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呢,到这里这么长时候,这事情总算看到点缝隙了!淡月出去跟南宁说一声,让他遣人去金梁桥街张记买些生炒肺回来给大家吃,那可是太平府出名的好东西!”
淡月爽脆的答应一声,出去找南宁传话。
海棠看着李小幺笑道:“姑娘不知道,前天长远说,跟姑娘出来办事最惬意不过,姑娘不但能干,还会吃会玩会享受,他们也跟着沾光,这一趟差出的舒服。”
“人生几十年,短的很,能乐就乐吧。”李小幺懒懒的往后靠去:“早上起的太早,我眯一会儿,生炒肺买回来叫我。”
海棠答应一声,取了薄被给李小幺盖上,轻手轻脚的拉上帘帷,退到门口做针线守着去了。
傍晚,西安又送了根竹筒进来,李小幺挑开竹筒,倒出卷成长卷的书信,信还是苏子诚亲笔写的,先问了几句进展,又说了梁先生在南越还算顺利,最后说武举初试已经考完了,魏水生刀马娴熟,文武皆精,中了武解元。
李小幺眉开眼笑的将这两句话连看了好几遍,长长的舒了口气,歪着头想了想,吩咐淡月取了纸笔过来,挑来挑去,挑了支极细的羊毫出来,濡了墨,先试着写了几个字,举起来皱着眉头。
淡月探头过来看了看,呆了片刻,强忍了笑意嘀咕道:“姑娘这字,真是……风骨不凡。”
李小幺叹了几口气,两世加一起,她也没能写出一个好看的字过。
李小幺将笔扔到砚台上,伸手拿过苏子诚的信,看着上面一排排好看之极的蝇头小楷,一直瞄到最后两行,再叹一口气,算了,还是回两个字吧。
这解元……虽说她相信水生哥确实文武皆精,可他毕竟是从军中、从上四军中去考的这初试。这个解元,说的再好,也是七成的实力,三成的人情。
有这个解元垫底,这一科,水生哥至少能中个进士,这是份大人情。
第一百九一章 有了条缝
李小幺垂着头思量了半晌,这信实在是不好不写。
淡月见李小幺又拣起了那支笔,忙上前重又研了墨。
李小幺挑剔的看着手里的笔,皱着眉头吩咐道:“这笔不好,还有没有好的?再拿几支来我挑挑。”
淡月忍着笑,转身进去托了一整盒笔出来,李小幺拨来拨去,挑了支极细的狼毫,蘸了墨,笔管抵着腮想了想,决定就是一路白话写回去,那些文言,她看起来没有问题,可真要做文章,就差的远了,倒不如干脆就白话过去,露短也是藏短。
李小幺拿定主意,提着笔,慢慢写道:“信都收到了,事情有了点眉目,说起来话长,回去再跟你细说,梁处暂时不动最好,谢谢你告知水生哥的喜信。”
淡月见李小幺凝神写信,早就悄悄退到门口守着。
李小幺吃力的写了这么几句大白话,放下笔,又看了一遍,将信卷起来。淡月取了封泥过来,李小幺仔细封了,叫了西安进来,西安取了根竹筒,当着李小幺的面烫好漆封,加了封印,收好竹筒告退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南宁兴冲冲的进来禀报,那个彩虹,还真试出来了,上午正好天气好,他们带着那几支大竹筒到荒郊试了两三回,每回都试出来的。
李小幺大喜,让南宁取了支竹筒过来,这竹筒用极粗大的干毛竹筒做成,三四节竹筒打通竹节,头上用黄铜卯钉钉着钻着细如牛毛、密密码码的孔眼的黄铜片。
南宁和长远给李小幺试了下,吸了水用尽全力压出来,竹筒里的水如雾般的疾喷出去,是了,彩虹就是太阳光照在这样的雾珠上出来的!
李小幺满意之极,细细想了想吩咐道:“把这六支喷喉转给长明,一定要小心,吴家正好在修潘桥,那一处连着金水河,极其热闹,最合适不过,眼看着这几天就要完工了,就这两天吧,再有今天这样的好天,让他带人去送这彩虹礼去。
交待好他,这六个人,不能找别人,只用他这趟带过来的几个人,礼一送出去,立时将这六支喷喉烧的干干净净,这黄铜片一定要让它化成铜块,扔进井里去,半刻也不能留!
万一被人截去,拿着这铜片就能找到那些工匠,找到工匠,也就找到咱们了,长明马上冲杀惯了,这样的细处只怕想不周全,你跑一趟,一定要当面交待明白!”
南宁沉声答应,将竹筒包好,小心的抱了出去。
李小幺吩咐淡月拿了黄历过来,慢慢翻着,时光过的真是快,已经三月里了。
明天是三月三,这是太平府的大日子,但凡认识那么几个字的人家,都要找个大水沟小水沟,曲水流个什么觞的,听说开平府如今也时兴这个,叫什么作养文气。
李小幺半躺在榻上,晃着脚盘算不停,那个赵居士,必定是林丞相死了的发妻肖氏,稳妥起见,还是得找人认一认才最好。
肖氏死后,林家打发过一批仆夫仆妇出府,得想想法子找到几个这样的人,这里头必定有见过肖氏的,辩认明白了才行,不然,万一乌龙了,这一头跌下去,自己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一定得慎重。
不过,准备工作得先做起来……
李小幺拧着眉头,挖空心思想了半天,坐起来,吩咐淡月取了纸笔过来,屏气凝神,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首词:
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铅华洗尽,珠玑不御,道骨仙风。
东游我醉骑鲸去,君驾素鸾从。垂虹看月,天台采药,更与谁同。
这是陆游的词,这一点她记的清楚,当年自己家书房悬的那些书画中,就有这一首。
李小幺举起纸片又看了一遍,放下笔,吩咐叫长远进来。
李小幺将纸片递给长远,也不理会长远对她这一手独特字体的愕然,淡定的吩咐道:“看好记牢了。”
长远微微躬腰答应,嘴唇动着默念了几遍,将纸片递还给李小幺,笑道:“记下了。”
“嗯。”李小幺接过纸片,团起来扔到了旁边化纸盆里,看着长远吩咐道:“转给甲一,让他把这首词放出去,就说是林丞相今年三月三有感而作。林丞相向来不以才傲人,这一回正好有人看到,传出来的。”
长远眨了眨眼睛,想不明白李小幺这是什么用意,不明白归不明白,长远还是利落干脆的答应一声,又和李小幺确定了几个细节,告退出去安排了。
………………
黄远山翘着二郎腿,坐在浚仪桥头的茶坊里,心不在焉的喝着碗擂茶,全神贯注的留神着巷子东头。
这间茶坊是那些老公儿们从宫里摸了东西出来,找买家的地方之一,他在这里守了两天了,竟连一个老公儿也没看到。
黄远山焦躁的换着腿,今天都第二天了,那阎王只给了他三天!
正烦躁不安,巷子东头闪出个伛偻的人影。黄远山激动的手里的茶碗几乎跌出去,忙扔下茶碗,拎着长袍三步并作两步的冲着那人影急奔过去。
冲到那人面前,黄远山长揖到底,堆着满脸笑容打着招呼:“原来是商爷,您老好,相请不如偶遇,您老赏个面子,小的请您老喝杯茶?”
商大旺撑起眼皮扫了黄远山一眼,褶子套着褶子的脸上一丝表情也不见,从鼻子里轻蔑的‘哼’出来一声:“爷这生意也是你做得起的?”
“瞧您说的,这士别三日还得刮目相看呢,商爷放心,不拘什么,小的都做得起,说起来也是小的走了运道,有位大爷赏了小的一宗生意,那大爷说了,银子太多,只愁没地方花,商爷放心,小的头一回做大生意,不拘银子,只求开个吉利好头,小的不收商爷一分佣钱,反正也是一手银一手货的生意,商爷就照顾小的这一回,绝不让商爷吃半点亏。”
黄远山陪尽小心,极力劝着商大旺,这笔生意他一定要拿下来,这可是关着性命的大事!
商大旺双手笼在胸前,斜着黄远山,真能不收佣钱倒是打着灯笼也遇不到的好事,这佣钱可得抽去两成,他真肯一分钱不收?
黄远山紧盯着商大旺,往前凑了凑,低声解释道:“不瞒商爷说,小的能遇到那位大爷,那真是菩萨保佑来的好运道,商爷不知道,那位大爷那银子多的……小的也不是那短视之人,商爷您想想,小的要是能搭上这位大爷,往后能多接几笔生意,今天这笔佣银,哪算什么?”
商大旺赞同的点了点头。
黄远山暗暗舒了口气,急忙让着商大旺往茶坊进:“商爷里面请,喝碗擂茶,今天这擂茶做的特别香,商爷可得尝尝。”
商大旺袖着手,跟着黄远山进了茶坊坐下,茶饭量酒博士上了茶,商大旺瞄着眼擂茶,还是袖着手,盯着黄远山慢吞吞、软绵绵的说道:“今儿可是大生意,爷也是急用银子,十两,不二价。”
黄远山眼皮也不眨,笑道:“商爷也知道这行规,这货?”
“嗯。”商大旺垂着眼皮,将袖子抽开半寸,露出只天青瓷薄胎盖碗来,给黄远山瞄了一眼,又抽开些,拿出盖碗的盖子:“这个拿去给那位大爷看,这可是御用贡品,外头多少银子也买不着!今天这趟生意得快,你去拿给那位大爷看,我在这儿等着。”
黄远山接过盖子,一脸从容的笑,站起来,心里却七下八下,慌的厉害,这到哪儿找那位阎王大爷呢?
黄远山外面悠闲,内里焦灼的出到茶坊门口,对面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奔着他直冲过来叫道:“黄大爷,那位大爷说他在那个巷子口!让你快去!”
黄远山大喜,不等他捉住孩章多问一句,那孩子转头又急奔回去,在巷子口伸手接过一大把姜糖,欢呼雀跃着奔跑走了。
黄远山紧握着盖子,疾步奔进巷子。
巷子里,一个年老疲惫的货郎正倚着挑子歇息,黄远山狐疑的看着货郎,货郎憨厚的笑着,举起一个扎的紧紧的黑布袋过去道:“这位爷就是黄远山黄大爷吧,刚才有位公子,让小的把这包东西交给黄大爷,那位公子还说,生意的事,黄大爷作主就成,多少不拘。”
黄远山伸手接过布袋,手直直的往下沉了沉,这袋子里少说也有四五十两银子,压的他几乎抬不起手。
黄远山又是困惑又是惊喜又是愕然的看着布袋,货郎已经挑起担子,摇着拨郎鼓,有气无力的叫卖着,往巷子那一头走了。
黄远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吸深吐了几口气,将布袋小心翼翼的系在腰间,转过身,立刻就气势昂然起来,大步往茶坊回去。
给了商大旺十两银子,黄远山接过盖碗,如抱婴儿般揣在怀里,一只手从外面轻轻按着,往商大旺身边凑了凑,笑着说道:“您看,我跟您说吧,这位大爷,那可是真正的大爷,说实话,十两银子的东西,那位爷连看也不看,商爷回头搞点真正的好东西出来,商爷放心,往后您这佣银,我只抽一成,不,抽半成!只要商爷有好货,咱们……就一起发财!”黄远山捻着手指说道。
第一百九二章 可怜之人
商大旺生意顺利的出奇,又多拿了二两银子,心情大好,伸手拍着黄远山的肩膀,一张白净却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你小子还真是转了运道了,你放心,爷往后只要有东西,必定找你出手!”
黄远山跟着笑着,将商大旺送出茶坊,站在茶坊门口,一只手按着胸口的盖碗,一只手摸着腰间沉甸甸的布袋,恍惚间真跟做梦一般。
商大旺转过条巷子,却没往皇宫方向回去,而是朝着皇宫对面的巷子快步走去。
远远的,一个挑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和两个小贩不远不近的跟着。
商大旺连转了几条巷子,走了半个多时辰,在一间阔大的院子前站住,伸手重重叩着门环,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看了看,忙把门打开,笑着让了商大旺进去。
不大会儿,商大旺满脸轻松的出了院子,袖着手,愉快的哼着小曲儿,沿着来路,快步往皇宫方向回去了。
挑夫和小贩仿佛歇息够了,挑起担子,跟在商大旺后面也回去了。
书生摇着折扇,看着商大旺走远了,悠悠闲闲走到院子门口,叩了叩门环,门又打开,小厮好奇的打量着书生,说了几句话,客气的让着书生进了院子。
………………
一辆宽大的马车在茶坊门口停下,李小幺掀起车帘,笑盈盈的看着黄远山叫道:“大哥,快上车,嫂子让你赶紧回去。”
黄远山一眼看到李小幺,先机灵灵打了几个寒噤,脚下却半步也不敢耽误,拎着长袍急步上了车,满脸恐惧的缩在车厢一角。
李小幺敲了敲车厢板,车子小跑着往前奔去。
黄远山急忙小心的取出怀里的天青薄瓷盖碗,抖着手放到车厢正中的几上。
李小幺伸手掂起盖碗看了看,黄远山赶紧又取下装着其余银子的黑布袋,小心的放到盖碗旁边。
李小幺斜着他,淡淡的吩咐道:“说说那个人。”
“是!”黄远山身子又往下缩了缩,急忙答着话:“他叫商大旺,在里头茶水局里当差,以前经常拿些内用的茶叶出来换点酒钱,这样的盖碗,小的是头一回见他拿出来。”
“他从前就是拿出来,也不会找你。”李小幺将盖碗放回去,不客气的说道。
黄远山陪着满脸恐惧的笑:“姑奶奶说的是!小的……”
“他还有什么亲人?什么时候进的宫?”
“没什么亲人了,听说有个哥哥,早就死了,前些年听说他有个侄子,后来听说侄子征夫从了军,这一两年没听到信儿了,他是自小进宫,只怕得有三十年了。”
“脾气性格如何?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念想没有?”
“是个老实无用的,爱喝两口小酒,没听说他说过有什么念想,不过听别的老公儿说,他最掂记赎兰的事,不过老公儿们都掂记这个,死的时候赎不回来,别说进祖坟,连阎王也不收的……”
黄远山舌头打了个结,眼前就位就是活阎王!
李小幺轻轻嗯了一声,从荷包里掂出块二两的小银锞子扔给黄远山:“这趟活做的不错,虽说这盖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姑奶奶不看东西,只看你做事卖不卖力,拿去吧。听说林丞相府里十七年前遣出过一批仆从,你去打听打听,找个几家出来,还是三天为限。”
黄远山接过银子,激动的喉结乱动,连咽了几口口水。
这姑奶奶虽说狠毒,可这大方劲儿,真是听也没听说过!
黄远山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的瞄了眼李小幺,陪笑道:“回姑奶奶,不用别处找,那沈婆子就是当年从林府出来的下人,要不然,也不能有那样的好针线。”李
小幺听的愕然,这个巧劲儿!
“嗯,好!这趟差使也算你做得好!拿着!”李小幺又从荷包里掂了块二两的银锞子出来,扔给黄远山,“这是赏你这趟差使的。”
黄远山喜不自尽的接过,被银子砸的晕晕乎乎,连恐惧都不那么恐惧了,连连咽着口口水,满眼期盼的看着李小幺,等着再领差使。
李小幺眯眼看着他,想了想,慢吞吞的接着吩咐道:“这宫里出来的东西,继续收着,这是一,其二,留心听着这太平府的闲言碎语,特别是关于林丞相府上的。”
“是!”黄远山的应声里透着兴奋。
李小幺抬手敲了下车厢板,车子往前冲了下停住。
李小幺冲黄远山努了努嘴,示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