人忧心,明睿在一旁不做声。倪洁要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林振宇倒不帮她。宦淑笑着道:“宴会上那么繁忙的应酬,也难得你们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为我忧心,我倒实在是过意不去。”

    林振宇带着醉意笑了笑,欲伸手抚摸宦淑乖巧地垂落在两肩的卷发,但宦淑轻巧地躲开了,他只得尴尬道:“赶紧回去吧,这样一群没有底线和节制的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循规蹈矩一本正经地和他们好好沟通和交谈。”

    “这么晚了,大家一起走吧,只是徐艳婷不一起吗?”宦淑瞧见林振宇的身体有些摇晃,便近前拉着他的手臂以扶住他,面色疑惑地问道。但其实对于徐艳婷的行踪,她内心早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啊,管她呢,我们先赶回去吧。”明睿发了话,无所谓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就可高高挂起,这倒不像她一贯的“大嘴巴”作风。但她的情绪显然异常糟糕,似乎对刚才服务小姐的恶劣态度和假意恭维依旧怀恨在心,因而不愿再多提及宴会上的任何事情。

    宦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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