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着急?”陈华生靠在墙上,扬唇笑着,“不知道慕韶光小姐下班之后有没有时间,可否有那个荣幸与你共用晚餐?”
韶光便答,“不好意思,我晚上约了朋友。”也不道别,便转身往办公室走去。留下陈华生独自一人站在灯光明暗处,意味深长地笑。
实在是心烦意乱,韶光故意给自己安排了一大推的事情做,同桌的小唐妈妈生病,她大义凛然地把她的工作全部接手过来,一直拼命到晚上九点,才算完工。
忙起来真是好,所有的烦心事情都不用去想,只一门心思做着策划就好。
然而刚到楼下,她今日最坏的预想便发生了……陈华生拿了一束玫瑰在手里,笑盈盈地等她下班。“怎么,这样努力,居然加班了四个小时?”
她冷冷淡淡地,“陈经理。”
“我可是在楼下足足等了两百四十分钟,不能给点好脸色看看?”陈华生又笑,他们见过两次,他总有一大半的时间是面带笑容的。她算是明白他如何在几个月之内步步高升了,这样的笑面虎……能有几人顶得住?
她一个寒战,自己可要加倍小心才行。
“陈经理找我有事吗?”
“明知故问,自然是请你吃饭咯。”
“我已经吃过了。”
“那么……请你吃夜宵?”
“我在减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韶光几步上前,正准备拦下一辆出租车,陈华生随后拽住她的手腕,依然微笑着,“怎么,执意要与我针锋相对吗?”
韶光不怒反笑,“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对你和颜悦色,才真是奇怪。”
“可是聪明的女孩子,不都应该那样吗?”陈华生挑眉。
韶光叹气,“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喜欢与讨厌,分得很清楚。”
“喜欢张予瀚,讨厌我?”他接得很快。
韶光一惊,又恢复神色,“我喜欢谁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不过讨厌你倒是真的。”
“韶光,我和你一样,也把喜欢和讨厌分得很清楚。这次来重庆,完全是为了你。”
“不是早就说过吗,我已经有……”语声在这里猛然顿住,她突然想起来张予瀚的话——如果你还想在公司里做下去的话,就不要再说是我的女人这样的话。
“有男朋友了,是不是?还是你们的张总张予瀚?”陈华生突然大笑了一声,“这样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我把事实弄得很清楚,而且很确定,你和他——不是情侣关系。”
“无耻。”
“你身边也没有别的男朋友,对吗?”
“走开!”她是真的生气了,眼前这个人长得再好看再英俊再玉树临风,她看着也觉得恶心。
“韶光,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太心急了,实在不应该色胆包天,唐突了佳人——我跟你道歉。”他双手把花捧在她的眼前,“我是真心地请求你的原谅,从此之后我们恩怨两清?”
“不可能。”韶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直接越过他走出人行道。
34、再见,色狼(2)
去武汉出差似乎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韶光之前想尽了各种理由,想要避开,张予瀚依然是面无表情地一概拒绝。“除非你病得下不了床,否则,就乖乖地去把项目拿下来。”
“我是做策划的,没有出差的必要吧?”她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
“没有项目,你怎么策划?”他冷眼,“你要是现在倒下,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地装病,我会叫人送你去住院。”
中午休息的时候给林佳如打电话,说要去武汉四天,原打算道一道离别之苦,顺便抱怨张予瀚的独断专行,蛮横霸道。哪想到佳如知道她要远行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应付着说了几句就要挂电话。临了还提醒她,“我在为我的以后的幸福生活铺路呢,如果天没有塌下来,就别找我哦。”
她汗颜,天塌下来,找你有什么用?
看来是在同张予浩吃饭,或者正准备着与他出去约会……这个姑娘她明白,向来出手比谁都快的。韶光只得叹气,下了班早早回家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出发。
8点的航班,她6点钟就起来,一直到登机的时候都有些晕晕乎乎。
旁边坐了一个中年妇女,显然是个爱吃臭豆腐的人,一坐上来就打开包,开始大快朵颐。韶光懊恼,她最是不喜欢这种味道,平日里见着都要退避三舍,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恐怕早上吃的几片晕机宁是不管用了。
她从小就晕机,小学的时候爸妈带她到海南旅游,飞机刚起飞她就脸色苍白人,全身冒汗,直把妈妈吓坏了。后来次次如此,她便也养成了习惯,头天晚上必定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临行前再吃点药,总是不出太大问题。
可是今天……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这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恐怕又是煎熬了。
“小姐你好,请问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一个悠扬入耳的声音传来,韶光惑然回头,却看到了——陈华生!
他正笑眯眯地同她身边那个中年妇人说话,面含微笑,仪态万方。
“呃,为什么要换位置?”她嘴里还包着满满一口食物,似乎有些不高兴有人打扰了她的兴致。
“坐在你旁边的这位——是我女朋友,她有些不舒服,恐怕是晕机了,我得在她旁边照顾她。”
“陈华生,你!”她的确不希望这个女人坐在这里,可是……如果换成陈经理,情况恐怕更糟吧?“你胡说什么!”
“别堵气了,韶光,我回去之后一定给你道歉。”陈华生笑着看向她。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韶光忍住内心翻涌的浪潮,一字一顿地说道。
“咯,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妇人也烦了,“你回去吧,还是对号入座地好。”
“我的是商务舱,小姐,请你帮个忙好吗?”他拿着登机牌给她看了一下。
果然有钱可使鬼推磨,这样几句,妇人便动心了,面怨心乐地站起来,让陈华生坐下。
“是晕机了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感觉怎么样?”他一坐下来,便是一脸的关心模样,“我登机的时候看到你了,有些不放心。”
韶光把脸转到窗边去,捂着嘴不说话。只怕是——他知道她所乘的航班,所以故意赶在这个时候回武汉?可是……凭着张予瀚与他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回程的时间,还要在这个时候支她去出差,他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这里,就不可遏制地怒了起来,“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韶光,晕机的时候切不可生气发怒,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陈华生又笑了,坐得近了些,“转过来。”
“你可不可以离我远点?”她是真的生气了,几乎是吼着说道。
“你怎么了?”一直以来她都是温柔婉约,即便有些粗枝大叶,也不见有何失礼之处。可是现在……陈华生诧异之极。
“还要我怎么说?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碰到你与有关的一切东西。这样,你够明白了吗?”她冷笑了一下,恶狠狠地出言中伤。
陈华生也怔在当场,他长像极好,又会甜言蜜语,碰到的哪个女人不喜欢她?可是韶光……他又缓过气来,“你现在不舒服,不要多说话。我没有别的意思……”
“滚!”她只吐出了一个字,飞机滑行结束,已经离开了地面。她觉得整个人都腾空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着落点。眼前的事物渐渐出现重影,身子轻飘飘的,似乎就要从机身掉下去。“呃……”她真是难受极了,闭上眼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四周都是黑暗压过来,额头上的虚汗从一点一点变成了一颗一颗,争前恐后地往下掉。自己的身体赫然变重,变重,再一点点沉了下去。
“韶光……”身边的人急坏了,连忙抱住她,“难受得厉害吗?”
“唔。”真想睁开眼睛来给他一掌,可是……她做不到。
“不要乱动。”陈华生熟练地自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迅速地撩起韶光的淡绿色雪纺上衣,手在她的肚脐上按了一下。
35、再见,色狼(3)
“你做什么!”她皱眉,依然闭着眼睛。
“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可是那只手,却依然停在她温热的肌肤上,一分也不愿动。
肚脐眼上不知道贴了什么东西,一股子清凉的感觉慢慢浮上来,惭惭把她心内浮动的感觉压下去。像是……一条幽灵小溪,宛转地、抚过她的心腑。
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摒住呼吸,她暗暗把手伸到包里,寻出小小的指甲刀,猛然间伸进衣服里。
“啊!”便是一个猛如过江龙的惊呼,那只手很快坐韶光的衣服下拿出来,晃着微微的血迹。“慕韶光,你做了什么啊!”他细看,食指背上已经被划破了很大一块,好在血流得不多。
“你有暴力倾向吗?”他问。
“你应该庆幸我包里装的不是剪刀。”她淡淡地笑着,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空姐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问陈华生,“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厌恶地摆摆手,“没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又看向慕韶光,“你还真是个两面人,这样毒辣。”
“我只对你这种人才会这样。”她双手护住自己,冷言。
“我是哪种人?对你无私提供帮助的?你可真是恩将仇报。”他说的是她肚脐眼上贴的东西,她没有细看。不过后来想起,妈妈曾说乘机前取伤湿止痛膏贴于肚脐眼处,会好受一点。可是如陈华生这般的大公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的膏药。”
他乐了,“还好没有加狗皮两个字,否则我不成了铁拐李了?”他拿出一张创可贴来包住手指,一边斜眼看着她。
她撇了撇嘴,“反正不是吕洞宾。”
他更乐,“你又不是牡丹仙子,我要当吕洞宾做什么?”
她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不愿意说话。
下了飞机他依然喋喋不休,“那你准备怎么样谢我?”
“不是有一句话,就做大恩不言谢么?”她摇头。
“那你划伤了我的手,总应该道歉吧?”他反而有了些不依不挠的架势。
“那你想要怎么样?”
他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立马精神百倍起来,“晚上陪我去画廊?”
她却突然看向窗边,“我来出差,又不是游山玩水,恐怕没有那个时间陪你去花天酒地。”
“哦,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张予瀚,帮你请两天假,我们去武当山?”他总是见缝插针。
她微微一笑,“好啊,你打。”
“什么?”他显然没有料到她是这样的回答。
“你打电话给张总啊,帮我请两天假,去武当山修修心养养性,如果可以报销所有的费用,那才是好。呵呵,不过——若是他那种人都能答应你的要求,才真是奇怪!”
陈华生哈哈大笑,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按下确认键,她的声音便重复地响起。“你打电话给张总啊,帮我请两天假,去武当山修修心养养性,如果可以报销所有的费用,那才是好。呵呵,不过——若是他那种人都能答应你的要求,才真是奇怪!”
韶光大怒,“你录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要胁你啊,要是你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个放给张予瀚听,看他有什么反应,哈哈!”
“真是疯了。”
他却乐此不疲地又听了一遍,笑道,“真有趣,这种话,他也许从来没有听过呢……看你们员工平常在他面前的样子,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你平常都是以这种威胁别人的方式来取乐的吗?”韶光气乎乎地说道。
“对呀,你也可以威胁我啊,那种感觉肯定倍儿爽。”两个人走出机场,陈华生的司机已经候在外面,见着他出来,连忙打开了车门。
他便回头看着韶光,“慕小姐,请上车,先送你去酒店。”
她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过去,就不耽搁您宝贵的时间了。”
“怎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她打了一个哈哈,“怎么会,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呢!”
陈华生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笑,“我下午还真的有一个会议,那你自己小心点吧,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劳您费心了,陈经理,再见。”
36、再见,色狼(4)
三齐工厂的人来接她,依着张予瀚的意思,考察了工厂新的样品,按照自己的方案做了一些修改。
晚上回去之后,打电话给张予瀚,讲了大致的情况,以及三天之后,产品入驻华美世界的具体模式。
他应该是在同客户一起吃饭,身边有轻微的喧嚣声音。她在电话另一端想象着,也许……他正十分绅士地起身,准备到外间来接听?
“没出问题就好,你先在那里监督,开业之日我会过来。”
“我知道了。”看来没有个四五天,是别指望回重庆了。
“有什么事情再打电话。”他可能有点忙,匆匆地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叫,“张总。”
“说……”
她心里一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笑着替自己解围,“我没事,那您早点休息,再见。”
放下电话,她起身走到窗前,酒店在汉口江边,窗子极大,几乎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夜景。同重庆的风格有些相似,江面上倒映着城市的灯光,水面撑起的船,包容了种种吃喝玩乐,灯红酒绿。
她又转回来,抱着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淡绿色窗帘就搭在她身边,轻绒的质地温柔又慈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场景想到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就会是他初见是流泪的模样,在公司里冷酷的面庞,还有……还有为她包扎伤口的那一只手。
她真是疯了,才会忍不住把他装在脑子里。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一个人独身初来异乡,就会有这样孤独丛生的伶仃感吧。
敲门声将她惊醒,她起身开门,却是酒店的服务生,在她面前礼貌周到地笑着,“慕小姐,您好,这是您的香槟蛋糕。”
她诧异,低头看到身后推过来的餐车,上面摆着一个双层蛋糕,雕了繁花的图样,十分精致。“我没有订蛋糕。”
“是一位陈先生送给您的。”
她怔在那里,陈华生便已经走过来,笑着,“先推到房间里去吧。”
服务生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韶光站在这里如同一个守门员,“你来这里做什么?”
“陪你吃东西啊,我猜,你肯定没有吃晚饭对不对?”他不请自来,她就拦在这里不让他进门,这样僵持着,他终于笑了,“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不想知道。”
“我们认识四个月的纪念日啊,我以为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他也不恼,依然笑着说道。
“可是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啊。”如果可能,她才不希望认识他呢。
他便做捧心状,声音哀伤,表情痛苦,“我真是被你伤透了心,你……你……你今天晚上莫非是想吃饺子?”
“嗯?”他总是喜欢出语出惊人。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的心伤成肉馅似的,捧都捧不起来?”
她终于笑了,到后来直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他便趁机走进房间里面去,回头看她,“韶光,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是美丽极了。”
她也正了脸色,思虑着再推他出去怕是不好,“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