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喜欢嘛!大哥哥带我们来这个漂亮的家住,每天都会煮饭我们吃。还会说故事讲笑话给司琴听,也不会笑司琴像笨蛋什么都不懂。大哥哥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人。”
“嗯。”梳理妹妹枕上纠结的长发,韶司棋没反对地点头。他的确对她们很好,尤其是对司琴,那双眼从一开始见到司琴就像见到一般人一样,没有一丝讶异或轻视。
“姐姐喜欢大哥哥吗?”
“咦?”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韶司棋怔了下。
“姐姐喜欢大哥哥吗?”
“……嗯。”
“太好了。”韶司琴例开灿烂的笑,眯起眼很满意地晃晃脑袋。
“为什么太好了?”
晤……晃晃脑袋就开始想睡——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姐姐刚说了什么?啊,问她为什么太好了对不对?
“因为……如果司琴喜欢姐姐,姐姐不喜欢司琴可那司琴会很……难过的……呼……”
韶司棋凝视话说到一半就入睡的妹妹好半晌,脑海不停地想着方才出自她口中的话,想像如果端木赐不喜欢她——不,那根本无法想像,她不敢想像当这事成真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感情已放得这么深?
“司琴睡了吗?”端木赐探头进来,为免惹她更生气,不敢踏进来。
“卑鄙。”
“啊?”端木赐傻眼。他问司琴是不是睡着了,她回答他卑鄙?
背对他的韶司棋仍然没有回头,垂眼凝视妹妹甜美的睡脸,放低声音:“利用单纯的司琴来向我求情,卑鄙。”
原来是这件事,“那——你都知道了。”
“嗯,她说她爱你。”
“没错,我是教她说——什么?”端木赐这下也顾不得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一大步踏进房里站在她面前。“你说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教她说‘司琴爱大哥哥’。”她责备的眼神脱着他。“她对‘爱’这个字还懵懵懂懂,你不该随便乱教。”
双眼瞠大如铜铃,端木赐指着自己鼻尖,“我教她说——天!真是败给她了。”天才!太天才了,更天才的是他还满心期待看见眼前人儿因为他要司琴转告的话而启唇微笑的模样。“天才!我是天才,她更天才。”
帮我跟你姐姐说我爱你——他反复思量这句话怎么可能被解读成“司琴爱大哥哥”,想了想,还是搞不懂。
“亏我那时候还要她重复三、四遍。”啧,小鬼就是小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你到底要她跟我说什么?”
“我要她说——”突然冷静下来,他像被灵光打上脑门,无言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
“你在看我。”扯了这么久才发现她正面对自己。天才,他真的是天才——天生的蠢才。
“我——”一想起之前的冷战,韶司棋立刻转身背对他。
早知道就不提了。端木赐在心里咕哝,不怕她会挣扎,就是想抱她,也真的从后头抱住她,双手交叠在她平坦的小腹前。
“放开。”
“不放。”他坚持,更缩紧双臂以行动表示。
“我不是要她说这句话。”抱着她,就想更进一步亲近她,当然,他也顺遂自己的心意照做了。
“端木赐!”他都不挑地点的吗?“这里是司琴的房间。”她压低声音斥道。
地点不对?“那到你房间去就行了。”打横抱起她,他真的就往她房间走。
“端木赐!”一番挣扎后,端木赐放下她,拼命甩动被她拧痛的右手。
“你真的捏下去。”
“当然,还跟你客气。”
“那——”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前一揽,他皱眉讨一好地问:“能原谅我了吗?”
啐了声,她嘟起嘴不理他。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他太目空一切,她跟不上。
“谁教你要在那里——”下面的话消了音,大概有好久的时间她不会再踏进他办公室一步。
“我知道错了。”他低头,真心诚意道歉:“下回我会挑更好的地方跟你——哎哟!”
一记爆敲上他脑门,疼得地堆高眉峰,直呼痛的模样逗笑了她。
报复性吻上漾出笑声的唇,她也没再挣扎,双手攀上他的肩,踮起脚尖配合,算是——和好了。
第十章
结束今天最后一个通告,在端木赐的陪同下走出摄影棚已经晚上十点多。
韶司棋仰首转动酸疼的颈子,意外发现今天的夜空着贯清朗,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好漂亮。”
“什么?”走在前头的端木赐闻声停下,转身看她。
她指指天上。“今晚的天空很漂亮。”
端木赐跟着抬头向上望。拉长着脖子笑道:“在台北盆地是很难得的事。”
“嗯。”她赞同地应声。
“走。”他拉起她的手,一脸兴奋的像个正要去玩冒险游戏的孩子。
“走去哪?”被他拉着半走半跑,韶司棋还不太能习惯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个性。
“去了就知道。”回头朝她眨了眨眼,他拉着她往空旷无人的停车场跑。
离停车场只差几步路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他们面前,大喝一声站住。
端木赐将她护在身后。防备性问:“你是谁?挡在这做什么?”
“我来救人。”头戴鸭舌帽,身穿衬衫牛仔裤和球鞋的男人拉了拉帽子,非常戏剧性地抬头。“我来救被囚禁在你魔掌中可怜的司棋。”
司棋?端木赐侧首往后微倾,低问:“你认识他?”
韶司棋立刻摇头。“我不认识。”
“还是你伯父派来的?”那老家伙,因为聚众吸毒被送进牢里还不安分当他的犯人。
“我不知道。”仔细看着挡在他们前头男人的模样,她努力回想,就是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但是……
“可怜的司棋,被迫在这种男人的手下工作,我想你过得一定很辛苦,每天每天重复在电视上强颜欢笑,看得我好心痛,所以我来救你,为了让你自由,为了让如——”
“你在说什么?”端木赐几乎是叹息出声。这种极度崇拜偶像导致精神有问题的歌迷他见多了,不过与现实脱节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些话……好熟,好像在哪里听——不,是见过……在端木赐身后的韶司棋仍努力抓出记忆。
“放开她,让她自由!否则我要你好看!”
啊!“是他。”她想起来了。
“谁?”端木赐一边注意怪异男子的举动,一边分心听她说话。
“那一连串奇怪的信件就是他写的。”
那说——“喂,是你杀鸡丢在箱子里寄给我们的?”
“嘻!吓到了吗?”男人自顾自的笑起来。
“很害怕吗?哈哈哈……”
果然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端木赐一边说,一边卷起衣袖,主动靠近他。“就是你三天两头寄一些无聊的信,甚至寄死鸡吓唬人?”
“怎么样?就是我,呵呵……你这个欺负司棋的恶魔!”随着端木赐的逼近,男人节节后退。
恶魔?“如果我是恶魔,敢问阁下又是哪根葱?”
“我是正义的使者,是司棋的情人。”男子抬高下巴,神气巴拉地介绍自己。情人?正义使者?
“你以为将内裤外穿就可以飞上天了?”蠢蛋!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我告诉你,我一拳就可以把你解决掉。把你打扁在地……”话还未说完,端木赐飞快袭来的一拳已经将他打得跌坐在地。
“被解决的是你自己吧。”端木赐吹吹有点因用力过度而发热的拳头,缓缓靠近。
“不要过来!”男人狼狈地站起来,从怀里抽出银亮闪烁的短刃在身前挥舞。“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死给他看?这是什么话?端木赐回头,好气又好笑地朝部司棋道:“一般人都是说我就给你好看吧?”
韶司棋被他的话逗笑,也在一旁捂着嘴直笑。
敢看不起他!他敢看不起他!就连司棋也被他带坏看不起他!
“我杀了你,”怒吼出口,男人冲向背对他的端木赐。
“赐!”同一时间,韶司棋惊呼出口。
端木赐转身,正面迎上男子紧握腰侧直捅向他的刀锋。
“不要——”
端木赐退了步,缓住男人的冲势,一拳毫不留情轰上他肋骨与胃之间,非常有效地将他打昏在地,自己也跟着倒地。
“赐……赐……不要,这不是真的。”看着他倒地,她竟双腿发软,无力走到他身边。“不要……这不是真的……”
端木赐低头看看自己被疯子攻击的下场,不由得苦笑,果然不该偷懒不去练拳的,看看哪,真是凄惨。花尽她所有能支撑的力气,她缓缓走到他身边,视线已被泪水模糊,莹莹润光中只剩一个背对自己坐在地上喘息的黑影。
“不要……”不要是这种结果,她不要他受伤……不要呀——端木赐抬头看着她,讶然瞧见她的眼泪。“怎么哭了呢?”
她紧咬着唇,二话不说蹲身抱住他。“我爱你!所以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听见没有!”
反手抱住她,他感动莫名。“我以为要再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听见你亲口说爱我。”
“我爱你,所以别离开我,千万别——”韶司祺倏地一顿,一双美目眨呀眨的,眨下一串串泪水才让视线清晰了些。
“怎不说下去?”难得她主动对他表白,怎么突然间中断了。
看回他脸上——伤口呢?血呢?他不是受伤不支倒地吗?
“怎么了?”
“你的伤——”
“伤?”端木赐低头看自己身子,一脸茫然。
“我哪有什么伤?”
“那你坐在地上——”
“我重心不稳才倒在地上,唉,最近要抽个时间练练拳了。”他拉起被一刀割破的西装外套给她看。“你看,要是以前的我才不会这么狼狈,被这种人割破衣服。”
割……割破衣服?“就只是……割破衣服?”只有这样?
“这种人没什么好怕的。”端木赐哼哼直笑,轻蔑地斜脱到现在还倒地未醒的男人。
韶司棋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地上,止住的泪又扑籁籁落下。
“别哭了,又不是多可怕的事,瞧你哭成这德行。”
“你欺负人还不准我哭!”粉拳毫无道理直往他身上落,韶司棋垂首猛掉泪,拳头也拼命往他身上槌。
“我……”他何时欺负她了?
莫名接下如雨点般的粉拳,端木赐好生疑惑,看了看倒在一边的疯子,视线扫过掉在他脚边的刀,再回到她失态落泪的表现,然后——他明白了。
“你以为我受伤?”他惊喜地大喊,长臂一伸,揽她入怀牢牢抱住。“你担心我,你以为我被他刺伤,”所以失态地表白对他的感情!
“哈哈哈……”原来想听见她说爱他就这么简单啊!
虽然中途跳出个乌龙疯子袭击事件,但端木赐此刻的心情大好,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一直困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板着脸的韶司棋。
“怎么,不喜欢这里?”
她摇头。从没在夜晚到海边看海的她,说不喜欢这样特别的尝试是骗人的。
“还在介意刚才的事?”
“我以为我真的会失去你。”事实上,冲动地将自己的感情一古脑儿说出口后她觉得无比轻松,只是不知道怎面对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的他,所以一直开心不起来,而且只要一想起那个疯子拿刀冲向他的瞬间,那种噬人的恐惧就让她心有余悸,到现在还有点发抖。
为她披上外套便抱住她不放,他在她耳边低语:“所以才急着让我知道你爱我。”
“嗯!”
“我说啊——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三分之一在工作,只有另外的三分之一是为自己而活;而其中,又有四分之一的时间花在后悔上,所以,你算算,一个人真正为自己活而不后悔的时间有多少?”
她拒绝算这个无聊的数学题目,直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也不要因为怕后悔而什么事都不做,像我多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爱你,这是我一直想说也试着让它变得容易被说出口的话。”
“你……”
“很不习惯吧,一个男人当着你的面说爱你。”
“嗯。”真的很不习惯。她点头。
“我也不习惯啊,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说我爱你,但总要适应的,否则对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你认为呢?”
她认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他真的伤重不治而她来不及告诉他她爱他——后悔,她真的会很后悔。
双手覆上他在自己胸前交叠的手,看着大海,她缓缓开口:“我爱你。”
“司棋?”没意料她会再说,他听得有点醺醺然,有些飘飘然。
“如你所说,我不想像连续剧里演的一样,到最后抱着你的尸体哭喊自己的心意,而后悔没有及早告诉你。”
尸体?“你就不能找更好的比喻吗?”一定要用尸体才行?
“我不像你那会说话。”
“但是初见面的那一晚,你对我身体的赞美却很流利。”
“那……那是……”
“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能拉开话题是再好也不过,更何况是他主动这么做,暗地里,她舒了口气赶忙回应。
“如果那天晚上你找的人不是我,你还会去邀请他吗?”
“会。”她点头。
“你的答案真伤我的心。”紧紧搂住她,虽然语气上有点轻快,但那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真正受到的伤害,原来他在她心里还没有到重要不可动摇的地位。
“如果我没有先认识你,我会。”停了好久,她说出另一半答案,将他从死气沉沉的沮丧中拉回。“如果没有先认识你,我就不知道自己会遇上像你这样的人,也就不会像这样对一个男人挂心,甚至动不动就表现软弱的一面,要求身边一定要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如果不认识你,我还是那个韶司棋。”
“我宁可你认识我。”
“嗯。”她转身面对他,就着车灯梭巡他光影交错的脸,好久才开口:“我也宁可认识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感情,我并不坏。”
“你本来就不坏。”压下唇吻她,他笑着道:“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
全心全意为妹妹活,固执地坠守那份不该执着的伦理道德,担负着不该由她承受的庞大债务;她从没想过自己,只想着怎么为身旁的人而活,就算是活得狼狈、活得辛苦也不改变。
“胡说。”
“随你怎么想喽。”他笑了笑,视线突然越过她上方,指着那方天际,张大嘴兴奋地喊:“流星!”
“真的?在哪里?”她转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海天相连的黑绒布上只有一弯弦月和点点繁星。
再回头,一枚镶嵌亮钻的戒指代替繁星,吸纳她所有的焦距。
一枚戒指的意义是——她抬头,焦距重新有他的身影。“你……你在拍广告?”学那个可笑的广告?
“不愿意吗?”
“我……你选择我?”
“嗯。”他拿出戒指,将盒子放进口袋。“我选择你。”
“只要我?”
吻进她微张的小嘴,他再点头。“只要你,就只要你一个。”
“不后悔?”
“不后悔。”话尾落下的同时,一只戒指已套入她指间,闪动银白与七彩混合不断折射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