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80后- 第4部分

　　　　行人稀少的时候，女孩开始唱黑白电影，吉他一响，林末的心紧跟着抽动了一下，仿佛女孩拨动的不是吉他弦，而是他的心弦，他怔怔地看着女孩，看着女孩拨动吉他的手，还有女孩美丽的眼睛，女孩像是有勾魂摄魄的魔力让林末无法从她的歌声里抽身而出，只能被吸引着，在她的歌声里徜徉。

　　　　一曲完毕，林末才缓缓回过神儿，走到女孩跟前准备把钱放在吉他盒里。

　　　　“本次免费。”女孩微笑着说。

　　　　林末还是把钱放进了吉他盒，“你挺不容易的。”

　　　　女孩把钱拿出来塞回林末手上，“作为交换，你给我讲个故事，如果真觉得我不容易的话。”

　　　　“故事？我不会……”

　　　　“黑白电影的爱情故事，”女孩露出精怪的一面，“别拒绝，我真的不容易。”

　　　　“我……”

　　　　“放心吧，听故事我不收钱，嘿嘿。”

　　　　“我……”

　　　　“你们听黑白电影认识的？”女孩的大眼睛里充满好奇。

　　　　“……是……”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长时间？谁追的谁？”看到林末一脸尴尬，女孩赶紧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老打断你，是我太着急太好奇了，你放心我不插话了，你慢慢讲，我仔细听。”

　　　　林末刚张口，还没说话，女孩又插话进来，“最后一句，我叫梦夏，**年生，好了，你开始吧。”然后用手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了。

　　　　林末本来不想讲自己的过去，奈何架不住女孩穷追猛打的“热情”，另一方面，自己内心的那股力量还未消解，也算借此途径得以舒缓。

　　　　在地铁过道里，在照明灯的映衬下，林末对梦夏讲述了自己和方晓的爱情故事，后来又应梦夏软磨硬泡的要求，还讲了以前的种种经历以及现在的生活状态，和对人生的迷茫。

　　　　下午他和高博喝酒谈天的时候其实他自己也正处在泄气绝望的境地，高博问他他们会不会有成功的一天，说实话，他心里是没有底气的，他说一定会成功是因为他想给高博鼓气，消极的情绪会相互打击，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挺住，哪怕硬挺也不能丧气，但他在和梦夏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天然开朗的磁场，这种排斥消极情绪的磁场强大到让林末觉得什么困难都压不倒她，也不会因为什么事儿而伤心。

　　　　聊完之后已经很晚了，林末担心梦夏安全要送她回去，被梦夏爽快拒绝，她说没事，每晚她都是这个点儿独自回家的，没出过什么乱子，叫林末尽管放心，临分手的时候还嘱咐林末，让林末明天还来这地儿，她有事儿，直到梦夏坐上公车，林末才返回宿舍。

　　　　因为还没找到工作，林末一大早就来到了梦夏唱歌的地方，梦夏给他一个微笑，告诉他早上人流量比较大，愿意给钱的人很多，她一天挣得最多的时候就是早上和晚上，所以这两个时间点是她绝对不会错过的。

　　　　梦夏唱歌很用心，很真诚，当然也很好听，又因为人长得漂亮脱俗，自然会受到很多人的青睐，打赏的人群中有很多都是固定的，每次路过多少都会以‘实际行动’鼓励梦夏，也有人口头支持，“梦夏，加油，一定要坚持下去。”“梦夏，你的声音最好听了，我们永远支持你。”“梦夏，你的歌声每天都给我们带来好心情，我们都迫不及待下班来听你唱歌呢。”诸如此类的褒奖，林末才来一会儿就听到好多遍了。

　　　　“你人缘真好。”林末也跟行人一样夸奖梦夏。

　　　　梦夏对他莞尔一笑，便把注意力专注到唱歌中，而林末，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

　　　　两个小时后行人渐少，梦夏蹲下来收拾早上的‘战果’，并把吉他收入吉他盒，一副演唱结束的模样。

　　　　“怎么不唱了？”林末问她。

　　　　“我今天要你来可不是免费唱歌给你听的，”梦夏背上吉他，“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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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院
　　　　梦夏带林末去的地方是一家养老院，到地方的时候梦夏拿出早上挣的和往常攒的钱，在附近一家不算太大的超市买了两大袋日常用品以及符合老年人牙口的吃食儿，水果，两人各提一袋进了养老院，刚进大门看到的是以“弘扬雷锋精神，让温暖在你我指尖传递”为主题的献爱心送温暖活动，旨在为老年人送上关爱和服务。众多的志愿者积极行动，卖力干活，有的打扫卫生，有的整理房间内务，有的和老人聊天拉家常，场面温馨感人，志愿者送来的‘温暖’随处可见，还有几位志愿者把自己平时的零花钱募集起来买了个大件——液晶电视，他们希望能进一步改善老人们的娱乐休闲条件，丰富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力所能及造福社会，这是志愿者们共同的愿望。

　　　　梦夏走到一位老奶奶身边，放下买的礼物和吉他，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为老人梳头，一边梳一边跟老人交谈，“奶奶，这几天胃口好点儿了吗？您可不能再吃生冷的东西了啊，生冷的东西附有很多的细菌，对身体健康很不好的，不然您这刚有点儿好转的胃还会痛，您可要记住了，吃东西之前一定先请服务人员高温加热。”

　　　　梦夏把刚买的牛奶拿出来一瓶递给林末，“你把牛奶热一下，那边有电磁炉，一定要热透。”

　　　　“放心吧。”林末接过牛奶朝梦夏指给他的方向去热牛奶了。

　　　　“奶奶，‘红楼梦’您看完了吗？”梦夏给老奶奶梳完头开始给她剪指甲。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奶奶突然气哼哼的，梦夏以为老人不愿剪指甲，就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奶奶，您别生气，看您的指甲都多长了，不剪是很不卫生的，哪有老头老太太留长指甲的。”

　　　　“太可气！太可气！”老奶奶怒气冲冲的，说话还有点漏风，生气的样子都带着老年人的可爱。

　　　　梦夏却被老奶奶冷不丁儿冒出这句话把给吓住了，赶紧询问，“奶奶，我哪儿没做好，您给我说我改，您别生这么大气啊，气坏了可怎么办呀？”

　　　　“拍电视的人太坏太可气了，”老奶奶怒气不减，“非不让林黛玉和贾宝玉俩人好，你说他们多好多善良的孩子啊，就跟我孙子孙女似的，干嘛非要折磨他们呀，这不让人心疼吗？不让他们俩好我也就忍了，可那该死的拍电视的还把林黛玉给拍死了，你说这不是作恶造孽，不修善业吗？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呐人呐。”

　　　　老奶奶气得浑身哆嗦，原来不是自己有所不周，而是‘红楼梦’惹其发怒，梦夏哑然失笑，赶紧在老奶奶胸口抚了抚帮她顺气儿，“奶奶，那都是曹老先生写的，跟拍电视的没有关系。”

　　　　“人就是那些人拍死的，怎么没关系，休想逃脱责任，”老奶奶嗫嚅着嘴，像是要把拍红楼梦的导演给撕扯了一样，“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姓曹的，我看就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专干欺负人的坏事，国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坏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老奶奶恨气难消，还颤巍巍地握紧了拳头，一副要和那些人拼命的架势。

　　　　梦夏再次失笑，“奶奶，曹老先生是清代的人，红楼梦就是他写的，都过世好几百年了，哪能和拍电视的是同伙儿呢，就算曹老先生仍然健在，他们也不是同伙儿，用现在的话说应该叫合作者，同伙儿是针对干违法犯罪的人说的，不能用在他们身上。”

　　　　老奶奶脾气执拗，认死理儿，“他们合伙儿把林黛玉给害死了，还不是干坏事的同伙儿啊，你就别替他们说好话了，让我看见这帮坏人我踢……”老奶奶动作迟缓地伸出一只脚，“我踢死他们我。”

　　　　梦夏无力让老奶奶改变观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末端着热好的牛奶回来了，梦夏伸手要接过来。

　　　　“小心烫。”林末的言辞中含着关切，看老奶奶不大高兴，他问梦夏是怎么回事。

　　　　梦夏用勺子缓缓搅拌杯子里的牛奶，小声把事情的原委说给林末听，林末听完会心一笑，在老奶奶身边蹲下，试着哄她开心，“奶奶，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不是坏人干嘛要把林黛玉给害死啊，都是他们的错，我和您一样也特别恨他们，赶明儿逮着他们了我使劲儿收拾他们帮您出气，但还没逮到之前您可要照顾好身体，不要到时候没力气给他们一拳，踹他们一脚。”说着还比划起了动作。

　　　　老奶奶听了林末的话，很是欣慰，心情愉悦了不少，满是皱纹的笑容也舒展开了，林末趁机把梦夏手里的牛奶端到老奶奶面前，一勺一吹，保证不会烫地喂给老奶奶喝，老奶奶胃口很好，喝得不亦乐乎。

　　　　林末和梦夏给老奶奶喂完牛奶又喂吃的，吃饱喝足之后两人还顺便把老奶奶的衣服洗了，一直边忙活边聊天直到临近中午两人才带着有些疲惫但很满足的表情离开了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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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承
　　　　回来的路上，林末问梦夏，“你经常来养老院吗？”

　　　　“每个星期一次。”

　　　　“刚才这个王老奶奶还挺有脾气的，你们认识吗？”

　　　　梦夏摇头，“我是上个星期才和她接触的，还不是太熟，她的情况我只知道个大概，我之前一直看望的是李奶奶，上个星期刚刚过世，他的儿女们把她接回去安葬了，她还健在的时候儿女们都挺孝顺，每个月都会抽空来看她几次。”

　　　　“孝顺还把她送到养老院？”

　　　　“是李奶奶自愿来的，她理解儿女们的难处，都拖家带口的忙着挣钱，不去养老院的话就要留一个人照顾她，这样就会少一份收入，她左右权衡，认为让谁留下都不合适，最后就很开明的住进了养老院。”

　　　　“这个王奶奶是什么情况？”

　　　　“王奶奶就没有李奶奶那么幸运了，他有两个儿子，但都是败家的玩意儿，大的嗜赌好酒，小的好勇斗狠，王奶奶的老伴儿就是被这两个败家犬子给活活气死的，老奶奶血压一高也跟着病倒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两个儿子连面儿都没露，期间全靠左邻右舍的帮忙照料，病愈后王奶奶死活不愿意回家了，靠自己的退休金和政府的补贴住进了养老院，两个儿子他也听之任之撒手不管了，如果不是靠村委会和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帮忙的话，连王奶奶那点儿微薄的退休金也要被她那两个不争气儿子给败光了。”

　　　　“这么说，王奶奶挺可怜的，难怪她那么恨害死林黛玉的那些‘坏人’。”

　　　　“归根结底，王奶奶是恨她那两个‘坏’儿子。”

　　　　“对了，梦夏，你下次再去看王奶奶能不能叫上我？”

　　　　梦夏瞥林末一眼，“怎么，要献爱心呐？”

　　　　林末高抬梦夏，“力所能及，向你学习。”

　　　　“少贫，你待会儿准备干吗去？”梦夏问，“要不……”

　　　　这时，林末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前房东阿姨的声音，说有他的信件让他赶紧过去取。

　　　　“你看我这……”

　　　　“没事，你先去忙，”林末没走多远，梦夏冲他的背影喊，“对了，晚上老地方见。”

　　　　林末来到之前的住所，房东阿姨正陪着她的孙子开儿童车，看见林末来了指着她的孙子嘱咐林末，“看着我的大孙子点儿，”然后自己回屋了。

　　　　房东阿姨的孙子正乐此不疲地坐在儿童电动车里听着车载流行音乐学唱呢，还不时加入一些儿肢体动作，看起来很是搞怪，林末在他跟前蹲下，很友好地问，“小朋友，你玩过尿和泥巴的游戏吗？”

　　　　小朋友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林末，一脸的嫌恶表情，“叔叔，你好恶心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玩尿啊？”

　　　　林末被扽得一时语塞，他摸了摸小朋友的头，故意稚气地说，“因为叔叔没有车啊。”

　　　　“那你开我的吧，不过你不能开走，我还没开够呢。”

　　　　“叔叔不会开，还是你开吧。”

　　　　小朋友嘟起嘴，“叔叔你也太笨了，小孩的东西都不会玩，我长大了可不能跟你一样。”

　　　　林末又一次语塞，尴尬时房东阿姨从屋里出来了，她把信递给林末，和往常一样的冷淡，“你找好地方住了就别让你朋友再往这儿寄信了，我给你打电话是要花钱的。”

　　　　林末连连点头赔笑，“是是是，我一会儿就给朋友说。”

　　　　“其实我也不是真心疼这几毛钱，我是心疼你来回跑，费车钱，现在挣钱很不容易的。”先冷后热是房东阿姨的一贯作风。

　　　　“还是阿姨想得周到，谢谢您替我操心。”

　　　　“新地方住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不过还是没您这好。”林末也会奉承。

　　　　房东阿姨哈哈大笑，“小伙子真会说话，嘴儿真甜。”

　　　　“阿姨，那没事我就回去了。”

　　　　房东阿姨收拢大笑的嘴，“去吧，去吧，年轻人好好干，阿姨看好你，将来一定能在这里买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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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
　　　　信是方晓寄来的，和以前不同的是来信地址不是她老家的，具体地址也不详细。

　　　　林末边走边打拆开来信，信封里只有一个存折，林末仔细翻看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背靠一处栅栏蹲了下去，看着存折上的明细以及余额，林末的心像是被一只能无限收缩的手紧紧地挤压着，阵阵生疼。

　　　　那晚林末没有履行和梦夏在老地方不见不散的约定，因为那张存折击溃了他，心情糟糕透顶，在高博的舍命相陪下喝了个酩酊大醉，他没有向高博倾诉自己的苦闷，高博也没问他，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喝酒，举杯，再喝酒，作为在社会中颠沛流离求生存的两个激进青年，他们深切知道被生活逼迫的日子苦不堪言，一个人身在大城市就如同一片浮萍飘在海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苦无依令人绝望，彼此内心的着急焦虑不需太多言语便能感同身受，只要相互陪着便是最踏实的慰藉，惺惺相惜给予彼此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昏昏沉沉地，林末一直睡到中午，他想起昨天梦夏给他说过的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梦夏唱歌的地方。

　　　　因为是中午，地铁通道里路人并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梦夏站在她唱歌的地方，吉他背在身上，像是已经收工，林末跑到她身边，抱歉地说，“昨天本来……”

　　　　“我本来以为你早上一定会来，没想到都这个点儿了。”梦夏没等他解释完就把话接了过来，并没有责怪他昨天爽约的行径。

　　　　“早上我……”林末表情羞愧地看着梦夏。

　　　　梦夏看了一下表，扬起一个微笑“不过也不晚，走吧。”

　　　　“去哪儿？”林末不明就里。

　　　　“跟昨天一样，到地方就知道了。”

　　　　昨天去的是养老院，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