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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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军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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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也很懂他。他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凝视著她愉快地落座,纤细的十指翻开书籍,专注地捧读。
  他嘴角微勾,安静地移动,她亦没有抬脸。
  就这么相处著,谁也不必多说话。
  当她因为光线不足而感双目疲困,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坐在自己旁边。窗外淡洒月光,案头烛火不知何时已给点上,她真的是看书看得很久了。
  不觉将视线从窗边拉回,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他拿著书册,垂眸凝阅,轮廓因月照而光华隐柔,那种淡然孤高的清雅,令她心口突跳。
  她几乎望他入迷。他真的是个美男子啊……
  “你累了吗?”他合上书,侧首睇她。那过于直射的凝视,要他不发觉也难。
  “有一点。”她道,目光却不曾转开。
  他叹息,“你在看什么?”
  “我?我在看你啊……”这书房里就他们两个,她还能看谁?“上官,我今儿个才知晓,原来你的长相真是挺……赏心悦目的。”她终于有些理解那些姑娘家为何对他神往,不过,换作是她,还是没能只凭一张脸皮就醉倒。
  毕竟,喜欢一个不认识的人是件挺奇怪的事……他们认识了多久?六年?七年了?她倏然出神。
  “别胡诌。”他站起身,见她发愣,便启唇示意:“嗯?”
  她清醒过来,笑了笑,道:“不……我只是在想,你陪我坐在这儿这么久,不会无聊吗?”她想知道,他和那莫姑娘赏花间谈不见喜悦,同她在书房里沉默对坐又是什么感想?
  他轻顿,似是对她的问题略感意外。
  “我习惯安静阅读。”
  他给的答案真模棱两可啊……但,她已足以明白。
  欣喜满溢在脸庞,她不打算隐藏,让他看个清楚。说笑道:“上官,我肚子饿了呢……你们府里的厨子手艺实在好,你不会亏待我吧?”
  他只是推开门,道:“走吧。”
  瞅视著他眼底那抹极浅淡的笑意,她心念一动。
  她忽有种欲望,想知道若是他明白她为女儿身,还会不会这般对她好?
  抑或者,像是莫姑娘那样,难以进入他的领域?
  这个问题,困扰她整夜。
  “湛露,你看,我这样美吗?”
  上官绿在湛露面前转著圈,展示自己身上粉嫩的新衫裙。
  “咳……”湛露含著一口茶险些呛著,忙放落茶杯,“呃,很美、很美。”
  头一回被个姑娘这样问,她虽不好意思,但回答却很诚恳。
  上官绿的确是个非常柔美的姑娘,姣好的面容和身段,在在绝丽无俦。
  “钦,你真的觉得我美啊?我瞧你每次来都只找大哥,压根儿无视于我。”
  她调皮撒娇地扁嘴,却让湛露好生心惊。
  上官绿该不会……对她有意吧?
  “绿姑娘,我……”或许不该时常和她独处,造成暧昧错觉?上官紫在前厅和访客议事还不来……
  “快中秋了,你不用回家吗?”上官绿打断问道,不待她答,却又任意自顾自地说著:“我跟大哥虽然住在侯府,但逢年过节都要回去呢。瞧,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好气死他们。”她得意地摸著自己脸蛋。
  听出她不是特地妆点给自己欣赏,湛露松口气,不过她适才的话却很奇怪。
  “气死他们?”中秋不是回家团圆,怎么……
  “对啊,就是气死他们。”上官绿拉整衣带,挑高秀致的眉冷笑道:“我最讨厌上官府的人了,全都是一群势利鬼!我跟大哥的亲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养我们的是爹亲的兄长。不过,他们只是以为大哥可以利用才收养我们。大哥十六岁那年,他们就要买个官职给大哥,在朝廷占个地位,把大哥当成工具操纵。大哥没有答应,违背他们去考武举的时候,他们气得要命,说大哥是废物,还把我们赶出来。现在大哥又升官又封侯,一个个又前仆后继地出现,想讨好大哥,才能顺著他的大腿往上爬——”她愈讲愈生气,好不容易才哼哼两声忍住。
  湛露怔仲。这些她从未听说过,她一直都以为他身世良好,家族多是达官显贵,出身贵胄,不料却……
  “这样……你大哥也要回去……上官府?”她喃问。
  “是啊。大哥说上官府毕竟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她才不那样想,那根本不是养育。大哥是为了那时候还年幼的她才忍耐多年,她偷看过无数次大哥将自己的食物节省给她吃,因为富裕的上官府粮食有限,没多的供给无用之人。
  “是吗……”她愣愣道。
  上官紫的内敛深沉,或许是因为环境所造成。他的成熟、他的世故,只是由于逼迫和压抑……那些人,定不会让他欢喜。
  这让她……感觉心疼。
  “不说了,提到他们就没好心情。咦?小行今儿个怎么没来?”上官绿转著美丽的眼眸,“喂,湛露,你别瞧我这样,其实我是个大夫呢,我想把小行养成”药人“他说要你同意才行……”
  湛露听不见其它声音,只是凝睇著从长廊飘然而来的英挺身影。
  男子的眉,男子的唇,男子的气概,那么样地令人著迷。
  “你又来作客了?”他走近,察觉她的视线,以著低沉的嗓音说道。
  “不欢迎?”她负手于后,轻声笑说:“真不好意思,若是我没能在棋盘上打败你,那么我会天天来打扰。”
  他停站在她身旁,眼角流露期待,“我接下你的挑战。”
  她望著他,看到的不是他的丰神俊美,而是他刀刻般坚强刚毅的轮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堪?却依旧挺立;甚至和她……和她一样……
  他并非顺遂地平步青云,也是努力过后才有今日。
  她忽然渴望能成为他的肩膀,能为他承担一些什么都好……
  这个能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啊……仅如星火的怜惜不觉转成细细的思慕,原来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占据了一块心田。
  难哪!她这般模样又如何能谈情说爱?
  极缓慢地牵起一抹笑,她语调柔软:“不要手下留情啊。”
  月圆人团圆。
  上官紫昂首看著阴霾、没有丝毫月光的夜空。
  回到上官府的整晚,他听尽奉承阿谀、讨好逢迎,人人恭贺他官高厚禄,好比腾蛟起凤……多了官衔和爵位,真有这么大的不同?
  他觉得累,远行征战都不曾让他感觉这么疲倦。
  不知怎地,在浮华的盛宴里,他总会想起湛露。
  她的棋艺日渐精进,已能和他持续对峙,更甚者打成平手,他不再独占上风;她那喜悦的神情,实在让人难以想像鼎鼎有名的湛军师也会这么孩子气。
  也或许,她只会在他面前展露。如她所言,因为他们是挚友。
  他淡淡勾起俊雅的唇瓣。
  没有知会任何人,他于席中悄然离去。
  远远地,他看见自己侯府前有一匹棕黑色的马儿,体型较之平常马匹来得小。
  他觉得眼熟,才靠近,就发现阶梯旁坐了个人。
  “湛露?”他微讶道。
  她闻声,从摆放在膝上的棋谱里抬起脸,瞅见他的瞬间,眸子在他面前灿然一亮,欢欣地轻声道:“你回来了?”这么问候似乎不太对,因为这是他的侯府,并不是她的。“哈啾!”她打了个喷嚏,夜里冷凉,她又在门口待了大半夜。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沉声问,看到她的鼻头冷得发红。
  “我……”担心你。犹豫著没有说出这句话,她脸微热,赶忙抓起手里的书本,“呃,我、我是想找你对局。”
  他默然地睇著她。
  那注视太锐利,她真是无法对他扯谎,只得道:“好吧,是绿姑娘说了些话,所以我不放心……”那个上官绿,早先还把小行拐走了,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你……你还好吗?”她瞅著他,细细审视他的表情。
  他望著她,良久,久到她以为时问似乎停止了。
  这是头一回,她感觉自己居然难以正视他,甚至想要闪躲那灼灼的目光。
  蓦地,他举起修长的臂一挥,身上的大氅包覆住她矮小的身子。
  “天冷,进去吧。”他低沉道,有力的膀臂落在她肩骨。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她小小吃惊;但是他的气息和温度,却又这般令她留恋。
  “好暖。”她小声道,感觉好喜欢。
  随著他跨进门槛,那美丽的棱角侧面,使她怦怦心动。她胸腔有股冲动,想告诉他,就是现在,把她为女儿身的秘密全盘托出。
  “上官,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她的发言。两人同时回头,见一官兵拿著公文跳下座骑,匆匆递上前道:“上官侯爷,鞑靼作乱,北方军情告急!”
  第六章
  上官紫被兵部急召。
  “定远侯上官紫,今封你为征西将军,命你领兵五万,即刻前往河套地区铲虏。”
  得帅印率领兵马赴河套地区应战,在确认过兵部拨允的兵力之后,他严肃地沉默住。
  兵部更进一步指派:“命湛露为此役参赞。”
  上官紫缓缓闭上眼。
  “是。”
  “士兵五万,就有一万五为未曾征战过的新兵,一万五为老弱残兵,易言之,明著五万兵力,但真正战力仅一半不到。”
  湛露从军册中抬眸,聪颖的眼里有著明悟。
  “兵部想斗垮我们,是吧?”她道。
  上官紫沉稳道:“兵部撤换新任尚书,是东厂的人。”
  “啊!”她轻呼声,想起来了,“四年前,处理辽东民变时得罪他们了,所以现在趁机报仇。”好会记恨哪!竟拿国家大事做斗争之器,实在荒谬。
  “不管如何,鞑靼的确是威胁。”而他们此战非胜不可。
  “没想到我再次和你齐伍,却是这种危险情况……”她并无太多忧愁或急怒,只是轻轻笑叹:“他们大概认为我们不和已久,兜在一起不仅不利于战,更可一箭双雕。”实在好狠毒。
  “你怕?”他不这么认为,因为她脸庞始终挂著笑意。
  “我怕你大将军不能打胜。”她一笑,拍拍他的胸膛。
  他握住她乱来的柔荑。
  “你有把握胜?”
  她一愣,温热的大掌仿佛能替她撑天,不禁心思荡漾,他却是缓慢地放开。
  她只好不在意,挺起腰杆道:“出征从来就没有所谓必胜,但我一定会尽最大力量。”她可没如外界传言那么神仙,只是她每回征战必全力以赴。
  美名美称并未使她骄傲虚浮,即使是这般恶劣处境,她仍旧冷静看待。他眼里闪过赞赏。
  “那么你想怎么做?”
  “嗯,这个嘛……”她抚唇沉吟,睇望军册思考良久,而后拱拳道:“启禀将军,请让下官从练兵开始吧!”
  他扬唇。
  “准。”
  河套。
  指的是流经宁、绥、陕境内,贺兰山以东、大青山以南之黄河沿岸地区。因黄河流经此地形成一个大弯曲,故称为河套。
  这里有广阔肥沃的水草牧地,适合北方游牧民族栖息。自从蒙古鞑靼各部占领此地后,河套地区就成为他们骚扰明边境的主要据地。
  数年前,鞑靼兴兵大举南下,冲击大同,明军一触即溃;鞑靼移兵东去,攻古北口入侵,接著进犯顺天府,大掠村落居民,焚烧庐舍,大火日夜不绝。
  当时,京师兵籍皆虚数,禁军只有四五万,半数老弱,半数为高官大臣之家役仆使。明军束手无策,只能闭门坚守,任凭鞑靼在京城外肆意抢掠达八日之久,京畿以及北边的人民生命财产皆受到严重摧残。
  此一民族,始终是大明边患。
  “湛军——湛参赞,你认为咱们能挡得住鞑靼吗?”一新任校尉非常不放心地问道。
  别说几年前曾经大败,就算现萑他们有上官将军和湛军师,两人却不和已久,加之那么一大群呆鸟新兵和老弱残将,根本无用,上下完全没了信心。
  “喔。”湛露抿嘴,手里拿著毛笔和书册,不是很认真地回应单音。
  “湛参赞……”校尉悲惨道:“你不觉得现在才开始练兵已经太晚了吗?”
  敌人就在军营西北方百里之内,为什么参赞还能这么悠闲吩咐官兵操练?
  湛露突然歪著头,问:“你感觉到了吗?”
  “啥?”校尉一头雾水。
  “风啊,今儿个吹的是——南风。”提笔在册子上记录著。
  这跟他们练兵有啥关系?“参赞,你这是……”
  她打断他:“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扎营个把月,却还没下过一滴雨?”
  “那又如何?”校尉苦著脸。
  “不如何,只是天气太乾了,花草树木容易枯萎,也令人很不舒服。”她点点头,又在册子里书写。
  管那些东西做什么?校尉只觉天旋地转,此役将亡他也!想著该写信给妻小道别,他忧愁地转身走离,途中遇到上官紫。
  “将军。”恭敬行礼。
  “你是否看见参赞?”上官紫问。
  “湛参赞?喔!他在那山坡后头……观赏景色。”校尉垂泪,语中有著不满。
  “是吗?”上官紫闻言,却是微弯唇线。
  校尉以为他此举表示轻视湛露,更感觉此战无望,奔回营帐盖被悲哭。
  上官紫很快地找到湛露,看著她专心地低头笔写,他缓慢走近。
  “湛参赞,此处观景好惬意。”
  湛露没回首,嘴边却有著盈盈笑意。
  “将军莫非是来提醒下官该回营办些正事?”
  他挑眉,“不,我是来瞧你赏景赏得如何。”
  “有些头绪。”她噗哧一笑,侧脸指著自己的册子眨眼,“现下就只剩研究这些秘笈了。”莫测高深的。
  驻营一个月才总算有动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与其说他好奇,倒不如说他的确有兴趣明白他们俩的想法是否相同。
  “多劳了,体弱气虚的湛参赞。”他意有所指地浅淡扬唇。
  “咦?”她睁大眸子,“你……”
  “我从士兵那里听来的。”他俊美的脸上有著难见的趣味,道:“他们说你体弱气虚,所以不得于户外沐浴,更不能袒胸露背,否则容易染病。”
  “啊!”是了,这些是她自己挑明告知的,目的当然为隐瞒推托的藉口,不过被他知晓,却感觉有些狼狈。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娇生惯养又没用吧?她反应极快地道:“没有照顾好身体,就不会有清楚的思虑。”
  这般解释,她才想到自己原已经准备要对他坦白的,可没料这一躭搁,又错过机会。也罢,现下在行军,没有那么多时候去讨论这些事。
  “是吗?”他看著她镇定的模样,心忖她必定应付这种场面已久,热能生巧。
  “我们回去吧。”她巧妙地带开话题,就要越过他。
  正要擦身之时,他望见她几缯青丝飘扬,已经成麦色的细瘦后颈若隐若现,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膀臂。
  湛露一愣,不禁疑惑地侧首,无声询问。
  他没放手,反而轻扯,将彼此距离缩得更短。
  “上……上官?”险些撞上他,她赶忙抵住他的胸膛。成熟的男子气味包围住她的呼吸,让她气息不稳,意乱情迷。她遇事向来都很镇定的,从何时开始,和他这般小小接触竟会让她脸红心跳?
  上官紫并没立刻作解释。她实在比他知道的更加纤细,他难以想像,坚硬战甲下的柔软姑娘,那小小的胸怀究竟有著什么样的雄心壮志。
  “湛露,为何你要从戎?”他低声问道。
  这算质问吗?方式也太令她无法招架了。她抓回神游心思,缓缓吸口气,道:“一定……要有原因吗?”像他想要背离家族阴影的那种理由?
  她的眼神让他迟疑,“你若不想说……”
  “我只是——”她停顿了下,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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