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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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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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成年皇子怎么能进出后妃的居处?

    “聚绣宫院子里堆着许多青铜古器,抄手游廊一边全用书法碑拓装饰,真是非同一般。”李小幺看起来十分八卦的闲话道。

    苏子诚凝视着李小幺,片刻间就恍悟了,抬手揉着眉头,想笑又忍着,“郭家三娘子擅琴,据说不亚于母亲当年。”说完顿了顿,笑容越来越浓,一边笑一边摇着头。

    李小幺瞄着他,接着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兴,昨天夜里赵兴当值,半夜宫里面传过一碗汤药,赵兴说必定是皇上夜里又咳了,今天看着皇上身子很好,可没咳过一声半声。”

    苏子诚的笑容僵在脸上,直视着李小幺,李小幺迎着他的目光,慢吞吞的接着道:“郭皇后约已以节俭,那聚绣宫看来也真是极其节俭,赵兴看到这么个东西,眼睛就亮了。”

    李小幺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摸了只金福豆出来,托在手心里示意给苏子诚,苏子诚伸手捻起金福豆,掂了掂份量,看着李小幺问道:“用出去多少?”

    “就给了赵兴两三个,其它的,根本没机会用。”李小幺摊着手答道。

    苏子诚低头盯着手心里的金福豆看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了,嗯,郭三娘子不错,其它没了。”李小幺边说边站起来:“三皇子和皇上真是像,一脉相承,也跟皇上一样疼爱柔嘉郡主,没想到三皇子和吕丰那么投缘,往后吕丰真要是代祖父授艺,倒是事半功倍了。”

    苏子诚捻着手里的金福豆,看着李小幺慢吞吞的道:“你放心,没人怎么着他。”

    李小幺顿时笑容灿烂,拱了拱手:“那你忙,我告辞了。”转身走到门口,一只脚踏到门槛外,突然回头问道:“宫里谁喜欢鸟雀?”

    “父亲。”苏子诚下意识的答道。

    李小幺莞然而笑:“怪不得,聚绣宫里到处挂的都是鸟笼子,对着碑拓叫的热闹非凡。”

    苏子诚怔了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对着碑拓叫的热闹’,这叫什么话?看着李小幺轻松的往垂花门出去,苏子诚转头吩咐东平:“叫长近。”

    片刻功夫,长近进来,苏子诚屏退众小厮,低声吩咐道:“聚绣宫有个粗使内侍,叫赵兴,十五六岁年纪,去查清楚,什么时候进的宫,谁引荐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算了,先查这个,越快越好。”

    长近垂手答应退出。

    苏子诚吩咐换了衣服,出门往宁王府去了。

    到了宁王府,苏子诚屏退众人,将那粒金福豆托给苏子义,低声将李小幺的话说了:“……我已经让长近去查这个赵兴的底细了,要是小幺听的不错,父亲这咳病只怕是有人要瞒到底了,我本来想让人去查一查药局这两年进上的药材,可转念一想,药局进上的都是明面上的,如今后宫都在郭后治下,根本就查无可查!或者……”

    “嗯,”苏子义看了几眼金福豆,递还给苏子诚,背着手来回走了两趟,顿住,看着苏子诚低低感慨:“这位李姑娘,心思之巧,令人佩服,看来让她顶着吕先生力荐的名头过到明处,这一步倒是走对了,往后让她多在各家走动走动,唉!”

    苏子义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苦笑道:“当年母亲挑尉氏时,就嫌她过于端方,我当时还不服气,现在看看这位李姑娘……还是母亲说的对。”

    “大嫂有大嫂的好处,小幺……聪明天成,她是个异数。”苏子诚含糊的劝着苏子义。

    苏子义出神的望着窗外,半晌,才转头看着苏子诚道:“郭家,不足惧,父亲虽性子柔软,可并不糊涂,他疼爱三弟,自然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为了他好,我只是不想伤了父亲的心。”

    苏子诚沉默的点了下头,两人对坐沉默了好半晌,苏子诚强笑着转了话题:“阿若没什么事吧?经此一回,要是让三弟跟着吕丰习学,只怕没人不愿意了。”

    “阿若吃点亏也好,我看吕丰倒极好,不亚于吕华。”苏子义笑答道。

    苏子诚一脸古怪的看着苏子义,眨了眨眼睛,想说却又难住了,这吕丰的不着调,该怎么才能说清楚?

    ………………

    转天就进了腊月,认真算起来,这是李小幺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太平年,也是山上诸人这几年过的头一个安稳年。

    张大姐兴致最高,连去了几趟城外庄子,嫁妆的事也暂时缓了下来。

    李小幺每天早晚经过街市,都将车窗帘子卷起,兴致十足的看着外面一天比一天节味浓重的街情市景。

    从宫里回来没两天,南宁就送了包金福豆给李小幺,说是王爷的吩咐,留着五爷赏人用,李小幺掂了掂金福豆,不客气的收下了,回来交给紫藤,吩咐她收好。

第一百四三章 人和妖

    紫藤叫了海棠和青橙,三个人就坐在外间暖阁炕上一个个数好了,紫藤收到柜子里锁好,转回来和李小幺商量道:“五爷,刚我和海棠、青橙点了两遍,一共五百二十个金福豆,跟咱们上回打的一样,都是两钱一个,我已经锁到里间那个大楠木柜子里了,我想着,这也别一个人管,最好一个管物,一个管帐,若要进出,册子上一笔笔都要记好,月中月初对两回帐,五爷看这样是不是妥当?”

    李小幺赞赏的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就这样。”

    “那就淡月管物,青橙管帐,五爷看行不行?”

    “你安排就是。”李小幺笑应道,看着紫藤出去了,端着杯子出了半天神,怪不得红楼里凤姐说,就是她们家的丫头,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

    隔天长近打听了赵兴的事儿,从正屋出来,径直到了东厢门口,禀报了进去,揖了半揖见了礼,笑道:“前儿爷吩咐打听打听聚绣宫那个赵兴,今天早上他家的事儿打听了些,爷吩咐跟五爷说一声。”

    李小幺极客气的长身危坐,让着长近坐到炕前的扶手椅上,小丫头上了茶,长近接过茶谢了,接着道:“这赵兴不算开平府本地人,十年前,他娘带着他逃荒到这开平府,遇到住在狗尾胡同的赵三,就把这娘俩收容下来,邻居中有说行过礼的,有说没行过礼的,有叫她赵兴他娘的,也有叫赵三婶子的,这就么着,赵兴就在赵家住下了。

    赵三原本有两个儿子一位姑娘,赵兴娘俩逃荒过来时,两个儿子一个姑娘都娶的娶、嫁的嫁了,两年前,赵三一病死了,赵三的两个儿子就把赵兴和他娘赶出了家门,正好那年宫里人手短缺,赵兴就把自己净身进了宫,如今赵兴他娘住在狗尾胡同口的一间破棚子里,每月就靠赵兴送出来的几串铜钱过活。”

    “赵兴他娘多大年纪了?”

    “年纪倒不大,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穷倒也干干净净,可惜眼睛半瞎了,说是只能看到点模模糊糊的影子。”长近答道。

    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样,就是缝穷,给人家帮佣,也能裹住口粮,何至于让唯一的儿子净身入宫呢。

    “让人看着点就是,旁的不必多理会。”片刻,李小幺低低吩咐了句。

    长近应了,喝了茶,站起来告辞出去了。

    宫里传了话,请吕华进宫代吕先生行了拜师礼,这位苏三爷就算是和他二哥一样,拜到了吕老天师门下。

    郭后的意思,要让吕华和吕丰到宫内御书房和三皇子那个读书识字的丞相先生一起,分上下午教导三皇子。可吕华却坚持外人不便出入宫禁,再说宫禁内也不宜舞刀弄枪,他还是觉得天师别院最好,当年,老天师教导苏二爷,也是在天师别院。

    隔天,宁远侯郭敏锐亲自到天师别院拜访了吕华,把这教导地点定在了离天师别院不远的昭华离宫,也算是两相合适了。

    隔天,吕华和吕丰五更时分就赶到昭华离宫,三皇子由宁远侯郭敏锐嫡长子郭讷霄陪着,几乎同时到了昭华离宫,开始了跟着吕华、吕丰练功的日子。

    李小幺手里要核的帐越来越多,苏子诚把太平府传来的一些密报也转到了她手里。

    这天午后,李小幺正对着手里那张关于吴国大皇子宠妾流产的密报无语,只听到外面一片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连说带笑:“……爷最近身子可好?”

    是梁先生,李小幺急忙把手里的纸片收进黑匣子里锁好,跳下炕,几步冲到门口拉开门。

    梁先生正走到东厢门外,倒吓了一跳,见是李小幺,忙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要的人带来了,咱们回来说话。”

    李小幺松了口气,一边笑一边侧身,让过他,退回到东厢炕上继续努力她那一堆的文书去了。

    不大会儿,梁先生在门口招呼了一声,李小幺急忙跳过去亲自给他开了门,让着梁先生进来,又接过小丫头捧过的茶亲手递上。

    梁先生环顾四周,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喝了几口茶,才笑道:“我一到太平府,就开始帮你找这上好的织工,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三个手艺好,又肯过来的,我可是许了重金的!”

    “先生放心!肯定比你许的重金还重!”李小幺利落的答道。

    梁先生笑起来:“回来前,我到江南坊走了一趟,孙掌柜很好,那个赵五哥也好,如今管着江南坊日常琐事的就是赵五哥,孙掌柜多数时候在外面应酬,说是你的吩咐,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能做的生意。”

    “江南坊生意好不好?”

    “中上,这样最好!”梁先生重重的强调着后四个字。

    李小幺明了的连连点着头:“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我也觉得这样最好!先生这一年多辛苦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梁先生就站起来告辞:“有空再说话吧,那三个织工,我进城时,已经让人送他们去柳树胡同了。”

    李小幺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送他出了东厢,直目送到出了垂花门才返回来。

    ………………

    李小幺回到柳树胡同,在二门里下了车,叫了门房贵叔过来问道:“下午有人过来没有?”

    “回五爷,一个姓梁的先生,说是替五爷找的织工,一共三个,小的带进去交给大娘子了。”贵叔忙躬身答话,李小幺答应一声,径直往花厅进去。

    范大娘子正和玉砚比划着裁一件小袄,见李小幺进来,忙吩咐玉砚收了衣料,将李小幺让到炕上,玉砚沏了茶上来,李小幺接过茶,“那三个织工,姐姐见过了?安置了没有?”

    “那三个织工都是男人,我怎么好见他们?让人带他们到西后跨院安置去了。”范大娘子嗔怪的答了句。

    李小幺蹙起眉头,冲着玉砚挥了挥手,玉砚再不情愿也不敢再得罪李小幺,一步不慢的退出了花厅。

    李小幺看向范大娘子,一脸苦笑:“姐姐,西后跨院是家里下人们的住处,那三个织工住在那里不合适。”

    范大娘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成一团,半晌,才强笑道:“从前在家时,我家也常请些绣娘织工什么的,就是专门结珠花帽子的师傅也请过,我母亲可没安排到别处去过,照你的意思,要住在哪里才合适?”

    李小幺有些怔神的看着范大娘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想和她多解释了,语气温和却透着冷淡:“你手里的事情多,织坊的事,还是我自己来管吧,等会儿你让人把帐本、地契什么的,送到半亩园。”李小幺说着,就要站起来。

    范大娘子脸色苍白,看着李小幺,直直的说道:“不用去取,就在那里。”说着,’呼’的站起来,两步冲到花厅旁的柜子前,拉开柜子,取了本帐册出来,丢在李小幺面前:“你看吧,都在这里,只一样,这织坊是李家和范家的,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

    李小幺面无表情,垂着眼帘翻开帐册子,扫了两眼,连叹了几口气,抬头看着愤然看着她的范大娘子:“这事,你跟范先生商量过?”

    范大娘子咬着嘴唇,别过头不理李小幺。

    李小幺垂下头,又翻了一页问道:“大哥知道吗?”

    范大娘子拧着头,还是一声不响。

    李小幺合上帐册子,往范大娘子这边推了推,语气淡漠中透着讥讽,“你替范家想的很周到,范家一共六支,各占一股,李家兄弟四个,一家一股,倒是公正得很,极其公正。这确定是范家和李家的织坊,还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

    可是,我这个人一向脾气大,是要一个人说了算的,这织坊你留着吧,往后我的生意,我自己做。那三个织工,可跟你这范家和李家的织坊全不相干,跟范家和李家也不相干,是我托了人情找回来的,我也就不客气了。还有,”

    李小幺站起来,往花厅门口慢悠悠晃了几步,站住,回头看着范大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有结,山上历年的收支,我都留着细帐,清爽得很,等范先生和大哥他们回来,让他们两个算给你听,生意既要分开做,这银钱上也要理清楚才最好,你是读过书的明理之人,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是我的不是,往后这银钱上、帐上,咱们都清清楚楚着来,也省得让那些说闲话的闲人有了可乘之机。”

    李小幺说完,转身晃出了花厅,范大娘子呆怔怔的呆坐在炕上,心里划过丝隐隐的不安。

    李小幺出来,一口气走到园子中间,呆站住,怔怔的出了半天神,四下转头,找了半天,总算看到个路过的婆子,吩咐她去找张狗子,让张狗子和赵六顺到半亩园来见自己。

    李小幺刚回到半亩园,赵六顺就过来了,张狗子陪张大姐去城外庄子还没回来。

第一百四四章 三个织工

    李小幺吩咐赵六顺先去找人把前院东西几间厢房收拾出来,再去西后跨院把下午刚送过去的三个织工请过来。

    赵六顺一一记下,告退出来,急奔出去传话收拾房子请人。

    李小幺看着他飞奔出去,站着发了好一会儿怔,才进了屋。

    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孙掌柜和赵五哥在太平府,唉,听梁先生说的那意思,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孙掌柜还想让张狗子过去帮忙,可她这里哪还有人用?姜顺才又从了军,程旺,算了,就算他回来了,那把年纪也忙不动了,这会儿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张狗子和赵六顺。

    从进了开平府,她把这两人支使的如陀螺般片刻不闲,这会儿再开织坊,是要从头开始的,诸事繁杂。

    看眼下的情形,过了年她就要再买处宅子,让二槐和张大姐搬出去住,眼下这个家,肯定是要分的,那就趁着成亲的时候,一个一个分出去最好,省得惹人口舌。这都是事,全靠张狗子和赵六顺两个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李小幺叹了好几口气,那几个织工,得想办法用起来,最好不只织织绸子,要是能把织坊打理起来,那样才最好。李小幺歪在炕上盘算着,等赵六顺带人过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六顺带着三个织工到了半亩园门口。

    李小幺忙命人请进来,自己披了斗篷,急步出来,一直迎到外院花厅门口。

    三个织工都是四十多岁年纪,一身黑色粗布棉袄裤,戴着半旧毡帽,半躬着身子,缩肩垂手,低着头跟在赵六顺后面进来,进了门就要跪倒磕头,李小幺急忙止住:“六顺快扶住!几位师傅不必客气,刚才慢待了三位,三位请坐!”

    赵六顺一脸客气的笑,热情无比的按着三个人一一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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