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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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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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幺拖着李宗贵一定要去看看,李宗贵烦恼的揉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着李小幺,往那片明显清冷的多的多的地方兜过去。

    在一片新旧不一的犊车、轿子中,一头身上已经零零落落长着些白眼毛的老青驴和一辆破旧不堪的棕盖犊车,显得十分苍凉寥落的立在一个角落里,老青驴旁边,蹲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啃着手里干硬的黑窝头。

    李小幺示意李宗贵,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退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拧着眉头低声劝:“小幺,这车和驴,再便宜也得五六两银子,咱们统共就这些银子,到南江城还得走上两三个月,小幺,咱不要车了,啊?哥背着你走,保证不让你累着,走吧,咱去买别的。”

    “贵子哥,你听我说,咱们得走两三个月,这往后就是越走越冷,咱们还得净拣着偏僻的路走,这一路上,肯定不能投村靠店,要是有了这车,你和大哥他们也能少吃些苦头,再说,真要是路上碰到……啊什么的,一上了车,人家就看不到了。

    有了车,咱们再买了炉子、锅,还有炭,这一路上,不管在哪儿,咱们就都能吃上热饭热汤了。贵子哥,你说是不是?”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袖子,低声软语的连求带劝。

    李宗贵被李小幺说的有些心动。

    李小幺趁热打铁:“我也是心疼哥哥,再说,一直这么赶路,要是累病、冻病个一个两个的,那可怎么办?与其把银子花在吃药上,倒不如买下这车子,贵子哥,你说是不是?”

    李宗贵转头盯着那破车老驴看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看着李小幺低声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儿,咱们去问问,若是五两银子能成,就买,若不成,就算了,成不?”

    “行!”李小幺答应的十分干脆。

    两人兜了个圈子,转到老驴破车前,围着转了半圈,旁边蹲着的中年男子忙握着黑窝头站起来,不停的弯腰,客气的有点儿谄媚的招呼不停,“两位小哥,这驴老是老了,可脾气好,再干个三五年都成!指定成!”

    “这驴都老成这样了,脾气能不好么,就是不好,也没力气发脾气了。”李小幺嘀咕了一句,李宗贵笑着拍了拍她:“小幺别瞎说!”

    李宗贵说着话,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是您的车和驴?多少钱?”

    “六贯……不不,五贯!五贯半!”中年男子十分不确定的伸出手掌,又缩了根手指回去,缩回去,又伸出来,含糊不定的说着价。

第十八章 一路平安

    李小幺弯着眼睛,从心底笑开了花。

    李宗贵一脸的未置可否,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松开李小幺的手,拧着眉头,先围着老驴转了一圈,伸手挑着老青驴身上的白眼毛不停的摇头。

    再转到那辆破棕盖犊车前,弯腰仔细看:“这车还能用不?看这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散架!”

    “小哥你看,这驴老是老了,可还不算老,再干个三年五年指定成。这车,结实!车结实着呢,结实得很,你看,结实的很!”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李宗贵,听到李宗贵挑剔车,忙抬脚用力踢在一侧车轮子上,以示意给李宗贵看,这车子还结实着呢!

    李宗贵却不看结实的车轮车架,拧着眉头,仰头只盯着被晃得摇摇欲坠的棕盖,中年男子顺着李宗贵的目光,声音顿时矮了下去:“小哥,这青驴,一直在俺手里喂着,真是头好牲口,俺不骗你。这车,小哥您看,一水上好的槐木,这里头还包着铜皮,原来是俺们东家自己用的车子。小哥,真不能再便宜了,五贯,五贯钱,小哥您给五贯就成,真不能再少了!”中年男子殷切的看着李宗贵。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心里酸酸的不忍心再看着李宗贵砍价,带着笑问中年男子:“这位大叔以前是赶车的?要卖了这个换新车了?”

    “不是,俺是在离这七十里外的孙家骡马场干长活的,这不是要打仗了,骡马场的马和骡子都让官府征走了,主家干脆散了骡马场,搬到这和县住下了,我干了大半年的活,就分了这一头青驴一辆车,这驴和车,拉回家也没用,只好卖了,好歹带几个钱回家。”中年男子苦哈哈的说道。

    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一阵接一阵泛酸软,拉了拉李宗贵,低低道:“算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转头看着中年男子,干脆中带着十分的无奈:“我幺弟既然说了,五贯就五贯吧,不过!”

    中年男子紧张的盯着李宗贵,等着他这个‘不过’,李宗贵指着棕盖:“这车盖烂的没法用了,大叔也知道,这样的车子,没有车盖,还不如推辆独轮车呢,看您这样子,也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您要是能把这车盖给我修好了,这车和驴,我就买了。”

    中年男子抬头看着棕盖,为难的搓着手:“这位小哥,修倒是容易得很,就是得有东西,这棕盖……是没法用了,得换个新的才成,小哥,这棕盖?”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咱们买吧,让大叔帮着修好就行。”

    中年男子大喜,急忙接过话:“两位小哥放心,只要有东西,指定修得好!就是现做辆新车出来都容易!”

    李宗贵冲李小幺翻了个白眼,气的呼了口气,倒也不好再多说。

    三个人到车行里交割了银子,又在旁边买了两张棕棚。

    中年男人进去车行借了工具,干脆将车掀倒在地上,极利落的换了棕盖,又将车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修整了一遍,自己摸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块猪油,将车轮各处抹了个遍,这才扶起车子,笑道:“小哥就放心用吧,这车,就是看着不光鲜,可正经是辆好车!结实耐用着很!那两块旧棕棚,我给垫在车上头了,虽说不好看,可实用,冬天车子里能暖和不少,夏天也晒不透。”

    李宗贵和中年男子一起扶起车子,中年男子帮两人套好车,叹着气,依依不舍的拍了拍老青驴,将脸贴在老青驴脸上蹭了蹭,又跟李宗贵翻来覆去的交待了一大通老青驴的习性,嘱咐两人可千万别亏待了这老驴。

    眼看着李小幺坐在车前晃着腿,李宗贵牵着驴走远了,才按了按贴胸放着的银子,转身离开了。

    李宗贵和李小幺赶着车,又去买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和几床旧被褥,买了一个红泥炉、一袋炭、铁锅、铜壶和几只大碗等等杂物,又买了些炊饼、锅盔,买了十来斤米,一大包咸菜,一包盐……

    再找了家脚夫行细细打听了往南越去的路,这才赶着车,悠悠哉哉的出了城,往小树林赶回去。

    李二槐藏在一棵大树后,早就望眼欲穿。昨晚上的馒头连早上都没撑到,这都快中午了,饿得前心贴后背,心里发慌。

    远远的,看着一头老驴拉着辆车,慢慢腾腾朝林子过来,车前一左一右坐着的,怎么看怎么象贵子和小幺!

    “大哥快过来!看看!那是小幺和贵子不?”李二槐不停的眨巴着眼,招手叫李宗梁。

    李宗梁和魏水生一跃而起,藏在树后往林子外看。

    李小幺坐在车上,自自在在的晃着腿,正冲着林子挥手,李宗贵已经跳下了车,牵着老青驴,往树林里进来。

    李二槐半张着嘴、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车子和车上坐着的李小幺。

    李宗梁抬手抚着额头,看着满脸得意的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水生瞪着李小幺,一口断定:“这肯定是小幺的主意!”

    “嗯!”李小幺得意的点着头,跳下车,移开车厢门,抱着个桑皮纸包出来,先捧到了李二槐面前:“二槐哥肯定饿坏了,这是和县的锅盔饼,还有炊饼,你先拿着,车上还有咸菜,人不吃盐可不行,没有力气!”

    李宗梁指着驴子和车,转头看着李宗贵问道:“这得多少钱?你把银子都买了这个?”

    “没全用光,还留了三两多银子,这车和驴,一共五两银子,换了个棕盖,花了一百二十个大钱,又一人买了件长袄,买了三床被子,两床褥子,小幺又买了只红泥炉,一口铁锅,一只红铜茶壶,三个碗,小幺本来要买五个,我说三个就够了,还有一袋子炭,还有锅盔、炊饼、咸菜,还有十斤米,都堆在车上,小幺还想买个红铜手炉,我没让买。”李宗贵掰着手指头,一一细说。

    魏水生和李二槐围着车子转着两圈。

    魏水生伸手掀起车帘,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宗梁,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哪,咱家小幺不但挣钱的本事大,这花钱的本事,也厉害的很,看这气势,往后啊,咱们家小幺,那才是真正大福大贵的命!”

    李二槐站到李宗梁身旁,看看沉着脸的李宗梁,又看看被李宗梁盯得一个劲儿往旁边躲闪的李小幺,手里拿着只炊饼,不知道是递给李宗梁好,还是暂时别递的好。

    李小幺嘿嘿笑着,不敢直接往李宗梁身边凑,先小心的挪到李二槐身边,从李二槐手里拿过那只炊饼,一脸讨好的递给李宗梁:“大哥你尝尝这炊饼,比太平府胡饼坊里做的还好吃。”

    李宗梁没有接饼,只沉着脸盯着李小幺,李二槐挤眉弄眼的示意着魏水生救场。

    李小幺双手捧着饼,一步一寸蹭到李宗梁面前,可怜兮兮的讨好:“大哥昨晚上就吃了一个馒头,肯定饿坏了,先吃饼,吃饱了才有气力教训小幺,大哥您先吃。”

    魏水生接过李小幺手里的炊饼塞到李宗梁手里,笑得说不出话,只推着李宗梁,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劝得出话,“是小幺想的周到,这样也好,有了这车,咱们一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

    万一路上真避不开人,也能到车上躲一躲,不全是坏事。昨晚上我也想着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倒还真有本事,五两银子就买了头老驴还带辆车,这要是在太平府,十两银子也买不来,这车这驴,咱们用一路,到了南江城倒手卖了,说不定还能多再赚几两银子。”

    “就是就是!水生说的对!说的太对了!”李二槐赶紧帮腔。

    李宗梁一手接过饼,一只手敲着李小幺的额头训斥:“这回就算了,下次有什么打算,得先跟大家商量了,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就……”

    李宗梁一时想不出怎么处置李小幺才好,李小幺忙替他接下去:“就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我和小幺也是路上才想起来这事,再回来商量怕来不及。”李宗贵总算敢插句话解释分辩一句。

    魏水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揉着李小幺的头,“下次不能这样了,你昨晚上就打着这主意了吧?”

    李小幺目光躲闪,干脆指着车子岔开了话题:“这会儿不早了,有了车,咱们现在就上路,走一段夜路,赶紧走吧,在这儿呆的时候太长容易出事。”

    魏水生笑着摇头叹气,从李二槐怀里拿了只炊饼,一这咬着,一边看着李宗贵问道:“去南越的路问了?”

    “嗯,仔细问好了,一路往西偏北走,先奔信阳,然后奔郑城,过了郑城,再走上一两天,就是南越国了。”

    “走吧,先上路,一边走一边说吧。”李宗梁上前挽起老青驴的缰绳说道。

第十九章 做人的规矩

    “大哥还是先上车,这里离和县太近,路上人多,万一让人看见,麻烦就大了。”李宗贵上前接过缰绳。

    李宗梁答应了,和魏水生、李二槐三人挤到车上。

    李小幺怕把这头七老八十的老青驴累趴下,不敢再坐到车上,和李宗贵一起,牵着驴,咬着炊饼,一路往信阳方向去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行人稀少得老远也看不到一个了,李宗梁三个人下了车,李二槐牵着驴,李小幺坐在车厢门口,晃着腿,听几个哥哥说话。

    “还有没有别的路?最好别走郑城。”魏水生一脸忧虑,看着李宗贵问了句。

    李宗贵转头看向李宗梁,“说是如今只能这么走,原来一路往西南,往南越最便当,可如今南边打着仗,从黔州往北一路又都隔着大山,等咱们赶到,正好是大雪封山的时候,根本过不去,只能往北走,从郑城过去。”

    “郑城挨着南越、梁和北平,这会儿北平和梁国已经打起来了,再过一两个月,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儿。”魏水生皱着眉头,十分担忧。

    “连太平府都不太平了,哪还有太平的地方?乱了还好呢,趁着乱,咱们正好偷偷溜过去,反正大哥、水生哥功夫都好,咱们不怕打架!”李小幺甩着腿笑道。

    “你二槐哥功夫也好得很呢!”李二槐见李小幺没提他,赶紧回头提醒。

    李宗梁抬手敲在李小幺头上,“还偷偷溜,你看看你,这逃难逃得跟游春一样!”

    李小幺缩了缩头,嘿嘿笑着没敢再多话。

    走了两三天,出了和县,进了应县县城。

    李宗梁几个卸下车,找了处隐蔽地儿躲着,李小幺和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进了应县。

    两个人谨慎的兜着圈子,查看了应县四门,那一溜五张的画影告示,四个门,竟然一张也没有!

    李小幺凑过去,和守门的老卒说了半天话,问下来,原来这应县,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有人杀太平府官兵的这样的事,告示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那老卒还说李小幺瞎说,谁敢杀太平府上军?

    李小幺和李宗贵一口长气松下来。原来那告示只发到了和县,看来官府还真是没把他们这点子事放到眼里,随便发个告示应付一下就算过去了。

    两个人心情好极了,在应县逛了一圈,买了吃食咸菜,又买了一袋子米,临近城门,旁边卤肉铺子里,刚出锅的红卤猪头肉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

    李宗贵’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他们天天都是咸菜大饼,这猪肉的香味闻起来,简直让人想把舌头咬下来。

    李小幺也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着那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猪头肉,捅了捅李宗贵,低声建议道:“咱们到这里,也算是那个出来了,连告示都没了,要不,买两斤猪头肉回去,总要庆贺庆贺!”

    李宗贵顿住脚步,咽了口口水,看着李小幺,却说不,却咧嘴笑起来,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别多卖,省得大哥说,一斤吧,尝一尝味儿就行!”

    “两斤!再少了,二槐哥连味都尝不出来!”李小幺一边说着,已经站到了卤肉锅前,一只手从李宗贵背着的褡裢里掏着钱,一只手指指点点,让掌柜切猪头肉。

    既没了告示又吃了肉,五个人心情大好,一路上虽说还是小心翼翼,可到底心里放松多了,夜里睡觉也能睡安稳了。

    又走了大半个月,这一路下来,竟然连半张告示也没再看到过了。几个人心情更加轻松愉快,遇到城镇,开始轮流进城采买东西、打听消息。

    轻轻松松走了一个多月,路上,远远的能看到行动中的大军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是偶尔看到一回两回,到后来,几乎是天天都能看到了。

    几个人胆颤心惊,不敢再走大路,重新又走回了乡间偏僻小路。

    走了两个来月,刚过了唐县,从半夜起,就下起鹅毛大雪。

    路过一个镇子时,魏水生和李宗贵去买了两袋子炭,又给老青驴买了一袋子豆饼,背到车上放着。

    李小幺窝在车里,守着红泥小炉,其余几个人轮流上车歇着,在大雪中艰难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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