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丰身后跟着的女子也一模一样的纵身跃起,再一模一样的落下,正正好还落在吕丰身后两三步处,李小幺大睁着眼睛看着女子,指着问道:“你小师姑?”
“就她这本事?她是我小师姑的大弟子,我师妹!”吕丰往背后举着大拇指,指着女子说道。
女子憨憨的笑着先更正道:“是师姐,我比他大!您就是五爷吧?长得真俊!我姓刘,小字秀云……”
“你那是名,你哪有字?还小字!”吕丰往后推着刘秀云:“你等会儿再说,我先说!”
李小幺笑不可支的看着两人,吕丰把刘秀云往后推了几步,转身回来,双手叉腰,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连把李小幺打量了好几遍,才长呼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上回见你瘦,这回还是瘦!”
“那还有啥还好的?”刘秀云在后面接道。
吕丰不回头也不理刘秀云,抬手点着青橙:“你!叫什么来?海棠?”
“回二爷,我叫青橙,不是海棠。”青橙一边笑一边曲膝答道,吕丰手指往肩后指着刘秀云道:“青橙这名字好听,你带她去沐浴,让她好好洗洗,一身汗臭,别熏着你们姑娘!快去!”
青橙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越过吕丰,冲着刘秀云笑道:“刘姑娘,这天热,你们又赶路过来,不如让青橙先侍候你去洗一洗,换换衣服,咱们再喝茶说话?”
刘秀云爽朗的笑道:“可不是热死了!那我先去洗澡,你们说话。”
吕丰挥着两只手往外挥着刘秀云,见她随着青橙转过弯看不到了,才长长的呼了口气,叉着腰,看着李小幺,中气十足的问道:“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等我呢?”
李小幺又气又笑的看着他:“嗯,可不是!为了等你,就为了你,特意把整个淮南路打下来等着你呢!”
吕丰一下子紧张起来,忙放下胳膊左右转着身问道:“那块石头呢?门房说他也住这里?你怎么跟他住一个院子?”
李小幺耷拉下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小师叔出门打仗去了,我不跟他住一个院子,跟谁住一起?这淮南路还没安稳太平下来呢,跟着他才最稳妥。”
吕丰长舒了口气,重新叉起腰来:“没事,以后有我!”
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吕丰,和上次见他比,明显瘦了不少,李小幺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笑道:“你也是一身汗臭,看看,衣服都湿透了,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换了衣服,咱们干干净净喝茶说话。”
“找个离你最近的院子给我!”
“行!快去吧。”李小幺爽快的答应着,示意流云带他下去沐浴洗漱。
不大会儿,吕丰沐浴洗漱好,换了身清爽干净衣服。
李小幺干脆请他到自己那个小凉亭子里喝茶说话。
海棠带着几个小丫头早就摆好宽几,几上放了满满的各色点心凉品,吕丰挑拣着取了碗冰镇酸梅汁喝了,吃了两块红豆糕,又喝了碗酸梅汁,伸展着胳膊,舒服的往后躺下去。
李小幺看着他问道:“亲事定下来了?”
“没!订什么亲?黄了!”吕丰喜滋滋的挥着手说道。
李小幺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谁也不娶!”
李小幺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吕丰忙跟了一句:“你说好好处置这事,我是好好处置的,你听我说,”
见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点头,才又往后靠回去,接着道:“家里不是说看好了一个?我回去第二天,正好听说那丫头去上香,我就偷偷跟过去,跟那丫头说,她要是敢嫁过来,我就一天一个小姐往家里抬!”
李小幺一口茶’噗’了出来,直噗了满桌子都是。
海棠几个忙忍着笑上前抬下宽几,忙着重又换了一桌子过来。
李小幺指着吕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吕丰摊手道:“这法子管用啊,那丫头当场就晕过去了,这事就黄了!”
“这事,你父亲知不知道?”李小幺总算说出话来。
吕丰挪了挪,嘿嘿笑着道:“后来当然知道了,父亲倒没说什么,还劝我娘,说算了就算了,这丫头气势胆识不行,辖不住我,不娶也好。”
李小幺意外的看着吕丰,这天师倒真是个通达明白的。
吕丰得意的敲着摇椅扶手,接着道:“我娘气坏了,差点气病了,好不容易才哄好,本来么,了了这事就准备启程赶紧回来的,谁知道我姐多事,也不知道从哪儿折腾来那么多姑娘,一天一群!
我娘就天天逼着我去看,我不去她就上不来气,一直看了差不多一个月,总算脱了身,唉!”吕丰后怕的长叹了口气。
李小幺狐疑的看着他慢吞吞问道:“你娘~~肯放你出来?”
“她当然不肯!她恨不得我天天站在她眼前,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就能看到!是我父亲,被我娘烦的受不了,就请了一卦,说我的姻缘根本不在信阳,远在天边呢,我娘跟我姐嘀咕了一夜,就放我出来了。”吕丰带着十二分得意说道。
李小幺舒了口气,吕丰这话靠谱,天师对这卦,好象都深信不疑,可这卦有点不靠谱,远在天边,天哪有边?
两人正说着话,青橙引着换了身鸭蛋青衣裙的刘秀云进来,李小幺忙站起来,笑让刘秀云坐。
吕丰舒服的躺在摇椅上,见刘秀云过来,只收了折扇,用扇子点着示意她坐。
刘秀云落了坐,一件件审视着几上的点心冷食,李小幺忙一样样介绍让她,刘秀云也不客气,伸手就掂。
从她动手吃点心起,李小幺就顾不得和吕丰说话了,只看着刘秀云一口一个的吃点心。
只见她先神情郑重的运一口气,手臂稳稳举起,伸出食指和中指挟住点心,缓缓提起,提到鼻梁处,微微仰起头,手一松,点心稳稳的落进嘴里,嘴巴不过嚼个三下两下,也不见咽就没了,这一连串动作格式分明却飞快,只看得李小幺瞠目结舌,吕丰给她带来的这是什么怪人哪!
第二百八一章 粗质惠心
李小幺眨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吕丰师姐。
四方脸,眉毛细淡,眼睛小的就一条缝,不过倒是亮闪闪极其有神,所谓小眼睛聚光?嘴唇很厚很重,鼻子……平淡的让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皮肤黑粗,手如蒲扇一般,手指却短,一身雅致的鸭蛋青细绫衣裙穿在她身上,不是穿,是裹,直裹得不得不替那衣服透不过气来。
李小幺抬手揉了揉额头,吕丰忙直起上身解释道:“我是想请小师姑的,小师姑功夫最好,可父亲……咳,小师姑说她有几件大事,实在走不开。小师姑挑来挑去,就让秀云师妹来了,秀云师妹功夫好得很,比我只差一点点!”吕丰伸手比划着。
说话间,刘秀云已经将几上的点心扫去过半,又掂了一块咽了,转头看着吕丰纠正道:“师姐!我比你大,功夫也比你好!是比你好不只一点。”
吕丰面色不变,看着李小幺笑道:“小师姑说秀云师妹心里灵秀的很,肯定能帮到你,比她过来好,小师姑从来不乱说,我这才带她过来的。”
李小幺笑盈盈的转头看着刘秀云,“你们两个到底谁功夫好?要不比划比划?我还没看过高手过招呢。”
刘秀云直起上身,冲吕丰笑道:“老规矩,我让你三招。”
吕丰顾左右而言它:“这么热的天!咱们是客,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看看你,唉,海棠,给我倒杯酸梅汁,这酸梅汁是你熬的?酸得正好,又清甜,师姐,你也喝一杯尝尝?”
李小幺笑倒在椅子上。
海棠给吕丰倒了杯酸梅汁,青橙也忙倒了一杯托给刘秀云。
刘秀云用两根手指小心的捏着杯子把手,皱着眉头打量着薄如蝉翼的杯子,慢慢抿了一口,看着李小幺笑道:“这一代内门弟子里头,小师弟功夫不是最差,也差不多了,师父说他资质绝佳绝不吃苦。”
吕丰’哼’了一声,冲着刘秀云手里的杯子努了努嘴道:“那杯子,有银子也买不着,你拿好了!”
刘秀云忙抬手去托杯底,两手错劲间,杯子把手应声而开。
李小幺不敢置信的看着刘秀云捏在两指间的小耳朵一样的把手。
刘秀云扭捏的赔礼道:“我这人,手重,看到这杯子我就担心,你看,我这手重……”
李小幺抬手按着额头,示意青橙接过刘秀云手里的杯子,又端水给她净了手。
这手重的能把杯子把手掰下来,她真是闻所末闻,怪不得吃点心那个作派,若不提着气,象捏暗器一样捏着点心吃,一下手那点心就得变成粉末四飞五散了!
“取只银杯子来给刘姑娘用。”李小幺吩咐着海棠。
海棠正骇然的呆站着,听了李小幺的话,赶紧让人去取杯子。
李小幺这一下午,被吕丰和他这个师姐又惊又笑,直过得光阴似箭,热闹无比。
晚上吃了饭,李小幺换了身短衣裤,摇着团扇歪在榻上,想起刘秀云还是乐不可支,有这么个人在,倒是很有意思,正想着笑着,淡月掀帘进来笑道:“姑娘,刘姑娘来了,说有事要寻姑娘说。”
李小幺忙直起身子,一边示意请她进来,一边拖着鞋迎出去。
李小幺让着刘秀云在榻上坐了,淡月上了茶,刘秀云转头看着左右。李小幺忙示意淡月退下。
刘秀云看着淡月出了门,从怀里摸出个四周都封着漆印的厚厚的油布包出来,推到李小幺面前,笑道:“这是掌门师伯吩咐带给五爷的,说是大爷和五爷说过。”
李小幺立时就明白了,却伸手按了按油布包,笑问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掌门师伯就说极其要紧,要我悄悄给你,一定要亲手送到你手里。”刘秀云一脸憨厚的答道。
李小幺瞄着她笑问道:“吕丰知道你带这包东西给我么?”
刘秀云看着李小幺,连连眨了七八下小眼睛,才圆滑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掌门师伯跟小师弟说了没有。”
李小幺歪着头,笑盈盈的看了她一会儿,拍着油布包感叹道:“你师父真是好眼力,慧眼识珠玉。”
刘秀云嘿嘿笑着没答李小幺的话,站起来,掸了掸衣襟笑道:“我回去啦,这劳什子在怀里揣着,从离了信阳,我就没睡踏实过,今晚上,可算能回去睡个好觉了,我走啦!”说着,也不等李小幺答话,甩着手,扑沓着脚步径直回去了。
李小幺没下榻,看着帘子在刘秀云身后晃了几下渐渐静止了,伸手取了银裁刀过来,轻轻挑开油布包四周漆封,打开,又挑开里面一层漆封,再展开,是整整齐齐一叠船契和上百张身契,这是吕华答应给她的船队和那些船工。
让刘秀云带过来,却不让吕丰知晓,唉,吕丰的不着调,也是让人没法放心,这个刘秀云,看来是个面憨心鬼的,从离了信阳,就没睡踏实过……
吕丰指定夜夜睡得踏实无比!当年她们逃难的时候,只要歇下来,睡得最踏实的指定是二槐,最不踏实的,就是自己。
隔天,李小幺和吕丰商量着,让他带着刘秀云先返回开平府,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好话说尽,吕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死活就是不肯,说什么也要跟李小幺一起,要回,那也得一起回!
李小幺垂头泄气,让刘秀云自己去开平府寻落雁?算了,还是等秋天和自己一起回去吧,反正也不在乎这几个月了。
食时前后,苏子诚的信报准准的又到了。
从苏子诚离开扬州平荡淮南路各处起,这信报就是每天食时这一个时辰里送到,送来一封苏子诚的信,这信也跟这时辰一样,开头必定是平安勿念,然后必定是昨天荡平了哪一处,必定只一句话,半个字的细节也没有,最后一句,必定也是一句,估算什么时候能返回扬州。
李小幺头一天接到信时,纠结了好大一会儿,纠结到最后,到底没写回信,只让信报捎了两句话:“信已经看了,扬州亦平安。炎天暑热,请王爷保重自己。”
这两句话,就这么着,配着那信,天天说一遍。
施玉等三人足足忙了小半个月,大体理出了头绪,三个人凑到一起又忙了一天,细细商议整理出了节略,见了李小幺,又商量了大半天,再回去修改。
如此来回了三四趟,总算将这头一年的竟标规矩定下来了。
李小幺细细盘算了一晚上,吩咐施玉统总这竟标的事,将竟标的日子定在王爷回来后,吩咐赵宏志和明潜即刻返回各自辖地,将这事通知给辖地内的富户商人,凡想要竟标的,那天都可以过来竟一竟。
赵宏志和明潜告退出来,就赶着返回辖地,施玉则忙着召集扬州的富户商人传达这竟标的细务等事。
李小幺叫赵五哥和张忠义——
这张忠义,就是张狗子,如今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大掌柜了,斯斯文文、有模有样的和人见了礼,一报名,张狗子!实在不雅相,就求着李小幺再给起个名。
正好吕丰在,挡在李小幺前头,非要给张狗子起个名不可。
这上头,吕丰最捷才不过,一口气取了好几个,什么张、张豺舅、张韩卢、张黄耳,张狗子听的光顾眨眼睛了,李小幺一口全给否了,什么豺舅、黄耳,不还是狗么?不准他在名里带出狗啊犬的意思来。
吕丰脑筋转的飞快,一口气又起了一堆,什么张大义、张忠幺、张庞德、张忠义……张狗子一眼就相中了这’忠义’二字。
李小幺想想,算了,忠义就忠义吧。
吕丰大乐,干脆又附送一字:立本。
给张狗子起完名字,吕丰余兴未消,兴冲冲寻到赵五哥,一定要给他也改改名,顺便再送一字,赵五哥咬死不肯,说他本来在族里就行五,这名极好,绝不要改,吕丰悻悻然,到底非送了个字’志同’给赵五哥才算作罢。
李小幺叫了两人进来,将酒牌竟标和茶山、盐田的事说了,吩咐两人挑着多买几座茶山,至于盐田,先竟四五百亩就行,不必多,酒只怕竟家众多,自己就不插手了。
赵五哥和张忠义领了吩咐出来,先寻了钱会长,将这三件事委婉转告了。
钱会长和梁地诸富商来前就知道,这趟淮南路,要紧的生意就是酒、茶、盐三样,这些日子,早就把这茶和酒这两样生意摸了个八**九,只盐一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知道了这竟标的细事和五爷的打算,十来个人足足商量了一夜,才商定了主意,这茶山,五爷既要多买,他们自然要恭敬避让,这盐田,五爷要竟四五百亩,他们几家也定下来,每家竟个千亩左右,跟着五爷必定吃不了亏,至于酒,这是来前各家最垂涎的行当,五爷既然不插手,他们就不客气了,能竟多少是多少。
第二百八二章 一块石头
曙光初现,钱会长和众人吃了早饭,满眼血丝的交待道:“好了,大事已定,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淮南路的巨商众多,财力雄厚,咱们这趟占了两样便宜,一来心定,二来凡事知道的早,机会难得,各位赶紧回去筹集银两,能筹多少筹多少,赵五爷漏过话,估摸就是过了中元节,还有,千万不能漏了消息!”
众人兴奋的答应着,也顾不得多说,忙拱手告辞,赶紧回去各展神通筹集银两去了。
钱会长背着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出了院门,转过巷子角,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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