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贵姓?”她冷挑起眉。
她身边的游北督则是以保护的身份挡在两人之间。“梅先生,有事?”
废话,看不出来吗?“亮岑,你不要误会,琼玲只是我的朋友。”
“我见过她。”她淡道。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见过许琼玲,就是在四年前的各大派对上见到的。而她那个时候,就是以刚才那种姿态霸着他不放。
“对啊,你们刚才见过面了。”琼玲说了,她是代表公司来跟安雅洽谈公事的。
“不,四年前就见过了。”
四年前?他意会了。“那是陈年往事。”
“我知道。”但还是不舒坦。
“嗯哼,看来你确实很注意我呢。”梅友虔笑得浪荡。
否则她不会把他身旁的女伴都记得那么清楚。
“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就是因为注意,才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
“等等。”他轻扣着她的手。“待会,我接你下班。
“不用了,我晚上有事。”瞪着那双扣在腕上的手,想着刚才还被另一个女人给握住,心里就一阵反胃。
“什么事?”
“总裁与我今晚有约。”游北督再次护驾。
梅友虔横眼瞪去。“你跟他有约?约什么?”瞪着游北督,话却是问着苏亮岑。
“当然是婚前的感情交流。”游北督笑容可掬。
梅友虔把视线调回来,锁在苏亮岑有些无措的神情上。“他说真的?”
“只是一顿晚饭。”她说过她不婚的。
“你一定要去?”
不去怎么把话说清楚?但北督就在身旁,总不好当着别人的面,给他难堪吧。
“抱歉,我一定要去。”
“确定?”梅友虔笑意尽退,眸色猛鸷。
“我……”
“愿你有个美丽的夜晚。”不等她说完,他抛下一句冷冷的社交辞令,转头就走。
苏亮岑回头想唤住他,却瞥见守在大楼门外的许琼玲挽上他的臂,而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她眼睁睁地看着许琼玲坐上他的车,扬长而去,而她的心仿佛也被他给一并带走。
一股被赤裸划开的痛瞬间掐住她的喉头,她张口想呼吸,却是尝到满嘴腥腻……心像是被狠狠地剐走一角,痛楚袭向眉间,濡湿她的眼。
他对她太好,对她太过宽容,教她忘了,他也是个有脾气有情绪的人。
是她太恃宠而骄了吗?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她太天真了。
晚餐地点,挑在一家极富情调的五星级餐厅,成员有苏家四口人外加游北督。
用餐时间,互动热络,唯有苏亮岑一直在恍惚这中。
满脑子不断地想着,他会和许琼玲去哪?他会带她回家吗?会跟她做什么吗?友虔给过她承诺,但此时此刻发挥不了半点效果。
她无法控制思绪,没有办法不胡思乱想,整颗心惴惴不安,很怕他就此不回头。
明明是她洒脱地给予他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事到如今,她竟然如此惶恐失措?
若是,有天,他决定不等她了,要娶别人了,那她……
“亮岑,你觉得如何?”苏父笑声问着。
她回神,两眼迷茫,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随便啦。”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下个星期五,北督,你就过来下聘吧。”苏父闻言。极为满意地拍了拍准女婿的肩。
“嗄?”苏亮岑眉头快打结。“你们说什么?”
“下聘啊!我觉得你们该定下来了,问了你意见,既然你不介意,当然是愈快愈好。”
她怒不可遏地低咆,“我不答应!”
“你刚才不是说随便?”
“我……”
“你不要再任性了,北督不计较你未婚生子,又愿意在公事上辅佐你,你应该要偷笑了。”苏母如是说。
苏亮岑闻言,笑得很凄恻。“我任性?难道我想要自主婚姻,就算是任性?我的人生,为什么不是由我作主?”友虔说的故事还在耳边,她却只觉得好笑。
“你能作什么主?未婚生子?秘密生子?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你真的有好好地在经营你的人生?”碍于餐厅内高朋满座,苏父很努力地压低嗓音。
“我生我的爱的人的孩子有什么不对?我爱他呀,我想为他生个孩子,有什么不对?”想生个继承人,是藉口,实际上,只是因为她爱上他,想要独占他!
“那种抛下你不管的男人,你还爱他做什么?”
“你们……”她未婚生子的事,他们从未过问,怎么现在却自行解读为她被抛弃?“你们根本不懂!”
她快要疯了!抱起还在玩汤匙的女儿,她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亮岑,不管你拒绝她好,愿意也罢,反正你是嫁定北督了!”苏父撩下最后通牒。
她充耳不闻,只想远离这一切。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她的人生会尽如她计算那般顺遂,岂料,她却失算了感情这一环,而把自己给逼进死胡同里。
她到底在干什么?!
梅友虔失踪了。
她手机猛打,简讯狂送,依旧得不到他任何的讯息,就算联络国辉,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现在,她尝到了当初她避不见面时,他尝到的苦思滋味。
以为他蓄意避着所有的人,最后却发现,事情不若她想像,因为有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友虔还是跟以前一样风趣,还带着我到处游玩,说要善尽导游的职责呢。”再次过来讨论会议的许琼玲如是表示。
苏亮岑的脸黑了一大半,却努力地扯出笑意。“那么,你知道要怎么联络他吗?”
“打他手机啊。”如此的理所当然。
苏亮岑垮下肩,明白他只躲着她而已,很蓄意的,很无情的。
难道他真的不管她了?爸妈要逼她嫁人了,他还在这个时候搞失踪,到底要她怎么办?
手机再怎么拨,也连线不到他身上,就好比她满腔愁绪也送不到他身边,她的喜怒哀乐再也没人分享,她才发现不再压抑自己之后,她已经学不会压抑。
最可恨的是,许琼玲天天上门报备他们有多恩爱,每到暧昧字句,那字字如刀,割入心口,痛得要她命,却是哭也哭不出来。
“抱歉,今天就讨论到这里,我必须先走了。”
最后一次的会议,许琼玲不再如前几次那般炫耀着她与梅友虔的感情,而是很紧张地收拾私人物品,像在赶什么似的。
“你跟友虔有约吗?”苏亮岑满嘴酸味。
许琼玲闻言,勾出甜美的笑。“对啊,他昨晚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如果愿意,下午三点在户政事务所碰头,我们要登记结婚。”
话一出口,如蛰雷打在她脑门,痛感透着麻慄尖锐的袭来,她不自觉地颤抖着,想再问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抱歉,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路上塞车,结果被他以为我不愿意呢。”许琼玲拎着公事包,如风远去。
苏亮岑无视会议上还有众多主管在场,泪水就那么无预警地滑落。
改天我要是变心去娶别人,你最好别哭。
他会吗?他会吗?!他承诺过要等她一辈子的!
第九章
打工作以来,苏亮岑第一次在工作场合里失态,也是第一天在上班时间内丢下工作。
她浑身颤抖的无法开车,所以她才坐上计程车,要司机狂飚先回她家一趟拿户口名簿,再到户政事物所去。
三点、三点!三点就快到了!
她不允许,绝不允许他娶她以外的女人!
她承认自己很自私很可恶,可是,她真的爱他,很爱很爱他……
到了目的地,付了车费,她才刚下车,便发觉双腿酸软无力,头上艳阳高照,她却觉得阴冷寒通体。
她恐惧害怕,她不知所措,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她很爱很爱他,只要他的心不变,她愿意顺从父母的意思走进婚姻,但如果对方是他,她真的愿意……
她蓦地停下急奔的腿,因为他已在眼前,就倚在柱子边,一副好整以暇,恭候多时的慵邪模样。
“来啦?”他笑得坏坏的,缓步走向她。
“你……”话未尽,发觉他拿出戒环往她的指间一套,白金象征着不变的爱情,璀璨的钻石火花代表他永不枯竭的情火。
“一句话,嫁不嫁?”他深情楸着阿,突地无奈叹口气,掏出面纸轻拭她啪啦啪啦掉落的泪水。
“你不是要娶许……”她呜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突地,她像个小女孩般哭出声,哭得抽抽噎噎,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啊!”梅友虔见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我没要你哭的,你哭得我心疼死了。”
他只是略施小计要许琼玲帮他试探,却没料到她会哭成这样。
她无法言语,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把她这几年没发泄够的悲伤都一次宣泄。“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哭到快要打嗝,泪水刷掉她的妆,整个彩妆都印在他纯白的衬衫上。
“我没有,我一直要你,说了上百遍你都不答应。”女儿都有了,还不点头嫁人,真的很野蛮捏。“你也不想想,你当着我的面说要跟游北督吃晚餐,我是怎样的心情。”
没有一人男人能够允许老婆和情敌共度晚餐的,至少他不能,他胸襟狭隘。
“他们逼我嫁给北督……今天要到我家下聘,我一直要告诉你,你都不接我电话……”悲伤到底,轮番而上的是一股恼意,她握起拳头就捶。“我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却跟许琼玲夜夜约会!”
“没有,那是我编的,我要她照说。”哎哎,猛药下的太重了。
“你要她说,她就说哦?”她泪流满面,哭得像个执拗的小女孩。
“我跟你说,我爱惨了你,你有我的女儿却不嫁给我,她就自愿帮我了。”可恶,琼玲到底是加油添醋说了什么?她到底是不是有心要帮他?
“就对你那么好?”
“没有你对我的好,她已经去赶飞机了,我们就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他柔声哄着。“今天是我最后的赌注,我要她传话,如果你来了,我会马上把你拐进去结婚,如果你没来……”
“你会怎样?”
“跑去你家绑架。”不然还能怎样?他岂能把老婆拱手让人?骗不来,只好抢啦。
不过幸好,还来的及,总算赶在她傻傻被逼婚前,先把她拐过来。
不能怪他出狠招,而是有些事,不给他压力,她会停在原地不动的。
“你好可恶……”原来都是骗她的,害她害怕得要死。
“是是是,接下来我会更可恶。”他紧握着她戴上婚戒的手,准备踏进户政事物所。“唔,身份证、户口名薄带了没?”
“嗯。”
“印章呢?”
“嗯。”
梅友虔突地笑了。“你是冲过来要跟我结婚的对不对?”好爽!
“我是来抢婚的!”她不能捍卫自己的主权吗?
“好,让你抢,想要怎么抢就怎么抢。”反正,他的目的达成,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苏亮岑忧心忡忡。
“那当然。”
“如果我爸抓狂……”
“我会想办法不让他抓狂。”梅友虔一贯闲适口吻,转动着方向盘,直接停在她家外头的停车格上。
办完登记结婚后,两人吃了顿大餐,犒赏彼此。然后,亲亲我我一下子,再好好的打扮过彼此,他带着她正式提亲。
虽然,顺序有点颠倒,苏父不满的声音传来。
“你还敢回来?”
苏亮岑瑟缩了下。“爸……”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啦。要你这样丢下会议扬长离去?!”苏父怒不可竭的吼着。
“嗯,确实是天大地大的事,因为她赶着跟我结婚。”梅友虔很自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苏父瞪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呃,爸,我们刚刚去登记结婚了。”梅友虔努力地勾出家和万事兴的笑。
苏家父母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然后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转而询问女儿,“亮岑,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
“去撤消掉。”
“北督今天要来家里提亲,你玩这种把戏,以为骗得了我吗?”苏父哼笑一声,再也不看梅友虔一眼。
“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书。”梅友虔以不变应万变,取出结婚证书以兹证明。
苏父瞄了一眼。“既然你们当婚姻是儿戏,这张结婚证书充其量就是你们胡闹的证据,我不会承认你们的。”
“爸!我爱他!”苏亮岑鼓起勇气捍卫深爱的男人。“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苏父被她突来的反抗给气到发抖。“嫁给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什么?能帮到你什么?”
“爸,友虔的大哥是亚东集团的总裁,我们门当户对,再加上他有精算师执照,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在工作上,他帮我我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爱我,我也爱他。”
苏父听得一楞一楞,心底有点发软,但想起游北督就在旁边,处境会有多难堪,他不禁又硬声起来,“那又怎样?他能入赘吗?他能够放弃自家企业,到我们的集团来吗?”
“可以。”梅友虔毫不考虑地允诺。“爸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算胜心不用改姓梅也没关系。”
苏父这一回是确确实实地楞住,跟妻子对看一眼,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好棘手。
一屋空间,五人沉默半响,轮到苏母开口了。“你知道亮岑有个女儿吗?北督不在乎,你……”
“我当然不在乎。”在堵。
苏母诧异地看着他,目光精锐地上下打量他,像是要确定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忍不住再问一次。
“你真的不在乎?”
“当然,因为胜心是我的女儿。”他有什么好在乎的?
“嗄?”
话一出口,苏家父母惊愕不以,下一瞬间,两人变脸。“北督把他给我赶出去!”
“咦?”梅友虔呆掉。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他各方面都符合需求,再加上他是胜心的生父的身份,在这门婚事上,他简直是占了先机,怎么会要赶他走?
就连苏亮岑也一头雾水。
“等等,爸、妈,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对我女儿始乱终弃!”苏父愤愤不平。
“我?”
“没错!你诱拐我女儿,搞大了她的肚子再抛弃她,你简直是混蛋!”苏母怒气冲天。
“我?!”他张口结舌,只好回头讨救兵,却见他的老婆只是傻楞楞的看着她爆怒的父母。
“我苏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乖巧聪明,从小都不需要人担心,谁知道送她去德国留学,却毁在你这个人渣手中,你对她不闻不问多年,现在怎么还有脸说要娶她?”苏母气得满脸通红。
梅友虔被扣了超大的罪名,却不知道该找谁去喊冤,只能再次回头看着老婆。
“老婆,你到底是怎么跟你爸妈说我的?”
为什么他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无暇理睬他的心境,苏亮岑透过眸底雾气看着她的父母,听着他们说——
“亮岑是这么伶俐贴心的女儿,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嫁个好人家,有个好男人来爱她,好好地疼惜她,呵护她一杯子,给她满满的幸福,你这个畜生却毁了她!”
她从不知道,在父母眼里,她的价值有这么的高,更不知道母亲嘴里说的——女人的归宿是走进家里,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你不会懂得她从德国回来却抱了孩子,我们心里有多恐怖,想问又不敢问,怕勾起她悲伤的记忆,只好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