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陪着满脸嘿嘿嘿的笑意就是不答话,这还算急行军?别说跟他们比,就是跟五爷……五爷也够狠的,一个姑娘家,从开平府赶到汝城,只花了五天……难怪爷心情不好。
“爷的腿!唉哟!爷的腰!爷的屁股!等会儿让西安给我诊诊,给我配幅药好好泡泡,还有那什么油,唉哟,爷得好好涂涂,浑身上下涂个遍!只怕没好地方了!唉哟!”
东平听提到西安,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接话。
第一百七七章 有人脾气大
要是平时,他还能透透西安这会儿给水二爷诊不了脉这事,现在……还是算了,爷这些日子就没有过好声气,他可不敢偏了一星半点出去!
“我那儿有瓶活络油,正月里刚找西安讨的,等会儿就给二爷送去,二爷用了指定能轻快许多。”东平陪笑说道,一边说一边往水岩身边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二爷,等会儿见了爷,您哪,小心着点,爷这两天脾气不好。”
“出什么事了?”水岩急忙站住问道。
东平一脸的苦恼笑容,从小厮手里接过水岩扶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脾气不好。”
“没什么事怎么脾气不好了?没请五爷过去劝劝?”水岩疑惑的问道。
东平喉咙里吭吭咳咳了一会儿,含糊的说道:“五爷这会儿没在,二爷也别多问,千万小心些就成。前儿凤翔知州跟爷进了几句什么无后不无后的话,被爷劈手砸了一毛笔,伤倒没倒着,淋了一头一脸墨汁出去了。反正二爷小心些就是了。”
水岩惊奇的停住,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退后远离,看着东平低声问道:“爷跟五爷吵架了?”
东平重重咽了口口水,斜了水岩一眼,闷声答道:“五爷压根就不在,再说,五爷怎么会跟爷吵架?看二爷说的!”
“你别跟我吱吱唔唔!痛快点说!五爷干嘛去了?爷这脾气不好,是不是就因为五爷没在?”水岩手指点着东平直接问道。
东平忙用手指按住水岩的嘴,声音压的低的不能再低了,“好二爷!轻点说!五爷有要紧的事,是爷派她出去的,西安和南宁都跟着去了,爷的脾气原本就不好,又没好过,我哪知道?”
水岩惊讶的看着东平,东平陪着笑,一边拖着水岩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道:“二爷就别问了,都是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些小人能说的,二爷要是……二爷就自己问爷去,反正爷脾气大归大,手底下有分寸,就是砸,不是用笔就是拿书,还没扔过砚台什么的,二爷等会儿自己问爷就是,左右不过一头墨汁。”
东平连扶带拖着水岩,一路进了书房院子。
左右门房里坐满了等着候见的梁地官员,见水岩进来,虽说不认识,可见东平恭敬的扶着,知道身份不一般,忙都站起来,乱乱的长揖见着礼。
水岩摆出一脸谦虚客气的笑容,脚下却半分不停,扶着东平,穿过门房,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一路往正屋进去。
刚走近正屋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水岩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向东平。
东平缩了缩脖子,松开水岩,屏声静气的往后让了让,低低的说道:“二爷千万小心,爷今天脾气更大了,都砸上杯子了。”
水岩往旁边让了让,看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红袍官员狼狈的从屋里退出来,那红袍湿了半边,衣襟上还沾着茶叶。
红袍官员出了屋,抬手用衣袖抹着把满头满脸的冷汗,胡乱冲东平拱了拱手,东平忙客气的半揖让着官员出去了。
侍立在门口的小厮已经禀报了,水岩深吸了口气,调匀了呼吸,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进了屋。
苏子诚阴沉着脸坐在宽阔厚大的长案后,盯着水岩,没说话先皱紧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水岩忙笑着答道:“大爷让我过来看看二爷,有几件事得请了二爷的示下。”
苏子诚紧紧抿着嘴,脸色又阴下来一层,水岩心里突突跳了两下,突然觉得这会儿好象不是说那几件事的时候,可话都说到这儿了,也不能不往下说了。
水岩舌头打着转,只好勉强往下说道:“大爷说,大爷让我过来问问爷,这会儿也进二月了,那事……大爷跟二爷说的那事,也该准备起来了,这来来往往的礼数多如牛毛……来来往往,也就下半年了,爷过了年都二十三了……”
水岩顶着苏子诚越来越阴冷的目光,吱唔着说不下去了,干脆住了嘴,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苏子诚盯着水岩,突然暴跳起来,猛的伸手将案上的东西推掉了一地,在一片乒啪叮咣中,大步出了屋,直奔后院。
水岩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地狼籍,眨巴着眼,呆了好半天,忙轻手轻脚的贴着墙退出来,见东平满脸苦恼的从门口看向屋里,忙几步过去,拉着东平往边上闪了闪,低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五爷到底哪儿去了?你老实说!”
“真没出什么事,五爷……这事您得问爷,真没事,爷就是脾气不好,从开平府出来,这脾气就不好,前一阵子接了五爷的信儿,脾气一天比一天不好,昨天接了封信,脾气就更不好了。二爷和爷从小玩大的交情,我看,还是您想法子劝劝爷吧?”
东平看着水岩请求道,水岩顾左右而言它:“唉哟,我这腰!这腿!你刚才说的那油呢?不用你送,你忙你的,爷身边离不了你,我晚上让人去你那儿取就行,唉哟!我的腰!”
水岩一边痛苦的唉哟着,一边抬手扶在腰上,一瘸一拐,跑的飞快。
………………
李小幺静养了两三天,身体就好了很多。
这天阳光灿烂,李小幺让人搬了把摇椅放到檐廊下,自己坐在摇椅上,腿上盖了条薄夹被,懒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太阳。
海棠端了碟子风干栗子送过来,笑道:“姑娘尝尝这个,是咱们那边过来的,又香又甜。”
李小幺掂起只栗子扔到嘴里,果然,香甜糯俱全。
海棠拿了只小杌子过来,坐在旁边,一边剥着核桃皮,一边和李小幺说着做核桃酪是用沙铫子好,还是用小炖盅好。两个人正说的兴致勃勃,垂花门外一个小丫头小跑进来叫道:“姑娘!常大爷有事要见您!”
海棠看着跑得一路咚咚的小丫头,皱起眉头刚要训斥,李小幺轻轻拉了拉她,看着小丫头吩咐道:“请常大爷进来吧。”
小丫头清脆的’哎’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传话了。
“不过临时找过来的佣工,别计较太多,随她去,再说,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太多,岂不是太不寻常了?”李小幺看着小丫头跑远了,才低声和海棠说道。
海棠忙点头:“我知道了,姑娘进屋吧,这檐廊下说话只怕不便当。”
“不必,就在这里,四处看的清楚,倒更好。”李小幺又掂了只栗子放到嘴里,有些含糊的说道。
海棠见小丫头已经殷勤无比的带着长远进来,忙站起来冲长远曲膝见礼,看着一脸傻笑不移眼看着长远的小丫头,带笑吩咐道:“你去趟厨房,跟陶妈妈说一声,孙掌柜送过来的那只狍子,晚上别一顿吃完了,留下两三斤用盐腌一腌,过两天蒸了配粥吃。”
小丫头答应一声,却不挪步,只依依不舍的看着长远,看了一眼又看一眼,一步挪不了三寸的挪了出去。
李小幺冷眼看着小丫头出了垂花门,低低吩咐道:“今天晚上就给她结了工钱,多给半个月的,这个丫头不能再用了。”
海棠答应了一声,收了核桃碗,脚步轻悄的退到旁边倒座间守着去了。
长远又揖了半礼,禀报道:“回姑娘,今天祭圣贤一切如常,陪六皇子主祭的是吴贵妃长兄吴侯爷的嫡长子吴世承。吴世承今天一早是从玉翠楼妙音那儿直接启程去祭圣贤的。”
李小幺高挑着眉毛失笑出声:“这吴家男人,是不是个个都是色中饿鬼?”
“几乎个个好色,吴侯爷中和节那天又纳了名小妾,听说是个十五岁的清倌人,这吴世承成亲不过两年,已经抬进家六房姬妾了,外面勾栏里还有无数相好。”长远笑着说道。
李小幺听的连连摇头。
长远接着道:“还有一件,林丞相原本极早就赶到了太学先贤堂,后来不知为何,又匆匆出去,直到分胙肉时才回来,回来时面色不好。”
李小幺听的直起了上身,祭圣贤是国家大事,是什么事能让林丞相扔下这样的大事,匆匆忙忙离去?
长远看着李小幺,只等她发话,李小幺凝神想了半晌,低声吩咐道:“林丞相那里,多加人手,盯紧了,再有今天这样的事,一定要看明白他去了哪里。还有,要小心,那也是个极其警觉的。
第二件,太平府二三月里节日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让人看着白云山下,想法子和落雁那个别院里的丫头婆子多聊聊,下人们眼睛最毒,从她们嘴里最容易听到实信儿。”
长远答应了告退出去。
李小幺往后靠到摇椅上,慢慢晃着盘算了一会儿,扬声叫了淡月过来吩咐道:“去跟赵五哥说,让他备份厚礼,明天我和孙掌柜去严府看南老太太去,你陪我过去,海棠看家。”
第一百七八章 新富之家
第二天辰末刚过,李小幺扶着淡月的手在严府二门里下了车。
两个穿戴华丽的婆子陪着一脸笑容迎上来,热情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客气道:“木姑娘来了,我们老太太刚还掂记着呢!听说姑娘前一阵子病了,如今好些没有?要不要抬个轿子来给姑娘用?我们府里地方大,怕累着姑娘!”
“多谢嬷嬷体贴,”李小幺一边低眉顺目的谢着两个管事婆子,一边给淡月使了个眼色,淡月袖出两个荷包,不露声色的上前塞到两个婆子手里。
两个婆子接过沉沉的荷包,笑容里立时添了许多亲热:“姑娘身子若还好,不如慢些走着看看我们这园子,我们老太太最讲究规矩礼法,这园子打点的也好,姑娘看呢?”
“听孙叔说过好几回了,严府的园子是一绝,能逛一逛自然最好。”李小幺温婉柔顺的说道。
两个管事婆子眼里都是满意,一左一右带着李小幺。往南老太太居住的春晖院慢步过去。
淡月小心的扶着李小幺,一行人走了一刻来钟,粉垣绿瓦的春晖院就在眼前了。
春晖院的院门崭新精致,门口三四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见两个管事婆子引着李小幺过来,有的迎过来给婆子曲膝见礼,有的飞奔进去禀报。
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游廊上挂满了颜色鲜亮的各种鸟雀,鸟雀们上下跳跃欢鸣不已。
正屋门口,几个戴着赤金镯子的丫头抢着打起帘子,笑容满面的让着李小幺进了屋。
一个一身桃红衣裙、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女子从东厢迎出来,连说带笑的招呼道:“木姑娘来了!老太太正盼着呢,快请进来!”
李小幺忙看向身边的婆子,婆子瞄了年青女子一眼,介绍道:“这是我们大爷屋里的,顾姨娘。”
李小幺瞄了眼顾姨娘头上的赤金凤钗和织锦缎比夹,羞涩的笑着曲了曲膝,顾姨娘亲热的扶起李小幺,拉着她进了东厢。
东厢满屋花团锦簇,站满了锦衣丫头,上首放着张巨大的黄花梨矮榻,榻后的百宝格摆满了各式古玩珍宝,左右挂着绣花精美繁杂的帷幄帘笼。
一个六十多岁,面容白净富态的老太太歪在榻上,榻角坐着个十六七岁,穿戴精美的小姑娘,榻前的椅子上,坐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太太姑娘。
李小幺也不多打量,跟着顾姨娘进来,先给南老太太磕了头,又依着介绍一一见了礼,才被南老太太拉着手,侧身坐到榻沿上。
南老太太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小幺,才笑着说道:“这姑娘一双眼睛生的真是好,就是太瘦了些,你们看看,这骨头都露出来了,这瘦要讲究个瘦不露骨才好呢。”
李小幺一脸羞涩的笑:“从前比这好些,这两年一直病着,人也越来越瘦。”
“也是可怜!听说你父母都没了?家里只有你和两个哥哥?也是个可怜的!”
“嗯,我和哥哥命薄,父母早亡,前些年郑城平安时,我和哥哥还能在一起,如今大哥去荆地经商,二哥在川南明霞书院读书,三个人还分了三处。”李小幺柔顺的答着话。
南老太太感叹连连:“明霞书院是个好地方,最能出举人!你二哥是个有出息的!过几年中了举,也是你们兄妹的福份,木家生意做的不小,早先我竟没听说过!”
“木家一来偏于郑城,二来,虽说有几处生意,也就是多挣了几两银子罢了,老太太平常往来说话的,都有老门老户的名门大家,木家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说到老太太这里?”李小幺恭恭敬敬的说道。
南老太太哈哈笑起来,拉着李小幺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眉眼里都是笑:“瞧这姑娘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小丫头拿老祖宗取笑呢!什么名门大家,不是早发达了几年罢了!说起来这名门大家上头才最烦,就说这吴家好了,我就厌他家那些虚礼虚规矩,做给人看罢了!虽说是常来常往的人家,也让人厌!还是咱们娘几个说话好。”
李小幺顺着南老太太的话意,说着些讨巧的闲话,聊了一个来时辰,李小幺悄悄瞄着屋角的滴漏,笑着起身告辞:“老祖宗,时辰不早,我得告辞回去了,跟老祖宗说话真好,说的我都不想走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告辞的?不许走!住几天再回去!”南老太太仿佛生气般的留着李小幺。
李小幺苦恼而伤感的笑着解释道:“要不是因为这药,我也不想走呢,可我这身子,这药连一时半会都断不得,老祖宗不知道,家里那药几乎堆了半间屋子,我这两年,就是泡在药水里的。”
南老太太蹙着眉头,怜惜的伸手托起李小幺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的问道:“上回我和孙掌柜说的那几个大夫,请过来看了没有?怎么说的?开了什么方子?”
“现请闪大夫看着呢,倒也没说什么,就说身子弱,要好好调养调养。我这病,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没说出个究竟来,这病里许是有什么因果,听说城外白云寺的香火最灵,这趟来,还想着到白云寺上柱香,做做法事,要是能到寺里吃斋听经住上一阵子,那就更难得了。”
李小幺一口气说的稍多了些,微微喘息着,那气息就仿佛有些不平稳了。
南老太太忙笑道:“正巧了!大后天是社日,我正要去白云寺上香,这么着,我带着你一块儿去!那寺里的方丈是个得道的高僧,和我们家三老爷都是极熟的。我带你去,让方丈给你看看,也许就能看出是什么因果来了呢!”
李小幺忙站起来谢过,和南老太太告了辞,又团团着屋里的各位太太姑娘们告了辞,扶着淡月出二门上了车。
车子驶出严府大门,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伸展着手臂往后倒在车上。
这应酬什么的,最累人不过!
李小幺仰面躺了片刻,头枕在手上,看着淡月问道:“你说说,这严家如何?”
淡月笑起来:“象南老太太说的,不过才发达了几年罢了。”
李小幺高挑起一根眉毛,示意淡月:“仔细说说。”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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