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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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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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会长背着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出了院门,转过巷子角,就进了赵五哥和张忠义的住处。

    正巧,赵五哥从院里出来,正要上马,钱会长忙紧走几步拱手笑道:“志同兄今儿可早!先留一步,有句话。”

    赵五哥忙将缰绳交给小厮,钱会长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贴近他,先低低的将众人议好的主意细细说了,末了又问道:“……还有件事,我就是多问一句,这趟竟茶山,得不少银子,志同兄若要银子,我那儿有……”

    “不用不用!”赵五哥忙笑着摆手道:“多谢钱爷,我们五爷做事,您也知道,凡事都准备在先,这银子早就足足的备上了,对了,还有桩大生意,五爷前儿刚交待下来,等忙完这事,回头我再寻钱爷说话,您哪,把地窖里的银子赶紧的,都挖出来!我们五爷这生意,一件接一件,不怕没钱赚,就怕您顾不过来!”

    赵五哥拍着钱会长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道。

    钱会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简直要闪出光来,连连点着头,哈哈笑着说道:“有钱大家赚!你看看你,这几天都忙瘦了,我那儿正好收着几枝极品红参,回头让人送过来,炖碗红参鸡汤,你和立本兄都得好好补补!”

    “可担不起!我们五爷规矩大,可不敢!不敢!”赵五哥急忙摆手推辞道。

    钱会长一脸苦相的叹了口气,拉住赵五哥诉着苦:“志同,我是实在人,你说说,我们给五爷送了几趟东西,除了那些菱角、莲蓬什么的,但凡值点钱的,五爷一概不收,你和立本吧,也是一个作派!你说说,我们这满心的感激往哪儿送?就是求菩萨,若是灵验了,也得还愿不是?”

    赵五哥被钱会长说的笑出声来:“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们五爷不看这些小事,您刚才说的竟买茶山的事,这不就是还了我们五爷人情了?我们五爷必定领您这份情,五爷若有什么事,能得几位支撑,那才是大人情!”

    “这事归这事,这日常也要多往来才好不是,你得指点指点,送点什么五爷才肯收?”钱会长拉着赵五哥不放。

    赵五哥哭笑不得的甩开他:“钱爷真是的!您老这是……唉!秋天里我们魏二爷成亲,你就可着送吧,再怎么送,我们五爷也不能给您挡回去,这总成了吧?”

    钱会长哈哈笑着松开赵五哥,抬手重重拍着额头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赵五哥拱手辞了钱会长,上马匆匆去了,钱会长挺着肚子,背着手晃回院子,也忙着筹自己家的银子去了。

    临近中元节,苏子诚信里说要赶在中元节前回来。

    李小幺比着淮南路图舆,将当天平定的地名上帖上只绿星,站远了些打量着图舆,图舆上绿油油一片,极是赏心悦目,余下的空白已经没几处了,是该回来了。

    李小幺盘算了一会儿,让人请施玉过来,说了苏子诚中元节前赶回来的事,商量着把竟标的日子定在了中元节隔天。

    商量好这事,李小幺敛了笑容,叹了口气低声道:“中元节是祭祀之节,王爷心怀慈悲,这趟只怕不光要祭祀北平军亡殁之士,吴地亡殁之士,王爷也许也要祭祀,这事,施大人先准备起来,免的到时候临时忙乱。

    还一件,这吴地亡殁之士祭文,能不能烦劳施大人先写一份?大人之才自不必说,于这场灾乱又有切肤之痛,这文必能写的合适,施大人看呢?”

    施玉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小幺,郑重点头道:“这是下官之荣幸!下官写好,先送来给五爷过目。”

    李小幺点头应了,又交待了些杂事,施玉才告退回去。

    离中元节还有四五日,扬州城里城外就热闹不堪,满街上都是卖冥器靴鞋,纸衣纸帽,有的做工粗陋,有的却五彩夺目、精致非常,竟连金犀玉带都有卖,除了这些,就是印成一页页的尊胜目莲经、化冥钱冥衣的盂兰盆,总之,都是跟冥界有关的东西。

    李小幺和吕丰、刘秀云三人逛了半天就不愿意再逛,三人对这些东西都没半分兴致,转到瓦肆里,家家演的都是目莲救母!

    三人无趣的回来,吕丰嘀咕了一路,敢情这扬州城的中元节也这么无趣!

    中元节前一天,城门刚缓缓推开,没多大会儿,苏子诚在护卫、小厮的簇拥下,奔进了扬州城,从还算空旷的街道上,直奔到别院大门口,跳下马,径直往院子里奔进去。

    李小幺迷迷糊糊爬起来,急急忙忙洗漱换了衣服,再急急忙忙迎出去,刚出了院门没多远,转过座假山,迎面就撞见了大步过来的苏子诚。

    苏子诚已经沐浴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站住,上下打量着李小幺正要说话,后面,吕丰的怪叫声传来:“小五!门房说那块石头回来……”

    苏子诚错愕之下,浮出满脸怒气。

    李小幺身后,吕丰已经飞掠而来,一眼看到苏子诚,最后一个’了’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间,噎得梗了梗脖子,高举着的手划拉着往后摆去:“我……是说,那儿,有块,石头……”

    “既然有石头,那还不去搬开?”苏子诚恶声恶气的吼道。

    吕丰顺过口气,理了理衣服,对着苏子诚长揖到底,再直起身子,才回答苏子诚的话:“已经一脚踢开了,我就是问问小五,刚才没绊着吧?正在路中间。”

    吕丰说到一半,转头对着李小幺挤了挤眼睛。

    苏子诚盯着吕丰,错着牙冷冷的问道:“晨起练过功了?”

    “我……正要去,正在去练功的路上!”吕丰不过一瞬间的心虚之后,理直气壮的指着二门答道。

    苏子诚目光阴沉的盯着他,挤了几个字出来:“等会儿我陪你练!”

    吕丰吓的打了个机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摆着手,干笑道:“我自己练就成,你忙,你忙你的,你忙!我自己……我去找秀云师姐,我跟秀云师姐练,你忙!”

    吕丰边说边往后退,说到最后,冲李小幺扬起手抓了抓,飞快的说道:“刚才城东李记打发人来说,今天早上来了头一批南荡鸡头米,我练完功就去看看,挑好的回来咱们吃!”

    “好!正好今天有上好的鲜虾,咱们中午吃虾仁鸡头米!”李小幺眉开眼笑的应了句。

    吕丰的手重重挥下以示答应,纵身往后,几个跳跃就跑远了。

    苏子诚满肚子恶气的看着吕丰消失的方向,这一大早的好心情,被他坏的干干净净!

    李小幺瞄着苏子诚满脸的气不顺,往旁边挪了挪,站到苏子诚正对面笑道:“王爷早饭吃了没有?”

    “没有!”苏子诚深吸了口气,往下压着那股子无名火,

    “我也没吃呢,昨晚上让海棠做了素肠粉,还有烧卖,虾饺,煮了小米粥,要不,王爷跟我一块儿吃吧?”李小幺笑语盈盈。

    苏子诚压下无名火,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李小幺吩咐喜容把早饭摆到园子里的积翠亭,让着苏子诚,一边往积翠亭过去,一边笑道:“王爷回来的正好,一堆的事等你决断呢,一是茶、酒、盐竟拍的事,施玉和赵宏志、明潜忙了大半个月,定了个竟标的规矩,我看过了,等会儿拿给王爷看看,这都七月半了,竟标的日子就定在中元节隔天,你看呢?”

    “这事你做主,也不用拿给我看,有空你说给我听听就行。”苏子诚气息渐顺。

    李小幺点头应了,接着说道:“竟标得王爷主持才好。”

    李小幺见苏子诚点头答应了,才接着再往下说道:“第二件就是中元节祭祀军中亡殁的事,我想着,咱们不光要祭咱们北平阵亡将士,那些吴地的孤鬼游魂,也要祭一祭,最好一式一样的祭,这事也不好信里说,我先让施玉他们悄悄准备下了,连祭文也备了一份,王爷看看,这样合适不?”

    苏子诚停住,神情已经舒展了很多,连连点头:“合适!怎么不合适!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吴地,咱们就一样视作子民!楚州、润州准备没有?告诉他们,一样祭!祭文你写的?”

    “都准备下了,等会儿就让人连信带祭文传过去,我哪里写得出祭文来?是施玉写的。”李小幺轻松的背着手答道。

    苏子诚瞥了她一眼笑道:“也是,他们没那个福气,哪能劳你出手?施玉听说也是个才子,写的如何?你看过了?”

第二百八三章 祭祀

    “嗯,让他改过四五遍了,等会儿拿给王爷看看。”

    “嗯。”苏子诚答应一声,看着李小幺笑道:“今年淮南路丰年,处处稻田金黄,那稻穗,看着就沉甸甸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稻田,看的人心里发热!明天我带你出城看看!”

    “明天王爷得好好哭一场!不宜出城闲逛看稻田。说起来这丰年也愁人,最怕谷贱伤农,都得高价收起来才最好,这得很多很多很多银子,看看后天的竟标吧,今年买稻钱看来得从这里出了。”李小幺叹着气说道。

    苏子诚步子慢了慢,眉头渐渐皱起,看着李小幺苦笑道:“这能有几个银子?我跟大哥说过淮南路丰年的事了,大哥会想法子的。”

    “户部还有银子?”李小幺转头问道。

    苏子诚烦恼的摇了摇头。

    李小幺转过头,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不说这个,咱们先吃早饭,然后我跟王爷说说竟标的事,还有祭文,王爷得好好看看,若没什么不妥,就赶紧让人往太平府和池州府两地抄传过去,还有别的,一堆的事呢!”

    苏子诚笑应了,两人到积翠亭吃了早饭,刚出了园子,南宁找进来,先一容满面给李小幺见了礼,站起来禀报道:“爷,水家外管事阮大求见。”

    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他来什么事?来见过你没有?”

    “听说来了有一阵子了,倒没来找过我,能有什么事?这会儿来扬州,必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李小幺笑着说道。

    苏子诚眉头又往一起皱紧了些,深吸了口气,想了想看着南宁吩咐道:“领他到偏厅候着。”

    偏厅里,阮大哪敢落坐,垂手站在椅子旁,带着丝焦躁不安,不停的探头往厅后张望。

    苏子诚上了台阶,阮大听到动静,急忙躬着身子急趋迎出去,跪倒连磕了几个头道:“阮大给王爷磕头!”

    “起来吧。”苏子诚步子不停,直走到上首坐下,接过小厮奉上的茶,垂着眼皮抿了一口问道:“你们老爷打发你来的?什么事?”

    “回王爷话,是大老爷打发小的来,是为了淮南路茶、酒的事,家里这几年生意一直不好,大老爷和二老爷一直忧心的很,听说淮南路茶、酒要和咱北平一样放开,就打发小的过来看看机会。”阮大垂手躬身,恭恭敬敬的答道。

    苏子诚放下杯子,看着阮大问道:“见过五爷了?”

    阮大怔了怔,忙答道:“回王爷话,小的到扬州时,说是王爷领兵没在城里,一直等到现在,还没见着王爷,所以……”

    “你要做生意,不求见五爷,见我做什么?五爷办事一向公正,你见不见是一个样,后天竟标,施玉已经放了榜,你好好看看,后天去竟标就是了,好了,我还有事,告退吧。”苏子诚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阮大吞了黄连般重重的咽着口水,却连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这位二爷向来喜怒不定,脾气又大,何况这爷从进来起,这脸就是阴着的。

    阮大眼巴巴的看着苏子诚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呆站了半晌,冲着旁边一个小厮拱了拱手,陪笑道:“这位小哥,烦劳叫一叫南宁南爷。”

    小厮看了他几眼,’嗯’了一声,出来看到个粗使婆子叫道:“严婆子,叫一叫南爷,偏厅那位爷找他。”

    婆子应了一声,慢吞吞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南宁才从里面出来。

    阮大给南宁见了礼,堆着一脸笑,低声说道:“刚才王爷说了,得见见五爷,五爷这会儿在不在?您给传个话?”

    南宁也是一脸的笑,话却不客气:“五爷可比王爷难见,这话,还是你们家二爷说的呢,这话我能传,不过五爷今儿忙,能不能见到就难说了,你先候着。”说着,拱了拱手转身进去。

    不大会儿就转了出来,摊着手道:“你看,让我说着了吧,阮大爷先回吧,明天是中元节,就不用过来了,必定见不着,后天也许行,你再来看看。”

    阮大笑的一脸黄连味,后天一大早就竟标了,再见也没用了!

    从别院出来,阮大坐在车上晃了半路,突然踢着车前板叫停。

    车子停下,阮大重重敲着额头,那个赵什么说他住在哪里来?想了好半天,福至心灵,急忙掀帘子吩咐道:“去羊角胡同!胡同口,头一家!”

    车夫调转车子,直往羊角胡同奔去。

    赵五哥却没在家,张忠义也不在,他们两个这几天天天忙到半夜方回。

    阮大枯坐在羊角胡同,喝茶喝得肚子发胀,一直等到黄昏将过,才等回赵五哥和张忠义。

    两人倒极是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茶山、盐场和竟标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见阮大竟只守在扬州,各处茶山,鹿港的盐田、各处酒坊,竟一处没看!赵五哥和张忠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好吩咐小厮取了自己做的册子过来,一处处说给阮大听,只说到半夜。

    第二天,阮大一早过来,带了几个帐房将册子细细抄了一遍,这才心里有了点底。

    早上,扬州城依旧繁华,繁华中却带着肃穆和淡淡的哀伤,官府要公祭军中亡殁,百姓要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朋友,这个节,本来就和热闹喜庆无关。

    祭祀阵亡将士的事,施玉早早就准备了,凌晨起摆起仪仗,从别院大门口直摆出四五里远。

    最前头的四座钱山足足有十几丈高,在晨曦中反着银光,壮观无比,几百名僧道拿着木鱼摇铃夹杂其中。

    这样的祭祀向来只有太平府才有,扬州城的百姓哪见过这等热闹,呼朋唤友,里三层外三层尾随而观。

    苏子诚一身素白,面容凝重里透着悲戚,踩着择定的时辰出来,上了马,缓缓往城外出去。

    李小幺一身素白长衫,和同样一身素白长衫的刘秀云、吕丰一起,夹在众将领、官吏队伍中间,跟在苏子诚马后,缓步往城外走。

    队伍行进的很慢,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城外祭台。

    施玉赞礼,苏子诚主祭,行了三献大礼。

    李小幺夹杂在众将官群中,跟着跪、伏、拜、起,不敢错了半分,周围的将领官吏,个个优雅的甩着大袖子,跪拜的简直跟跳舞一样韵律十足。一群人舞的那样整齐好看,她若错了哪怕一分,就得突出在外,那就太招人眼了!

    李小幺紧张的盯着前面的官员,她要确保自己跟着做的半步不错,这一通紧张,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跪了几回,拜了几次,只跪的拜的一身的汗,满心的后悔,早知道这磕拜是属于跳舞这一科的,当初施玉请她去演礼时,她真不该偷懒一趟不去!

    礼仪告一段落,李小幺刚舒了口气站定,吕丰凑过来耳语道:“祭文写的不错,你写的?”

    李小幺斜过眼珠扫了他一眼,嘴唇几乎不见动的答了句:“你小师叔他哥写的。”

    吕丰从眼角往下瞥着李小幺嘀咕道:“那就只一样好处了,短!”

    李小幺紧紧抿着嘴唇,用力把笑容拉下去,平视着前方,不准备再理会吕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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