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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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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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边刚透出一丝曙光,李小幺打着呵欠被苏子诚拖起来,匆匆洗漱了换了衣服,喝了半碗粥,就放下筷子。

    苏子诚伸手托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头也不回的吩咐海棠道:“等会儿熬点核桃酪给王妃吃,多加点红枣,你等会上车就歇着,诸事别管,有我呢,你放心,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累到让他们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点头:“你别多出面,你是叔叔,是兄长,管教有吕丰,至于别的,交给南宁他们就行。”

    苏子诚点头答应了,看着李小幺穿了斗篷,送她在院门口上了车,才转身上马,叫过长远,冷着脸吩咐道:“传令下去,自今天起,以军法从事,卯正启程,申末到留阳驿,酉初一刻点卯,所有未到者,不论是谁,押送南大营操练,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送回来。告诉太子少师,他那里,若有人点卯不到,他就陪着去南大营吧。”

    长远利落的答应一声,飞奔下去传了令。

    片刻功夫,整个驿站一片鸡飞狗跳。

    李小幺的车子已经出了驿站四五里路,驿站里,苏碧若、苏子信和曹元丰等人那庞大的随身日用车辆,连东西还没收拾齐全。

    苏碧若的随从和行装,是尉氏打点的,苏子信的,自然是郭太后打点,曹元丰别说英惠公主,就是父亲曹远侯,也不知行军打仗为何物,郭讷为就更不用提了,一家门也没一个带过兵、上过战场的。

    只有水,来前寻兄长水和水岩讨教过,好歹想到了一星半点,带了几个放过马、出过兵的随从、可一通急乱下,也早失了方寸。

    南宁和西安照着李小幺的吩咐,暗中通了气,一帮人躲的远远的袖手旁观,看着那些内侍、长随、丫头、婆子们急得没头苍蝇般四下乱撞。

    照游山玩水装备出来的公主公子团,就这么越忙越乱,乱成一团。

    眼看着时辰将到,吕丰根本不理会那些行李、随从等等乱七八糟人和事,命人拉出苏碧若和苏子信等人,和他们的车子,赶着五人上了车。几个人的贴身丫头、小厮总算跌撞着还知道跟到车上,还没坐稳,吕丰就挥着鞭子,骑着马,押着一行五辆车子,往留阳驿一路奔狂。

    到留阳驿还有将近一百五十里路,这帮人的车子根本跑不快,不紧着赶路,他就得去南大营了。他倒不是怕去南大营,连这点路都赶不出来,他丢不起这人!

    这一路,跟昨天比,简直是天渊之别,别说苏碧若,就是最强壮的曹元丰,跑了半个时辰不到,就颠的趴在车厢口呕个不停,无力的挥着手,跟随车警戒的虎翼军护卫求着要骑马。

    苏碧若哪受过这样的苦,嚎哭着拼死跳下车,提着裙子往反方向狂奔,无论如何,也得逃回开平府,逃回母亲和父亲身边去。

    吕丰纵马追上,弯腰抓住苏碧若后面的衣领提起来,高挑着眉毛,瞄着挥手踢脚、乱舞不停的苏碧若欣赏了片刻,放好鞭子,扬手砍在苏碧若脖颈间,苏碧若头手脚齐齐垂下,吕丰拎着晕迷的苏碧若,扔回车上。

    贴身侍女和奶嬷嬷守着晕迷不醒的苏碧若,张着嘴,干哭不敢发声。

    苏子信、曹元丰等人吓的面无人色,眼前这个,绝对是北平开国以来,最威风凛凛的太子少师!

    西安过去看了两趟,赶在正午吃饭前,苏碧若总算悠悠醒来,直直的躺在车上,盯着车顶上那些雕刻精美华丽、却晃得根本看不清楚的纹饰,总算有一点点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怪不得她们都说梁王妃心狠手辣不是常人,怪不得母亲说,出了宫门就要听话……

第三百三四章 时局不定

    苏碧若眼泪流个不停,奶嬷嬷看着她,试探着小心劝道:“大姑娘,就……就收收脾气,二爷是个暴躁性子,可到底是大姑娘嫡亲的叔叔,都是为了大姑娘好,大姑娘这脾气……”

    苏碧若张了张嘴想发脾气,满腔委屈和无助却先涌上来,转头看着奶嬷嬷,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呃,嬷嬷……嬷嬷……父亲……呃,母亲……不要我了……”

    奶嬷嬷眼泪涌的比苏碧若还多,上回大姑娘跟她拆委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中午的饭菜是前面车队用食盒提过来的,苏碧若哭的哪里吃得下东西,奶嬷嬷和大丫头千劝万哄,才勉强喝了半碗汤。

    在称职的太子少师吕丰的鞭策下,一行五六辆车跑得东倒西歪,却赶在申正前就到了留阳驿。

    吕丰跳下马,用马鞭指着苏碧若等人和车,冲南宁努了努嘴道:“你查好了,先应卯,跟西安说,那几个得泡泡药,都交给你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吕丰最后一句话,却是回头冲着刚挪下马,正扶着小厮,腿抖的站不住的曹元丰说的,曹元丰哭丧着脸,别说反驳,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吕丰。

    南宁忙叫了几个小厮,将苏碧若的车拉进二门,又半扶半抱着曹元丰等人送进屋。

    留阳驿是个小驿站,没有那么多院子能分到一人一个,苏子信、曹元丰、郭讷为和水就只好挤在一个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极小的三间东屋,左右各一小间厢房。

    苏碧若则被安置在李小幺院子后面的三间朝南房间里。

    至于几个人那庞大的随从及行李队伍,在苏子诚的时辰里,总算陆陆续续赶过来了十几辆车,其余的车和人,就被长远直接差人分了两拨,东西送淮南路,人送南大营。

    苏碧若等人只有在到淮南后前,才能看到用上那些晚到的东西和人了。

    紫藤让人取来了王妃的衣服、王妃的妆奁匣子、王妃的茶杯茶碗、王妃的铺盖枕头……苏碧若已经没有力气发怒暴跳折腾了,泡在药汤里,没等泡好就睡着了。

    隔壁院子里,曹元丰大腿内侧破开的皮肉泡在药汤里,只痛得他哭嚎不止。

    郭讷为也骑了一阵子马,虽说骑的时候短,大腿内侧只是淤青肿胀,可经药一泡,也一样痛彻心骨,郭讷为咬牙强忍着,他不敢象曹元丰那么肆无忌惮。

    苏子信和水虽说颠得吐了一路,这会儿泡药汤却舒服多了。

    四人洗好澡,一起吃了饭,却默契的没有立即散去,坐在炕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水轻轻咳了一声,先开了口:“刚才,我让人去问了东平,说王爷吩咐过了,明天还要多赶五十里路。”

    苏子信的脸一下子哭丧下来,曹元丰一声哀号,郭讷为一张脸苦得揉不开。

    四个人悲摧的面面相看了半晌,苏子信带着哭腔问道:“那怎么办?”

    “三爷别急,要不,跟王爷说说,若这么赶,三爷身子吃不消,请他将行程缓一缓?”郭讷为忙安慰苏子信道。

    水瞄了他一眼:“你没觉得王爷这是……咳咳咳!”水一阵咳嗽。

    曹元丰重重的捶着矮几叫道:“我也这么觉得,二舅这是故意折磨咱们。”

    水又是一阵咳嗽,郭讷为一脸苦相的看着苏子信,苏子信扁了扁嘴,左右转头看着众人:“那怎么办?我也想回去,我不想去淮南路。原来就不想去。”

    “三爷别急,王爷也不是什么故意折磨咱们,王爷不过让咱们磨练磨练,长长见识。”水忙笑着安慰道。

    曹元丰’哼’了一声:“这不还是折磨咱们?我也想回去。”曹元丰尾声低落下去。

    郭讷为轻轻叹了口气,屋里静默的落针可闻。

    门口传来几声轻缓合宜的敲门声,南宁的声音响起:“三爷在没在屋里?”

    “在,进来吧。”苏子信清了清喉咙应道。

    南宁托着只红漆圆盒推门进来,团团见了礼,将圆盒放到四人中间的几上笑道:“真巧,几位爷都在,这里头有四粒药丸,去乏安神最好,几位爷泡了药汤,再配上这药吃了,明儿再赶路就不怕了。去年王妃只用了五天,就从开平府赶到汝城,就是用的这个药。”

    水目光闪烁了几下,微微直起身子,好奇的笑问道:“说到这个,正要问问南哥,听说去年王妃到太平府主持军务,从开平府赶过去,只用二十天?真的假的?”

    “是真的,还有淡月和海棠姑娘,我们只比明大爷他们晚了三五天,后来从太平府回来,因为这个,明大爷觉得很没面子。”南宁一脸笑容的和说笑水说笑。

    曹元丰惊讶的圆睁着眼睛,叫起来:“那不是得日夜在马上狂奔?”

    “也还好,一天还能歇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若是跟着王爷急行军,一来马速得比这个快,二来,连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也没有的。”南宁浑不在意的笑答道,仿佛这事再平常不过。

    苏子信连连眨着眼睛,半晌才惊叹道:“怪不得从前父亲跟我说,两个哥哥行军打仗吃的苦,我想都想不出来。真了不起!”

    “是,皇上说过,北平儿郎没有孬种,别说这行军有那么一星半点不自在,就是冲锋上阵,头掉了也得往前再冲几步呢。”南宁笑道。

    水挑了挑眉毛,无语的看着南宁。

    曹元丰脸涨得通红,重重的点着头:“就是就是!这跑点路算什么?咱北平都是英雄好汉!”

    郭讷为瞥着曹元丰,脸上表情极是丰富。

    苏子信咽了口口水,勉强笑道:“我也是北平儿郎,我跟大哥、二哥学。”

    南宁扫了水一眼,打开圆盒,恭敬殷勤的让着四人吃了药,又叫了小厮进来,侍候四人回去歇下了。

    驿站正院,上房还亮着暖暖的灯光,李小幺歪在炕上,背靠着苏子诚,正凝神看着这两天积下的折子。苏子诚拿着本兵书,目光透过书本,正拧着眉头出神。

    “你看这个,”李小幺将一份折子拍到苏子诚手里:“郭敏锐的折子,要给三郎请王爵实封。”

    苏子诚接过折子一目十行扫完,随手扔到几上,不屑道:“净帮倒忙!”

    “唉!”李小幺叹了口气:“可不是,若照我的意思,这个开府建衙的王爵,当时就该推了,十来岁的孩子,寸功未建,多好的理由,我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苏子诚放下手里的书,搂着李小幺大笑起来:“这个我知道,你喜欢黄金万两。”

    李小幺被他一句话说得也笑不可支:“你不喜欢?”

    “嗯,你说,今年淮南路能有多少收益?你说的那个战例,我想了这几天了,极有道理,咱们也可以这么来,就是太烧钱,要不,咱们出趟海?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海贼的事也有道理,当海贼挣银子最快。”苏子诚一边想一边和李小幺商量道。

    李小幺无语的看着他,呆了片刻才说出话来:“你还不如蒙了面,把淮南路抢上一遍,这样来银子更快。”

    苏子诚连声咳了起来:“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就商量商量,刚才吃饭前,你说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

    “长明送来了个池州府的……算暗谍吧,默记了封南吴皇帝的书信,这信,是给我的。”李小幺伸手摸过炕几一角的小匣子,打开取了封信递给苏子诚:“我已经让人抄了一份急递给皇上了,你看看,又要打仗了,唉,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子诚看了信,目光谨慎中带着丝探究,看着李小幺笑道:“李家村被屠这事,宋公升驻守池州府,南越却能千里奔袭再全身而退,我当时也觉得绝无可能。”

    “这件事,当时宋公升在太平府被斩时,我和水生哥就想到了,再早一些,我和大哥他们刚逃进池州府时,池州府的百姓也都明明白白的,那屠村杀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越人,朝廷里狗咬狗,伤及的都是无辜。”李小幺叹着气伤感道。

    苏子诚舒了口气,伸手取过匣子将信放回去,看着李小幺问道:“你的意思?”

    “这封信,明面上看是反间计,再细想想,南吴只怕是要探探咱们的虚实,今年开了春到现在,李家村一带滴雨未下,要是我,必定要让人到池州一带散布南吴裂国逆祖以招天谴的话去,我能想到,吴太后必定也能想到,说不定人已经去了。

    南越一直重兵铺阵、虎视眈眈,淮南路这里,你我这又启程驻守淮南路,大皇子……这会儿称帝了,南吴皇帝为人谨慎有余,思虑太过,这日子必定艰难,这会儿,自然希望外面也乱,越乱越好,最好再有几场战事,可咱们……”

    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笑道:“这事听皇上的,若论纵横捭阖、智慧谋算,天下没谁比得过皇上,等皇上定了大略,咱们再布细局。”

第三百三五章 患难与共了

    “嗯,”苏子诚打量着李小幺,想了想,贴近她低声问道:“你,不想报仇?”

    “想倒是想,可是,跟谁去报?是拿刀那只手?领兵那个人?还是幕后那个主谋?”李小幺叹了口气,将脸贴在苏子诚怀里,又叹了几口气,才悠然而伤感的说道:“等吴国灭了,你跟我回去祭祖,才算是报仇了。”

    苏子诚睁大眼睛呆了片刻,失笑出声:“你真是……得罪不得。这也要不了几年。”

    李小幺却怔怔的呆了半晌,才转头看着苏子诚苦笑道:“大哥他们带着我杀出血路逃出来,从那起再没回去过,满村人的尸骨……这些年,都不知道在哪里。”

    苏子诚一时怔住了,下意识的搂紧李小幺。

    半晌,李小幺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总想着,大哥好好儿的,二槐哥他们好好儿的,我和水生哥也好好儿的,父亲、母亲、二哥、三哥就必定是高高兴兴的。都说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这乱世,若能在咱们手里了结,就最好了。”

    “嗯,别难过,明天我让人去一趟李家村,去看看,若……就收葬入土。”苏子诚低声安慰道。

    李小幺斜了他一眼,“不用了,南吴皇帝既然递了这信来,这事,他还能不做?”

    苏子诚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安慰开解人的事,他还从来没做过,呆了半晌笑道:“离这不远的泾县也有樱桃和杏,大嫂年年让人过去采买樱桃酒,说是极好,咱们明天过去逛逛去?买几车樱桃回来咱们自己酿酒?”

    李小幺破颜而笑,路上酿什么酒?酿醋还差不多。她那回又不是为了酿酒,不过这话可犯不着说。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点头:“好,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嗯,你明天还让他们跑一天?”

    “再跑两天,连跑上三天,大后天那一段就进了曹州境内,曹州富庶繁华,放他们舒舒服服玩一天,你放心,进淮南路前,非得煞下他们这股子娇气脾气,要是没磨好,就绕上几百里,什么磨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进淮南路。你放心,爷还对付不了几个毛孩子了?”苏子诚错着牙阴笑着又加了一句,“就算先拿他们练练手。”

    李小幺瞄着苏子诚笑不可支,伸手拍着他的胸口笑道:“抱我进去,脚酸,走不动。”

    苏子诚抱着李小幺从炕上站起,大笑着跳下炕,往屋里歇息去了。

    第二天,苏子信和曹元丰四个一半坐车,一半骑马,虽说多赶了几十里路,反倒没前一天那么苦累。

    中午停下来吃饭,苏子信瞄着脸色灰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苏碧若。

    苏碧若垂头缩肩,独自坐在块厚毡垫边上,双手端着碗汤,也不知道是喝还是看。

    苏子信犹豫了一会儿,往曹元丰身边挪了挪,捅了捅他低声道:“阿若怪可怜的。”

    “嗯?谁?”曹元丰正香甜的咬着只韭菜蒌子,忙几口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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