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莎惊愕地瞪视他。
“桑先生——”
“真该死!”他重复着说,而且脸向她贴得更近。
“你——不要——”
仿佛没有听见她害怕的话语,他的唇已经蛮横地压向她。她惊惧挣扎,他强硬索取,一推一拉之间,双唇相触仅只几回,而每回约是一秒钟。
桑肯恩为这欲望呻吟着,因为他渴求更多;他要她的唇紧紧贴着他的唇,他要她的舌与他的舌缱绻相缠,他更要她在他的怀里软化、投降。
“别抗拒我,黎莎,放松接纳我。”他低喃,声音里有着炽热的欲望。
安黎莎则哭了,她在推拒及妥协间啜泣,她无法相信自己又一次被逼至这样的绝境。
“不要,求求你,不要——为什么这么对我——”她低声哭喊,却无法将句子连贯,因为唇上传来的压力一直未曾稍减。
“啪”地一声,后头厨房的门被推了开来,接着响起娜娜的惊叫。桑肯恩楞住不动,安黎莎掩面而泣,整个前厅的气氛一片混乱。
然后桑肯恩缓缓地站起来,拋下这一切往他的房间走去,接着安黎莎也哭着跑出前厅,留下娜娜不解地推敲着事情的始末。
晚餐时,桑肯恩出现在餐桌前,当他发现安黎莎不在场时并未多问,只是坐下来静静吃着面前的沙拉和鸡肉浓汤。
此刻娜娜走近餐桌,开口说:
“我去问过黎莎,她还在哭,根本不想吃东西。”她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怎么回事?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食物在桑肯恩口中如同嚼蜡般索然无味,他之所以出来晚餐,不过是抱着极渺小的一丝希望,他期盼能在餐桌前看见她,他需要知道自己是否被原谅了。
冷静之后,他承认刚才在前厅对她所做的事是多么无礼且不可原谅。那个女孩并未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不听使唤的自制力,而他狂暴粗鲁的举动正如娜娜所言——吓坏了她。
虽然桑肯恩不会承认,但他却害怕极了。今天之前他从未想到自己对安黎莎怀有如此强烈的拥有欲望;而认清这件事后,他就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迎头击中般地难受。
女人对他而言总是可有可无,而安黎莎为什么竟该死地不同?尽管尚未弄清楚这问题的答案,他认为自己该解决刚才在前厅所发生的尴尬。牧场的工作会耗去他很多体力,他不希望未来的每一餐都吃得食不知味。
娜娜仍在原地瞪着他,桑肯恩放下汤匙站起来,面无表情对她说:
“把她的晚餐装盘,我送到房里给她。”
“你?送晚餐给黎莎?”娜娜皱起鼻子。“不会有用的,你忘了惹她生气、让她哭的人是你?”
桑肯恩用着警告的眼神望向娜娜,而娜娜也很清楚那是要她闭嘴的意思。老板情绪不佳,即使是一向直呼肯恩名字的她也只能吐吐舌头照他的吩咐去做,把沙拉、面包和鸡肉浓汤摆上托盘递给他,考虑了半晌又迟疑地问:
“你会向她道歉吗?我去看她时,她羞愧得连抬头看我都不敢,你应该做点什么让黎莎明白她不需要如此,毕竟——”她瞄了他一眼。“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错全在我,如果你允许,我正尝试去做一些弥补。”
娜娜会意地侧身让出路来。
“你的尝试可得耐心点,想想你欠她的可不只一句『对不起』。”她叮咛着,而桑肯恩已经不耐烦地走开了。娜娜耸耸肩,开始准备端食物给霍奇。
该死!连娜娜都在告诉他该怎么做,而她不过是刚巧撞见了他们的接吻。不,诚实说来那不算一个吻,充其量只能算是“攻击”。他攻击了那个柔弱无助的女子,他幽默地挖苦自己一下,这不就是此刻他拿着托盘的原因?
越靠近她的房间,桑肯恩的步伐越慢,行事一向甚少犹豫的他忽然间迟疑了起来。要是她还在哭怎么办?他无法应付一个满脸是泪的女人,尤其他根本还没有想出该对她说些什么。
再怎么拖延都是可笑的,屋子就这么大,他能花多少时间去走?一抬头就已经到了客房门口。他举手,又放下,第一次讶异自己居然这么紧张。他微微扯动嘴角,适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进去求婚!而他早就决定这辈子不会要求任何女人和他共组家庭了。
想通了之后,桑肯恩举手轻轻敲了敲门。他可以应付的,不管安黎莎已经恢复平静还是仍在哭泣,他一定可以冷静超然地安抚她。
推开门走进房间,桑肯恩发现安黎莎已经不哭了,她好象在缝补着什么。
缝东西?这是她发泄情绪的奇怪方法吗?桑肯恩蹙眉往她走去,她的反应却说明了她以为进来的人是娜娜。
“谢谢你,娜娜,我没事了,晚饭我等会儿再吃,你——”安黎莎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一抹笑容就在看清来者是桑肯恩时便消逝无踪,脸色也益显苍白。
桑肯恩把拖盘置于桌上,嘲讽地说:
“很明显,你从不曾想过我会替你送晚餐来。”
“劳烦你了。”安黎莎只能这么说,双手竟不可控制地开始颤抖。
桑肯恩眯起眼睛,因为他看见了她紧紧相握且不断颤抖的手;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他更清楚让她怕得发抖的人是他,这一点令他几乎又要发怒。
“没有人亲吻过你吗?安小姐,还是你只对我的吻感到厌恶?”他邪邪地问,刻意想激怒她。
可惜安黎莎没有勇气对他生气,她最不想做的便是和一只狮子对峙;桑肯恩失去控制时会变得多么强硬蛮横,经过了这一次,她应该更清楚。
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低着头以强装出来的淡然说:
“你在前厅对我所做的事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住进牧场代表我得接受这样的侮辱,我希望你允许我立刻离开。”
这些话让桑肯恩想起自己送晚餐来的目的,他是来安抚她,并非赶她离开。
“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他问,语气不再讥嘲。
“我可以去依玲那里,她——她曾邀我和她同住。”
“依玲那里人来人往,口耳相传,你喜欢天天有人同情地问起有关你五年前离开天使镇的原因?”
安黎莎倏地站起来,终于直视他的双眼,只是她的眼神像是溢满着受伤的神情。
“你——你没有资格提起这件事!”她稍稍提高了声音,有股冲动想把往事对他和盘托出,让他明白自己才是最最不该拿这事来伤害她的人。
桑肯恩有些讶异她的爆发,随即耸耸肩。
“抱歉,我无意提起令你难过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依玲那儿并不会比这里适合你。”
“环境无法完全适合我,但我必须学着去适应环境!在外头几年我早已学会这点。”她坐回床上,继续替衣服做粗缝。“谢谢你替我送饭来,如果没别的事——我想继续我的工作。”
他没有离开,反而靠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你在缝什么?”他问。
“衣服。”
“衣服?需要衣服为什么不去买?要这么辛苦自己缝?”
“我要是有钱就不会寄居在这里,而且这衣服是做来卖的,不是我自己要穿的。”她淡淡地回答,一心只希望他尽快出去,好让她加速完成这件衣裳。
“你帮娜娜的忙就能住在这里,而这里衣食无缺,你何须急着赚钱?”
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需要挣来的每一分钱来帮我离开这里、离开你。”安黎莎声音虽低,却很清晰地传遍整个屋子,当然也传进了桑肯恩的耳里。
“你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离开我。”桑肯恩由齿缝挤出第一句,却把第二句咽回肚子里。
“我要走。”安黎莎头也不抬地回答。
“为什么?就因为我在前厅对你的侵犯举动?”桑肯恩走近一步,再次解释:“那只不过是个吻,你不需要这么——”她受伤及恼怒的表情令他无奈地住口。
“好,好!我愿意为刚才在前厅所做的事向你道歉,是我无礼的冲动冒犯了你,请你原谅。这样可以了吧?你能不能别再提起离开的事?”
“如果发生在前厅的事对你——对你而言是如此轻贱,为什么你还要做它?”安黎莎既生气又羞愧,她一味低头将针穿过布料,这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多变的情绪,实际上她根本心不在焉,几次差点扎伤了手。“我迟早要离开这里,你下午的行为只是增添了我的决心。”
“我绝不允许你再回去过那种孤单无依的生活,绝对不行!”桑肯恩懊恼地背过身去。轻贱?他对那个吻有太多的感觉,但绝对没有“轻贱”的意思。而且他已经道过歉,她究竟还要要求什么?天知道他对她已经做了这一生中最大的让步。
“你无法命令我,桑先生,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安黎莎的勇气终于被激了出来。
“天杀的,我不能。”桑肯恩吼着,随即又想起娜娜的话,于是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抑高涨的挫折感。
真该死,他又在吓唬她了!这样不仅解决不了事情,还会使他俩之间弄得更僵。
“怎么样你才肯打消离开这里的念头?”他干脆直接问。
这句话倒叫安黎莎讶异了,他说得好象很希望她留下来似的。
“为什么你会在乎我留不留下来?”她低声问。
桑肯恩回过头,用着可以令她脸红的炽热眼神凝视她。
“你明知道我对你有股莫名的情感,强烈而难以解释。它们深入我的血管,扰乱我的心跳,混淆我的思考方向,还挫折了我傲人的自制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乎你的去留,也许你愿意好心地给我一些提示,安小姐。”他说得令她脸红心跳,看向她的那双眼睛更是深情如泉涌。
对于桑肯恩的告白,她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于是低下头去继续缝她的东西。天!瞧瞧她先前缝的,针距大小不一,线条也歪了,明显是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响,她必须把它们拆了重新再缝一遍。
见她似乎不打算说话,桑肯恩只好再度开口。
“现在告诉我,你是否已经打消离去的念头了?”
安黎莎依然没有回答。她想走,而他不同意,现在说出来也没有用。
“沈默究竟代表什么?”桑肯恩的饨耳音说明他正极力召唤他所有的耐性。“我需要保证,请你对我说你绝不会一声不响地悄然离开。”
“你也能给我保证吗?”安黎莎也低声地问。
“什么?”桑肯恩怀疑着自己的耳朵,她居然在对他要求某项保证。
“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你能否保证——你必须允诺不再企图侵犯我,即使只是一个你认为没什么的——吻。”话才说完,她就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感觉很不自在。
“你这么讨厌我的亲吻吗?不少人说过我有一流的技术呢!”桑肯恩挑逗地看着她,语气有危险的味道。
安黎莎的脸羞得更红,根本拒绝抬头看他。
“你——你不该说这些话,它们听起来很——很不规矩。”她吶吶道,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形容词。
“我只是个野蛮的恶棍,对你所谓的规矩自然懂得不多。”桑肯恩语带嘲讽。“放心吧!安小姐。除非有你的允许,否则我绝对不会再无礼地攻击你,这样可以了吗?”
她点点头。
“只要你记得自己的承诺。”她暂时是无处可去,甚至依玲那儿也如他所说的不适合,除了留下来,她已别无选择。
“不再计画离开?”桑肯恩问。
“嗯。”
桑肯恩微微掀起嘴角,脸上的神经仿佛轻松了许多。
“那么吃饭吧,别再缝那东西了。”
“我必须做。”她简单道。
“住在这里并不需要什么开支。”桑肯恩又挑起眉,一副很自负的模样。
“我毕竟不能永远待在这里,而且我需要存钱好向葛海瑞取回我父亲的遗物。”
“葛海瑞?”桑肯恩的眼睛眯起一条线来。冷冷地说:“那个人渣,聪明的话你应该避免和他有任何接触。”
“我也讨厌再见他的面,但我欠他的钱还是得还清,否则他不会把我父亲的遗物交给我。”
“遗物?”
“一些琐碎不重要的东西,不过总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你为什么欠他的钱?”
“依玲没告诉你吗?我欠他的是我父亲的丧葬费和拖欠的房租。”
桑肯恩似乎在她话语中察觉一丝讥嘲,不过他终究选择了忽略。
“他声称你欠他多少钱?”他继续着原话题。
安黎莎把详细的数目告诉他,手中的布,也已拆去缝坏的旧线条,她预备缝上新的。
桑肯恩听了之后,两道浓眉耸得更高,心里也有了盘算。
“我相信他在坑你,安小姐,即便是美国州长的葬礼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也许我父亲真的积欠了他数个月的房租。总之,现在是他说什么就算什么,就算是谎言我也无法证明,只能照着去做。”
“你要缝多少件衣服才还得清那笔钱?”他问。
安黎莎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无答案。
桑肯恩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对她说:
“让我先替你还这笔帐吧!”
安黎莎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许的感激,因为她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她还是摇头。
“我不能接受,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你应该接受我的提议。”桑肯恩仿佛知道她会拒绝地立刻开始展开他的说服力。“我们都同意葛海瑞是个不下于我的浑蛋,如果他决定替你的负债计算利息,而且迟一天加一些,那么,你可以肯定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还清债务了。”
“可是——”安黎莎现在才想起利息问题。以葛海瑞卑劣的人格推敲,的确极有可能这么做,毕竟他很希望她永远拿不出那笔钱,以便能合理地逼她结婚。
“葛海瑞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他会坚持处理你父亲的后事,完全是因为觊觎你。”桑肯恩继续道。
安黎莎苦笑。
“依玲对你说的还真不少。”
“她并非多嘴,只是恰巧非常关心你,又觉得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用解释,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怎么样?让我先替你将欠葛海瑞的钱还了吧!”他看着她,衷心地希望得到她的首肯。“我很清楚你不喜欢亏欠他人,可是相信我,安小姐,欠我比欠葛海瑞要愉快多了。尽管你对我没有什么信心,你的好朋友潘依玲却对我评价颇高,就凭这点,还不能说服你我的价值观远比葛海瑞高尚吗?”
“桑先生,你不需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并未暗示过你和葛海瑞是同一类的人。”
“即使在我贸然亲吻了你之后?”桑肯恩嘲弄地一笑,但在发现安黎莎的神情又转为恼怒时,他不禁想咒骂自己。他在做什么?他又在逼她逃向葛海瑞那个家伙的陷阱吗?“抱歉,我似乎离题了,让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让我先替你还清负债?我很诚心提出这个建议,希望你能考虑所有的情况后给我一个我期待的答案。”
经过良久的沈默,安黎莎开口说:
“似乎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听你的。”
桑肯恩又动了动嘴角,心中快活了起来。
“这回答并不是非常令人满意,不过也够了;明天我就陪你去还钱,既然你已经不需要急着赚钱,是不是可以考虑先吃晚餐?”她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我会吃饭,也会自己把钱还给葛海瑞,我只希望你把要借我的钱交给我。”安黎莎坚决地说出她的决定。
“我预期葛海瑞不会平静地接受你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