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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高峰仪的母亲文秀坐在堂前绣鞋垫。
白薇薇和高峰仪一齐来了,高峰仪喊了一声:“妈。”
文秀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儿子和儿媳已经来了。
放下手上的针线,“嗳”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期待。
白薇薇识眼色,乖乖地倒了杯热茶,往地上一跪,两只手端上,“妈,请喝茶。”她
文秀唇角微勾,淡淡点头,接过茶,啜饮了一口。
白薇薇讶异,明白了婆婆意思。
刚刚这一杯茶,是为昨天的不敬赔罪。
婆婆是老上海书香世家出身,最重规矩的。
前世,虽没有过什么争吵,但始终对她冷冷淡淡,同住一屋檐下,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一个,大概,也是瞧不上自己这么个粗鄙样。
她起身,又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高峰仪。
这次,俩人一起跪下,又敬了一杯茶。
这回,婆婆文秀递了一个红包过来,白薇薇乖乖接了。
“多子多孙,添福添寿。”
“谢谢妈。”白薇薇咧嘴甜笑,一张娃娃脸人畜无害,看得文秀嘴角止不住上翘,亲手扶起她,把她的手放在儿子手里,叹了口气:
“薇薇随你妈妈,长得好看,不显岁数。”
“峰仪,你比薇薇大七岁,以后凡事要多让着她些,如今成家立业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
高峰仪郑重地点头,攥紧白薇薇的手,“妈,儿子记住了。”
“嗯。”
文秀眯着眸子,扫了一眼这对新人,男的冷硬俊朗,女的娇俏机灵,站在一起般配得狠,倒是个能过好日子的面相。
敬完茶就该吃早饭了,高峰仪的妹子高淑惠这会儿忙完了,从堂屋后边灶屋里端来一笼屉刚出炉的白面馒头,热乎乎的还冒着白烟儿。
高峰仪去后屋帮忙端稀饭去了,婆婆拿了块抹布在抹桌子,白薇薇一个人杵着,暗叫不好,连忙跑到后屋去。
高峰仪端了盛稀饭的盆和碗筷往外走,看她走过来,扬眉:“来灶屋干嘛?在前边候着呗。”
白薇薇咧嘴笑:“我来帮你拿碗筷。”
说完硬抢了一摞瓷碗一把木筷去。
高峰仪看她这明明什么家务都不会,还假模假样的假把式样子就好笑,“傻妞!”
白薇薇假意绷着一张包子脸:“说谁傻妞呐,我才不傻,要傻也是你傻!”
高峰仪爽朗地笑出声:“哈哈!行,我傻!我就是傻才娶了你这么个傻妞!”
白薇薇心里酸了一下,前世不得已娶了自己,高峰仪是挺倒霉。
不过这辈子,她一定要让自己变成高峰仪两世修来的福分。
这么一想,脚步快了,她在高峰仪前面进堂屋,小姑子高淑惠这会儿在搬凳子,抬眼瞟了她一眼,眼神不是不厌恶。
白薇薇脚步一顿,这个小姑子素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仗着念过几年初中傲得狠,满嘴大道理不饶人,自己有时和高峰仪吵架,还是她在一边煽风点火撺掇起来的。
昨天拜堂那事儿,她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薇薇,来,把碗筷给我。”高峰仪进来放下稀饭盆子,从她手里接过碗筷布置。
第4章:夫妻上城
白薇薇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候着,高峰仪麻利布置完,就拉着她坐下,往她碗里添了大半碗粥,又递给她一个大白面馒头,“吃吧。”
白薇薇咬了一口,险些眼泪流出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再度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饭。
这时,高淑惠冷笑了下,“哥,嫂子又不是没长手,又不是小孩子,你也太那个啥了。”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自己,白薇薇眨了眨眼,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呵呵,原来峰仪你以前不是这么疼淑惠的吗?”
白薇薇今年才十八,高峰仪今年都二十五了,就是高淑惠也有二十一,说起来,白薇薇还是这家里最小的呐。
婆婆不计较昨儿的荒唐,也有她岁数的成分在里边儿。
孩子还小,可以慢慢调教,要是一把年纪了,那么胡闹,就真无药可救了。
高峰仪那张俊脸今儿也不知道红了多少遍了,“淑惠从小懂事,什么都会自己做。”
白薇薇“哦”了一声,扒了一口稀饭,“妹妹真能干!”
高淑惠对她的奉承不买账,傲气翘着脑袋,“咱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没那个福气撒娇耍横的,让人伺候。”
高峰仪啪地放下筷子,不悦睨着她“淑惠!”
婆婆文秀也睨了她一眼,“淑惠,食不言,寝不语。”
高淑惠冷哼一声,闷头吃稀饭,她可不忍这个什么狗屁大小姐,昨儿要不是看那么多人在场,早让她下不来台了。
白薇薇小口咬馒头,一副颇不是滋味的委屈小模样,看得高峰仪有些心疼,白家那环境,白薇薇打小儿估计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嫁给自己,反而憋屈了。
出于愧疚,吃完早饭,高峰仪把家里那些布票拿出来,要带白薇薇进城去裁缝铺做几身衣裳。
母亲文秀点头同意,家里穷,给不起什么见面礼,婚礼也办得寒碜,做几身衣裳算什么。
唯独高淑惠嫉恨瞪了白薇薇一眼,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么些年家里一贫如洗,自己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衣裳,有的还是村里乡亲给的旧衣裳。
好容易熬到哥哥初中毕业,进部队当兵,有了补贴,家里日子才好过那么一点点,凭什么这个死丫头一进门,就有这待遇?
白薇薇哪里不知道高淑惠的心思,她也不想一进门就这么大手大脚花费,给家里添负担,惹了小姑子不痛快,可是怎么着也不能放过一个能跟高峰仪培养感情的机会不是?
俩人上了农场那辆绿蓬大卡车,车上左右两块木板搭着坐人,这会儿有几个老大娘,也是去城里领点生活物资,见了这一对小年轻上来,乐呵得合不拢嘴:“啧啧,这娃子生的真是俊俏。”
“可不是嘛,姑娘也贼嫩生,一百岁不显老呐”
白薇薇挽着高峰仪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上,咧嘴傻笑:“大娘,我们昨天刚拜堂呐。”
“新婚小俩口呀。”
几位大娘对视了一眼,都笑说:“孩子,你们两个可真般配,天生夫妻相。”
白薇薇闻言,真就转过脸来打量高峰仪,男人直被她看得一阵羞涩一阵紧张,才干咳一声,“看什么呢,坐好。”
白薇薇吐了吐舌头,“我看咱们是不是真有夫妻相。”
几位大娘被她逗笑了,车上爆发出一阵轰笑。
高峰仪脸暗红,揽着白薇薇肩头那只手却更紧了。
这时,又上来两个人。
白薇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会是她?
罗桂芬刚上来坐下,一双眼就落在白薇薇身上,不停地打量。
上辈子,白薇薇嫁过来,也不是整日呆在屋里不出门,偶尔也会出去溜溜什么的。
那些村姑村妇的闲言碎语她也听过,村东头的罗桂芬是村里村花,早在几年前,罗家就遣了媒人上门来说过亲,只是当时高峰仪才刚二十,在部队历练,还不想那么早成家。
罗桂芬不认识白薇薇,可这么亲热靠在高峰仪肩上女人,不是昨个儿拜堂的新娘子又是谁?
只是一眼,白薇薇就确定,这个村花中意她男人。
“峰仪哥,你也去城里?”
罗桂芬一口白牙,笑得亲切。
高峰仪点头:“嗯。”
男人在部队呆久了,家里家教也严,对姑娘家疏离又尊重,配上那张冰山脸,高冷得狠。
白薇薇勾唇,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峰仪,这是?”
“村东罗家的女儿,桂芬。”
高峰仪补道:“桂芬,这是嫂子。”
罗桂芬嗫嚅:“嫂子好。”
仨字说得烫嘴极了。
白薇薇暗笑,面上还是真诚简单:“你好,桂芬,你长得真好看。”
这孩子气一夸,几个大娘都笑,“两个姑娘都好看。”
罗桂芬面上一僵,要说以前,村里数自己最好看,可如今看到峰仪哥新娶的这个城里领导千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算啥。
瞧这眉毛眼睛,跟小妖精似的,尤其是那皮肤跟新鲜豆腐似的,又白又嫩。
城里人说到底还是比乡下人好看。
“嫂子说笑了。”她哼唧一声,想热络又热络不起来。
白薇薇倒也不介意,挽着高峰仪,没一会儿就打哈欠。
高峰仪本来就担心她昨晚被折腾狠了没睡好,这会儿瞧她打哈欠了,顺手脱了军大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哄睡着。
对面坐的几个大娘小声议论,都说这姑娘命好,生得俊俏,又嫁得好人家。
悄悄挪到角落里的罗桂芬,脸上阴着,嫉妒得牙痒痒。
高峰仪等其他人都下车了,才叫醒白薇薇。
女人睡得可香了,眼神迷离像只小懒猫儿,嘴角还有一点点水迹,舔了舔嘴唇,那红艳艳的水光引诱得男人差点没一口亲上去。
“下车了。”
“哦。”
白薇薇起身,“嘶”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高峰仪扶着她,上下打量。
白薇薇脸上飞起两朵小红云,“疼。”
高峰仪还没反应过来,“你哪儿疼啊?”
“唔……”白薇薇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说。
下了车的几个老大娘轰笑起来,“小伙子,快背你媳妇儿,走不了了。”
第5章:青梅发小儿
高峰仪一下子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她腿那里,白薇薇并拢双腿,拍了他一下,“讨厌,不许看。”
男人脸跟红布似的,赶忙抱着她下车,又将她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拍了拍肩,“来,薇薇,快上来。”
白薇薇软绵绵往他背上一趴,两团小兔子就挤在他背上,高峰仪只觉得女人真软和,胸软肚子软腿软,好像哪里都是软的,又温热,说不出的舒服。
“驾!”
白薇薇捏着他两只耳朵,跟骑大马似的。
她越孩子气,高峰仪心里越喜欢。
说来也奇怪,这十里八村的姑娘也不少,村里跟高峰仪一起上学当兵的那几个男娃子以前也讨论过,谁谁谁家的姑娘眼睛大,谁谁谁家的姑娘头发好看。
但每回,高峰仪都对这种事儿提不起兴趣,在他看来,姑娘不都那个样么?俩眼睛一鼻子一嘴。
就是当初跟苏茉莉订亲,也是母亲一手操办,自己在部队里,一次都没回来过。
在白薇薇之前,高峰仪还真没对哪个姑娘上过心。
“傻妞儿!”
高峰仪浑身有劲儿,背着她大步流星往街上走。
罗桂芬躲在车侧边看着这一幕,手指甲硬生生扣掉了一块车漆。
这个年代还得在供销社用票换粮食蔬菜衣料等生活用品,白薇薇被高峰仪背着在供销社门口排队,往年这会儿人并不多,可不知怎地,今天队伍长了些。
白薇薇哈了口寒气,看见高峰仪身上只穿了件军装,他的军大衣裹在自己身上,连忙爬下来把大衣又重新披在他肩上,自己钻进他怀里站着,那件大衣一下子裹了两个人,寒风天里,也不那么冷了。
好在这个年份没有红卫兵,小俩口大冷天的亲热,也没啥人多看两眼。
轮到他们的时候,高峰仪把布票粮票递上去,白薇薇知道那些票对于高家,已经是很大一笔开支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领了布,高峰仪带白薇薇去裁缝店量尺寸,白薇薇摸了一下呢子布料,虽比不上东莞厂里产的羊绒,但手感也算不错。
高峰仪怕白薇薇瞧不上这些布料,看她摸着布料发呆,心情更低沉,他现在没办法给她太好的生活,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才行。
白薇薇忽然取了张画纸在画了个图样子:“师傅,你就照着我画的这么做。”
裁缝师傅接过图样子一看,这不是中山装的样子啊,“姑娘,你这是要做啥?”
白薇薇摸了摸几匹布料,这个年代颜色都黯淡得狠,不是灰黑就是墨蓝,稍微穿鲜艳了都得说你搞资本主义,想衣裳衬人是不大可能了,只求穿得不埋汰人。
“做衣裳啊,师傅,你就照着我画的做,过几天我来取。”
高峰仪以为妻子是大城市来的,眼光太高,这小城里的裁缝理解不了,放下几张票吩咐:“师傅,就按她说的办吧,过几天我们来取。”
“嗳,那好吧。”裁缝犹豫点了点头,想着前阵子广播里那些个新闻,估计京城里风潮快过去了,这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几件改了领口腋下下摆边角的衣裳算啥。
白薇薇跟高峰仪大手拉小手在街上走,乐得跟朵花儿似的,还哼着那时候广东流行的几首从港城流传过来的粤语歌。
高峰仪不知道她到底在唱什么,只能无奈笑:“傻妞儿!”
他哪里知道,白薇薇回忆了一下上辈子时代发展的脉络,寻思出了几个发家致富的念头,这会子正美着呢。
高峰仪用粮票换了几斤米面,想着有些肉票,又弄了半斤五花肉半斤排骨一只鸡一只鸭,家里上回拿出去的菜票换的大白菜还没吃完,母亲腌了一大坛子,藏在地窖里,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空不出手来牵小媳妇儿了,心里有点失落。
再看女人,自个儿抱着一捆粗毛线,两条粗大裤腿也掩盖不了的大长腿啪啪地走,跟国旗队队员似的。
走到电影院门口,高峰仪忽然停下来,摘下军帽,擦了把汗,望了一眼横幅“【智取威虎山】样板戏”三日后开播。
他长这么大,只在稻场上看过放映队来放的露天电影,电影院还从没进过。
白薇薇没发觉他停下来,还在往前走。
身后,男人忽然叫了一声:“薇薇。”
白薇薇回过头,“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她话刚一出口,就瞥见了电影院。
哦?难道这个男人还忽然懂情趣浪漫了,要请自己看电影?
高峰仪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我忽然想起来,前阵子部队补贴过一张电影票,等我不在家,你无聊的时候自己来城里看。”
噗!
白薇薇笑内伤了,叫媳妇儿自己一个人来看电影。
这男人还真是耿直。
她哪里知道,高峰仪对她好,好得把自己没有享受过的一切都让她享受了。
“不要,我要等你下次回来,跟你一起来看。”白薇薇撅着嘴,执拗得像个小孩子。
高峰仪差点没把她抱住狠狠亲一口,好媳妇儿!
她怎么可以刚结婚第二天就这么依赖他,好像一刻都不能离了他,进部队十年,头一回,高峰仪对家里有了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俩人正说着话呢,电影院里忽然走出来一个女职员,看模样像是换班了回家吃饭。
经过他们的时候,脚步一顿,凑过来,“峰仪哥!”
高峰仪一瞧眼前的人,脸色讪讪,有些挂不住。
这女人是他亲自上门去退亲的苏茉莉。
说起高家定下苏茉莉这门亲事,也有些渊源在里头:
当初高家下放的时候,高战的秘书苏青云被牵连,苏家也被下放。
两家人同病相怜,也当了一阵儿难友。
后来,苏夫人刘金兰傍上了城里一个银行小会计,带着女儿苏茉莉回城去。
高峰仪和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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