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到他车前，气还没喘均匀，慕澄天就摇下车窗对她说，“上车。”
孙萱轩是非常有骨气之人，又岂会因为你是老板就乱上贼车，“去哪？”
“上车再说。”
“哦。”绕过车头，孙萱轩一溜烟滑进副驾座，动作快的好像早做好准备。虽然不知道去哪，但最起码，她有了出去吃早餐的机会，或者还可以坑慕澄天帮她买单。
慕澄天一路沉默，没有过多的语言解释和表情管理，只是默默无闻地做好一个当司机的本分。孙萱轩则一路看着窗外，努力探视着早餐厅的所在处，她和他能聊的东西不多。
“能在那边停一停吗，我们去吃个早餐吧。”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早餐厅，孙萱轩乐的手舞足蹈，指手画脚，表情因为兴奋而变得生动异常。
“没时间了。”慕澄天无视眼前的一切，认真地沉醉在自己的状态里。
“我们到底要去哪？”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居然紧迫到连吃个早餐都来不及？
“机场。”
“嗯？”
“嗯…”
“不是，我们去机场干嘛？出差？”知道跟慕澄天讲话有多累了吧，简洁的让你不知所谓，而且，她也真想不出来他带着她去机场是要干嘛，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的是出差，她现在身份可尊贵着呢，得帮苏志翔抗起一切的责任。
“……”继续沉默了一小会，好似慕澄天在努力地做思想斗争，他提前告诉她一分钟，她的情绪就会提前崩溃一分钟，而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能拖则拖？
“慕总，有话直说吧。”孙萱轩也放弃了那什么早餐点，因为车子早就开过了，她神态恢复正色，代表她此刻的认真。
“老苏”慕澄天一开口就抿了下嘴唇，苏志翔并不想她知道，而他却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商场只管利益，没有敌人亦没有朋友，对于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如鱼得水。可对于现在这样境地，他只感深深的无能为力，苏志翔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好朋友而是弟弟，他想为他做点什么，“老苏他现在和凌倩儿在机场，8点半的飞机。”
“嗯？凌倩儿才回来这么几天就又要走了？”
“他们一起走。”
“……”
一起走…孙萱轩默默琢磨着这三个字，耳朵里面轰鸣声不绝于耳，“他不是才请了5天的假么？还剩两天假期，他来得及飞个来回吗？”
“他已经离职了。”
“哦…离职了。”孙萱轩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细细品味一番。“麻烦你帮我到前面停车。”
慕澄天有点始料未及孙萱轩的反应，疑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要求下车。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把她带到机场，至于结果，听天由命。一想到这，慕澄天加快油门向前开去。
“停车。”孙萱轩莫然地看着慕澄天的侧脸，眼睛里尽是理智。她没有赌气也没有置气，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冷静过。
慕澄天充耳不闻，孙萱轩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伸手就去打开身边的车门，慕澄天惊慌地一把抓过她手臂，用力拽向自己身边，方向盘大幅度往右打去，一脚踩住刹车，车子仍向前滑了点距离。
也幸亏这条通往机场的路不是主流车道，要是搁在市内中心，他们刚刚那一幕早就不知道造成了谁的伤亡。慕澄天怒火冲天地推开车门，一拳砸在自己车上，“砰~~”好大一声。孙萱轩也下得车来，看的没看慕澄天一眼就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慕澄天看着孙萱轩的背影，心中千万头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奔走几步赶上孙萱轩，一把抓过她手臂，神情里尽是蔑视，“你是真冷血还是仗着别人喜欢你才这个姿态，到处招惹别人，最后却又总是不负责任地走开，是谁给你的权力？”
孙萱轩回望着慕澄天，寒风吹过两人的头发，都在不断飞扬，女的飞扬着刘海屑，男的飞扬着头皮屑。孙萱轩怔怔地开口：“你能告诉我，你希望我去机场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喜欢他你就开口留住他，不喜欢他就当朋友一样祝福他，送机，是心意。”
“你觉得有意义吗？他告诉我他请假，我手机也天天开着，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他要走，他有当我是朋友吗？我凭什么要去送他，我孙萱轩做人没有廉价到这个份上。”孙萱轩用力挣脱被慕澄天钳制住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慕澄天定格在原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反思，一看钟点，他立马奔上车往机场飞驰而去。
孙萱轩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走的又累又饿，被慕澄天招魂招的急，身无分文就跑了出来，连打车和做公交的钱都没有。路还那么走，看不尽头，偶尔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飞机，她表示希望苏志翔幸福。以前总觉得这个词汇很虚幻，切身有那种感觉时，才知晓幸福其实是个动词。
她不是傻瓜，她知道苏志翔也不是对她没有感觉，之所以两人间没有捅破那层纸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因为彼此都有顾虑。苏志翔这一走，其实也就是代表了他的选择，而之所以什么都没有说，相信也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对方强颜欢笑的样子。她不去机场，也是一样的目的，去了只是徒添伤感却改变不了结局，他们的选择早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况且，一句再见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背影，始终留给人的从来不会是欢喜，我们没有经过商量就互相参与对方的生活，现如今仍旧没有经过商量就谢幕于对方的生活，说的出是珍重，说不出的是再见，谢谢你，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领衔主演过……
当慕澄天赶到机场，苏志翔和凌倩儿正在柜台办理登机手续，他悠悠站在一旁陶出包烟，拧起一根夹在手中。苏志翔看到了他，拿好登机牌后走到他跟前，用眼神示意了下他手中的烟，“机场不能抽烟的。”
慕澄天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拿着，还没抽。”
凌倩儿这时也走了过来，朝着慕澄天嫣然一笑，“你来了。”
“嗯…”慕澄天随即又点了点头，以前他虽然话也不多，可跟凌倩儿还算是能说的上两句，当然是因为苏志翔的关系，而现在，他居然发现跟凌倩儿连客套都不知如何客套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去到那边相互照顾。”
苏志翔一听慕澄天说出这种话，哑然失笑：“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好了，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慕澄天看着苏志翔，说不出的难受，男人也是人，男人也有无奈的时候。
苏志翔牵动嘴角，“干嘛露出这副表情，我会照顾好自己，到时候再回来为你卖命，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把酒店撑到那个时候。”
“去你的。”慕澄天双手拍了拍苏志翔的肩膀，“走吧。”
凌倩儿已走在了前面，苏志翔在与慕澄天擦肩而过时轻柔地说道：“帮我照顾好她。”语毕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好。”
慕澄天立在人群中，看着苏志翔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么孤寂，那么苍凉，也许，孙萱轩不来是对的，他们都了解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告别，连他都受不了的残忍，他们又如何愿意赠送于彼此。
第九十八章
生活在继续，无论你多高兴，无论你多悲伤，无论你多困苦，无论你多富足……
每天上班下班，孙萱轩已经慢慢进入一个作为大厅负责人的状态，这让之前很多并不看好她能胜任的人稍感意外，当然，也包括慕澄天BOSS本人。他所了解的她是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漠的人，是个典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施行主义者，却也没想能扛的起需要用热情去燃烧的工作。
几次大厅相遇，慕澄天都曾想开口跟她聊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跟平时并无区别，不曾萎靡不曾颓废更不曾有什么心不在焉或者魂不守舍的举动，他不知道她是否需要安慰，他更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意苏志翔的不告而别，因为所有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很好，甚至于，比苏志翔在时状态要好更多。
眨眼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从刚开始大家对苏志翔不见的原因各种揣测议论纷纷，到现在渐渐归于平静，时间是遗忘的根本。揣测的版本有很多，一种是坚持他请了长假，想来这部分的人跟孙萱轩一样，是被当事人亲自给忽悠了；一种是说他因为感情纠纷被迫离开的，因为孙萱轩逼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他不堪忍受；还有一种的说法跟上一种大同小异，只不过女主角换了，说是苏志翔的女朋友知道了他和孙萱轩的关系，要求他离开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故事都在添油加醋中流传着新的不同版本，由不得谁去介意。
好在，大家都容易健忘，一旦有新的八卦新闻出来，旧的自然就被拍死在沙滩上。对于这一切，孙萱轩一笑置之，活着不是议论别人，就是被别人议论，互相取悦而已。
天已经很冷了，早上要起早点，还能看到花圃上面白白的厚厚一层，寒霜增添着冬季的色彩。有些东西不去想，自然影响不到心情，可有些习惯去了的地方，你却发现自己再也走不进去。下班后，孙萱轩晃着晃着不明白自己为何晃进了江滨公园，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小段距离，再往前面点就是她和苏志翔经常发呆的老地方，下意识，她转身用跑的以最快速度离开。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她不想回家，她不想一个人度过慢慢长夜，为何以前都没怎么觉得“空虚”的存在，现在却变得如影随形？拿出手机致电陌涵与蒋庭，蒋庭说她现在就在酒吧，而陌涵则需要约会。“约会？你说你约会？”
“当然，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呢，不是约会是什么。”
“嗯？恕我冒昧，你指的是哪个男朋友？”
“不跟你说了，我男朋友在前面等我呢，挂了。”
孙萱轩望天，也才一个多星期没有跟她们两个碰面而已，是又错过了什么最新7点档的新闻联播吗？有时候真觉这世界变化太快，快的她来不及接收与消化。
赶到《你》，里面忽明忽暗，星夜璀璨，无数人的狂欢。孙萱轩笑着向她们的根据地匍匐前进，夜生活，夜生活，其实只是看你懂不懂得享受夜的美而已。蒋庭手中拎着一瓶酒，笑吟吟地看着慢慢走进的她，不时用手挥了挥。
“我记得第一次你带我们来的时候还说，自己并不怎么经常来这里，看样子好像并非如此嘛，今天我要是不约你，你偷偷就在这喝上了吧。”孙萱轩拉开一椅子，屁股径直坐了下去，舞台上响起陈晨的声音，她正在给大家说现在要演唱的曲目是钟汶的《赔偿》，下面一片惊叫声起，接着就是鼓掌，孙萱轩也高举着一只手，不断朝舞台上的陈晨晃动，当是打招呼也好，当是凑热闹也罢，嘴里还有模有样地学人家哦哦哦~~叫着。陈晨也看到了她，用手礼貌地回应着挥舞了下，然后正式开嗓歌唱。
蒋庭貌似习惯了这一切，除了慈祥地微笑着并无其他举动。“没事便来坐坐，没想到你居然记得。那个时候我还记得你跟陌涵初到这里，眼睛都发光了。”
“乱说。”孙萱轩拿起桌上开好的一瓶酒，与陌涵碰了碰。
“剩下嘴巴逞强
眼睛无力支撑
就连说一个谎
瞒一瞒你都不想”
陈晨的声音缓缓响起，悠然婉转却低沉略显忧伤，有种别样的性感。整个酒吧的气氛忽然陷入一种安静状态，仿佛一时之间都被催眠了般。也许动听的不是歌曲，而是每个人心中的故事。
“受尽委屈能怎样
哭过又怎样
结果都一样
被你所伤
你从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你从不曾在意我所想
如果爱你从来只是妄想承认早已疯狂
原谅我已无力再坚强
请你相信实非我所想
如果真的令你有点沮丧
拿什么赔偿”
歌声还在继续，有的为自己沉醉，有的为词句沉醉，有的为情感沉醉，有的为酒精沉醉，孙萱轩和蒋庭为干杯而沉迷。她们一口接一口，一瓶接一瓶，为了喝酒而喝酒。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台上的陈晨已经换了一曲又一曲，她们还在自得其乐中。两人小脸逐渐通红，也许只是因为酒吧里面的气氛太热导致，她们自认非常清醒地进行着深刻的对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蒋庭低笑抿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桌面，“是吗？有到你的程度吗？”
孙萱轩越老越可耻，忙扑闪着一双眯眯眼就地解释，“我？充其量是可爱，你，是真的有时候很可怕，怕到我在你面前开始很小心地说话。”
蒋庭不说话，默默自己喝起了酒，孙萱轩仗着酒胆肥也没什么后顾之忧，没心没肺地瞅着她。瞅着瞅着，眼皮渐渐往下掉，努力睁了睁，还是敌斗不住困意来袭，就在孙萱轩眼皮彻底合上的那一刹那，蒋庭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得有精神分裂症。”
“哈？”孙萱轩惊的一激灵，顿时清醒万分。虽平时老说蒋庭精分精分，可她并没有真的希望她精分。
“害怕了吗？”
蒋庭眼睛直视着孙萱轩，孙萱轩咽了咽口水，昧着良心勇往直前，“不会，有这样的病症我相信你自己也很痛苦。”
蒋庭敛去了以往乖巧甜美的模样，一脸的冷若冰霜，你能想象上一秒还那样一个形象的她忽然转换成现在这样一副霸气外露的样子，对孙萱轩来说，变身太快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不过好在她见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
对于孙萱轩用的痛苦一词，蒋庭的表情反馈是不屑，冷笑着没有回应她。酒喝多了的人话就特多，于是孙萱轩好奇心切，忍不住又开口：“你有到医院治疗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传说中的精分？”说完一双手还特关心地握住蒋庭拿着酒瓶的双手。“你什么时候患上这病的？”
蒋庭看着孙萱轩的双手，她双手的温度和手中的瓶酒一样冷。“我不认为那是一种病，可我父母硬要把我送到医院去检查，精神分裂是医学的结果，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只是遵从内心的意愿表达自己。不高兴躁动时我就肆意发脾气，不管做出多过分的行为，高兴舒心时，我也可以很乖巧顺从，如此而已。”
蒋庭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缓缓流出，好似在陈述着成年往事里不痛不痒的一部分，“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整天研究着如何为我治疗，当然，也是因为我爸甩给他们的钱够多。各种药物器材设备，甚至心理学都用上了，三个月后因为我情况明显好转很多，所以渐渐脱离那些东西，平时也服用一些药物即可，他们认为他们成功了。殊不知我只是忍耐着克制自己，为了能干净彻底地摆脱他们，看着那一张张愚蠢的脸，真替他们感到可悲。”
这是第一次，孙萱轩听蒋庭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是关乎她自己的，一个人的精神究竟是到了哪种境界，才能有着这样别具一格的人性解剖。她说不上蒋庭的观念到底是对还是错，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她的经历。
“我还是不明白，你完全可以不用过上班族的生活就可以生活的很优渥，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我不想他们盯着我，况且我也想通过用出来上班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我很正常，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你明明就不好啊…”说完孙萱轩就恨不得咬舌自尽，喝多说话误事，如果因这样被蒋庭弄出去毒打一顿，还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冤。
“呃……”蒋庭停顿了一会，紧张的孙萱轩打了冷颤，“上两次，怎么说，有时候有些人做的某些事情，是足以让我不想控制自己的，换句话说，也是他们逼我的。”
孙萱轩满脑子闪烁的都是蒋庭说的上两次这三个字，上两次啊，看来谈纪柔确实是惨遭在她的暴戾之下了。不过什么都没说破，也就代表着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