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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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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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到笔架山最高的那块石头,也照着山上升起的那股浓而不烈的黑烟。

    苏子诚上身笔直的端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缕随风自在飘摇的黑烟,心底突然升起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好象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了?

    没容他细想,远远的,吴军营地方向,两队骑兵带起的尘嚣,向着笔架山飞奔靠近,苏子诚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心里已经微微有些明悟,却又不敢相信,一帮小山匪,竟能算计到他头上?

    文将军从吴军骑兵中纵马跃出,压抑着满心的愤怒,铁青着脸,冲苏子诚拱了拱手:“这大清早,王爷好雅兴,是什么好东西引的王爷贵脚踏到了这一处?”

    苏子诚随意的拱了拱手,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的打着呵呵,“哪里哪里,这夏末秋初,正是打猎的好时候,听说这笔架山上野兽极多,文将军来的正好,陪本王好好猎几只野兽!

    文将军勒马横在苏子诚马前,死死的盯着苏子诚,斩钉截铁的答道:“王爷若要与在下会猎与此,在下必以死奉陪!决不后退半步!”

    “噢?会猎?呵呵,文将军言重了,本王闲暇无事,不过想打几只野兽聊以解闷,本王猎几只野兽罢了,文将军竟要以死相陪,这是这山上野兽的荣幸!”

    苏子诚似笑非笑的睥睨着文将军,懒懒的接着道:“本王若要会猎,也得去寻你家皇上,至不济,也要寻你家大皇子,至于将军么……呵呵。”

    文将军满脸的铁青中透着难堪,紧盯着苏子诚,脸上的固执丝毫不减,咬着牙正要说话。

    苏子诚满脸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抬了抬手吩咐道:“本王没有兴致了,收队回营。”

    说着,看也不看文将军,勒转马头,就要带人回去。

    文将军急忙勒马往前冲了两步,又拦在苏子诚面前,伸出胳膊,愤怒的叫道:“且慢,王爷没猎到野兽,人可猎了不少!还请王爷给在下一个交待!”

    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看向长明,一脸的迷惑不解,“咱们猎到人了?猎到谁了?”

    “回爷,正好碰到一帮山匪,小的们就顺手替文将军清剿了。”长明恭敬的答了句。

    文将军气的连喘了几几口粗气,“王爷的亲卫,竟连山匪和我吴军都分不清了么?这眼睛不要也罢!”

    长明转过头,傲气无比的往下瞥了文将军一眼,挥了挥手吩咐:“押两个过来给文将军瞧瞧!”

    话声刚落,后面的黑衣亲卫就提了两个人,利落的扔到了文将军马前。

    文将军一眼看去,怔住了,低头伸脖子再仔细看了第二眼,才认出来两个人身上那古怪的衣服,是翻穿的军衣,只气的喉咙发甜,指着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呆了片刻,文将军双手抱拳,上身躬了躬,冲着苏子诚拱手陪礼:“是在下治军不谨,部下衣着不整就出营夜巡,在下回去必严惩不怠!”

    长明看向苏子诚,等他吩咐。

    苏子诚嘴角带着丝冷笑,抬了抬手指。

    长明得了令,冲后面的黑衣亲卫挥了挥手。

第八十章 惜才

    后面的亲卫整齐的闪开,让出地上那一堆歪七扭八,或死或活的官兵。个个都翻穿着军衣。

    苏子诚冷着脸,看向那群官兵的目光里恼恨无比,转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向文将军时,目光里就看不出什么了,讥讽道:“怪不得我的将军们不肯和吴军并肩为伍,连军衣都穿不好,旁的,就更不用说了。既是你的部下,你带回去好好管教吧,就此别过!”

    苏子诚扬起马鞭,示意众亲卫放了那群’山匪’,不等文将军答话,就抖动缰绳纵马而去。

    文将军呆坐在马上,紧盯着苏子诚,直看着那团如乌云般的黑骑消失在远处,才转过头,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那两个歪在马前、翻穿军衣的官兵身上。

    ………………

    黎明的曙光叫醒了唐县,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

    李小幺、吕丰和李宗贵三人慌乱无比的乱叫着冲过城门,冲进了城。

    三个人分成两路,吕丰直奔万花楼,把门拍得震天响,叫开门,一路叫着喊着冲进玉莲花院子里,在院子里跳脚大叫,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赶紧跟自己逃命。

    北平军昨天偷袭了吴军,朱都头已经战死。

    北平军一会儿就要打进来了!

    万花楼里顿时一片混乱。

    吕丰趁着乱,从万花楼里跑出来,一口气跑到衙门,寻到万师爷报了信,转身就跑,万师爷腿抖的几乎站不住,急忙奔进去寻知县报信。

    李小幺和李宗贵找到张狗子,拉着张狗子一边叫一边跑出来。

    三个人惊慌失措的仿佛没头苍蝇般在街上到处乱窜,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冲,见人就恐慌大叫:“北平军要打进来了,打进来就要屠城了!”

    县衙里出来探消息的衙役还没走到城门口,就折回了县衙,大家都这么说,这事儿肯定假不了!

    万师爷懊悔的恨不能一头碰死,他昨天就得了信儿,竟然没往心里去!

    银子!金子!赶紧!收拾东西逃命为上!万师爷拎着长衫,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东家知县大老爷了,一路狂奔到家,抱上金银细软,上了车往南城门狂奔而逃。

    出城得赶紧,一会儿人多车多,都堵在城门口,那可就谁都跑出不去了!

    知县大老爷呆傻了半晌,晕头鹅般转着圈,惊恐之下,竟然学着万师爷,抱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也上车夺门逃出了唐县。

    李小幺站在离南门不远的一间分茶铺子二楼窗户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仓惶而逃的万师爷,紧接着又看到了狼狈逃窜的知县大老爷,愕然的半天合不拢嘴。

    就这么一阵流言,就把这知县大老爷,堂堂的大知县吓跑了?

    他开黑市的胆子哪儿去了?他的脑子哪儿去了?

    李小幺抬手揉着额头,哭笑不得。

    唐县已经乱成一团,而且越来越乱。

    知县跑了,师爷跑了,衙役们傻了眼,大老爷们都跑了,看来这事肯定假不了了!赶紧的,跟着跑吧。

    衙役呼亲唤友,你叫我,我叫你,没过多长时候,满城的百姓都被叫到了,哭喊乱叫着,奔着南门、东门,洪水般涌逃而出。

    ………………

    苏子诚一口气纵马跑了十几里,勒了缰绳停下,看着长青阴冷冷的吩咐:“你和长远一起,给我查清楚这事!狠狠的查!要快!”

    长青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勒马离开队伍,往郑城方向去了。

    苏子诚回到营地,梁先生已经在等着他了。

    对梁国的战事结束的比预想的要早,和吴国的那些协议得调整,这事要和爷商量过,得了章程才行。

    没等两人商量几句,帐篷外头,长青和长远就禀报进来了。

    两人一起长揖见了礼,长青看了长远一眼,示意他先说。

    长远躬下身子,恭声禀报:“回爷,小的们先审了姓朱的都头。他说昨天傍晚在唐县万花楼遇到了一个叫程旺的泼皮,程旺诱他说笔架东山上有一库金子,说要带他去取这笔横财。

    一路上,姓朱的被这程旺骗了一路,翻穿了军衣,带着他们在山上转了两个多时辰,最后转到了笔架东山山脚下。”

    长远稍顿了下,接着道:“姓朱的说,那程旺让他跟指挥使说,在唐县听人说北平军要偷袭吴国,是以此为由请的夜巡差使。”

    长远说完,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扫了眼苏子诚一眼。

    苏子诚面无表情,抬手示意长青继续说,长青垂着眼皮,接着禀报:“军中暗桩说,寅正左右,有人到吴军辕门口高喊,说朱都头在笔架山下被北平军偷袭,还扔了朱都头的腰牌进辕门,文将军这才带人赶到笔架山下。”

    苏子诚缓缓呼了口气,半闭着眼睛思量了片刻,咬牙切齿的赞叹道:“好心计,好算计!先放风说要趁黑弃山而逃,诱爷到山下守着,再用金子诱那姓朱的蠢货上当……”

    苏子诚的话戛然而止,姓朱的蠢货上了当,自己不也上了当?

    一念至此,苏子诚顿时一口气闷在胸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的颤抖不停。

    梁先生直直的看着苏子诚的抖动不停的手指,愕然呆怔,一颗心缩成一团,下意识的干咽了几口口水,爷这是气极了!

    帐篷里静的可怕,门口那声利落的禀报显的分外响亮,“爷,有紧急军报。”

    苏子诚抬了抬手,长青急忙上前掀起帘子。

    帘外,一个汗流浃背的暗谍急步进来,不敢抬头,走到帐篷中间,冲着上首磕了头,急急的禀报道:“爷,唐县出事了,从昨晚上起,就到处在传,说北平军晚上要偷袭吴军,接着就要打进唐县,打下唐县就要屠城。今天早上,唐县知县史万年、师爷万有德、衙役和满城百姓弃城而逃,方侍郎已经带人去了唐县,安抚劝导唐县百姓,文将军带人去追知县史万年了。”

    梁先生听的目瞪口呆,圆瞪着双眼,愕然看向苏子诚。

    苏子诚慢慢闭上眼睛,片刻,脸上竟露出丝丝赞赏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苏子诚长长的吐了口气,挥手屏退暗谍,看着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不已,“你看看,这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简直是算无遗策!这样的机心巧智,令人心生仰慕!”

    梁先生眨了两下眼睛,又眨了两下,看着苏子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这是气话?还是真欣赏上了?

    苏子诚站起来,背着手在帐篷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停住,看向长青和长远吩咐:“笔架山上那些人必定还藏在山上某处,明天天亮之前,把他们藏身之处给爷找出来!千万不能惊动了他们!”

    “是!”长青和长远答应一声,正要垂手退出,苏子诚抬手止住两人,郑重的交待:“万万不可轻敌!安排最好的暗哨暗谍过去。”

    长青和长远连忙答应,见苏子诚挥了挥手,才垂手告退出去。

    苏子诚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梁先生,声音里带着无数向往,“这吴地真是藏龙卧虎,令人心生向往,就连这样的穷乡僻壤,也能生出如此人才!”

    “爷是想把这些山……人收归麾下?”梁先生可以确定二爷确实是欣赏这帮山匪,顿时心情放松,往椅背上靠了靠,笑着问道。

    苏子诚点头,坐回椅子上,端起杯子看了一眼,急忙皱着眉头转过脸,抬手紧紧捂着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干呕。

    西安急忙上前接过苏子诚手里的茶杯,无奈的扫了眼杯子里微黄的茶水,退下去,用绿胎细瓷杯倒了杯白水奉上来。

    梁先生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子诚,爷这是怎么了?想问,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算了,还是等会儿出去,偷偷问问南宁他们吧,爷今天这一天,都不怎么对劲儿。

    苏子诚看着清清爽爽的绿胎杯子,眉头总算稍稍舒展了些,端起来连喝几口,放下杯子,看着梁先生,带着丝笑意,“这群山匪,越想越不简单,从这一招后手想,他必定是押我现在不会和吴国翻脸,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想逼我离境!”

    苏子诚往后靠到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要是碰巧猜到的也就罢了,要不是猜测,而是据大势而断,不过一个山匪,所得所知皆极其有限,这份见识,令人佩服!”

    梁先生皱着眉头点头,“爷说的极是,唐县闹出这样大事,从知县到百姓,满城人弃城而逃,这事瞒不住,说不定已经飞鸽传书报进了太平府,咱们的章程,与吴国交好为上,爷看,要是老方和文将军找过来,非要爷离境不可,这要怎么个章程才最好?”

    梁先生想着唐县这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头痛不已。

    这一头痛,又想起另一件曾经也让他同样头痛不已的事来。

    梁先生小心的打量着苏子诚脸色,拧着眉头问道:“爷那帕子……那帕子的事,会不会也跟这笔架山有关?”

第八十一章 请上门

    苏子诚的面色瞬间又难堪无比,深吸了两口气,慢慢呼出来,好一会儿,脸色才稍稍平静了些,垂着眼皮道:“嗯,一样的刁钻恶毒,如出一辙!”

    话刚落音,忍不住又干呕了几声。

    苏子诚呕完,直起上身,闭着眼睛调了好一会儿气息,又连呼了几口气,才勉强算是平稳了心绪,看着梁先生道:“他若肯跟着我,这些事,我都能……都掀过不提!”

    梁先生拧着眉头想了想,忍不住赞叹,“爷真是大度!常人难以企及。不过,一帮山匪,竟能使出如此手段,几乎要挑出大事,要是真能跟了爷,得了爷的指点,日后必能成就大事。”

    苏子诚背着手看着帐篷外,没有接话。

    梁先生抖开手里折扇,轻轻摇着,把话题又拉回到那件正让他头痛不已的事上,“爷,唐县出了这事,要是老方再来催爷离境,咱们怎么个章程?”

    “不用他催,我明天就回去。”苏子诚冷声答道:“至于这借道驻军,既说借到年底,那就年底再说,半分不让!”

    “好!就照爷说的。还有那半年的粮食,”梁先生用折扇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掌,看着苏子诚商量道:“这件事,得请了爷的示下才行,老方前天找过我,说今年吴国收成不好,希望能将那半年粮食折成银两,我只说这事得爷做主,含糊着还没答应他,这折银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苏子诚凝神听着梁先生的话,“这事就允他折银。你一会儿就赶回去,跟方鸿庆说,战事已毕,这郑城往后就是北平与吴交通要道,往后北平商队往来,难免要受笔架山上那群山匪惊扰,让他给爷彻底剿清笔架山,寸草不留!还有,一定要绝了后患,就是逃下山,也要一个不剩的捉拿归案!”

    梁先生明了的笑着,点头应下。两人又商量了几件事,梁先生就告退回去了。

    李小幺一来牵挂着山上,二来唐县城里一片混乱之后,文将军带着官兵驻进,接管了唐县,四个人再呆在城里就不安全了。

    不等城里安稳下来,四人赶紧趁乱出了城,绕了个极大的圈子往笔架山回去了。

    魏水生带着姜顺才等几个人藏在寨子前后,看到李小幺等人回来,忙开了寨门,接了四个人进去。

    李小幺和吕丰、张狗子等人一路先往万花谷回去,李宗贵和魏水生留在后头,仔细查看布置好各处暗哨,才跟在后面回到了万花谷。

    第二天天刚亮,大队吴军就冲上笔架东西山,将空无一人的两处山寨推倒拉平,又放了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李小幺听了姜顺才的禀报,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事应该是过了头一关了。

    吴军来剿山,必定是北平那个皇子的要求,也就是说,至少,那个皇子是不能再亲自带兵过来了,北平军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直冲到笔架山下了。

    烧了就烧了吧,反正闹成这样,这笔架山也不能再呆下去了,得想想去哪里,太平府?还是开平府?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李小幺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去找范先生。

    这事,得听听范先生的意思,大势的判断上,范先生比她强,或者说跟她差不多吧。

    要当米仓里的老鼠,那就得找个能吃得长远些的大米仓才行。

    李小幺刚和范先生说了几句话,张狗子一头冲进来叫道:“五爷,不好了!快!大爷让您过去!快!”

    李小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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