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下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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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沙下的传奇-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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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来得女,又是唯一的继承人,宁疆公自己虽是武将,却绝舍不得让彷若吃苦,只把她当作宝珠含着,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全家上下自然紧看着宁疆公脸色行事,从宁疆公正夫到把门的仆役,都对这位小小姐有求必应,所以彷若的娇纵,实在是有原因的。
   彷若的娇纵,很多时候缘于她的单纯。试想一个人从打出生就被要星星不给月亮地满足一切要求,她自然认为她的任何要求都不是无理的,自然也就养成了想要什么随手拿来的性子,哪怕她想要的是个人,她也会以为那是正常的——没人跟她说过不行。
   彷若很简单,她对一切事物的好恶只有一个判断标准,是否漂亮。她喜欢漂亮的人,漂亮的景致,漂亮的物;如果不好看,再贵重的东西她也不要,再高贵的人她也不搭理。
   皇长子凤容很漂亮。
   其实在凤容嫁来之前,彷若已经拥有过很多漂亮的人。
   宁疆公是邺茄的统兵总御,她的封地也在这个行省,可想而知,彷若在邺茄是可以横着走的。
   彷若倒并没横着走,她第一次出家门是三岁,嫡父搂着坐在马车上穿街过市,她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到什么喜欢就叫:“要那个!”车下的侍从就忙去买了送进来。
   下车的时候生父赶过来抱,彷若搂住父亲的脖子,一转脸的工夫见到路边看热闹的人群里站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便叫:“我要那个!”
   假如有人在此时跟她说,那个不能要,可能彷若也就不要了;可这是在邺茄,那孩子显然是个平民,公爵府花钱自然就买下了。那是彷若第一次把人弄回家。
   那六岁的女童就成了彷若的玩伴,其实是哄着彷若玩。
   此后的两年间,彷若又先后‘拿’家三个孩子,彷若也满了五岁,该开蒙了。
   宁疆公虽然宝贝这个女儿,但该读书还是得读,不然将来如何继承家业?
   然而到拜师的时候出了问题,宁疆公请的那位名士虽然学问极好,奈何长得不够漂亮,不但不漂亮年纪还很大。彷若原是兴高采烈地来了,以为拜师是多么好玩的事,不想竟是让她向这么丑个人物行礼,当下转身就跑,边跑边嚷:“我不要,不要,太难看了,我不要!”
   那名士当时色变,起身拂袖而去。她来宁疆公府任西席本是荣耀之事,亲戚朋友都知道的,结果来了没几天竟被个小小女童嫌弃得当时就走了,再要回头又拉不下脸,等熟人朋友一问便摇头叹息:“唉,顽劣不堪啊,可叹那么个世家门阀,竟出了这么个世女,才五岁的年纪就知道当街抢人,却连礼仪尊卑都不懂,唉!”
   其实一个五岁的女童,哪儿懂得抢强不抢强的,不过是看见喜欢的物事就要,既然没人说不成,那当然就是成啊。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年也没找到合适的西席,虽然外面流言蜚语不少,宁疆公府上下倒没觉得小小姐不好,不过就是挑剔容貌嘛,爱美之心谁没有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聘西席比较麻烦。
   彷若一点不为此烦恼,照旧玩她的,却有一日出公爵府踏青,在城门口遇到个卖字画的人,让彷若一眼看中,要‘拿’回家拜师。
   那人是个屡试不中的士子,早知道宁疆公世女挑剔了数个西席,到如今还没拜师。那么些个名士都给赶走,她自感学问不够,哪里敢应这个差事,要是将来被打出府来不是更糟?便不住推脱;彷若从没遇到过不能带回家的人或者物,还非要她不可了,跟去的管事侍从请示当家夫相,那宁疆公正夫隔着窗帘端详端详,见那士子虽然衣着贫寒,却浆洗的十分干净,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颇有些清傲气质,以为必定是怀才不遇之人,便许诺只让她给世女开蒙,便有错也不重罚。那落魄士子一听竟有这般好事,就答应了,又怕公爵世女太过顽劣不听教诲,便对彷若说:“世女要在下开蒙也非难事,只要世女答应以后听话好好学便可。”
   彷若喜欢她眉目秀丽出尘,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立刻点头,再加上重重保证:“彷若一定听话,要不听话就让你叫我丑八怪。”
   那士子宛尔,终于明白这位世女看上的不是自己的字画学问,而是这张脸,心说此番还真得了个知己,这个还就是我能教您。
   彷若有了第一个西席,倒也确实乖巧听话,不但识字读书认真,还跟这西席学做画。
   说来这位西席也真是活该落第,她于策论文章上实在也是没啥真功夫,却于书画一道堪称……那个独树一帜。
   这个独树一帜有两层意思,第一是这位最喜欢画美人,不大爱画风景;第二是此人的画法真正与众不同。
   这位西席还与彷若同一个毛病,自己长得挺美,就看不得丑的;从前潦倒穷困也就没法子,如今借着小世女的光,就把这个毛病不断地发扬光大,也把彷若培养得眼光越来越刁,倒是能被她看上的人越来越少,待得十来岁年纪,彷若小朋友已经很少当街领人回家了。
   关于美,两年之后彷若小朋友得到的最新教导如下:所谓美,跟好看漂亮不是一个意思,首先一点,美必须是天生的,要靠描眉擦粉涂胭脂才能见人,那都不能算美,不但不美,反而是丑。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漂亮的人物很可能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说话一走路立刻俗不可耐,缺少了教养修养,这种人也算不得美。
   西席的话说到这儿,彷若小朋友开始紧张:没人教过她该怎么说话走路呀,会不会她也只是漂亮其实俗不可耐呀?
   “哎,世女何必担心?教养一道,一是天生的高华贵气,一是后天的学识气度;世女累世钟鸣鼎食之家,这天生的贵气您已经足够;这学识气度么,世女不过八岁,就从此刻学起便足够了。”
   彷若得这一句话,越发喜欢这西席,便什么都跟她学,连言谈举止都要学她那慢条斯理的做派。
   对于彷若的爱美,宁疆公府上下都没辙,好在她并不惹祸,也就算了;至于她学问好坏,反正她也不用应考,只要能读书识字明白事理就成了。
   问题是明白事理这一条,那位西席的理解与整个社会都不大相同,自然彷若的明白也就非常与众不同了。
   却说彷若长到了十岁,有一日得了个小侍,眉目极美,因是出身贫家,便少了几分气韵,让彷若实在可惜,于是来到老师的书房,想让老师教他改,不想一推门,就见那老师正在修改一幅画,却是男女两个人,□着纠缠一处。
   这是干嘛呢?彷若莫名其妙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好奇得不行,歪头看了会儿就挑毛病:“这俩人都不穿衣服,不好看。”
   那美女西席被弟子看到画春宫,原该有些羞臊,偏此人思维独特,竟半分不自在也无,只后退一步眯着眼睛看画,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其它的也就罢了,这画的错处实在是错在动作之上,唉,为师不能亲见人演示,到底做出来还是生硬。”
   倘若换了任何一个旁人听她如此无耻,必定要疾言厉色严厉申斥她一番,要不也得自己跑了;可彷若不懂,她即不懂她老师这话无耻,也不懂为何不能让人演示,要知道她们师徒二人画美人,从来都是照着彷若的伴读侍儿们画的。
   彷若慢条斯理来一句:“这有何难?”转身迈着优雅的四方步走了,没一会儿领进两个人,一女一男,却是她的一个侍从一个大侍。
   这个侍从是外府管家的女儿,算是家生子,名叫典砚,这一年已经十七岁;那大侍却是彷若从大街上带回来的,唤做明珠,才过十五岁。这两人一进门就见那个美貌的西席正在画春宫,立刻就又羞又窘又恼怒,肚子里直骂斯文败类,嘴里还不敢说,脸涨得通红只低头看着脚尖,不想彷若开口:“老师画画,没人演示老画不好,你们俩脱了衣服照那样子呆着给老师画吧。”
   什么?那个衣冠禽兽做这样的画已经无耻到了极点,还要我们当众行那苟且之事给人看?
   典砚十分愤怒,她倒不怒世女,她怒那个不要脸的老师——此事非要告诉公爵大人不可,这么个禽兽留在这儿非害了世女。
   明珠胆小,只知道簌簌发抖,想着要做这等无耻下流之事,倒不如死了的好。他这么想着,转身就朝门框撞过去。
   典砚正要斥责那禽兽,一见明珠这个动作,立刻先扑上去一把抱住;明珠只呜咽:“典砚别拦着我,要让我受那侮辱,还不如死了的干净。”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还要撞。
   彷若一时傻了,她干什么了明珠就要寻死?
   那禽兽老师也呆了一呆,忙也劝阻:“别怕别怕,不让你们做那事啊,世女还小还不懂事呢,你们别怕。”
   彷若不大乐意:“老师不是要画画么?学生怎么不懂事了?”
   呃,这个……禽兽老师终于想起不妥了,怎么着也不能当着这么小的孩子画这个,这孩子纯洁得跟茉莉花似的,可别让自己给带坏了。
   “这个是给大人画的……咳,典砚你先带明珠走吧,什么也别说,记住啊。”
   典砚误会了,以为她说的大人是宁疆公,虽然还恼怒万分可也不敢说什么了,当下护着明珠回了彷若的园子,这一路已经想清楚了,她什么也不能说,要说出去明珠可就没法儿活了。
   彷若还在对知识无限渴望:“为什么给大人看呢?我也看了呀。”
   那禽兽赶紧把画收起来:“世女还小,等世女满了十六岁就可以看了。”
   彷若还要再问,禽兽赶紧打岔:“为师最近想出一种新的方法,可以更容易作画,颜色也更好,世女要不要学学?”
   彷若极喜欢画画,也极有天赋,还刻苦,要让她背书做文章她虽也认真,可满脸都是不情愿,要让她作画她能一坐半天不动地方,当下就欣喜地一笑一施礼:“还望老师不吝赐教。”
   这出闹剧好象就此揭过了。
   又过了两年,彷若十二岁了,典砚向她求了明珠,彷若就把明珠赏给了典砚——就一个条件,以后我要画你画明珠,你可别不答应。
   典砚一边感激,一边又吓了一跳,世女不是还惦记着要画那下流画吧?
   明珠听得此事也直哆嗦,左想右想要怎么避了这个祸,过两天就给典砚出主意,让她想法子带世女去侍园,再找个妖娘同去,世女要看让她外头看去,别在家里胡闹。
   这是个主意,典砚也觉得非如此不能让自己两口子太平,再说世女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都跟自己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应该想法子帮她们都避了祸,反正侍哥妖娘就是干这个的,本来也没廉耻。
   典砚就寻了一日问彷若:“世女还想画那个画么?”
   彷若正跟诗词较劲,其时流行画卷上配上诗词,可她做不出来,她那禽兽老师就让她背,说背的多了就会做了。
   彷若从那绢本上抬头,秀美的小脸上有点疑惑:“那个画?”
   典砚咬咬牙,以为世女装傻——您自己说的要画我们妇夫二人呢——:“就是那个一男一女的不穿衣服的画。”
   要说旁的彷若可能记不住,要说画,没有彷若能忘记的。当下彷若一歪头:“不是我要画,是老师要话,我要到十六岁才能画呢。”
   典砚再咬牙,心里直恨不得把那禽兽撕碎了,好好的世女呀,都让那畜生给带坏了。
   “小人知道哪里有人演示,可以让先生去画。”
   “哦?”彷若清雅地挑挑眉:“那我去告诉老师,咱们就去吧,你去吩咐备车。”
   光天白日的!典砚低头道:“那地方晚上才能去呢。”
   于是当天晚上,彷若与禽兽老师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去了侍园,园主早按照吩咐接了一个妖娘来,那禽兽老师到底不是真禽兽,实在只是想画逼真的美人春宫图,知道那情景让彷若看了不好,就让那园主请了个最好的琴师给彷若弹琴听,自己一个在旁的屋里见识了活春宫,还认真画了两幅画。
   典砚越发觉得那禽兽无耻到了极点,回家就与明珠商议怎么能让那禽兽被赶走,还不能把自己夫妻套进去。
   她这里还没想出计谋,外面已经有私语流传:十二岁的宁疆公世女逛侍园,还招了个妖娘同侍。
   这些话传不进宁疆公府,外府的管家侍卫却都知道了,典砚的母亲悄悄问了女儿,知道了前因后果当下怒得不成,发誓非让那禽兽西席死无葬身之地!
   十几天后世女与老师同出游,与那侍园园主不期而遇,得知侍园新来了个绝色,说是美貌冠天下,又说哪里哪里有个才来的妖娘,容色倾国不说还擅床上功夫,一晚上能翻出十几个花样来。
   要说那老师也真有些禽兽,当下心痒难耐,反正有世女出资,就约了晚上再去。
   典砚的娘当晚一脸惶恐担忧地密报了彷若的嫡父与生父,俩人一商量,又告诉了宁疆公,那禽兽老师当晚丧了命,彷若也被母亲好好申饬一番,从此再不敢看不穿衣服的画。
   但是一切都晚了,彷若花花世女的名头已经传播出去,人尽皆知了,只除了当事者本人——爱美成癖的宁疆公世女颇有些不乐地叹了口气,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裹挟了财物偷跑。
   您需要什么不能跟我要么?
   还有,我哪儿再去找个这么好的西席呢?
 
   第 212 章
 
   却说宁疆公府众人骗彷若说她那西席偷盗了府邸细软逃之夭夭了,想着这么一来彷若必定看不起那西席,那么她这么多年受到的荼毒可能也会打上个折扣,不想彷若对金钱细软财宝等等全没概念,只担心以后再找不到这么好的西席了。
   她当然找不到好西席了,谁愿意教导一个十二岁就知道去侍园观赏活春宫的花花太女呢?那不是平白要污了自己的名声么?
   到得这个时候,外面的流言也渐渐被宁疆公听到一些。宁疆公极恼火,她这世女纯净的朝露一般,这么污她名声的人不是昏着心呢么?再想想,女儿这么单纯可太容易吃亏了,自己已经五十六了,就是再疼女儿还能陪她一辈子么?好歹也得让她学点本事。
   宁疆公府聘西席的事人人都知道了,可就是没人来响应,过了半年,还是宁疆公手下一个低阶幕僚叫做樱离的主动请缨,要接下这个差事。
   宁疆公对樱离没什么印象,但好歹有人愿意替她教导女儿,总是好的,便命那人来见。结果樱离只说了几句话,宁疆公就认定她了。
   樱离说:“世女实是美玉,只是未经雕琢,世人不知罢了。”
   这话宁疆公爱听,她老人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说是美玉都说轻了,应该说是顶级祖母绿。
   樱离又说:“世有万才,人得其一,足矣。”
   宁疆公点头,她老人家觉得女儿得了不只一才呢,说来也确实足够;可是——“你打算如何教导世女?”
   樱离说:“不需教导,世女生具富贵,不靠文章吃饭,不靠武艺养家,只要通了人情世故也就足够。”
   诶呦,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呀!宁疆公拊掌:“就请先生教导世女这个人情世故吧。”
   樱离当下微笑着应了。
   宁疆公又问:“本府延请西席一事已宣布多日,先生为何到如今才来呀?”
   樱离又一笑:“在下年轻,不曾积功,又无名声,若早来,怕大人不见;如今无人来应,此时前来,才有机会得见大人。”
   得,宁疆公就此认定樱离这般通晓世故把握人心,让女儿跟她学是再对不过的,反正女儿富贵是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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