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采灵!”颜露看见我高兴地迎了过来,“太好了,你真的没事。”
我笑了笑,“我听说你这阵子很忙,还好吧?”放下手里的东西,环视了一下屋子,讶然发现,宁青和苏雨诗也都来了。
“那当然。”她面露得色。“听说你今晚要大展身手,所以我们都来了,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当然了,这么多人的份,我一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啊?”我笑睨着她,再对着正嘀咕的张心茉及苏雨诗她们:“女生都要来帮忙。”
“我可不会做菜。”张心茉说。
“洗菜总会吧。”我淡笑,着她们帮我把东西拎到厨房,再指导她们做一些简单的切洗工作。
不过我再次高估了张心茉,我从来没想到有人洗菜还不懂得切掉菜头与挑掉烂叶片的。
看着我们的神情,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不是很好,嘟着嘴辩道,“我都说过我不会洗了嘛。”
“没关系。”我把菜接过,三两下就清理好,放在一边。
颜露略为疑惑地说:“采灵,许久没见你变了很多,开朗了,也愈来愈漂亮了。”
“我倒不觉得。”别人看我永远清冷淡然,我却知自己心里波澜起伏了多少次,每次都差点淹死自己。
“峻山他们说你有事回家,都做什么去了,一回来就在额上弄了个钿饰似的花纹,不过挺好看的。”
“对呀,我就觉得纹工精细漂亮,仔细一瞧又觉得颇有质感,是哪位大师的手艺,我也去画一个。”张心茉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晶亮的大眼直直在盯凝着我的额。
“也没什么事。”我没有停下手里的切炒,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免得她们真要我掰出一个大师来,我哪里找去。“至于我额上的这个东西,嗯,是突然长出来的,不是纹身。”
“真的吗?”这下连苏雨诗也一脸惊奇地凑了过来。
“是、是啊。”我身子微微一退,“不、不信,你们问宁青,这是家族遗传,哈哈。”神啊,原谅我说谎吧,这是不得已的。瞧她一齐转头瞅向宁青的模样,正在下米煮饭的宁青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拖她下水。“宁青?”
“是啊,宁青是我的远房表姐,看我们长得这么相像。”我丢了个眼神给她,抱歉抱歉。
宁青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无奈地附和道:“是啊,是家族遗传,说不定哪天我也长出一个来。”
张心茉一脸失望:“亏我也想去弄一个的说。”
“有这样的家族遗传真好。”苏雨诗也一脸的羡慕。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三番两次用命换来的,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暗忖。
“原来你和宁青有亲戚关系,我就说你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乍一看还以为是双胞胎。”颜露手脚利落地帮忙切起肉丁来,她竟是所有人里厨艺较高的一个,出乎我的意料。
“改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苏雨诗建议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不是吧,她居然想……真是看不出来啊。我们全以一副人不可貌相的讶异神情盯着她。
“我、我也要进芬芳公司工作。”张心茉突然宣称,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欣羡的光芒。
“你不要冲动,工作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颜露诧异地瞅了她一眼,“峻山和白可不是盲目的纳兰紫,不会毫无条件地包容你。再说了,你懂香精香料?回去纳兰紫身边当米虫比较适合你。”
好毒。张心茉嘟哝着:“干嘛这样瞧不起人……你、你又说紫哥哥的坏话!?”
“拜托,这算坏话吗?”
……
说实在的,张心茉不是一个坏女孩,但就像颜露所说的,她被所有人宠坏了,真要来公司工作,想想也头疼。所以这劝说的工作,还是由颜露来好了,我们全都默契地不作声。
翡翠白玉汤、树菇肉骨汤、香茅咖喱蟹、杂鱼煲、袋里藏珍、千岛汁鸡球、脆炒猪肚、回锅肉、素八珍、干烧冬笋,总共十道菜,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等我坐下吃饭时,桌上的东西已去了差不多一半。
纳兰白把最后一块袋里藏珍夹到我碗里。袋里藏珍是一道潮菜,外皮是玉子豆腐,炸过后掏空成为“口袋”,里面藏着山珍——鲜菇和海珍——鲍鱼。
张峻山也给我舀了一小碗汤。
“谢谢。”我说。
“快吃吧,再不吃就没了。”纳兰白说。
“太好吃了。”
“嗯,没想到采灵有这么好的手艺。”苏雨诗也抽空说了一句。
“我觉得不太够吃耶。”张心茉瞪着急速锐减的菜肴说着,又快速夹了一个汁鸡球进碗。
六个人吃十道菜还不够?我笑了笑,“要是不够,厨房里还有一些点心。”
“哦。”没话说了,继续吃。
风卷残云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我吃得不多,上好的菜式细料步骤很多,一下子要做这么多道,还真有点累。
“哥哥,以前咱们怎么都没吃过这些菜?”张心茉打了个嗝。
“因为家里的厨师只会煮北京菜,而今晚的菜式大部分是广东名菜。”
“噢。”
“采灵,你不是说还有点心吗,怎么不拿出来配茶?”
不是吧?我愕然地瞅着她们,都打嗝了还想吃?我那些点心是想留着慢慢吃的——
“我去拿。”
做点心很麻烦的,所以我平时做的话就会一次做多一点,放在特制的冰箱里,想吃就吃。
“哇,好漂亮,叫什么名字?”张心茉跳了起来,接过我手中的盘子。
盘子里放的点心个个“珠圆玉润”,雪白晶莹,有点像棉花包。它的做法非常简单,是用面粉蛋清和牛奶搓成外皮,里面加上豆沙或莲蓉,之后放在油锅里以慢火来炸,完成时在表面上撒些白糖,吃起来香软滑嫩,丝毫不感觉油腻。
“雪映芙蓉包。”
“名字也好听,我要多吃几个。”张心茉兴高采烈地说。颜露给了她一个白眼,慢慢地啜了口茶。“盘子里才几个,你干脆全吃了得。”
“我也想呀,”她摸了摸鼓胀的小肚,“可是我好饱了。”
纳兰白微笑地瞅着我,“我记得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盘什么‘绿豆香草果’的,你也一起拿来好了。”
“呃?”我发誓,我真的从那和煦的眸光里看到了恶作剧的光芒。他不是想让她们都撑死了吧?
“还有吗?除了雪白的芙蓉包还有翠绿的香草果?”张心茉两只心形眼直凑到我面前,“我要吃,我要吃。”光听名字就很动人的点心,听得在场的人个个直吞口水,虽然肚子已经很饱了。
“还不快去?”
这样子害人不好吧?我还在迟疑,张心茉已经推着我往厨房那边去。“快去快去。”
我是好人,真的,这一切全是恶魔的主意。
这晚过后,她们虽明知我做的饭菜好吃却再也不敢来做客了。听说吃得过多,每个人肚子都痛了一整晚。
春天,夜晚的凉风吹着最舒服了。
独立在顶楼凉风中,一闭上眼,张开双臂,颇有“我欲乘风归去”的飘然欲仙,那种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浪漫……
“采灵。”
我回头一望,是纳兰白和张峻山。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没休息?我讶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他们俩个,一个优雅贵气一个昂然如山,正微笑地觑着我。
“来抓一个正想偷偷溜走的仙女呀。”纳兰白打趣,“怎么没看到羽衣?”
哼,我要真有羽衣,那也早被他拿走了。
“我们正要去光孝寺。”
我恍然,生气道:“你们本来打算自己去?”
“去你房里找你,你人不在,我们猜你在这。”张峻山从容道:“今早少白就接到消息,他们会在今晚午夜行动。”
“对不起,我——”
“傻瓜。”纳兰白举手拍了拍我柔嫩的脸颊,“要不要去换一下衣服?”我这才发现他们已换上了夜行衣。“你们等我。”我飞快地跑下楼,顺便打了个电话通知水神允他们。
再回来时,他们好像在谈什么话,一看到我出现,便停了下来。“这么快。”
“我们也叫上宁青吧。”我把纳兰白递来的面具戴上。张峻山摇了摇头,“她可能不行,我瞧她今晚回去时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看来他很注意宁青呢,也许,他和她今生的相遇也是一种宿命。
“走吧。”纳兰白说。
第二十四章 那一朵莲花(下)
麝香、雪松、檀木、橡树苔、薄荷等等属于木质香调的一种,闻起来有股沉稳的安定感,带有东方浓郁的神秘感。而这类香调最为强烈的地方莫过于寺院了。夜晚的光孝寺,檀香、木香、花香随着凉风流动弥漫,神秘与诡异之色也不知不觉地渲染在那古老多彩的建筑上。
悄悄地飞跃上瓦墙,藉着密林与飞檐的掩蔽,我们潜入了寺里。
木鱼声响,不大,却一声一声清楚地传了出来,日间予人安定的声音这时听来别有一种催促与危险的警告。
我们相视了一眼,同时感受到寺中外松内紧的气氛,看来光孝寺为了不时入侵骚扰的不速之客也早有所准备。
等了一会儿,要等的人还没来,我们忍不住就在高大浓密的树上交谈了起来。
“你们觉得六祖舍利可能放在哪?”
“它原先放在哪儿现在就在哪儿。”张峻山低道。
“不是有人要来盗抢吗?应该会藏起来吧。”
“佛门中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为什么?”
“因为电视上都那么演。”纳兰白笑。
“别开玩笑了。”我不禁嗔了他一眼,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参佛的关系吧,佛门中人自然不会想到要用光明正大之外的方法应付事情。”
“那你还问。”
“无聊啊,蚊子真的很多……”它是不可能叮到我啦,可是一直在旁边嗡嗡叫的,好吵,想运功将它们驱远些又怕被人发现。
“你现在真的很多话。”纳兰白又说。我生气地抓起他的手张嘴咬住,过了好一会儿,我不好意思地松开口,他却反手托起我的下颌,俯首轻吻了一下。我脸微微一热,耳边听到张峻山微酸的话语:“是夜黑风高天气没错,但身边好歹还有我这个人在……”
唉呀,窘死人了。我立马推开纳兰全神贯注地盯着六祖殿,好像那里有着什么黄金珠宝在似地,看也不敢看他们俩个。
羞窘之中又夹了丝莫名的感受,我们三个人的关系至此算是明朗化了,与他们俩个都若有似无地有过轻甜淡酸的情怀纠缠,为什么会选择纳兰白呢?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而在我身边的他眼里也只有我一人吧,我想。张峻山也曾令我心动,令我冲动,但我总免不了要怀疑他对我或我对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而产生爱意,这对他也许有点不公平,但感情确是容不下一粒砂的,我也忍不下心去做出更伤害宁青的事。更何况,他一开始就把我让给了纳兰白不是吗?后来纵然有了爱意滋生,也太晚了。
一股淡淡的伤郁在我胸中漫延,他们俩个,我谁也不愿伤害,唉!这种想法好像就是脚踏两条船的人的最佳借口。爱了,就要干干脆脆。突然,一股不实际的迷茫攫住了我,真是,我前不久还自以为是不想爱不愿爱的小孩呢,现在却在这里分析着爱情了。这种事情也能用来分析统计的么?
纳兰白低低笑了开来,他总是很喜欢见我羞窘尴尬的样子,怪人。
我掐了他一下,“不要笑,人来了。”他和张峻山立即收声敛神,蓄满发劲力的身子仿佛是只躲在暗处面对猎物准备一击而就的美洲豹。
须臾,十几个黑人蒙面人轻巧地翻进光孝寺里,到了台基时,分成了两组,一组往六祖殿八人一组往睡佛阁七人——睡佛阁又称风幡堂。相传六祖慧能初到光孝寺,正赶上寺院住持印宗法师在讲解(涅经)。当时一阵清风吹来,佛阁顶上的旗幡随风飘动,印宗法师便向众僧发问:“这是什么在动?”一僧曰:“此乃幡。”另一僧谓:“此乃风动。”慧能趋前插话:“此乃心动。”此话一出,印宗法师随即走下坛来,纳头便拜慧能为师。从此慧能开坛传法,后人把睡佛阁改称为“风幡堂”。现在堂前依然挂侧巨幡,迎风飘扬。
莫非他们以为六祖舍利会放在这两个地方?
“我们上去?”我不确定地问,光孝寺不可能就这么毫无防范地任他们来去吧,就算是午夜时分。水神允和张挚他们呢?我想用灵感搜索,但思索过后还是放弃。这里是千年古刹,开创禅学南宗流派之地,不知隐有多少善长枯坐神游的佛家大师,还是不要放肆好了。
纳兰白和张峻山同声道:“再等等。”
等他们进去了好一会儿,我又听到了一些破风落地之声。“又有人来了……人数不少,有二十一人。”这些人比之前番人马身手要高明得多,而且善于匿形。显然他们也以觉了这一点,相顾的眸里有着微许骇然。自从习了极阳功和九龙吟之后他们的身手不知陡然高了多少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会武功的吧。我瞄了他们一眼,忖道。
黑夜对我来说与白天没什么差别,方圆十里之内,凭我的视听与灵觉,没有任何可躲藏的东西,如果我愿意的话。这批隐匿不出的来人,身法与藏形的技法诡谲,倒有些像日本忍……他们是日本人?!我突然省起,要盗舍利的除了无上尊教外还有日本人,可是他们怎么都凑一起了?还是无上尊教的人想暗里横刀却不知正落入了日本人的“借刀杀人”、“螳螂捕蝉,麻雀在后”之计?
又过了盏茶时间,潜进殿阁里搜索的黑衣蒙面人出来了,进入六祖殿里一组的其中一人对着从睡佛阁里出来的人马点了点头,扬了下手,有“东西到手”的意思。
秉着东西到手马上撤退的盗贼则守,这批蒙面人立即展开敏捷的身法向寺外掠去。
“要走可以,把东西留下。”天啊,居然有这么多和尚隐蔽在暗处,带头站出来的正是性德大师。我们面面相视,光孝寺果真不亏为广东佛教中心,光这一手隐形藏气的功夫就不能小瞧。
“你们真以为光孝寺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观光胜地?人和东西都得留下。”水神允一马当先地从殿顶暗处闪出、跃下,凛凛生威地昂立在地,眼中闪着好战的光芒。
黑衣蒙面人慢慢聚拢成一背对背圆形,眼中精光闪闪,显然这突然出现的人马叫他们吃了一惊,但也不出他们的预料之外。互使了个眼色,他们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身换位,再定下来时,原先手上拿着檀木盒的黑衣人手上已空无一物,大家已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了。
“小心了,他们想把舍利带走。”意思是不计死多少人,也要突围。
“一个也别放走。”
下令的人竟是一身穿警服的青年男子,见他领着二十几位同样武警打扮的手下从大殿转出来,蒙面人都瞪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说无上尊教的同志们,一阵子不见了,很想念我吧。”
“见鬼了。”一个蒙面人诅咒了一声,怒道:“江上春,你不去缉毒来这里干什么?”
“哦,你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我就是来阻止的呀。”江上春颇为无奈,“我也不想老跟你们碰面,不如你们干脆跟我回去吃免费饭好了,这样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我禁不住失笑,这个警察好有趣。“哎!”我低叫,纳兰白正一手捏着我泛着笑意的嫩颊,往他怀里按。“不许对着别的男人笑。”他在我耳旁低语。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