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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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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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裹着头脸的中年汉子晃着腿,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宗贵,不屑的说道。

    李小幺心里连跳了几下,急忙追问了一句,“行里?哪个行?粮食行?”

    “我说几位爷,你们到底是买货呢,还是打听事的?要买就买,不买赶紧走!”中年汉子抖动的腿一下子顿住,一脸凶相的挥手赶三人。

    李宗贵拉着李小幺往后退了几步,继续往别的车子看过去,连问了四五个卖粗粮的车子,都是一样的话,多买没有。

    几个人几乎看了个遍,站在树后,李小幺看着越来越热闹的黑市,暗暗叹了口气。

    这黑市,东西倒全,可这价……太贵了。

    山上没有多少银子了,这么买可吃不起,再说,他们现在有五六十个人了,就算银子够,这黑市上也没有那么多粮食!想了一会儿,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凑到他耳边低低道:“得想法子找到那个行!那个人不是说了么,这些粮食都是行里放出来的,找到那个行,和行里做生意。”

    李宗贵连连点头,吕丰不用李小幺让,伸长脖子凑上去听的清楚,点着头极其赞同。

    三人绕过去,在刚才那个中年汉子不远处站住,悄悄瞄着他。

    还没到寅初,中年汉子就做完了生意,推着车子往回走了,吕丰悄悄跟上去,李宗贵护着李小幺回去脚店。

    吕丰直盯了一天半夜,丑正时分回到脚店,累得一头倒在床上,指着李小幺吩咐:“给我倒杯茶!”

    李小幺歪头看着他,一动没动。李宗贵赶紧站起来,倒了杯茶递给吕丰。

    吕丰不情不愿的从李宗贵手里接过茶。

    李小幺看着他,慢悠悠说道:“这生意要是能成,算你头功,那份人情就算是抵了。”

    “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清楚了,生意成不成,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怎么能说生意能成再算人情?这是什么话?”吕丰一下子跳了起来,挥着胳膊抗议。

    “生意不成,你打听的再清楚有什么用?我又没得到好处。我没得好处,凭什么给你好处?!赔本的生意谁做?!”李小幺理直气壮的堵了回去。

    吕丰眨巴着眼,气的连哼哼了好几声,一口喝了茶,不看李小幺了,看着李宗贵说话:“那汉子去了县衙后面那条街,进了一间院子,出来就装了一车东西,我看了一会儿,半个时辰,进去了四五辆车,都往黑市去了。”

    “院子里的情形看到没有?”李小幺可不管他跟谁说话,立刻追问道。

    “嗯,后来院子里出来了三个人,一个穿着长袍,锁了门,提着灯笼进了县衙后门,还有两个壮汉,看样子是回家了。”吕丰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后面的话,倒是看着李小幺说道。

    李小幺半张着嘴,呆了片刻,恨恨的啐了一口,“呸!我说呢,这黑市开的这么堂而皇之,原来果真是这样!”

    三个人悻悻的无功而返,官府可不是他们能惹的,惹恼了唐县知县,回头一纸行文送到郑城外的军营,那郑城外,可驻扎着好几万大军呢。

    他们一窝小山匪,一小半是老弱妇幼,剩下的,真凶狠能打的,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

    这些官兵虽说对上梁军和北平军稀松大软蛋,可要是想剿灭他们,眨眼功夫就能剿的他们无家可归。

    李小幺垂头丧气的坐在独轮车上晃着腿,先回去山上跟大哥说一声,明天得再去趟和县,看看那里有什么法子没有。

    吕丰轻轻松松的走在车子旁,说东说西的想逗李小幺说话。

    李小幺忧虑忡忡,哪有心思理会他。

    没买到粮,李宗贵也是满腹忧虑,低着头只管推车,也不愿意多说话。

    吕丰一个人干说,实在无趣无味,闭上了嘴,干脆走到前面几十步,背着手,无聊的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找新鲜有趣的东西看。

    离笔架山还有十来里路,吕丰突然停住步子,回手示意李宗贵停车。

    李宗贵也听到声音了,急忙停住车子,李小幺轻巧的跳下车,掂着脚尖几步跳到吕丰身边,李宗贵藏好车子,也轻手轻脚的几步过来。

    吕丰夸张的用嘴形示意两人前面有人。

    李宗贵耳朵似有似无的动了两下,又往前两步,仔细听了听,拉着两人退后,低低道:“象是运粮的厢兵在歇脚做饭。”

    吕丰赞同的点头。

    “咱们去看看。”一听到粮食,李小幺忍不住要往前凑。

第六十三章 人急生智

    李宗贵和吕丰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李小幺,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动。

    三个人移到一处浓密茂盛的灌木丛后,小心的拨开条缝张望。

    灌木丛前面,横七竖八的歪坐着二三十个厢兵,旁边已经生起了旺旺的火,架着锅在做饭,不远处还有许多厢兵人影晃动。

    李小幺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还红彤彤挂在天边的夕阳。

    这个时候就埋灶做饭了?吃了饭就歇下了?这儿离军营没多远了……噢,不对,他们应该是到郑城北门交割,现在这个时候,又推着粮车,赶到北门都要半夜了,怪不得歇下了。

    吕丰捅了捅李小幺,努努嘴,示意路上一长串看不到头的粮车,三个人悄悄的往粮车方向挪了挪,隔着十来步远,垂涎万分的看着满车装着米粮的麻袋。

    李小幺紧盯着那一包包装的满满的麻袋,心里突然一动,一股狂喜涌上来,有法子了!李小幺兴奋万分的转头看向李宗贵,手指点着满满的粮车。

    吕丰大惊失色的看着李小幺满脸的兴奋,没等她说出话,一步上前,一只手捂紧她的嘴,一只手抱着她,往后疾射而退。

    三人退到独轮车处,吕丰才松开李小幺。

    李小幺憋得脸通红,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那口气气,看着吕丰,恼怒万分的一脚踹过去。

    吕丰闪身避开,李小幺看向李宗贵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和小四没事,就是怕你乱喊乱叫,让我和小四劫粮车。”吕丰看着李小幺,认真而担忧的答了句。

    李小幺气个仰倒:“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就你们两个,还劫粮车?你……”

    “我也以为你要劫粮车,你眼睛那么一亮,把我也吓了一跳。”李宗贵赶忙加了一句,他刚才也吓坏了。

    李小幺气的连声哼哼,“懒得跟你们计较,赶紧回山上,我有法子了!回头咱们也能到黑市卖粮去!赶紧赶紧!”

    吕丰和李宗贵面面相觑呆了片刻,李宗贵推出独轮车,李小幺跳上车,吕丰往前头多看了几里,三人绕了个大圈子回到山上。

    李宗梁等人听了李小幺的主意,大喜过望,这倒真是个好法子!

    第二天天一亮,山上就神神秘秘的忙碌的起来。

    李宗贵带着姜顺才等人下山探查运粮车队的行踪动静。

    李二槐带着人到后山砍下十来根婴孩手臂粗细的竹子,拖回来,捅穿磨滑竹节,一头圆,一头砍成尖利的锥状,圆的一头钻个小孔,架了火细细烤成干竹筒,再在小孔里穿上绳子,一连准备了十几根。

    李小幺让张大姐带着那些媳妇姑娘们,紧赶慢赶忙了一整天,五十斤一个的布袋,一连缝了二三十个。

    临近傍晚,姜顺才飞奔回山报了信,那些运粮的厢兵,果然又在和上次差不多的地方歇下了。

    李小幺兴奋不已,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这头趟生意,少了她可不行!

    李宗梁思来想去,千叮咛万嘱咐了吕丰和魏水生,这才答应了下来。

    李小幺挑了张狗子、赵五哥、张大壮等十五个灵巧有力气的,叫粮仓,关了门,一人发了一个竹筒,一条布袋,将竹筒的用法示范了好几遍,又让他们一一演练过。

    见个个妥当了,又命他们将竹筒上系着的那根长而结实非常的绳子挂在脖子上,严令下去,人在竹筒在,出了什么事,先把竹筒跺扁踩烂了。

    她这生意,明眼人只要看到竹筒,就能完全明白了。

    交待训练好了,李小幺和魏水生,吕丰一起,带着这十五个人,跟着姜顺才,往运粮厢兵歇脚的地方赶过去。

    李宗梁将众人送出寨子,想来想去实在不放心,干脆到带着几个人,到山脚下等着。

    姜顺才走在最前头,找到李宗贵几个人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李小幺郁闷的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和满天稀疏的朗星,这头一趟生意,竟然赶在了这么个月明星稀的时候,也好也好,大家下手时能看清楚,凡事得往好处想。

    粮车旁隔不远一堆篝火烧的正旺,火旁裹着被子,横七竖八睡满了疲倦的厢兵,轮岗的厢兵抱着枪,团着一团靠在粮车旁,也睡沉了。

    李宗贵担忧的看着沉沉大睡的众厢兵,俯到李小幺耳边,低低道:“那药粉,会不会下多了?要是明天一早醒不起来,就糟了!”

    “不会,我怕量多,减了又减,等会儿我们走了,你留下看一夜,看看明天什么时候醒,下回就有准头了。”李小幺低声答道。

    李宗贵听的苦着脸说不出话来,下回就有准头了,敢情这回还是没准头的。

    魏水生和吕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探查了一两里路,回来打手势示意了李小幺。

    李小幺回身示意一只手紧捏着竹筒,一手拎着布袋子的张狗子等人。

    张狗子打头,几乎趴在地上爬近前,靠近一辆半隐在树影里的粮车,将手里的竹筒尖锐一头用力扎进了麻袋里,一只手扎进竹筒,另一手立刻将布袋套在了竹筒圆圆那头。

    麻袋里也不知道是米还是麦子,带着轻微的沙沙声,如水般欢快的流进了布袋子里。

    一只麻袋装二百斤粮,张狗子依着李小幺的培训要求,摸着布袋子,差不多半袋子了,利落飞快的拨下竹筒,伸手将麻袋的伤口揉了揉,往旁边挪了挪,又将竹筒扎进了另一只饱满的麻袋里。

    片刻功夫,能装五十斤的布袋子就装满了,张狗子摸到缝在袋口上的绳子,飞快的扎紧袋口,抱着袋子小心退进旁边林子后,直起身子,将装满粮食的布袋甩到肩上,奔着笔架山,飞快的往回跑。

    五爷说过,装满了粮就赶紧回去,别一个等一个,让人家一捉一串儿。

    吕丰护着李小幺,魏水生凝神盯着装粮的十五个人,一个个数着走了几个。李宗贵和姜顺才几个人,则紧盯着沉睡的厢兵和岗哨们。

    这头一趟生意极其顺利,只张大壮紧张过头,连扎了几回,竟然没扎进去,只好烦劳李小幺闪身过去,细细的现场指导了一番。

    十五个人都跑远了,李小幺得意的冲着圆月挥了挥手,和魏水生、吕丰一起,也往笔架山逃回去了。

    李宗贵带着姜顺才几个,伏身灌木丛中,继续盯着那群沉睡的厢兵,提心吊胆的等着药过人醒。

    太阳升起没多高,李宗贵就带着人回到了笔架山,这么冷的天,在外头趴了一天一夜,李宗贵脸色青白一片,进了屋,长长的舒了口气,就软倒在椅子里。

    李小幺陪着一脸讨好的笑,递茶、递水、递帕子,团团转着讨好侍候,吕丰狐疑的看着李小幺,憋了半晌,到底问了出来:“你不是擅毒么?怎么这药量还把不准?”

    李小幺一个转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我那毒么,都是用来杀人的,只包死不管救,一只耗子也照着杀牛的药量下,保证死透。这回,是要包活的,头一回做这么难为人的事。”

    李宗贵象是突然发现自己脸上脏的出奇,拿帕子拼命擦着脸,把一张脸擦的通红变形。

    吕丰呆呆的怔了半晌,恍过神,差点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手指点着李小幺:“你那药?你给我下了多少药?也照着杀牛的量下的?我说这两天一直肚子疼,哎!你……”

    吕丰气急败坏的捂着肚子跳脚大叫,李小幺急忙从荷包里翻了两只药丸出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托给了吕丰:“别叫了,下回解药也给你加倍就是了,叫什么叫,吃都吃了,就是量重也没法子了不是,好了别叫了,多吃点解药就行了!”

    李宗贵总算擦好了脸,站起来,重重的拍着吕丰的肩膀,一连拍了十来下,可算憋了句话出来:“别急,先吃饭,走,吃饭去!”

    吕丰被李宗贵连拉带拖的撮出了门,撮着他往厨房吃饭去了。

    李小幺歪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两粒药,又闻了闻,扬手扔进了自己嘴里,这上好的润喉糖,他不要,那就自己吃。

    这一阵子大约是交粮的日子,运粮的厢兵一天一趟的从笔架山下经过。

    偷粮的匪众由十五人一班,增加到二十五人一班,由魏水生等几个人轮流带着下山干活。

    只要是经过笔架山下的粮队,绝不放过一支。

    山上几个堆粮的仓库很快就堆的满满的了。李小幺满足的看着满仓满屋的米麦,只觉得这日子真是面朝粮食,春暖花开。

    心满意足的李小幺坐在自己那把整个山头最舒服的摇椅上,晒着太阳看闲书,看完了,就到范先生那个大书架上再去找几本来看。

    午后,李小幺拎着两本书,又去了范先生住处。

    院子里,大小不一的几个孩子一人面前一个沙盘,正端坐练字。

    范先生面容清瘦,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檐廊下,一边有条不紊的冲调着茶,一边和坐在矮几另一边的李宗梁说话。

第六十四章 住下就不走了

    见李小幺进来,笑着招呼:“又看完了?你拿的那两本,都要细看细品才有味道,这么快,又囫囵吞枣了?来,喝杯茶,我带的茶叶,就这一点了,再不喝可就没有了。”

    范先生语调平缓,听不出悲喜,这一阵子,那份痛彻骨髓的丧子失妻之痛,渐渐麻木,一点点沉静下去。

    李小幺笑应了,先将书送回屋里书架上,又寻了两本书拿出来,拖了把椅子,坐到了李宗梁身边。

    李宗梁抬手抚了抚李小幺的头,看着范先生苦笑道:“这山上,小幺比我还操心,有时候想想,她一个姑娘家……唉,我这心里难过的很。”

    李小幺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她自得其乐的很呢,这样几乎可以恣意妄为的日子,哪有什么不好?

    范先生沏了杯茶递给李小幺,抬头看了眼院子专心练字的小孩子们,转回头,看向李小幺,“昨天的邸抄上,朝廷委了朱有谨做了池州知州。”

    “嗯,我看到了,说是大皇子举荐的。”李小幺点头,看着范先生,等着他往下说。

    范先生看了眼有些茫然的李宗梁,神情微微暗淡了下,叹了口气,“这朱有谨商人出身,和我是同年,他这出身,真真正正是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买了出身后,选了一任知县,刮地皮太狠,得罪了县里几户大家,被人告到太平府,免了职。

    他回到太平府,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原来的吏部夏尚书,拜了夏尚书一个宠妾做干娘,就复了官,又选了一任知县。

    他时运不济,到任没几天,境内竟出了逆伦大案,行李没放下,就又撤差回来了,等他回了太平府,夏尚书已经告了老。

    没两年,他又搭上了宋公升的小舅子文三爷,认了干爹。”

    范先生顿住话,满脸的鄙夷:“那文三比他还小几岁呢!有一回他请文三爷饮宴,那文三酒多了,奸了他二儿媳妇,他回头竟将二儿媳妇送给文三做了小妾。

    就这样,又选出来,做了知县,这样无耻之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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