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被车撞到的是什么人?”韵柳叫住一个正要跑过去看热闹的路人。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个男人。听说已经撞死了,满脸都是血。”那人说。
“一个男人……”韵柳这时候忽然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匆匆一瞥,潇席留在她印象里的那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难道是……难道是他……”
韵柳脑子里嗡!一声震响,浑身的血液一时间都冲到了头顶上来,眼前猛然黑了一下,浑身忽然提不起一点力气了。一路看中文网她看着被路人团团围得水泄不通的出事场地,一心只想冲过去,看看现在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可是,两条腿却重的像是坠上了铅块,——这一时间,她的心里更是被悔恨浓浓的充斥着。如果真的潇席,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原谅自己,都是她害了他。……
沈新南把车朝韵柳开了过去,在她身旁停了下来。韵柳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却见她转过身正要往马路对面去。不知怎么的,她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恍惚惚地,目光直直的只是朝对面刚才出了一场事故的地方望着。
韵柳拖着沉重不堪的两条腿一步步往马路对面挪过去。
耳边,忽然听见有汽车喇叭声显得有些急促的响了起来,刺耳的就在她耳边一遍遍震响着。她寻声木然的转过了脸去,看见有一辆汽车正朝自己很快地驶了过来。而她正站在马路中央。
那个一刹那间,韵柳忽然停下了脚步,她静静站在马路中央,看着那辆车直直朝自己开了过来,越来越近了……。zZz.com。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恐惧。她只想到了解脱,——
如果也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清洗掉自己一身的罪孽。……她已经完全魔怔住了。
眼看着这一幕的沈新南只觉得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凉透了。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不过那样的生死关头,已经不由他多想了。就在那辆车急刹不住。眼见着就要撞上韵柳的时候,沈新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了过去,一切都是下意识在支配着他。他把自己地身体护在了韵柳的身前,就在他用力将她一把推开的时候,也同时猛然感觉到那辆车已经重重撞在了自己身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摔了出去,剧烈的疼痛来袭的时候,他也同时失去了意识。
被沈新南推到一边,跌坐在了地上地韵柳,怔怔看着摔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沈新南。这时候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艰难的爬到新南身边去地,那短短的几步距离,是她今生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
她爬到他身边,趴在了他的身上,把脸贴着他依然温暖的胸膛。眼泪水却只管流出来,只看见她单薄的身体因哭泣一耸一耸的抖动着——如果真地会有心碎的感觉。那她是体会到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要报应也应该报应在她的身上,为什么要报应在新南的身上?……
忽然感觉到一只胳膊楼在了自己身上,韵柳的心重重地一颤,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随即把埋在他胸前的脸缓缓抬了起来,果然看见新南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哭什么,我没事。”他看着她,有些吃力的说。
“新南,”韵柳泪眼朦胧的怔怔的看着他,眼泪水还在往下淌,不过已经是欣喜的泪水了。
“幸亏你没事,你要是……”说着,她的嗓子里又忍不住哽咽住了。
“我要是有事,你会怎么样?”他淡淡笑了笑,拿手去摸着她脸上的泪水,他又说,“你还没嫁给我呢,还守不成寡。”
“我看你真的是没事,还有心说笑。”韵柳终于忍不住的也浅浅的笑了。
“当家的,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时,在不远处另一个事故场地上,传来了一个女人嚎啕的哭声。
“大嫂,请节哀吧,他已经走了。”潇席说着,慢慢从那个被撞死的男人身旁站了起来。在发生事故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在给这个男人进行急救。所以韵柳才没能找到他的身影,结果误以为是他出了车祸。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出来,拿手帕正擦着沾上血迹的手,不经意的一抬眼,正看见了不远处的韵柳和沈新南。
“刚才那男人为了救那位小姐,连自己命都不要了,我看的真真的,要不是那位先生,让那位小姐那身子骨被车撞那么一下,不死也是重伤呦!”
“是啊。不过,那先生也真是大幸哪!换一个人,未必就有他这么幸运了。”
“这就叫做命不该绝。没听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潇席听见身旁围观的人指着韵柳和沈新南他们俩在议论着。
他默默的转身走了。忽然之间,他觉得她究竟是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现在她有了这样爱她的一个男人,她该是幸福的了。
而他自己,也许是该走了,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也带走她所有痛苦的记忆。
………【下篇 二十八、相知】………
上海郊外,一座坟墓前,静静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面前那座坟的墓碑上刻的字是贺绮云之墓,正是在八年前的这一天,年轻的绮云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离开了人世。
沈新南慢慢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掸掉了石碑上落着两片枯叶,一面他弯下一腿,单膝跪在墓碑前,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然后就拿着那条白手帕细致的慢慢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当他的手落到石碑上刻着的贺绮云那几个字时,他的动作忽然显得有些沉重的停顿住了,……已经八年了,却又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八年,曾经的点点滴滴还清晰的就在眼前,一切都恍若就在昨日。……
可是,明明眼前,已经只剩下了一堆黄土和一块冰冷的石碑。
他身后的林韵柳默默看着他,看着他神思凝结的呆呆看着面前那座坟,深邃的眼睛里此时此刻隐隐有泪光闪动着。
“贺小姐,其实,我真得很羡慕你。”韵柳也缓步走了过去,把手里的几束紫菊放在了墓碑前,她轻轻启口说,“你虽然过早的离开了,不过,这些年一直都还有人把你记在心里。可以想见,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也可以想见,当初,他有多么割舍不下你;你对他,也一定很难放下。不过,”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一顿,声音也放轻了一些,“你放心,以后,我会替你去做你没有做完的事,你放不下的人,我会守在他身边……
zZz。com。一直陪着他。”
一旁的沈新南听到这里,心里一阵触动,他不由得缓缓转过脸去,深深的目光看向身旁的韵柳。
“让我来吧。你的手帕已经脏了。”这时的韵柳却也去拿出了自己地手帕,弯下身去擦着风吹雨淋落满了灰尘的石碑。沈新南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忽然,他一伸手,去抓住了韵柳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放松的把她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遍地落叶地林子里,沈新南和韵柳默默的往外走着。
“你刚才在绮云墓前说的话,”沈新南忽然慢慢停下了脚步。
“是真心话。”韵柳也站住了,一面接过他的话说。
“如果是因为觉得亏欠我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沈新南低叹了一口气,他避免朝韵柳看,蒙着一层淡淡哀伤地眼睛远远朝林子深处望着。冬天时候,林子的树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直插向云天,而满地也只见干枯的落叶。
“这一路走来。我的确是欠了你很多,”耳边却听见韵柳道,“我看见地。你一直想要隐瞒着我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不过,你也已经欠了我的,你知道吗?”
沈新南听到这一句,不由得转过脸来,深究地眼神看着韵柳……3Z中文网;;zZz.com。
“你已经让我没办法能放得下你了。”韵柳低垂着眼睛。幽幽的说,“看见你哀伤,我也会跟着一起哀伤;听见你叹息,我的心里也会觉得憋闷。这样下去,从今往后。你可能要欠我很多很多了。”
新南听见她这一席话,只是迟疑的愣愣看着她。似乎一时之间,还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这些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更不能相信真的会有让她喜欢上自己地这一天。……
“怎么不作声?”直到韵柳忽然把脸转向了他,看着怔怔不语的他,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要我了?”
沈新南这才撇下了直直看着韵柳的迟疑的目光,一面却是朝她走近了一步,深深的把她抱住了。
“绝不会有那么一天地,”韵柳感觉到他的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喃喃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她的眼睛里忽然有些潮润了。虽然,现在,她心里还无法把希源完全忘掉,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一个男人绝对是值得自己去用心珍惜的——她一辈子都不想辜负他。
新南此时此刻的心情其实也是一片怆然,他心里明白,她还是因为想要报答自己。他真的不知,一旦她知道了肖希源的事情,还会愿意陪在他身边吗?……
冬天的夜格外的清澄,玻璃窗前,沈新南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刚刚才回到公馆,夜已经深了,却丝毫还没有睡意。他在想肖希源的事。
书房外,韵柳慢慢走了过来,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没有开灯,借着半明的月色,她看见新南一个人面窗坐着。直到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沈新南都还没能注意到。
“在想什么?”韵柳把两手轻轻搁在了他的肩上,站在他的座椅后面轻声问他。
“怎么还没睡?”新南握住她搁在他肩上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我每晚都是等到你回来后,听见你从我房间外的过道上走过的脚步声,才能睡着。”韵柳轻声说。
“这可不是好习惯。”新南低声说,他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里忽然有一些说不出的酸楚。把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吻了一下,也借着此刻把脸深深低下去的时候,他把心里的酸楚生生压了下去。
“冷不冷?”抬起眼,他看见她睡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衣,“来,坐过来。”新南把韵柳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又把她披在身上的大衣往一块拢了拢,然后隔着衣服抱着她。
“我是不是变得不好了?”韵柳忽然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新南问她。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每晚只有等到你回来了,听见你和佣人的说话声,或者就是要听见你的脚步声,才会觉得踏实,才能安心去睡。”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
“这正说明你已经越来越信任我了。”新南却说,“有我在的时候,你只管安心的依赖我,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孤单单一个人,有我陪着你。”他稍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了一些,“不过,我也相信,没我在的时候,你还会像之前一样的坚强。”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里,韵柳隐约有一些触动。
“我已经说过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你不是也说过,不会有不要我的一天。”韵柳抬眼看着新南,“我们都不要食言。”
微明的夜色下,新南深深看着她,“不食言。”他低声说。随即,他紧紧一闭眼,低下脸去,一个满腹心酸的热吻落在了韵柳的唇上,——
他越是幸福,肖希源的事情越是会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他的心口上。越是逃避,也越是会觉得窒息。
他不想逃避了。那一天,他终究都要去面对。
他已经花重金打通了各方面的关系,肖希源就快要被释放出来了。他知道,肖希源出来后,迟早会找到上海来。他不知道他还能留她在自己身边多久。在肖希源和他之间,她会选择谁?他真的不知道。
新南深深搂了楼韵柳,他缓缓抬起脸,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清澄的夜色。……
………【下篇 二十九、天意】………
希源乘的火车从南京抵达上海的时候,天刚蒙蒙放亮,是一个清凛的早晨。
走下火车,看见车站上浓雾还没有散尽,冰冷的空气更是立即朝周身包拢而来,强烈刺激着希源的身体,虽然在火车上,整夜未睡,现在却依然感觉神清气爽。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来了,她会在这里吗?……
“肖先生,你好,”希源刚走出车站,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忽然朝他走了过来,“我们老板让我在这里等候你很久了。”
希源微微一怔。他很快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只见这人一身考究的西装装束,可以想见这人口中的老板也一定不是个一般人。
“那你们老板是谁?”希源问。
“老板让我送肖先生去一个地方,”男子道,“他说,等你去了,自然什么都会知道了。”说完,就引希源上车,“请吧,肖先生。”
希源迟疑了片刻,他想不出来,自己才刚刚到上海,会有谁预先就对他的情况已经是了如指掌。不过,他随即就想起了出狱时,接他的张紫玫告诉他的一件蹊跷的事情。当时,他以为是紫玫设法救出了自己,不过她却告诉希源,以她的能量,还没办法解救出像他这样一个被认定了有共党嫌疑的人。不过她从大哥张启良的口中隐约了解到,像是有一个后台老板帮他打通的关系,证实他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去了他的共党嫌疑,他这才被放了出来。希源现在就在想,这个请自己的老板会不会就是救自己的那个人。
究竟是不是,去见了才知道,希源略作一番思虑。就随那男人上了车。
那青年男人开车把希源送到了一所高档住宅。
引希源进了客厅,转而去跟一个佣人交待了一声“这是先生请来的客人”,然后那青年人就走开了。随后就有佣人端了茶过来。
“请问这里是——”希源问那端茶来的佣人。
“这里是沈公馆。”那佣人奉上茶,立在一边,略弓着身子应道。
“沈公馆,这么说这里的主人姓沈。”希源道。
“我们家先生是姓沈,不过。他现在不在,一早就出门了。不过,既然先生请了您来,大概也就该要回来了。这位先生,您耐心等一会儿。”佣人一番周到地应付之后。就走开了。
希源略去打量一下四周,移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
希源等在客厅里的时候,公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韵柳正一个人静静立在窗前。
一早起来的时候。外面雾气还很浓,现在慢慢都已经散尽了。3Z…小…说…网
窗外就是花园。这几天天气骤然冷了许多,枯黄的草坪地上已经看见有蒙了一层寒霜。花园里的几株花树的叶子也落尽了。又是一个冬天来了。……她又想起了两年前地那一个冬天。之前。她很怕想起那段回忆,但是现在,隐约已经可以坦然的去面对了,一些理不清的思绪她也慢慢可以理得清楚了,——
也许,并不是冬天时候这冰冷的气息勾起了那一段记忆,是那一段记忆一直就还停留在她的心里,她地冬天也还停留在两年前的那个冬天。
毕竟。那一年在她生命里刻下的印记太过深刻。那年冬天,她母亲丢下她撒手人寰,接连她又遭受了家人一再的背叛与抛弃,却就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她遇到了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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