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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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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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宋师爷略有迟疑,不等他说话,孙掌柜就站起来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孙掌柜就端着碗看起来极其诱人的海鲜面过来,赵五哥端着个托盘跟在后面,在桌子上摆了几样南边常吃的凉拌小菜,两只白瓷酒杯,一小壶温好的珍珠泉酒。

    孙掌柜一一摆好,指着酒杯和酒壶笑道:“这是前几天刚从太平府过来的珍珠泉酒,说是极正宗,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还没尝,今天正好陪先生尝尝,这郑城什么都好,就是好酒难得。”

    宋师爷探头看了看海鲜面和四五碟南地的凉拌小菜,又倒了一点珍珠泉在杯子里,端起来闻了闻,笑着点了下头:“是正宗的珍珠泉,这酒在太平府还好,到了这郑城,就难得了,郑城人都嫌它清淡,不大爱喝,没想到掌柜居然爱喝这个味儿,掌柜哪里人?”

    “我还真是土生土长的郑城人,可说来也怪,我这口味偏就和大家不一样。喝茶吧,就爱这龙井、雪峰之类,喝酒吧,最爱这珍珠泉的味儿,就是吃饭,也爱这南边的味儿!您看看,平时我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郑城人!”孙掌柜摆出一脸苦恼,摊手笑道。

    宋师爷哈哈笑起来,拿起酒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来让了让孙掌柜,一脸享受的慢慢喝光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称赞道:“这酒温的正正好,掌柜这铛头寻的好!”

    孙掌柜陪着宋师爷,抿着酒,从这酒说到菜,再说到茶,又一路说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怪事,渐渐越聊越投机。

    赵五哥站在宽廊后,盯着酒壶,只要空了,就换上另一个装满温的正正好的酒壶上去。

    李小幺指挥张狗子,看着时机,不动声色的撤了那碗没动筷的面下来,换了一碟碟的下酒菜上去。

    两人直聊到天色黑透,宋师爷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拍着孙掌柜的肩膀:“你是个有见识的!士农工商,商……做商也不容易,不过做师爷更不容易,不容易啊!背井离乡不容易!”

    孙掌柜扶着宋师爷,赵五哥在后面撑着伞,将宋师爷送回府衙后的住处,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仆开了门,孙掌柜将他扶进去,又帮着老仆将宋师爷安顿好,才和赵五哥一起回到紫藤居。

    李小幺正慢慢吃着碟烤鸡脚,等两人回来。

    孙掌柜一脸笑,坐到李小幺对面,接过碗梨汤喝了几口,眼里都是敬佩的看着李小幺,低声道:“五爷猜的不错,是有了难过事,他家里来了信,他大女儿,上个月生孩子没闯过去,一尸两命,他妻子病倒了,他又没法赶回去,心里难过的很。”

    李小幺放下筷子,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道:“谁都不容易,有了头一回,就有第二回,说不定,往后他有了什么伤心烦闷,都会过来找你聊聊,你就听他说,开解开解他,当朋友好好处,别的,先不要想,以后再说。”

    孙掌柜连连点着头,看着李小幺拎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鸡脚,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五爷心思深远缜密,令人佩服。”

第四十四章 投机

    李小幺看着他,谨慎的说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在阎罗殿前转过一圈的,不过想的开罢了。”

    李小幺刚赏了一天细雨中的诗情画意,魏水生就带着孙大娘子,一大早就赶到了紫藤居。

    萧万生拉了七八个原来东山上的人,偷了一小箱金子,逃走了。

    孙大娘子脸色灰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悲伤的看着孙掌柜,还没开口,眼泪就成串儿往下滚。

    张大姐赶紧站起来,心疼的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慰:“这又不怪你,没事,别哭,你看你,别哭……”

    “孙姐姐别难过了,这事儿,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走就走了。那箱金子,拿了就拿了吧,若是往后能让他们安稳度日,也是咱们的功德。”李小幺面色平和,淡然的安慰开解了孙大娘子几句。

    孙掌柜脸色阴沉,看着魏水生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派人去追了没有?”

    “昨天子时前后下的山,哨探看到了,萧万生说是领了差使,下山办差。给大娘子留了封信,大哥没让追。”魏水生解释简洁明了。

    孙大娘子从怀里摸了封信出来,递给孙掌柜。

    孙掌柜打开信,几眼就看完了,是萧万生那鬼画符一般的笔迹,一共没几个字,萧万生认字是他教的,没学会几个字,能写的字就更少了,信中聊聊数语,就是说走了,以后山高水长,各奔前程。

    孙掌柜沉着脸将信递回给孙大娘子,看着魏水生,一脸愧疚,“大当家是个义气大度的,这都是看在故去的大当家,还有我和大娘子的脸面上。其它的人,大当家怎么说的?用不用我回去一趟?”

    “不用了,今天一早,大哥就叫齐了大家伙儿,说了这事,也跟大家说了,若愿意留,就留下,大哥当自己兄弟一样看待,若不愿意留,一人送五两黄金,听凭下山,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没有人要走。”魏水生笑容很淡。

    李小幺看着魏水生,慢吞吞问道:“走的这九个人,都是没受伤的吧?”

    “嗯,只有两个受了点儿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断腿掉胳膊的,都留下了。”魏水生看了李小幺一眼,眼里带笑。

    孙掌柜脸色更加难看。

    李小幺看向孙掌柜,语调平平,“若跟孙大当家比,我和大哥几个,一来是太嫩了些,二来,约束大家也太紧了些,事事都要立规矩,跟以前比,日子苦规矩多,大家想下山过好日子,也是人之常情,孙二叔和孙姐姐别往心里去,人各有志,大家都想开点就是了。”

    孙大娘子看着孙掌柜,伤感的点了点头。

    李小幺再看向魏水生,声音平淡中透出丝丝冷厉,“从前自然是合则聚,不合则离,可如今山上的兄弟,不管是东山的,还是原来西山的,既然已经立志留在山上,大家做了兄弟,往后若想走,就得依着规矩,明说清楚了再下山,若再有这样偷钱逃山的事,就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孙掌柜抱拳躬身,郑重表态:“五爷放心,若再有这样的事,不劳五爷动手,我和大娘子先办了他!”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孙掌柜就赶紧带人开铺子做生意去了。

    孙大娘子跟着张大姐去了厨下,一边给她帮忙打下手,一边低低说着话。

    两个人自从东西山合到一起后,就很能说得来,在一起时,简直有说不完的话。李小幺坐在旁边听过几回,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你说一会儿从前,我说从前一会儿,这样没意思没营养的话,怎么能一说一天?

    屋里只留了魏水生和李小幺,李小幺把椅子往魏水生这边挪了挪,拧着眉头,气的跺着脚问道:“哪个箱子?偷了多少?”

    “就是放在大哥屋里的那个,一共二百两黄金的那个箱子。幸亏当初想起来分开放,不然,唉!”魏水生抬手揉着眉头,又是烦恼又是愧疚。

    李小幺听得一跳老高,指着魏水生,跺脚低吼:“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屋里那个箱子多放,大哥屋里的箱子要少放!怎么能让人偷走这么多!咱们哪还剩多少了?大哥真就这么算了?啊?”

    “急什么!坐下说!”魏水生烦恼的叹着气,站起来,将李小幺按回椅子上,抬手用力揉着眉间:“这事是我的错,大意了,没想到这样的事。”

    李小幺坐在椅子上萎成一团,一声接一声叹着气,再责备,再多说也没用了。

    两人沉默的对坐了好半晌,李小幺看着魏水生,没精打采的说道:“总算还有件好事。昨天正想着让张狗子回去一趟,你来了正好,镖局有趟镖,后天一早出发去太平府。跟大哥说,拦下来,先扣下一半货,让信阳镖局把去年的年礼补过来,东西送过来的时候让孙大娘子仔细看看,照往年孙大当家的例,一分也不能少。”

    自从去年秋天福宁公主被劫,吴国对梁宣战到现在,郑城除了宣战时大张旗鼓的清了野,灭了自己家无数个村庄,又借着清野不利撤换了郑城知州,其它的,竟然是半分动静也没有了。

    袁大帅的大军驻在城外,除了春节后剿了笔架东山,别的,竟然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

    郑城奇异的平静安祥无比,可这份安祥中透着诡异,那些生意人,个个敏感无比,都远远的避开了郑城,宁可绕远走别的路。

    这镖局的生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今年开年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桩生意,自然也是笔架东西山合并后的头一桩生意。

    “嗯。”魏水生点头应下,正要说话,李小幺又叮嘱了一句,“你最好别下山,就是下山,也要把头脸裹紧,你可是这茶坊的东家,小心无大错。”

    魏水生笑着答应。两人嘀嘀咕咕算了半天帐,吃过中午饭,魏水生和孙大娘子悄悄出门,启程赶回山上。

    隔天,李宗梁、李二槐黑布蒙面,紧裹住头脸,带着苦练了小半年的西山山匪们下山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头一桩山匪生意,打跑了镖局的几个镖师,拉了一半的货物上山,放了话,让镖局带着礼物来拜山赎货物。

    镖师护着剩下的货物,仓皇狼狈的赶到下一个歇脚点歇下来,遣人往郑城和信阳府两处送了信,等着镖局来人处置。

    宋师爷当天来茶坊喝茶,就和孙掌柜感慨上这事了,年后大军刚剿了笔架东山,这事他自然知晓的明明白白,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东山上就又生出一窝悍匪来,不能不让他感慨异常。

    没过几天,信阳府总号就派了两个老成有经验的镖师,带了去年的年礼,外加一份贺李大当家立寨的贺礼过来拜了山,李宗梁收了礼,让人送了那一半货物下山。

    镖局吃的是碗情面饭,能结交的,绝不动武。

    进了夏天,宋师爷和孙掌柜越说越投机。

    原来孙掌柜也考过一两回科举,却连童子试也没考过,这让宋师爷很是哈哈笑了几天。

    他虽说也没中,但好歹童子试那是一考就过的,后来考到举人,才连考几期都落了榜,本想一直考下去,可父亲病亡,家计所迫,只好拾起父业,做起了师爷。

    每每说到这里,宋师爷都感慨的不得了,想不明白严府尹那样的学问才能,怎么偏偏就中了举呢?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归于命,人家严府尹是福大命大,他是没有那中举当官的福运。

    夏末的一天,宋师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背着手踱到茶坊里,和孙掌柜两人坐到紫藤架下,喝着小酒,笑眯眯的探头说道:“你们东家若还有银子,不如把东隔壁那处宅子买下来,这东边可是一处上好的宅院,原来是郑城一个举人的宅子。

    去年,刚说了要打仗的事,这举人一家就赶紧搬进太平府去了,这处宅子一直空着,昨天那家的管家回来,说是那举人不打算回来了,要卖了这处宅子,托到我这里,看有人要没有,极便宜,两百两银子就卖,我就应下了。

    我看,不如让你们东家买下来,把这围墙拆了,打通过去,做成这郑城首屈一指的茶坊,秋天的诗会,我在府尊那里说说,就放到你这里,也给你做做名声,沾沾文气。”

    孙掌柜大喜,急忙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和我们东家说,只要东家有银子,必定是肯的。我们东家,你也知道,只有兄弟两个,二爷已经去京城会文备考去了,家里只有五爷在,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五爷说说这事去。”

    隔天一大早,孙掌柜就到衙门寻到宋师爷,约他中午到茶坊喝茶说话。

    午初刚过,宋师爷就进了茶坊,孙掌柜让他在紫藤架下坐了,上了茶、汤饭和点心,低声说道:“我们东家,我就说,我们东家必是肯的,只是……这话倒是我提的,五爷极赞成。”

第四十五章 合伙

    孙掌柜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着宋师爷,接着道:“先生也知道,我们东家兄弟两个,无依无靠,很不容易,若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让我出来开这个茶坊,我们东家这样的,真有点什么事,哪有自保之力?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红生事的人,先生你想,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要是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机会错过,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

    倒不如,先生入个股,我和东家说了,那家宅院二百两银子,先生拿一半,我们东家拿一半,往后挣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这个铺子虽说小,倒也能挣些钱,先生看呢?”

    宋师爷听的楞神。

    孙掌柜见他没说话,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声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里头,拿先生当知已看。

    先生这个年纪,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几个侄子都还没成家,往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大侄子又是个聪明争气的,往后要进学,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让孩子再为了生计……又象先生这样可惜了。”

    宋师爷眼圈一下子红了,忙用衣袖按了按眼角,看着孙掌柜:“二一添作五多了,就三七开吧,我三,你们东家拿七。”

    “先生就别客气了,先生虽说只出了一百两银子,可这茶坊往后做大了,就得全靠着先生照应才行,我们五爷虽说小,可也是个明理懂事的,一半真不多,就这么说定了。”

    没两天,孙掌柜和宋师爷就办妥了房契等诸事,挑了个吉日,动工将两个院子打通,重新收拾布局。

    举人老爷的宅院果然修的十分雅致。

    李小幺一处一处仔仔细细看过,原样不做大改动,就是去掉了许多重重叠叠的门和门槛,拆掉了几堵女墙,让整个院子显得极其敞亮通透,这么一改,这紫藤居外头看着平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孙掌柜又在城里招了六个茶博士,趁着修整宅院,李小幺将六个新招的茶博士,连同赵五哥、张狗子一起,好好的教导训练了小半个月,宅院修整好了,人也训的差不多了,紫藤居低调的重新又开了张。

    重新开张后,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将紫藤居所有杯碟碗筷,全部换成了郑城能买到的,最好的细白瓷器。各色茶汤、点心、酒水,份量去了一半,价钱却涨了一倍。

    宋师爷再坐到紫藤架下,看着明亮干净的能当镜子的桌面上,摆的茶水点心,漂亮精致的如同一幅画,感慨不已:“老孙啊,你们东家,这眼光见识,厉害!是做大生意的!”

    孙掌柜陪坐在旁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五爷在太平府住过一阵子。”

    ………………

    宋师爷果然说动严府尹,将中元诗会开在了紫藤居。

    这一场诗会下来,严府尹满意非常。

    这紫藤居,从房屋花草,到吃食茶酒,处处让他感受到了太平府的那份清雅讲究。

    袁大帅是在太平府长大的,更是觉得亲切非常,在这偏远荒凉的郑城,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太平府的精致讲究。

    接下来的几场文会、诗会,紫藤居自然就成了不二不选。

    过了重阳节,紫藤居就成了郑城及附近几个县和镇上,文人士子们心中最清雅的地方。

    紫藤居最东边,一个藤树掩映的小院落里,李小幺躺在摇椅上,正看着新到的一份邸抄。

    邸抄中间,竟然夹了一份北平国二皇子苏子诚写给吴国皇上的……书信?算是书信吧。

    信中几乎每行都提到福宁公主,情真意切的泣血表述下,却是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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