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诚紧紧抱着她,贴在她耳边,不停的安慰:“别怕,没事了,手斩去就好了,你看,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没事了,别怕,小幺,你别这样,没事了……”
魏水生依旧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勉强抬头看着李小幺,嘴唇苍白的看不见轮廓,强笑着安慰她:“幺妹别怕,没事,你看,我好好儿……的!”
李小幺突然抬手,攥成拳头,用力堵着嘴,头跌撞在苏子诚胳膊上,咬着自己的手,闷声哭的浑身抖如筛糠。
苏子诚紧紧抱着她,惊恐的看着她,吓得一张脸青白无人色。
苏子义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全神贯注在李小幺身上,对其它人和事已经全部茫然不觉的苏子诚,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浮起层浓浓的郁闷和烦恼,他竟然没留意,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郭敏达已经恍过了神,呆怔怔的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的苏子诚,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郭府看棚。
东平和明珠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苏子诚两边,挡着根本挡不住的四周探究的视线。
水莲和水桐相互扶着,往主台跌扑过来。
后面,范大娘子和月亭总算醒过了神,已经不知道怎么惶恐了,只无措茫然的紧跟着水莲和水桐。
月亭死命拉着范大娘子,拼命往她身上挤,恨不能钻到她身子里面,彻底躲起来才好。
两人刚站起来,两边护卫立刻上前拦住,面无表情的伸手脱了两人的下颌,利落的将两人都双手折到背后,提着双手一路提到了看棚下,玉砚也被一样提到下面,和那个只余了半条命的刺客押到了一起。
月亭恐惧的圆瞪着眼睛,拼命要往范大娘子身上挤,玉砚恨得咬着嘴唇,几步过去,抬脚就往月亭身上狠命的踹。
范大娘子面如死灰,如一堆软泥般,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了大半。
水莲一眼看到魏水生包成一团、还在渗着血的断手,腿一软往前跌扑过去。
东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用背抵住。若是扑到地上的断手,连她也要中毒。
水岩一张脸灰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两条腿软的一个劲儿的打颤。
这是他头一回经历这样的行刺场面,眼看着水莲扑倒在东平背上,急忙挪着虚浮抖动的脚步过去,和水桐一起,用力往上架起水莲。
水莲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和那只断手,被水岩和水桐架着,木木的直直站起,呆了片刻,突然用力甩开两人,直直的扑跪在魏水生面前,呆怔怔的看着那团往下滴着血,明显已经没有手的布包,手指抖动着伸出去,想抚却又不敢。
魏水生一只手撑着地,勉强往后挪了挪,看着水莲,声音虚弱的喘息不停,低低道:“都是血,别脏了……你的衣服。”
苏子义看的眼睛都瞪大了,看看水莲,看看水岩,又直直的盯着苏子诚和苏子诚怀里的李小幺。
水岩躲闪着苏子义的目光,想上前架水莲,又迟迟疑疑的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吕华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目光从紧抱着李小幺、一脸痛惜到不能自抑的苏子诚身上,移到直直盯着魏水生、浑身散发着痛楚的水莲身上,又再移回到李小幺身上,眼底满是感叹和佩服。
片刻功夫,小厮们已经抬了软兜过来,水岩忙拉了拉水桐,挤过众人,上前架起水莲。
水莲神情木然、目光悲伤的盯着魏水生,由着水岩和水桐架起,呆呆的看着几个小厮轻手轻脚的抬起魏水生,放到软兜上。
水岩和水桐拖着水莲跌撞着退后两步,几个小厮抬起软兜,看向苏子义和苏子诚,等着听吩咐。
李小幺用力拉着苏子诚的衣服,立住了脚跟。
苏子诚顿时松了口气,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先送到我府上。”
“不!我们回家。”李小幺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苏子诚皱着眉头,李小幺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从苏子诚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小厮吩咐道:“慢些轻些,送到柳树胡同李家。”
说着,慢慢转过身,看着西安问道:“水生哥这手,多长时候换一次药?是请大夫还是用你的药?”
“这会儿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用小的的药好些,还要……”西安忙上前答道。
苏子诚打断了西安的话,“你跟过去侍候,要用心。”
西安干脆的答应一声,忙站到了软兜前方。
吕华瞄着苏子诚和苏子义,听了苏子诚的吩咐,伸手解下自己的荷包,取了只极精致、极小的玉匣子出来,递给西安,“把这个拿上,里面有两粒药丸,是我们上清门救生续命用的,有些奇效,回去温水给魏二爷服下,另一粒十二个时辰后服下。”
苏子诚松了口气,指着玉匣子,看着李小幺,温和中透着隐隐的讨好,“这是上清门的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平常一粒就极难得,有这两粒,魏水生身子很快就能康复,你别过于担忧了。”
李小幺向吕华郑重的深曲膝谢了,又团团曲膝谢了众人,低着头,扶着魏水生的软兜,示意小厮下去。
苏子诚下意识的跟了两步,眼看要跟着一起走,苏子义急忙伸手拉住他,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去无益。”
第二百五零章 情之所至
郭敏达焦躁而急切担忧的盯着苏子诚,见苏子义伸手拉住苏子诚,掩饰不住的松了口气,满眼希冀的看向苏子义。
水岩和水桐拖着依旧直直盯着魏水生的水莲,踩着血泊退到梁王府看台,水岩用力拍打了几下水莲的后背,低声责备道:“莲妹!醒醒!你看看你!”
水莲喉咙里咯咯作响,死死拉着水岩哭问道:“他不会死吧?”
“不会!你看你!你!”水岩一边答着水莲的话,一边转头四顾,跺着脚叹着气,俯到水莲耳边低声道:“你一个姑娘家,刚才……象什么样子?往后你还……怎么嫁人?唉!好了好了,魏二爷没事,就是断了手,歇一阵子就好了,就是手没了,唉!还是右手,你赶紧回去吧,请太医诊一诊,你吓坏了!真是,你?!”水岩跺着脚说不下去了,烦恼的胡乱挥着手。
水桐叹了口气,冲着水岩曲膝道:“二爷也别烦躁了,事已至此,且听天由命吧。”
水岩深吸深叹了好口气。
水桐招手叫过胆颤心惊的丫头婆子们,扶着水莲下了看棚,遣个婆子往水莲府上送了信,带着她径直往自己府上回去了。
李小幺扶着魏水生的软兜,小心的下了楼梯。
南宁垂手站在楼梯口,满脸懊悔自责的看着李小幺。
李小幺这会儿看到他,却过眼不入,目光茫然的越过他,落到了跌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月亭、玉砚,和以头跄着地的范大娘子身上。
南宁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着三人,又转过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小幺的神情。
李小幺的目光由茫然而渐渐冰冷阴狠,缓缓转回头,扶着软兜示意众小厮穿过看棚,在众多护卫的拱卫下,一路往柳树胡同步行而回。
南宁抱拳胸前,眯着眼睛盯着畏缩成一团的范家三人,和晕迷不醒刺客,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大林带人去抄了柳树胡同范宅,记着,一,千万不能惊动隔壁李府,二,不能走脱一个,三,五爷到家前,抄拣干净。或是错了一丝,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站在旁边的梁王府护卫头目大林抱拳应诺,出去点了几十个人,疾奔柳树胡同而去。
南宁呆站着,半晌,长长叹了口气,上去示意了明珠,明珠低低和苏子诚禀报了几句,下了看棚,和南宁一起,带着几个小厮和众护卫,提着刺客和月亭、玉砚、范大娘子三人上了车,往梁王府刑房审讯去了。
疾奔往柳树胡同的禁军和护卫从另一条巷子,越过李小幺一行,很快进了柳树胡同,团团围住范家大门,冲进去,捉人搜检。
胡同里的禁军和范宅满院的惊恐,惊动了李家的门房和婆子。
张大姐正和孙大娘子说着话,张罗着晚上的庆贺宴,明婉在厨房里殷勤的帮海棠准备各样细点,张大姐得了婆子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忙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出去,正看到禁军们拖着捆扎成一团,堵着嘴的范家诸人往车上扔。
张大姐急得眼睛都红了,乱挥着两只手尖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知道这是谁家?”
情急间,脚绊在门槛上,又踩上了自己的裙子,直绊得整个人直直的往前,猛扑在门台上。
紧跟其后的孙大娘子尖叫着扑上前,拖起张大姐。
张大姐也不知道磕在了哪儿,鼻子嘴边糊满了血,一滴滴往下滴落在衣襟上,可却仿佛一无所知,扶着孙大娘子站起来,又一把推开她,怒骂着再往前冲着阻止。
后面,明婉,海棠,张嬷嬷等人也跟着跑出来。
明婉惊恐的眼睛睁得溜圆,张着嘴却叫不出声,腿一软就绊倒在门槛上。
明经跑到姐姐身边,用力拖着她,脸色煞白的叫着:“姐!起来!起来!姐!”
张嬷嬷忙示意海棠去扶明婉,自己提着裙子也跟着张大姐跑到了范宅门口。
大林忙从范家大门内几步出来,又是懊恼又是无奈,冲着滴的前胸和裙子上到处是血的张大姐拱了拱手,陪笑道:“这位奶奶别急,五爷一会儿就到,这事五爷知道,等五爷回来……”
“不成!平白无故的就上门捆人!这是哪里的王法?还敢提五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张大姐张着胳膊,护雏般拦在车前,一脸狠厉的叫道。
大林一时有些怔神,直瞪着张大姐,都说五爷带的是一帮山匪,还真是!
大林想着南宁的吩咐,无奈的干咽着口水。
张嬷嬷紧跟过来,上前两步,威严的问道:“这是谁领的差使?”
“是我。”大林急忙拱手道:“这位嬷嬷,小的们是领了宁王爷和梁王爷的意旨,这事五爷也知道,五爷也点了头的。”大林急忙解释道。
张大姐一听,急得就要叫出来,张嬷嬷眼神凌利的制止住她,用力按下她那张着的胳膊,冷静的说道:“这中间必有缘故,你先回去!”
孙大娘子急忙上前,用力拉着张大姐往回拖,她是练武之人,这力气可比张大姐大多了,张大姐被她紧紧挟着,竟硬生生一路拖了回去。
海棠和明经一左一右扶着明婉,明婉挣扎着要跨出门槛,海棠紧盯着张嬷嬷,听到让张大姐先回去的话,忙紧拉住明婉,将她死死拖在大门内。
大林松了口气,忙示意禁军和护卫快些。
张嬷嬷微微抬了抬下巴,紧盯着大林傲然道:“我原在梁王府当差,从前也侍候过慈孝皇后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嬷嬷,五爷一会儿就该到府上了,您看了,就知道了,小的奉差过来搜检范宅,上头严令不得骚扰了贵宅,小的这都有了不是了……还望嬷嬷大人大量,小的得赶紧办好差回去,回头五爷到了门口,小的这差使还没办利落……小的就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大林连连拱手央告道。
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五爷平安就没大事,张嬷嬷抬着下巴,轻轻’嗯’了一声,轻轻掸了掸衣襟,施施然进到李家,又回头看了一眼,淡然的吩咐门房仔细看着门,用目光示意着众人。
孙大娘子拉着张大姐,海棠和明经扶着明婉,几个人挤进门房旁的耳屋里。
婆子端了热水、沤壶和跌打金创药过来。
张大姐一把推开热水盆,满脸焦急的看着张嬷嬷。
张嬷嬷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温和平稳的说道:“先别急,”
张嬷嬷说着,先转头看了一圈,叫了两个平时机灵会说话的婆子过来,吩咐道:“你们两个从偏门出去,一个去三爷和张大爷府上,一个去姜爷府上,看看有事没事,靠过去看明白有事没事就成,别惊动了人。”
两个婆子答应一声,急忙往侧门跑出去。
张大姐怔了怔,她倒没想到这个,孙大娘子急忙转头看向明婉,明婉腿一软又往下瘫了一回,海棠急忙顺势推着她坐到圆凳上,明婉紧紧拉着明经的手,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张嬷嬷吩咐完婆子,转头看着众人,平缓的说道:“别怕,也别急,没大事,过来的,是宁王府和梁王府的人,说咱们五爷也点过头的,领了吩咐,不敢惊动咱们,放心,五爷没事,那就是万事无碍!”
孙大娘子听的不停的点头,张大姐拧着眉头,总算能安稳的坐下了。
明婉心里一时紧一时松,油煎般惶恐无着,范家人都被捆成团带走了,她和明经都姓范……家里,还有阿娘!
“好了,都且安心,我去门口迎迎五爷去,刚才说是,五爷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张嬷嬷理了理衣襟,安然说道。
张大姐急忙跳起来叫道:“我跟你一块去!”
“您就别去了!您看看您,还是赶紧洗把脸,把衣服换换,五爷看到你这样,还不得吓着?”张嬷嬷带笑说道。
张大姐急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只看的懊恼不已,崭崭新刚上身的一身好衣服,就这么糟塌了!
李小幺扶着软榻走了没几步,魏水生就支撑不住晕迷过去,西安急忙上前搭脉诊了,往路旁茶坊要了温水,托着魏水生,先喂下吕华给的药丸,这才小心的抬着魏水生,接着往柳树胡同回来。
张嬷嬷惊恐的看着巷子口转进来的一队梁王府护卫,一眼看到队伍中间的软兜,和扶着软兜、沾了半裙子污血,脸色惨白、神情木呆的李小幺,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头厉声吩咐众人:“谁都不准出声!听到没有!海棠看着!红桔快去跟紫藤说,姑娘出事了!快过来侍候!快!”
红桔连答应一声也忘了,扭头就跑,海棠一张脸白的没半分血色,双手在胸前绞成一团。
张嬷嬷吩咐完,提着裙子奔着李小幺迎过去。
前面的护卫忙冲前几步,抽刀拦住张嬷嬷,西安高声叫道:“收刀!放行!”护卫应声收刀闪回队伍。
第二百五一章 惊变
张嬷嬷根本没留意这样的事,几步过去,近前了,才看清楚躺在软兜里、几乎被血浸透的,是魏水生,只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小幺的目光从魏水生身上移开,慢慢转头看着张嬷嬷吩咐道:“二爷伤的重,把藕园收拾干净,准备热水,让人熬汤,去吧。”
张嬷嬷一句不敢多说,答应一声,提着裙子一路跑回去,提调着众人,一迭连声的吩咐个不停。
李小幺扶着魏水生进了藕园,一眼不错的看着张嬷嬷、卢嬷嬷、紫藤等人小心翼翼的给魏水生擦洗干净,换了细软的干净衣服。
西安重又给魏水生换了药、半跪在床头诊着脉。
李小幺跪在床前脚塌上,看着魏水生呼吸渐渐绵长平稳,慢慢吐了口气,突然头抵着床沿,肩膀急急的耸动着,由哽咽而痛哭,直哭的透不过气来。
紫藤挪了挪步子,想上去劝解,张嬷嬷拉了拉她,满眼不忍的看着魏水生齐腕断掉的右手,叹着气低低的道:“得哭,哭出来就好了,好好哭一场就不会憋出病来。”
李小幺直哭了一刻多钟,才渐渐止了哭声,撑着床沿站起来。
紫藤和淡月忙上前扶住,李小幺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西安吩咐道:“烦你看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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