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突然就觉得没有胃口了,千鹤冷淡地回答。
“千鹤你有什么事不高兴吗?”端木青涓非常敏感,但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没有。”除了否认到底什么都不能说,总不能说我看到你和别人交往我吃醋吧。其实他多和别人交往是好事,她实在是没有反对的道理,就因为想到这一层,千鹤才有气没处发。
“跟我交往……不开心吗?”端木青涓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思路还是有些偏。
“也不能这样说啦。”他这个样子问,她也无法完全否认。只是不是生他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已。
“是因为……那个……那个你喜欢的人吗?”顿了一下,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因为千鹤不高兴的关系,已经好久都没提这件事了,但压在心里隐隐约约还
是觉得不安。
这就很难回答了,因为“那个人”和“她喜欢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了。自己的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偏向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了。千鹤在思考怎样回答,食堂不是她理想中的表白的地方呢。但这犹豫却大大挫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端木青涓想的是,千鹤大概在考虑如何措辞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吧。为什么呢?他觉得千鹤应该是喜欢他的,为什么她还会为别的男人难过呢?
“打扰一下!”沉默突然被第三者打断,夏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千鹤的后面,“把千鹤借我一小时就好。”扔下这句话夏子就半强迫地把人拉走,等千鹤开始说话,已经是坐在出租车上了。
去的地方不远,是一间小小的茶屋。千鹤以为又是双极会的事,岂料夏子一开口就说:“佐藤君和上次那个华雅的女生在那里约会,你陪我去给我壮壮胆。”
壮胆?害怕的应该是佐藤和那个女生才对吧。千鹤看著摩拳擦掌的夏子,开始为对方祈祷。
唉,放著自己的恋人不管,反而陪著夏子去做这种类似“抓奸”的工作,这就是女孩子的友情吗?再说夏子怎么会知道这事,多半是假公济私用了双极会的情报网。
茶屋的名字叫MoreMoreTea,并不是那种灯光昏暗适合幽会的地方,采光良好,又有临街的大壁窗,想也知道佐藤即使“出墙”也不会在这里有什么不轨举动,所以夏子的拳头应该不会太重才对。
一进茶屋,夏子就拉了千鹤躲到一个角落的位子,再偷偷地指给她看。
和佐藤坐在一起的女生穿著私立华雅女中的校服,头发上绑著白色缎带,从背影看一副很乖的样子。而佐藤的表情像是在和那女生争执什么,并不像在谈情说爱。
“我们下一步干什么?”千鹤的口气并不认真,这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冲出去质问他,”夏子握紧拳头,“然后就趁此分手。”
“什么?分手!”
“太突然了吗?我想清楚了,反正我发现自己不喜欢他,干脆分了算了,免得浪费我的时间。其实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喂!千鹤,你那是什么表情!就算知道是假的也配合一下好不好?”
“你在搞笑吗?”这是千鹤最后得出的结论,“这么无聊的事我可不可以退出阿?”
“不行!朋友就该为我两肋插刀!走,我们上!”夏子扣住她的手腕硬把她拖了出去,“佐藤洋治!”夏子难得一次叫佐藤的全名,“和漂亮妹妹约会吗?”
另两个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来,扎白色缎带的女生也转过头来。
“夏子?”
“千鹤?”
佐藤洋治和那女生一起低呼。
静默。
“你们认识?”这次换佐藤洋治和夏子异口同声。
“好久不见,千鹤。”白色缎带先给千鹤打招呼。
“好久不见。”千鹤的脸色平静无波。
“你们接下来不是打算说反正大家都认识干脆坐一起算了吧!”夏子看不惯白色缎带和千鹤眉来眼去,“洋治,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佐藤洋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
“你就是洋治的女朋友吗?”白色缎带狡黠地一笑,转身就抱住佐藤的一只手臂,“那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洋治是我先看上的。”
“开玩笑吧!”千鹤抢在夏子发火前开口,“你现在是血十字的福神娃娃,不能和任何人交往吧?”她解释给夏子听,佐藤洋治就算了,现在又扯上她的故交,她不希望有任何人受伤。
福神娃娃是血十字的标志人物,在任期内不可以和任何人谈恋爱。
“所以我们的交往是个秘密。”白色缎带搂著佐藤笑得一脸甜蜜,男主角似乎想向夏子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血十字的福神娃娃?你们认识?”夏子问。
“是初中同学。”千鹤好耐心地解释。
“太无情了,我们只是同学而已吗?”白色缎带可不满意这个答案,“想当年,我们……”
“够了!”千鹤喝止她。
夏子的注意力则完全被转移,“你们认识?那你知不知道千鹤的初吻对象?”这是她念念不忘的,甚至可以向“情敌”打听。
“喂,怎么扯到我身上去了?”千鹤完全弄不明白,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事。
“初吻啊?”白色缎带吃吃笑地回答,“我不太好意思说呢。”
“说嘛。”夏子推波助澜。
“你们——”千鹤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非要知道吗?”她瞪了夏子一眼,“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恨恨地回答。
“啊?”夏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她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不会是佐藤君吧?千鹤以前应该也不认识他才对,那……那就是……
夏子张大嘴用手指著白色缎带,却因太过震撼而发不出声音。再转过头去看千鹤,后者带著默认的表情。
“是……女生?”夏子终于顺过气来。
“不行吗?”白色缎带神情得意,只差没说洋治是我的新欢千鹤是我的旧爱来气夏子了,“我跟千鹤以前可是很好的。”可惜后来各为其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五个人站在了四人的身后。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能说出的喜欢的人?”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不放心跟过来的端木青涓,他脸色铁青,一脸备受打击的样子。
如果对手是女人,那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啊,你有喜欢的人?”夏子高八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我不知道?”
场面一片混乱。
喂,喂……搞错了质问的对象吧,我不是陪你来“抓奸”的吗?怎么变成我的审问大会了?千鹤皱著眉,注视著神色各异的四人,“我应该没有向任何人做解释的必要吧。”少女冷冷地回答。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她的私事没有必要向每个人报告。
但是为什么夏子和端木青涓会各自霹出恼怒和受伤的表情呢?该恼怒的、受伤的是自己才对吧!
看了看夏子,又看了看青涓,没有一张脸是有笑容的。心里又出现了被少年欺骗时的那种空洞的感觉,好希望有什么方法让她发泄一下。眼睛莫名地热了起来,但是眼前的错愕的、不可置信的、埋怨的、狡黠的脸,明明是熟悉却又觉得陌生呢。
说“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千鹤一边”的朋友,说“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千鹤”的恋人……语言所表达的都是虚伪啊,却都报应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我先走了。”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千鹤突然转身向门口跑去。经过端木青涓身边的时候两人的肩撞在一起,但少女并没有回头。
千鹤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剩下四人面面相觑。
“千鹤……似乎……哭了?”白色缎带小心翼翼地开口。从她3岁那年在幼儿园认识千鹤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泪。但以前跟千鹤开类似的玩笑她都不会生气啊。
“都是你们的错!”夏子指著佐藤洋治和白色缎带,然后又转向端木青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追啊!”
但端木青涓只是转过身去,步子沉重而缓慢,丝毫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白痴!”夏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一跺脚,“好,你们不去追我去追!”说完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她知道——事实上只有她知道——在人前那么冷静那么自信的千鹤的避风港在哪里。以前她都是默默放任千鹤去发泄她的情绪,假装没有发现。但是这次不同。她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知道这次她不能再让千鹤一个人哭泣抽闷烟了。
赶回学校夏子就上了顶楼,千鹤果然在那里。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手里拿著烟,脸上没有泪痕,但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千鹤……?”夏子的声音怯怯的。论身体的强壮,千鹤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千鹤周围弥漫著一种冷漠疏离的氛围,让夏子不自觉地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千鹤没有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你还在生气?”夏子缓缓向她靠近,“不要再气了,把烟放下好不好?”
为什么呢?夏子在这个时候追回来有什么意义?当初那满是怒气的脸上现在却写满了担忧——都是为她吗?
“你来干什么?”千鹤开口,因为哭过的关系,声音嘶哑,“来要我告诉你那个人究竟是谁?”女孩子的友情不就是这样吗?交换彼此的小秘密,每天同进同出,单纯又无聊。
“没……没有。”夏子的回答显得很无力。好嘛,她承认她是很想知道,但如果千鹤不说她也不会怎么样,反正千鹤从以前开始就不爱说自己的事……唔,到底是谁呢?心里想想总可以吧。
“千鹤……不要抽烟了。”夏子不知所措地咬自己的下唇,“你气谁我帮你去揍谁好了。”想起来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特长可以帮千鹤的,但是揍人可是她最擅长的。
“也包括你自己?”千鹤反问。
“我?”夏子一惊,惹千鹤生气难过的人也包括自己吗?“我做了什么你说啊!”夏子永远都是心直口快,“骂我也可以,让你打也可以,但是请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她盯著千鹤手里燃到一半的烟。
“我骂你什么呢?”千鹤无力地笑笑,“错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我期待什么呢?友情?爱情?也不过如此罢了。”
“不对!”夏子反驳,“我们是朋友!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难道千鹤从来不把我当朋友吗?”夏子也有些动气了,“千鹤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或者你一直觉得我是你的累赘!”夏子的眼圈也红了。
上课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铃声划破所有的宁静与喧嚣拖出长长的尾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在交流。
“你是我的朋友,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千鹤缓缓地回答。
“讨厌啦,不要说那些让人感动的话!”夏子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少女的脸真是比变天还变得快,“那……千鹤原谅我了对不对?”虽然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总之是伤害了千鹤就对了。
需要被原谅的是自己才对。千鹤把烟在水泥地上捻灭,“我喜欢的人……”她站起来,下定了决心似的注视著夏子的脸,“是大野一。”
因为常年叫人家外号的关系,乍一听到青梅竹马的名字,夏子硬是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三秒才发现真相。
“大魔王?”天哪,一天之内吃惊太多次了,再这么下去她下巴会脱臼的。
好友喜欢上单恋自己的人,自己男朋友的“外遇”是好友的初吻对象——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虽然我不欣赏你的品味,”这次轮到夏子觉得一片混乱了,“但千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或者你觉得这是丢脸的事?”完全没有想到好友的用心,夏子胡乱猜测著。
“听到我说喜欢大魔王,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千鹤不信。
“有啊,觉得你好白痴!”夏子这么回答。事实上心里是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但她选择忽略。
被骂作白痴的人反而松了一口气。是夏子迟钝也好,对大魔王真的没有感觉也好,总之夏子现在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或者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第六章
相较于夏子的爽朗,端木青涓就显得太别扭了。
千鹤和端木青涓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了。如果真的想见对方,只隔了三层楼,一次下课都可以见几次了,而且又有对方的电话号码,所以说……端木青涓应该是不想见自己才对吧。这是千鹤最后得出的结论。
真是烦闷啊!千鹤在化学笔记本的背面写下新拟的组员名单。今年不仅双极会各个小组之间要抢人,还要和联盟的人抢,连她自己都怀疑双极会是不是维持著帮派表面的社团了。
为什么偏偏在一年中最忙的时候跟端木青涓出了问题了呢?少年这样避而不见是不是要分手的意思呢?他终于还是放手了呢,在她刚刚发现自己心情的时候。
男生真是复杂啊!自己把初吻献给女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宗方!”
思路被打断,抬头发现叫自己名字的是怒气冲冲的化学老师。都忘了还在上课。学校渐渐变成无聊的地方了,现在千鹤似乎有点明白诸星不怎么来学校的原因。
“老师,我不舒服,去一下保健室。”说完千鹤就自顾走了出去。这么做很任性吧,以往的话会站起来说出黑板上所有习题的答案再优雅地坐下呢。原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厌倦好孩子的外表了。
走廊的墙漆成绿色,非常刺目,让人看了一阵昏眩。身体像是不听指挥地就向著一楼走去,但在楼梯上看到高一(五)班的教室门就再也迈不出步子。
夏子说自己太骄傲了,所以才放不下面子先去求和,骄傲的是少年才对吧,自己只不过是有些少女的矜持罢了。即使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端木青涓——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也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表白。
“千鹤学姐?”身后传来声音,转头一看是还穿著初中部制服的苏我宁宁。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学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会长口里听到敬称。
“在你刚刚好痴情地望著前方的时候啊。”会长揶揄她,“再望下去就变成望夫崖了。”
“你现在去哪里?”千鹤岔开话题。
“约了诸星去喝茶,你也一起来吧。”会长理直气壮地回答,完全忽视现在是上课时间。
“也好。”反正无心上课,正好见识一下会长大人逃学的高招。
诸星开了车在学校后门等著,看到千鹤也并不惊讶。
“诸星,你有驾照?”惊讶的反而是千鹤,这倒不是
怀疑诸星的技术,只是为自己迟迟拿不到驾照表示不平。她明明记得诸星跟她一年出生的。
诸星把驾照甩给她。
“这人为了能开车上街去改了出生日期。”会长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同时发出浓重的鼻音表示不屑。
“想有人继续给你当免费司机就闭嘴!”诸星把车停在路边,千鹤发现所谓喝茶的地方又是More More Tea。
“你们约了人?”千鹤问。
“你认识的。反正都是为了帮务。”会长把她推了进去。
在桌边等待她们的是前任会长二之宫晓子和另一个长发女子。五个人坐在一起,红茶的香气在这一角的空气中暖暖地散开,如同在享受下午茶一般。
长发女子带著黑色粗边框的眼睛,黑发垂直地披在肩头,很有书卷味的样子。
“这是你之前的‘正’,也是上一届的学生会会长,冢本弥生。”二之宫晓子这样介绍。
大名如雷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