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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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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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都那么包容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她从来不会对他生气,这是第一次,她动手打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决裂的神情。
  “韩子霁,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记得。”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个誓言,那个每年只在情人节开放,初见时觉得太极端的情人庙对联。
  “情人双双到庙来,不求儿女不求财;神前跪下起重誓,谁先变心谁先埋。”
  那时,她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却笑笑地说:“情真意切,心中坦然,就不觉得心里发毛了。”
  还说,若有一天,他辜负她,就让他横尸街头,英年早逝。
  她轻轻笑了,泪水伴着笑容滑落。“你就不怕,誓言成真?”
  他心下微微一震,惊痛莫名地望住她。“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
  她,如此恨他?将一名从不懂怨悔的女子逼至如斯境地,他恍然顿悟到自己伤她有多重。
  那一夜离开后,他便没再回来。
  不堪负荷的回忆太痛苦,她双手颤抖,几乎拿不稳画册,一张纸笺从中掉了出来,飘落地面。
  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背叛你,晚晚!
  我承认,心曾经很该死地迷失,但是,每当我想拥抱她时,脑海便会浮现你流泪的脸庞,也许走道德观作祟、也许是意识这会伤你多重,总能令我在意乱情迷中立刻清醒,热情冷却。
  我不想欺骗你,晚晚,我爱你,无奈的是,却也爱她。对她的感情,在还来不及收回时便分开,那样的痛还在,再见她使轻易勾起那些爱过的情怀。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这样一个用情不专的浑帐,伤了你也伤了她,所以,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个决断,给你和她,一个完整的交代。
  对不起,晚晚,又一次让你等我。
  结果呢?她等到了最后,他做下的是什么决定?在当夜巧合地出车祸,与那个女人在一起。
  这就是他所谓的“交代”吗?
  他亏欠她,却又不愿离开初恋情人,于是,便选择与出轨的情人死在一起,遂了心愿,也以性命偿还对她的亏欠?
  他死了,留下两人共筑的小窝、四年前投保署名受益人为她的巨额保险金,还有多得无法喘息的共同回忆,她要怎么撑下去?他以为,这样就算对她的补偿了吗?她宁愿死的人是她,他知不知道!
  跌坐地面,她掩面无声痛哭,任泪水由指缝流淌。
  “你去了哪里?”一见她进门,杨品璿脱下围裙上前。
  “没,只是随便逛逛。”
  他顺手递上倒好的温开水,没遗漏她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发生什么事,向晚?”
  定定与他对视数秒──“没事。”
  锐眼扫过她脸上每一分神情,他掩眸,没再追问。“我煮了晚餐,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试试看。”
  饭后,他冲了杯热杏仁茶让她慢慢啜饮。
  她捧着马克杯,看着他顺手收拾客厅,将报纸杂志迭好放置茶几下,无用的传单卷成长条状,顺手打个结丢入垃圾桶。
  他的生活习惯很好,注重环境品质,地板按时拖,待洗衣物会分类放置在该放的地方,绝不会有袜子四处丢、衣服老是分不清穿过没有的状况,做事井然有序,连挤出牙膏都会顺手将压扁的面积往上卷一圈。
  他们的亲密频率不算少,通常在夜深人静时居多,他总是徐徐地亲吻,步调缓慢地先撩拨起她的情欲,笑觑她在欢畅中却又得不到满足时的娇嗔意态,过度地撩逗,常在他进入她后不久,便已到达极致。
  “这么快?”他挑眉,笑搂她高潮中微颤的身躯,没再强求地退开,一如往常地抱她进浴室泡澡。
  “你可以……继续的。”她知道,他未彻底满足。
  他笑吻朱唇。“就怕你消受不起。”
  寻求出轨的刺激?肉体的尝欢?若是,这样的男人,不会以怜惜之心,代替情欲的放纵。
  “杨品璿。”
  “嗯?”他惊讶地迎视,没预料到她会有挑逗举动,方兴未艾的情欲再度复苏。
  她仰首,轻舔唇角,小手往下探抚,大胆握住胯间灼热悸动的男性。
  他倒吸一口气。“你当我圣人吗?”
  “没人要你当圣人。”以着少见的妖娆姿态跨坐在他腰腹偎蹭。
  他惊讶连连。“你今天特别媚。”
  “惊吓?”
  “不,惊喜。”灼热贯穿娇嫩,在她频频的挑惹下,再也无法自抑,难得任自己放肆,在她身上纵情。
  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丰沛的热力,她晕眩、娇喊,层层浪花堆迭、拍击、一波高过一波。每一次的冲击,她都以为自己几乎要死去,但在来不及喘息的下一波,他又将她推上更高的顶点……
  她虚软,感觉灵魂飘浮。“杨……够了……”
  “不,不够,这是你自找的。”他模糊哼吟,情欲如烈火燎原,他热烈纵情、纠缠,不容她轻易抽身。
  重重绚烂火花在眼前爆炸,他闷吼,咬住她浑圆雪白的肩头,指掌抽紧,握住细腰,牢得勒出道道红痕。
  明日……又要酸痛得下不了床了。意识昏沈中,她虚软在他怀抱,耳边低回着他纯男性的满足呻吟,肩头、腰际熟悉又似陌生地传来夹杂着快感似的痛觉……
  他,只是杨品璿。
  是的,他是杨品璿,现职心理谘询师,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坚定地告诉自己。
  第九章
  季节,无声往前推移,转眼,来到最寒冷的隆冬。
  冬,叶枯,生命凋零,万物萧条,象征着结束。
  在这个季节里,许多动物会选择冬眠,等待惊蛰,冬去春来,又是新生命、新生活的开始……
  那么,人呢?
  夜半无眠,季向晚坐起,凝视他苍白的倦容。
  入冬以来,他总是如此。以往,无论她多早起,他就是能比她早一步醒来,做好早餐,并且离去。
  近来,他愈睡愈迟,不甚安稳的面容,不似沈睡,倒像──昏睡。
  伸手,探不到鼻息,她心脏揪沈。
  恍恍惚惚,似有一道模糊身影晃动,宛如水中倒影,无法与实体重迭,伸手抓取,只是满掌空虚,徒留水面余波荡漾,她心惊地看见,倒影与实体,竟是两张迥异的容颜!
  握不住幻影,她下意识抓牢他的手,却极度冰冷、僵硬,一如──死尸。
  她紧紧握着,传递温度,不敢去倾听心房的律动。掌下愈来愈冷、愈来愈冷,她施力狠握,指尖陷入他掌背,脱口一喊:“韩!”
  晃动的虚影渐缓,水面余波静止,缓缓地,与实体合而为一。
  倾身,贴靠心房,那儿,开始有了极浅、几乎感受不到的微弱跳动。她松懈下来,攀缠着,闭上眼睛。
  随着天气愈冷,他的脸色更苍白,愈来愈容易疲倦,有时,还能由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强抑的痛楚,初醒的清晨,寒冻的低气温,却诡异地冒着冷汗。
  “今晚,来不来?”早餐,她做的,他已无余力。
  “嗯。”
  端来加温后的鲜奶递去,一交一握中掉落桌面,漾开一片纯白,滚落的玻璃杯荡开清脆的碎裂声响。
  他愣愣注视指掌三秒,旋即扯开笑。“对不起,没接好。”
  她不言不语,凝视着他,在他弯身要捡拾碎片时开口:“我来。”
  在她背身之后,他才逸出浅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叹息,伸手碰触盘中吐司,费力使指掌弯曲,而后──由掌心滑落。
  “我喂你吧?”不知何时,她清好地面,站在他身后。
  他回眸,扬起她熟悉的笑。“不。”朝她伸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碰触到纤指,她主动回握住,五指交缠。
  “向晚,我打算结束手边所有的工作。”
  “与我何干?”
  另一手,抚上她淡漠无波的容颜。“向晚,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你。”
  “这算摊牌?你想结束,专心回到她身边了?”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这一回的叹息,咽入喉中,淌入心扉,苦涩蔓延。
  “你爱我吗?”她定定凝视他,似要看进他灵魂深处。
  这一回,他没闪躲,亦不规避,坦言道:“爱。”
  “那就别走。我不在乎是二分之一、三分之一,还是更少。”
  是唯一。他没说出口,只是沈默。
  气象报告显示,又有一波冷气团压境,今早开始,陷入入冬以来最低温……
  徐瀞媛拉拢大衣,将身子裹得更密,加快脚步往家门方向前进,在靠近大门时,寒风中伫立的身影闯入眼帘。
  “品璿!”她讶喊。“要来怎不先打个电话?”
  他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指尖碰触到他冻寒失温的手掌,她握牢。“有事进去再说。”
  找出钥匙,开门上楼,她放下采买的日用品,进厨房冲了两杯热可可。
  他安静打量这间单身女子套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追求她的男子从来没少过,而杨品璿从一开始就是那幸运且唯一的入幕之宾。
  里头摆满了他们共有的点点滴滴,生活照、出游时买回来各式异国风情的纪念品、共同选购的每一项生活用品、送她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交往阶段的每一个代表性物品、过去无数个夜晚夜宿留下的男性用品……强烈显示出某个男人在她生命中存在的痕迹,更足以说明她的私生活严谨自律,一年来未曾有其他男人入主过这间小小套房。
  “你不会忘了那是三年前我们出游东京时拍下的照片吧?”他正站在一帧放大的合照前,她端来两杯热饮,一杯放置桌面,另一杯放入他掌间。
  “记得。”双手捧着杯缘,眼神幽深。“那年,情正浓时,杨品璿事业稳定,心情、环境,什么都对了,你们出国散心,那段时间没再刻意避孕,两人约定好若是怀孕便立刻结婚。当时,有另一位政商名流的独生子正热烈追求你,他也知道,而你父母比较希望你嫁入豪门,为此,你和双亲闹得不甚愉快,你们需要一点决心去坚定你们携手未来的选择,例如怀孕。”
  “干么讲得好像不关你的事的样子?”完全置身事外的口吻,陈述着一件知道的事。
  他没回应,转而问:“这一年,我没踏进这里一步,你不问为什么?”
  她摇首。“不问。”
  “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呢?也不问?”
  “不问。”
  “那么陌生的我,也不问?”
  纤指微微一颤,揪握住丝质窗帘。“我说过只要让我看得见你,别再、再像那一个月人间蒸发,彻底消失在我生命中,让我找不到、心慌害怕……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他低低叹息,抬眸,流泄深沈无奈。“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包括杨品璿的病、他消失的原因,但是你选择了自欺,只要能留住他的一切,尽管只是一记笑容、一个温柔的眼神、属于他的躯体,只要还能看见他凝视着你的微笑便够。”
  “不要……不要再说了……”她微慌,声音虚软,竟无力阻止他。她不要、不要听他用如此淡漠、事不关己的口吻说话……
  “所以,我不能吻你、不能抱你,因为我不是──”
  “我叫你不要说了!”一记巴掌冲动挥去,截住话尾。
  眼对着眼,无言,空气凝窒,吐息声清晰可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僵着手,微慌。
  他只是望着她,没有动作,好半晌才又开口:“他很想告诉你,谢谢你一直那么坚定地爱他,在你有更好的选择时。就算你不想听,我也有义务让你明白,杨品璿很爱你,不曾背弃,一直到死,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是你,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想选择和你再爱一回。”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他抽来几张面纸递去。“对不起,我不爱你,所以无法安慰。”
  “住口、住口!你凭什么!凭什么用这张脸、用他的声音说不爱我……是谁给你的权利……”她又挥出一掌,再一掌,他没闪躲,她泄气地弯身痛哭。“为什么要说……我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不在意……他早已死去……不在意你不是他……只要……只要还能再看着这张脸……寄托漫无边际的想念……就够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那么残忍……”
  “对不起,这对你不公平,但请相信,我也不好过。这里,保留了所有关于他的习性,他的记忆、他的一切,主要是怕我亏待了你。拥有双重记忆与人格特质,刚开始的我几乎要意识错乱,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力去取得平衡点吗?他放心不下你,怕他走得太突然,你一辈子都不能释怀。能为你、为他做的,我已尽力,这一年当中,你该有心理准备,早晚要面对这一天。
  “我的时间不多了,请容许我的自私,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想完完整整属于我爱的那个女人,我是为她而来,为她熬这些苦、这些磨难,这点小小的要求,应该不为过。”
  “你……要走了?”她仰起泪眼,心慌地问。
  “嗯。”
  “为什么?我以为……以为还可以更久的……”就算永不相见也好,起码她知道,属于杨品璿的某一部分,仍在世上安好存在着,会笑、会动、会说话……
  将杯中热饮一饮而尽,轻放桌面。说不出哪里怪异,总觉他动作有些许僵硬……
  “你……”
  他苦涩地扬唇。“我想做什么,不代表这副身躯能受我支配,一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那么品璿,就真的是彻彻底底由世上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脏重击,痛得脸色发白。
  “他一年前就死了,你早该明白。”却至今仍看不开,傻,好傻的女人。
  “你自己保重,我该走了。”他还得回到他的女人身边,另一个同样痴傻的女人。
  她惊跳起来。“你、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不了。你自己,好好过日子,不一定得忘记他,只要当成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段,放在心底回忆就好,另外找个值得爱的男人,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幸福的可能。”
  “你也会,这么告诉她吗?”
  “会。我和他,都会这么告诉我们所爱的那个女人,希望她们在没有我们的人生里,依然能够坚强地微笑着,开创属于她们的幸福。”
  “嗯,我会。”她逼回泪,强逸出笑。“如果看见他,请替我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很好,如果、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我也还要再选择他一次。”
  “好。”他转身,没再回头。
  而她,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放任自己最后一次,痛哭失声。
  回到家,一室静悄悄。
  他来到卧房,她不甚安稳地蜷睡在床上。
  一到了冬天,这名女子总是贪眠,喜欢将棉被厚厚一层地裹着,只露出两颗又圆又亮的眼睛,毛毛虫似的。
  她贪懒,老是要他抱,汲取体肤相偎的温暖与依恋。
  他也总是宠着她、纵容她,有时大脚丫缠着小脚丫,在床上喂她,共同解决一碗热粥。
  她体肤偏凉,他会将冻寒的小手抓进他胸口,煨暖。
  无声走近,掀开被子一角,钻入。她微微惊动,抬眼见是他,又放松下来。
  “你回来了──”身体本能地偎靠而去,他伸臂,自然而然地收拢,掌心温柔地轻抚发丝,一下,又一下。
  她满足地喟叹,眼皮缓缓垂下。“我以为,你回到她身边,不再来了……”
  梦呓般的轻喃,他听见了,轻叹。“你在乎我回不回来吗?”
  “在乎。”
  “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都给你,完完整整属于你。但是你得答应我,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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