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去超级市场?”看完卡通后她就回房间写稿,什么事也不知道。
“我没有去超级市场。”聂齐家一脸莫名。“我到传统市场,那里的菜比较新鲜,鸡也是现宰的。”比较没有过期的疑虑。
“传统市场?!”尤小枫叫起来。“你知道这附近的传统市场在什么地方?”
“知道啊!”干嘛大惊小怪。“就在两条街后面的巷子里面,再拐个弯就到了,很好找。”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都不知道市场在哪里,算你行。”拍拍手。
“你只要附近随便问一个婆婆妈妈,她们都会告诉你。”他没那么行,而是附近邻居太好相处。
“我从来不跟那些婆婆妈妈讲话。”烦都烦死。
“为什么?”她们都很热心、很乐意帮助人。
“我不晓得怎么跟她们沟通。”她们只会道人长短,说她如何如何的,她压根不想跟她们说话。
说这话时,尤小枫的下巴抬得好高,彷佛怕他反驳她似地呈现警戒状态。
聂齐家暗暗叹气。就他来看,她不止跟婆婆妈妈难以沟通,恐怕连跟一般人沟通都有困难吧!
“你怎么会想到做麻油鸡?”而且还会做,真是神奇。
“耶?”她话题转得还真快哪,他都还没回神。
“我只是觉得你经常在熬夜,应该要补一补,才想到做麻油鸡。”他解释。
“是这个样子吗?”对于聂齐家的体贴,尤小枫其实有点小小感动,从没有人这么关心她的身体。
“是这个样子啊!”他好奇地看着她突然压低的脸,怀疑她是在感动,只是用小动作来掩饰。
“可以吃饭了吗?”小孩子不懂得大人间微妙的互动,直嚷嚷着要吃饭。
“开动。”聂齐家笑着宣布,三个人同时拿起筷子。
小男孩因为年纪小,还不太会拿筷子。长长的筷子在他的手里换来换去,怎么样都拿不好,感觉很痛苦。
“我来帮你──”
“不准弯腰驼背,坐好!”
聂齐家才刚要教小男孩怎么拿筷子,尤小枫不期然出声恫吓,吓坏了小朋友。
“还有你拿筷子的姿势也不对,要这么拿。”她示范一次。“要这么拿才对。”并且强势地要小男孩照做,小男孩连试了几次都学不会,急得都快哭了。
“他还是个小朋友,干嘛对他这么严格?”又要他坐得僵直,又要他拿稳筷子,又不是在上礼仪课。
“小时候不教,以后会来不及教,人家会说你没有教养。”尤小枫彷佛是有切肤之痛似地咬牙切齿,引发聂齐家的好奇。
“但是──”
“况且他这么大了,本来就该学会用筷子,我们可是使用筷子的民族。”
说得非常好,他们本来就是使用筷子的民族。问题是小朋友才幼稚园大班,正要开始学习,何况还有另一个问题……
“像这样、这样。”尤小枫拚命示范。“要像这样拿筷子才对。”
另一个问题是她教的全都是错的,她自己也不会拿筷子。
“我来教他好了。”像她这种教法,只会导致恐惧,没有任何益处。
“你教?”尤小枫轻藐地打量着聂齐家,不相信他能比她高明多少。
他比她高明多了,聂齐家马上以行动证明。而且他不止比她会拿筷子,教得也比她好,小男孩没两下就学会。
“像这个样子吗?”小男孩做给聂齐家看。
“就是这个样子。”聂齐家摸小男孩的头。“你做得很好,再多练习几次,就赢过你阿姨了。”
比她会拿筷子不打紧,聂齐家竟还敢当着尤小枫的面消遣她,摆明了不要命。
“哼!”算他命大,看在他特地为她做麻油鸡的分上,饶了他这一次。
不过……
“你还真会拿筷子。”正确度百分之一百。
“我还很会拿刀叉。”聂齐家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了以后才觉得后悔,责怪自己多嘴。
“你从哪里学会这么多名堂?”筷子是东方人的专利,拿好不稀奇。但刀叉这玩意可就不同了,使用上听说还有规矩。
“呃……是从隔壁邻居身上学到的,他懂得很多餐桌礼仪。”聂齐家脑筋急转弯,紧急掰出个隔壁邻居,其实这个“隔壁邻居”就是聂爸爸,他对他们兄弟训练超严格,什么都要学。
“哦,原来如此!”幸好尤小枫的神经大绦,对于不感兴趣的事物没有太深入研究的精神,随便唬咔就过去。
向来很少说谎的聂齐家觉得很不安,他不喜欢自己欺骗的行为,但有些话真的不能讲。
“你觉得好吃吗?”也许是良心不安,聂齐家主动改变话题。
“什么东西好吃?”尤小枫反问。
“麻油鸡。”他手指着瞬间扫平的盘子,原本满满一大盘的鸡肉已经去了一大半,大部分都是她的杰作。
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鸡骨头,尤小枫的脸忍不住胀红,她真是个贪吃鬼。
“很好吃,怎么样?”要是敢说她吃太多就等着挨揍。
“没怎么样,好吃就好。”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如此凶悍,他又没说什么。
尤小枫赶紧把碗内剩余的饭扒完,吃完了以后用力的放下碗筷,大声地说。
“我吃饱了。”高傲的样子好像女王。
“呃,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女王陛下万岁,小的有事禀告……
“什么事?”她抬高下巴。“先警告你,别想叫我洗碗哦!”她要去写稿,没空搞这些娘娘腔的玩意儿。
“我不是要叫你洗碗。”他保证。
“那你干嘛叫住我?”她才刚想转身。
“因为──没米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所以才叫住她。
聂齐家的答案很教人意外,尤小枫却是满脸通红,老大不爽的拿出两千块钱丢给聂齐家。
“一千块是今天的菜钱,另一千块给你买米,别再来烦我!”话毕,她依照惯例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跑,聂齐家只得叹气。
他并不是想跟她要钱,他只是很单纯想告诉她──算了!
看着手中的千元大钞,聂齐家就一阵头痛,他们两人好像真的无法沟通。
“你乖乖地待在客厅看电视,我出去一下。”收拾好餐桌以后,聂齐家交代小男孩不能乱跑,他要外出。
“好。”小男孩乖巧的点头,蹦蹦跳跳跑去客厅看卡通,不太理会聂齐家。
卡通不仅是小孩子的好朋友,更是大人的好帮手,把他们交给卡通就对了。
聂齐家换上鞋子出门,半个钟头后,他硬是扛了五包米,堆在尤小枫的房门口,并附了一张便条纸。
今日白米大特价,一包特价一百九十九元。
很会精打细算。
第四章
这是什么?
好不容易写到一个段落,尤小枫才想到去阳台活动筋骨,门不期然被卡住。
她用力地推开门,五包层层相迭的包装米在推力的作用下,像是骨牌般的应声而倒,放在最上面的字条也跟着飘到地上。
尤小枫好奇地拿起纸条,看上面写了些什么鬼东西,却看见──
今日白米大特价,一包特价一百九十九元。
她气呼呼地放下纸条,看着地上那一包一包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真空包装米,就是这些米挡住她的去路。
尤小枫二话不说,找聂齐家开炮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态度又是凶得半死。
“什么什么意思?”聂齐家正在准备晚餐要用到的食材,怎么知道尤小枫就杀过来了。
“我房间门口的米。”她跳脚。“你故意买了一大堆米,堵住我的门口,应该是想要报复吧!”
都还没有看见尸体,尤小枫就直接认定他杀人,聂齐家被诬赖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她有对他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吗?
“因为──”因为从头到尾,她对他的态度都很差,所以他不爽,就报复了。
这是尤小枫的逻辑,从哪一个角度解释都是她不对,她才不会傻傻的认错。
“嗯?”从头到尾,聂齐家就是一头雾水,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会惹她生气。
“反正,反正你就是想报复我就对了!”不管了,耍赖。
“我根本没必要报复你。”他真搞不懂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把每个人都当做是坏人。
“那你干嘛买一堆米?”还附上字条说今日特价,摆明了讨打。
“是你自己叫我买的啊,你忘了吗?”他提醒她。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买米?”根本没这回事。
“吃午饭的时候。”他再提醒她。“你丢给我一千块,叫我去买米,刚好今天白米打折,我就扛了五包回来,这是找钱。”五块钱。
“谁要你这五块钱?”她才不屑收,尤小枫气呼呼地把他的手挥开。
“而且是你自己说没有米的,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她不接受。
“我没有推卸责任。”聂齐家眉头紧蹙地把手缩回来,严肃地解释。“我会告诉你没米,是因为我想乘机清洗米缸,不是要跟你要钱买米。”她误会了。
“你要洗就洗干嘛问我?”他洗澡的时候也没有问她可不可以啊,还不是照洗。
“这是你家,当然得先经过你的同意,这是礼貌。”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聂齐家的礼数硬是比别人多。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礼貌,没有教养喽?”同样地,尤小枫身上的刺也是一般人的两倍,动不动就以为别人在讽刺她。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想太多。”他压根没有这种想法。
“我是想太多。”她承认她就是敏感,怎样?“但是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只会越帮越忙。”
“我越帮越忙?”
尤小枫的不讲理,终于惹恼聂齐家。
“我哪里越帮越忙?”他反问她。“我地也扫好了,环境也整理干净了。小朋友我也管得好好的,让他不要去吵你,我还帮你把那一堆脏衣服拿去洗,你居然告诉我说,我越帮越忙?”说什么他都不服气。
“是是是,你是把家里整理得很干净,衣服也都统统洗完,但那不代表──等等,你把我放在洗衣篮里面的衣服都拿去洗了?”猛然察觉他做了什么蠢事,尤小枫连忙止住唠叨,嘴巴张得大大的。
“是啊!”干嘛这么惊讶?“统统拿去洗了。”一件也不剩。
“但是里面、里面有我的……”
“内衣。”聂齐家接口。“我知道,我已经洗好,把它们晒在阳台上──”
聂齐家还没解释完毕,但见尤小枫已经跑向通往阳台的楼梯,聂齐家只好也跟着走上阳台。
宽广的阳台上,挂满了各色衣物,看起来就像运动会飘扬的旗海。在这一片旗海之中,又以尤小枫的内衣最为显眼,因为它们是倒着晾的。
尤小枫的脸颊瞬间烧红起来,这多事的家伙居然连她的内衣都一起帮她洗了,她还要不要活?
“你真的很不会保养衣服。”
“什么?”她已经够尴尬了,他居然还在一旁碎碎念,尤小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完全不会洗内衣。”无视于她惊讶的眼神,聂齐家卯起来训人。“女性的内衣是很娇弱的,要用冷洗精手洗。清洗前最好先泡三分钟,再拿出来轻轻搓揉。清洗的时候记得最好不要用刷子,利用内衣的布料互相搓揉压出脏污,洗完了以后千万不要用手扭干,要用大毛巾包起来吸干,再将内衣倒挂着晾干,这样内衣才不会变形,懂了吧?”
聂老师开班授课,课程内容既充实又无聊,尤小枫都快睡着。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清楚?”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不像她尴尬死了。
“这些都是常识。”只要肯用心学,人人都是万事通。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变态。”她想到就发毛。
“我不是变态。”他无奈地叫屈。“我只是对这类事物很感兴趣,不过功夫认真研究而已。”没她说的那么可怕。
“你研究女性内衣?”这还不可怕?恶心死了,果然是变态。
“我没有──”聂齐家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相信他不是变态,干脆就细说从头。
“好吧!我不止研究过该怎么清洗女性内衣,我还研究过所有家事。包括怎么洗蔬菜才不会残留农药,地板要怎么擦才会发亮,这些我统统研究过。”他招认。
“你神经病。”尤小枫听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这些玩意儿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碰,你怎么会对这些事这么有兴趣?”全宇宙第一怪胎。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碰不到,所以更觉得有趣吧!”他父亲是绝对的大男人主义者,严禁他和弟弟碰他认为女性化的东西,这其中包括做家事。
“你说什么?”什么碰不到?尤小枫没听清楚。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省得还要找借口。“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想写爱情小说呢!”
他不回答尤小枫的问题便罢,还反过来咬她一口,咬得她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我是写爱情小说?”她一脸狐疑地看着聂齐家,怀疑又是小鬼出卖她。
“呃,我猜的,难道不是吗?”他一脸茫然。
“是啦是啦!”她冷哼。“我就是写爱情小说,很好笑吗?”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他无奈再无奈,不晓得该如何适应她多刺的个性,总觉得好难。“只是觉得,这好像跟你的个性……呃……”
“搭不上边?”尤小枫冷睇他。
聂齐家点头。
“还说不好笑。”她再度冷哼。“我知道我看起来不像是写爱情小说的样子,但很抱歉,我就是在写爱情小说。”而且还挺出名的。
“你一定感情丰富,充满幻想力。”不像他这颗猪脑袋,什么东西都想不出来。
“谁跟你说我感情丰富?”莫名其妙。“我只是在报复。”
“报复?”聂齐家愣住。“报复谁?”
“报复全天下的男人。”她说。
“你为什么……要报复全天下的男人?”由于实在太惊讶了,聂齐家差点说不出话。
“因为我爽。”她跩个二五八万。
“你……你爽?”这是什么理由?
“那当然啦!”她睨他。“你想想看,现实中的男人大多是那副死德行,不是过分功利,就是狗眼看人低,哪一个像小说中的男主角那样深情款款?”
这倒是真的。
现实中的男女,有太多需要考量的因素,很难产生像小说中那样激烈的爱情,大多都是细水长流,或以分手收场。
“所以我就尽情报复。”尤小枫气愤的说。“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男主角,我都不会让他轻松过关,非得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才罢手。”
爱情小说的第一条守则是要有快乐的结局(大部分),在这个原则之下,她要怎么恶搞男主角都可以。所以她就让她的男主角尽情的追、努力的追、痛苦的追、几近毙命的追,如此才能凸显爱情的可贵,她也才能一吐怨气。
尤小枫大声歌颂她的理想,聂齐家却是听得头皮发麻,暗暗喊救命。如果给她的读者知道,她是用这种心态写小说,恐怕也会像他一样吐血吧!
“把男主角操得半死,真是大快人心,每当那个时候,我都哈哈大笑。”想起笔下的男主角是如何地受尽折磨,尤小枫的内心就涌上一股快感,表情得意洋洋。
聂齐家几乎能看见尤小枫手执皮鞭,用力鞭打她笔下男主角的影像,他真同情他们。
聂齐家的震惊都写在脸上,除了为男主角们感到悲哀之外,更为尤小枫惋惜,她明明就长得很像爱情小说中的女主角,却有着这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