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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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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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这是刘福祥的意图,他要我干的。”

  “他说了什么?”

  “他向陈书记建议还要把爹爹坑的那条路继续筑进来。那路筑得离这里不远了,不用请什么工程队了,那样太花财力,我想喊一些附近的民工承包下来。”

  “你答应了?”

  “答应了他。”

  “你太蠢了!你不要去答应筑那条路,刘福祥丢下的烂摊子你能再捡个便宜?你呀你呀,蠢木头,你想想,筑那条路弄出了几条人命?你不怕村里那些人敲扁你的脑盖?你的脑盖有多硬?要筑那条路就不去代理这个村主任。他们缩着脖子让你顶炮灰,你晓得这底细不?”

  “爹爹坑要改变日子,首先就得筑路。”

  “管它日子个卵,我们家的日子能过个顺溜就算了。”

  “我们的日子过得好?”

  “不好?”

  “当然不好,爹爹坑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好。”

  “不好?我没待好你?你,你,你嫌哪里不好?天天有你吃的,你还想什么?你没良心!你没良心!哎,哎哟……你这死鬼……放开我……哎哟……你这死鬼……”

  郭大平这时突然一把扯开刘德凤的裤衩,扑上她,勒着她粗粗的腰,碗大的乳房被他吮吸着……

  “你不要当这个村主任……大平……求求你……听听我的话……”

  她挣扎着去亲他的脸和额。

  “要当,要当……一定要把那条路筑进来,让爹爹坑过上好日子……”

  刘德凤像螃蟹那样伸着四肢,他的强烈简直使她喘不过气来,张着的嘴巴布满白沫。他像一只在水塘上一伏一伏飞翔的蜻蜓,淹没在她微笑的深处……最后,他的力气真的用尽了,又累又饿,筋疲力尽地躺在她宽大的怀里,眼睛模糊不清,脑袋在叮叮当当响,心窝嗵嗵地摇摆。一会,他就如一根枯败的草茎不愿意地垂下来,把一只手放在她的乳房上直睡到天亮。

  一大早,刘福祥来找郭大平。敲门时郭大平和刘德凤还在床上,刘德凤像惊慌的青蛙爬起来抓过衣服,胡乱地穿起来,把肉墩墩的屁股非常吃力地塞进去,乳房晃来晃去控制不住。

  这时候,她用一种十分满足的神情望了望郭太平。

  刘福祥走进屋里时在郭大平面前沉默了一会,问道:“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

  “想好了就干吧。”

  “你手上贷的那笔款已经剩多少了?这个没问呢。”

  “还存着三百万。你有什么计划?”

  “正在考虑。”

  郭大平穿着衣服。刘德凤在厨房里开始做饭。

  刘福祥仿佛没看见郭大平似地把目光注视到房里别的地方,显得非常宁静和安祥。

  他和郭大平年龄相仿,因此他这时注意到了郭大平与其穿装行走的那种从容,比他老练得多,不能小觑了他。他跟郭大平在筑路工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且注意到他有经营的才能。

  刘福祥和郭大平一直谈到中午,关于村里的事情他们讨论了很多话题,两人都很激扬地颤动着鼻羽。刘福祥眼睛闪烁着愉快的光芒,对周围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他抓着面前放着的茶壶,不时把自己的杯子斟满。

  这时厨房里又传来一阵碗碟的叮零当啷的声音。那是刘德凤拖着磨秃了后跟的木屐在做着午餐。

  太阳火热的光线射进了屋檐里。

  “我回去了,下午再来谈。”

  刘福祥起身要走。

  郭大平忙拉住他:“就这里吃午饭,坐下来,坐下来,等一下就吃。”他对厨房里的刘德凤大叫:“快一点呀!”

  此刻村里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狗叫声。

  狂狂!狂狂狂!狂狂!

  狂狂!狂狂狂!狂狂!

  郭大平捡开桌上的茶瓶杯子,擦净上面的茶水,刘德凤便端出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接着端出饭锅和碗筷。

  三人刚刚坐下,村里那阵狗叫声转到了他们身边的门口。

  郭大平举目一看,愕然地眨起眼睛。

  刘德凤转过身时吓了一跳。

  刘福祥斜着脖子突头突脑朝门外瞭。

  屋门口站着那北京佬。他的眼睛瞪着屋里的他们,闪现出要炸裂似的带着嘲讽的怒色。他浑身哆嗦,涨红着脸,抖动着硬梆梆的胡子,脖子里面似乎呼噜呼噜地响着。

  “出来!”

  北京佬对郭大平猛然地咆哮一声。刘德凤脖子背的汗毛震得像小树桠一样竖立起来。她被难以克服的恐惧统治着。

  郭大平起身踏出门,低头走在北京佬面前。

  北京佬挥手扫了郭大平一耳光。

  “畜生!比畜生还畜生!居然把老子丢下,来这里跟一个老婆娘!简直不成体统!畜生!”

  北京佬吼叫着握紧拳头,踩着地的脚不停地蹦起来,跳得老高。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跟一个老婆娘?他这时的脸变成了青铜色,他那还很硬朗的腿支撑着的身躯晃动着,仿佛是残酷的地震摇撼着他。我的儿子是我的,怎能让一个老婆娘白白抱着给她睡觉?给她养老?这个该死的坏婆娘,老婆娘!打死她!把这个迷惑我儿子的魔鬼除掉!……她这老婆娘才不把命根子放在眼里呢……她孑然一身,没有儿女,过着畜生一般的日子……可是可是可是这老婆娘……自己的肚皮都打皱了,干瘪了,她怎的还要把人家的儿子勾搭了去揽在怀里……呸!瞎了眼的老婆娘!

  “跟我走,立即就走!”

  北京佬揽往郭大平的手连拉带拖地往屋外而去。

  郭大平被北京佬扯着走了十多步远时挣脱了他的手。北京佬怒不可遏地再次挥起手扫了郭大平两巴掌。

  郭大平捂着脸。

  刘德凤赶出来用她那肥硕的身体直挺挺地挡在他们父子中间,护住郭大平。她虽面有畏色,但在她心上已经唤起了她对郭大平的厚爱,因此为他的生命担忧似的,更像母鸡守护着它的小鸡那样,她容不得北京佬伤害她所钟爱的人。

  这使北京佬的暴怒愈是不能缓和下来,他预感到他要战粟地飞起来。

  “他是你的儿子?嗯?嗯?”北京佬的脑门翻腾着,要扩大起来似的难受。

  “他是我老公!”

  刘德凤的鼻子抖得通红,宛如窑洞里刚烧出的火砖。看来她这时摆脱了那种尴尬心理,也变得凶狠起来了。

  “你老公?拿结婚证来?”

  “……”刘德凤硬住了喉咙。

  “拿结婚证来?”

  “……”

  “拿结婚证来?”

  北京佬朝刘德凤长长地伸出手,伸到她面前。

  刘德凤的眼睛在窘迫中敏捷地闪亮了两下,然后她转身往屋里奔跑进去,在她那房间里的床脚下翻出一本不知何年何月的老旧书《毛主席语录》,抽掉套在里面的语录本,抹净灰尘,拿着那红色封皮返出门。她晓得结婚证的样式。

  北京佬见了刘德凤急不及待地捏着那红色封皮踏出来,他那眼睛刹时花花的朦上浓雾似的,分不清任何景物了,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的影子。一会,北京佬气得软倒在地上。

  北京佬真以为那是一本他们的结婚证。

  这瞎眼婆娘,老婆娘!活活把人家的儿子吞了,多么无耻!竟然与我儿子登记了,变成她的……

  郭大平诧异地盯着刘德凤。

  刘福祥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三人。他先前一直不清楚郭大平与刘德凤之间的事情。

  刘德凤刚才一举真聪颖。

  坐在地上的北京佬顿时眼珠向上翻滚,脸皮发紫,嘴巴里淌出口沫……好一会,他才被人刺痛了似的喊出声来。这是心脏间歇症。北京佬张着嘴巴不断地踹息着。

  郭大平慌忙搜进北京佬胸里用手按摩着,然后背起北京佬呼哧呼哧的奔出村子,越上山道。刘福祥随他一起赶到乡医院。

  73

  刘椿古老爸在坑口那条溪边滑稽地在胸脯上缠满野蔓青藤。肩膀上挂一根长长的木棍。他有节奏地摆着手,把腰挺得笔直,站在那里高高抬着头,眼睛散淡的光不知看在哪里。

  一个放牛的女人从他旁边的山径上走下来。

  刘椿古老爸听见声音,扭头看看,然后像一条蛇一样地追了过去。那女人惊得魂不附体,甩下牵牛的绳子,拼命地逃。

  “臭货!臭婊子!臭婊子!”

  刘椿古老爸停下来望着那女人的背影大骂大叫,肌肉完全与野兽一样在颤动。

  他在那里再坐了少许,嘴里哦哦哦地唱着什么,声音非常低哑。

  74

  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刘双喜的头。禾田里的田凫一声一声幸灾乐祸地叫喊。

  天色快要亮了,刘双喜抱着哭着的婴儿木木地站在那里。灰蒙蒙的头顶上时而飘过一层轻轻的薄薄的云烟,还有一两只形影孤单的小鸟。这时刘双喜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夸张的想像,这想像是这样的:如果他怀里的婴儿能变作一只鸟那就算万幸了,若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他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亲生骨肉,他让婴儿飞去,让婴儿得到自由。但是在眼前的眉头之下,他的孩子不能变成一只鸟。

  刘双喜还想走一段路,走远一点的地方去,让别人不容易发现。他想,事情之后编一个故事就行了。这一想法越来越牢固地扎了根。

  何春秀体弱多病,唯有的一条腿茅梗那般只剩下了一根骨头。她平时好像并不在乎的样子,一双眼睛老瞪着婴儿看,喂奶。婴儿几乎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当刘双喜第一回见到何春秀的那一条腿时,吓得他差点把心跳出了胸膛。刘双喜看见何春秀那一条腿不像是肉的,而像一条风干了的死人的尸骨。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因此意识到那婴儿会夺去她。他于是绝望地产生了一个的念头。

  这天的凌晨,刘双喜趁着何春秀入睡后的一会,从她身上搂过婴儿,爬下床一拐一拐冒雨走出屋门。出屋时他眼泪婆娑地看了看她。她露出刚刚从婴儿嘴里抽出的乳房,那乳房除了*在翘翘起劲,整个乳房却像一只麻布袋干瘪地垂沉下来,毫无力量。刘双喜曾经对何春秀说出过一个办法,意思是把婴儿送给其他人家,她答应,没有理由来拒绝他这个办法。她认为理所当然,未抱怨一声。何春秀相信刘双喜会把这件事办妥。她用好奇的、胆怯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又在怀疑他。她有一个古怪的直觉。婴儿会有人要吗?养成这么个瘦猴样子,又黄又黑,谁会把婴儿抱回家去?刘双喜去村里活动了几天,村里人都不想要他们的婴儿,只有刘德凤来他们家里看了看,刘德凤说:“这孩子刚生下来就给我养的话就好了。”说着叹着气摇摇头。刘德凤嫌婴儿不像人样了。听刘德凤这么一说,让刘双喜和何春秀都很失望,他们上上下下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婴儿。

  不能再犹豫。

  何必要走那么远呢……

  天地已清晰可见了。顺着狭窄的布满苔藓的小径,刘双喜钻进了一片长满杉木的荒野里,他在阴沉沉的杉木丛中徘徊,身上溅满泥浆。这时刻还下着细雨,树丛下高高低低,积着一滩滩的水。葱翠的杉树林上空布满白色的雨雾。

  杉树林越里越密,密得无法前进。

  刘双喜朝四面张望,似乎不大相信已经走了那么远。他走起路来,用扶手架一掷一掷地拐着,迈的步子很大,可是前后左右四处摇摆不定,脑袋也随着身子的节拍晃动,于是他几乎累得没有力气了,呼吸喘急,头脑发胀得像安了一个火炉。

  哇——哇——哇——哇——哇——哇——!

  婴儿在溺哑地嘶哭,不知哭了多久。这使刘双喜全身发冷,但他不能对这哭声唤起一丝怜悯。他现在是一副铁石心肠。

  刘双喜终于颤抖着把婴儿放在地上回头走了。

  哇——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渐渐被杉树林淹没。

  刘双喜返回家里时,何春秀正等着他,她惊恐万状地盯着他湿淋淋的身子。他在她迫来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脱下身上的湿衣服。

  “你把孩子抱到哪里去了?”

  何春秀迟疑地开了口。

  刘双喜不作声。

  “你把孩子抱到哪里去了?”她重复地问道,声音那么迫切。

  刘双喜依然不作声。

  “送给哪家了?双喜,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

  “告诉我,双喜?啊?”

  “没给别人……”

  “那,那你?”

  “送走了。”

  “送到什么地方啦?”

  “山上。”

  “你!”她抡起胳臂,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鲜血从刘双喜的嘴角流出来。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下巴。

  何春秀的眼睛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她痛哭起来,泪如泉涌。

  “你快给我抱回来!快给我抱……”

  她推着刘双喜,把头撞在他的胸膛上。他把脸转向另一边,竭力不看她那张泪汪汪的面孔,自作镇静。大雨如注,婴儿再也不能回来了。婴儿肯定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决不可能再回来了。也许婴儿已像他所想像的,已变成一只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75

  “你们知道不?我们又有了一个死对头。”

  “哪个?”

  “郭大平。”

  “这龟孙子要怎么样?”

  “他已聘任为爹爹坑的代理村主任,他跟刘福祥的屁股转,还要筑路,他们正在准备人马。”

  “那我们这该用什么办法镇他们了?”

  “告诉给二宝大叔。”

  “对,告诉二宝大叔,他会想办法的!”

  刘天金扑通地跳起来,把屁股后面的椅子弹得倒在地上:“郭大平这个北京小子到我们爹爹坑来大胆妄为,竟把咱座地虎不放在眼里,这小子太卵了!我们大家不是泥塑的,要教训一下这小子!”

  挤在刘天金家里的一群人随声附和,喋喋不休。有人在忧虑。在他们的吼叫和叹气中,刘天金对大家讲着气势雄壮的话,坚定地在门口踱来踱去。

  76

  郭大平率着附近的一些民工,在爹爹坑外原工地口继续筑路。这次他利用小型挖机、推土机进行作业,进度稍慢。他们*的背上、胸脯上、脸上布满了充满泥土味的汗珠。天气愈来愈热,他们只穿着一条短裤,肌肉晒成了铜色,与烈日相映生辉。

  刘德凤在厨棚里干活或者到溪里去洗衣服,主妇的气派十足。每逢夕阳西下,树叶就呈现出一片金黄金黄的光彩,照在她神气活现的脸上。这时刻她凤凰那般得意,余暮的线条勾勒着她摇摆的臀部。她傲慢地把一双双像灯蛾那样飞扑在她身上的目光避开,将故意前来她身边扯谈的那些男人冷落在屁股后。但是她非常喜欢在旁边听他们对她讲话,因为他们在夸她,吹她,刻意诱引她,企图使她甘心情愿地把灵魂和肉体全部奉献。

  刘德凤的内心怦怦直跳,她不会那样做。她回忆起她过去没有郭大平的那段日子……那滋味,唤醒了她深深的刻骨铭心的一些记忆。她回忆起那些岁月时止不住地淌泪。

  那天,郭大平从山外回来,他背上背着一个硬硬的他那老爸的骨灰盒回来,毛毛雨迷湿了几天的山路印出一串凝重的脚迹。郭大平的胸前因为跌倒过而涂满了泥垢和苔藓。北京佬突发心脏间歇症未及时赶上抢救就离开了他唯一的儿子……北京佬嘴巴张开,舌头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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