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不,甚至该说整个实验室,很快地弥漫着浓烈的呛鼻味。
实验室里的人开始慌乱了起来,大家一劲地往外逃奔。
慕容蕾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等待着,一会儿后,就是她下手最好的时机。
N5-33!不见了!
就在确定火警只是虚惊一场,所有的人再度返回实验室之后,N5-33就消失不见。
这之间,不过就十几分钟的时间,遗失的却是这段时间来,所有人所付出的心血。
不仅N5-33出的原样本被盗走,连新开发出来,能解体内累积毒素的培育菌种,也一并地被盗走。
这个消息,当然很快地由奈良传回到位于京都的富山家。
正式会客的大厅中,气氛冷凝,富山岐睃一向冷俊的脸孔,更沉凝了几分,坐在宽大的主位上,他静默着,只是用一对冰冷锐利的眼,看着那位跪俯在杨杨米上,年纪已过半百的生物医学博士。
“报、报告大少爷,事情的前后经过就是这样了。”津川博士,富山家实验室的主持人,此刻巍颤颤地跪在杨榻米上,边说边磕头,羞愧得只差没把整张老脸给埋进杨榻米里,以赎其罪。
“你的意思是说……”富山岐唆看着他,脑中倏地闪过一个身影,一个萦回在他脑海、梦中六年了的身影。“侵入实验室的人,可能对于实验室和实验室周围的环境,相当熟悉?”
思及了她,富山岐睃的脸色除了阴寒,更沁人些许隐藏不住的愤怒。
又到了这个时节,每每到了樱花开的时候,她就跳进他的脑海里,不分日夜,不断地、不断地骚扰他。
“看样子是的。”津川博士一抬起脸来,见到一向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老板,现在居然怒容照颜,脖子一缩,他又趴回地上去磕头。
“报告大少爷,搞不好对方已经暗中观察,跟踪、调查了我们的实验室许久。”
所以才能在短短十数分钟之内侵入,无声无息地盗走东西。
“那个地方全是私人地,我富山家在当地建设实验室已经三、四十年,从没有外人闯入过,甚至极少人知道,那幢度假用的森林木屋后,有一栋设备精良的实验室。”富山岐睃冷冷地说。
当然了,有一个人除外!
不觉地,他的脑海中又闪过她的身影。
他曾经带着那个女人,在木屋里度过了让人永生难忘的一星期。
“这……”津川博士突然噤若寒蝉,头不敢抬,紧张发抖地吞咽着口水。“大少爷的意思是说……有内贼?”
试问,谁敢呀?
富山家拥有着全球最精密的情报系统,只要是与富山家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神医世家能救人,也绝对能轻而易举的让人死。生和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线之隔。
这样一个可怕的家族,试问实验室里那堆只会做实验,只会看数据,只有头脑、没有体力的学者专家们,谁敢背叛?
“……”富山岐睃不语,仅用冰冷的眼神看人。
倏地,他突然由主位上站起,随着脚步往前一跨,张口大喊:“纯一,去叫小海进来。”
一直静静待在厅外等候的管家宫本纯一,一听见主人的召唤,应了声是,便转头退了下去。
不到一分钟,厅外传来了急遽脚步声,名唤小海的男子脱掉鞋子,弯着腰,恭谨地进屋来。
“大少爷,你找我?”
“去办这件事,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结果,如果必要,你可以请台湾炎门,我的好友长孙炎支援你。”
富山岐睃匆匆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指示,将纸递给刚好走到他身前的小海。
“是。”接过纸,小海沉声一应,转身准备退下。
“小海。”富山岐睃却突然出声,再度唤住他。
“大少爷还有事?”
“把你的耳朵附过来。”富山岐睃冷冷地说。
小海依言靠了过来。
富山岐睃低声问:“你跟在我身旁几年了?”
小海低声答:“已经五年三个月又三天。”
他的命是富山岐睃救的,而救他的条件,就是从他重获新生的那一天起,他的命就是富山岐睃所有,而他也成了他的助手,一直紧跟在他身旁。
“很好,你记得非常清楚。”富山岐睃满意的抬起手,拍拍他的肩。
“记得,把这张纸看清楚后,就销毁掉。”
“是。”小海敛眸说。
“还有……”富山岐睃想了下。
“……”小海不语,等着他交代。
与他对望会儿,终于,富山岐睃再度靠近他的耳旁,用仅让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这件事,先别让我父亲知道,万一走漏了一点点风声,我唯你是问。”
看着他走远,富山岐唆再看着仍静静跪在一旁的津川博士一眼,他走过来,沉声说:“你先回实验室去吧!”
他的话如同大赦,津川博士只差没当场磕头道谢,站起身来,一再地点头致歉。
“大少爷,谢谢你没追究,我代表实验室里的所有人,向你道谢。”说完,他转身欲退下。
“等一下。”富山岐睃唤住他。
津川博士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封锁消息,告诉大家,一丁点都不许谈论,连私下耳语都不准!”他命令。
看着他的身影朝厅外走,不觉地,富山岐睃的眸光又让屋外几丛的樱花树给吸引了去。
同样的季节,同样是落樱缤纷,那人儿就如樱花般柔弱,陪伴在他的身边,安抚了他的心,让他为她着迷、让他为她深陷……
然而,她回报给他的,却是盗取了他的东西,戏弄了他的感情,带给他耻辱!
“烦!”哇了声,他扬脚踢翻了一旁一只百年骨董壶,壶里插着的花卉和水渍洒了一地,他低头看了眼,转身朝外头走了
希望这一回不是她,否则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不到二十四小时,小海甚至还亲自走了趟台湾,在入夜时分已经将事情始末调查清楚,回到富山家。
深夜,属于富山岐睃居住的东边院落,灯火通明。
和式门内,一片狼借,被因过于气愤的主人摔坏的、扫落的物件,不论是骨董、字画,还是奇珍宝物,此刻全成了碎裂、毫无价值的垃圾,残破地散落在杨榻米上。
“我真该杀了她,在六年前就该杀了她,那个该死的女人!”暗沉着脸,富山岐睃气极了的大吼。
他手中揉捏着小海在几分钟前所带回的资料,指节因使力而泛白,泄愤似地。他将纸团狠狠地抛到数步之外。
东西,果然是那个女人偷的!
而那个女人更该死的还隐瞒了他一件事!
“小海,把小孩给我接走,马上。”冷着脸,富山岐睃又扫落、砸碎了一只青瓷花瓶。
这些年来,他从没想过要找她,否则以富山家的情报网络,要找到她,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因此,他完全不知道,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残疾的女儿。
而现在,他的女儿就躺在医院里,半昏迷、无助地等待着赴美进行换心手术。
“大少爷,那……”把小女孩接走?行吗?接下来的换心手术怎么办?
小海不敢多言,只皱了皱眉头。
“我富山家的小孩,还需要外人来替她开刀吗?”
“……”确实是不用。
“那个女人一定还没回到台湾吧?”看了小海一眼,提到了慕容蕾,让富山岐睃的脸色更难看。
“听说这次委托她盗取东西的人,是香港的掮客,按着时间推算,她应该会搭明日最早一班的飞机,回到台湾。”小海照实回答。
薄略的唇线紧紧地抿起,仿佛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做接下来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随着浓眉锁紧、锁紧、再锁紧,富山岐睃的眉宇问拧出了一道深深沟壑,他终于做不决定一一
“跟香港的杜凡联络一下,请他帮忙,然后你到台湾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押回来。”
小洁不见了!
这是今年度她听过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事。
一个呈现昏迷状态、全身插满了管线的小女孩,怎会无端从医院中消失?
当慕容蕾接到了李静依拨来的电话,说小洁在医院里不见了,她即匆匆地由香港赶回。
下了飞机,她直奔医院,谁知才一推开病房的门,即让人用枪抵住脑袋。
“是慕容小姐?”站在窗边的小海问道。
他一手持着枪,枪管正抵在李静依头上,并以了指压在自己嘴上,示意她闭嘴。
“我……是。”看着静依,慕容蕾再看看另外两个手中握着枪的男人,她大概已能猜出他们的来意。“是他让你们来杀我的吧?”
她早在盗取N5-33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富山岐睃绝对会很快地就查出,东西是被她所偷走。
小海没说话,仿佛是不怕她逃走,他甚至向一旁握着枪的两个护卫使眼色,要他们先将枪收起。
收到他的暗示,两名护卫将原本指向慕容蕾的枪收起。
“我的女儿呢?”
人是被他们带走的吧?
思及此,她的心咚地一沉。
他一定知道她偷偷地生了他的女儿,所以才将小洁给带走!
“我的女儿呢?”她很激动地瞪向小海,情绪突然失控。
见她激动的模样,一旁的李静依挣扎了起来,想上前去安慰,无奈头上被人抵着枪管。
“慕容小姐,我的主人想见你。”小海静静地说。
“小洁呢?”慕容蕾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仍不放弃问出女儿的下落。
“小小姐会平安无事的。”
“果然是他。”亲耳听到了证实,慕容蕾顿时全身瘫软无力地滑坐下来。
就在这时,李静依再也顾不得一切,她推了小海一把,奔向慕客蕾。
“蕾蕾。”她抱住她,只见慕容蕾早已泪流满面。
“静依,他一定会抢走小洁,这辈子,恐怕我再也见不到小洁了……”
心头酸痛满溢,慕容蕾哭得肝肠寸断。
“这个该死的臭男人!”李静依咒骂。“他妈的臭男人!”
“你,闭嘴!从现在开始,你要敢再骂一句,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李静依岂会在乎他的威胁。
“我就是要骂,你他妈的有胆,就打爆我的头!我李静依不仅要骂你们几个臭男人,更要骂你们远在日本京都那只缩头乌龟?那个自以为是、那个自命清高、那个没长眼的、该被天打雷劈的富山岐睃!”
“你……”无法忍受有人辱骂他的恩人,小海气极了,“你再骂一句的话,我就马上杀了你!”他将枪口抵近李静依的脑袋。
李静依还真想张口继续骂,慕容蕾骤然伸手,捣住了她的嘴。
“跟她无关,你们要抓的是我。”她用乞怜的眼神,望向小海。
小海的心一软,收起枪。
“走吧,慕容小姐,我家主人正等你。”
“蕾蕾,别跟他们去。”李静依担心的伸来一手,紧紧握住慕容蕾的手。
慕容蕾无力地勾唇一笑,挤出一抹凄灿的笑容。
“静依,让我去吧,就像我之前说的,该来的,总还是会来,何况小洁现在在他手中,我能不去见他吗?”
说着,她站起,不再回头地往外走。
她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也没想过,两人再度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慕容蕾走过长长回廊,双目所及的景致,不知在她的脑海、她的梦中出现过多少回。
尤其是他屋前那一大片的樱树林,还有两人时常相依坐在回廊上谈天的画面。都是她这一生最宝贵的回忆。
不知走了多久,押着她走的小海终于停下脚步,两人已来到富山岐睃的屋前。
“大少爷,人带到了。”小海站在门外,抬手轻敲了和式拉门数下,轻声说道。
屋里先是一阵沉默,让人以为里头根本没人,然而,就在小海再度抬起手来,准备第二次敲门,沉稳冷然的嗓音传来————-
“进来。”
听到那既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嗓音,慕容蕾的心口瞬间揪疼了起来,她的双眸紧紧地瞅着前方,仿佛那两扇拉门都不存在,她能直接看见屋里的男人。
“是。”小海一应,先将拉门左右推开,然后站到一旁,等待着身后的慕容蕾跨步入内。
慕容蕾轻轻地咬着嘴唇,踌躇了下,还是低着头,识时务地往内走。
“小海,你可以下去了。”屋里的人再度开口,仍是命令的语气。
“是。”屋外的小海恭谨地一应,缓缓地将拉门给合上。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是来自于外头微薄的光线,这让她想起了六年前,他差点失手杀了她的那一夜,屋里同样黑暗,让她见不到他的神情……
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富山岐睃终于开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
“……”她不敢回答,双目直视着前方,张口咬着自己握成拳的手,心里激动着。
由于瞳仁已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她终于能较为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他。
那张俊颜仍旧没变,浓黑的眉、直挺的鼻、锐利的眼和薄略的唇,还有如刀凿出来般有形的颚线。
天啊,直到这一刻,慕容蕾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他!
一滴滴的眼泪,莫名地在她的眸眶汇集。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他又问了一次。
他倏地由座位上站起,不过眨眼工夫,他已来到她的面前,伸来一手,粗暴地将她给揪起。
终于,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容颜,就如她思念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是,他的眉心多了道浓得化不开来的结。
“我真想杀了你!”富山岐睃将她揪近,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气愤、他懊恼、他几乎又要失控,他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六年,为何她依然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让他一向让人害怕的冷漠,和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全都消失无踪?
“……”慕容蕾仍旧无语,只是咬唇,流着泪,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泪眼似在做无声的控诉,好似对他说着,他的无情伤了她。
“你认为我不应该杀你吗?”他粗鲁地摇晃着她。“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就算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他从未如此激动的吼叫过,随着吼声结束,他一把将她给摔了出去。
慕容蕾纤细瘦弱的身子,岂堪承受他的力道,砰地一声,她摔向墙边摆放着各式观赏用花瓶的架子,架子摇晃了下,所有架上的花瓶皆往下掉,碎了一地,不仅割伤了她,倒下的架子也不偏不倚地压上了她扑倒的身子。
“唔……”咬着唇,她不敢痛呼出声。
富山岐睃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受伤、看着她流血、看着她被架子压住,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
“说,N5-33你交给谁了?”压抑下心头的不舍,他一心只想她痛苦。
她应该愈痛苦,他就愈快乐呀!
但,为何不能?
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地苍白,为何他却得不到任何的快乐?
“唔……”慕容蕾咬着牙不说,抽不出被架子压住的一脚,她的额上已因疼痛而淌出涔涔汗珠。
“说!”他在她身旁蹲了下来,一手掐紧她的下颚。
“我……”不,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害了小山!
如果让他知道,东西她带到香港后,是交给了小山,再由小山拿去交给山猴的话,依富山岐睃的性格,肯定不会饶过小山。
“说!”为了逼她说出东西的去向,他在她受伤的一脚使力一踩。
“啊!”慕容蕾痛得尖叫出声。
“你再不说,我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