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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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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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些都只在一照面下就被步沧浪看了出来。
  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天鹰社里,到底还有多少象他这样的人?
  而今,落在他手上,自己到底还有几成生机?
  她咬一咬牙,沉声道:“天鹰社与纵海帮向来势不两立,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步沧浪懒懒地摇一摇头:“我不杀你!”
  “你说什么?”颜紫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了,我不杀你!”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她挑了挑纤眉,不相信地问。不杀她?有这么好吗?刚才如果不是他机警,早已命丧她手,如今,他居然说不杀她?她怀疑他是否脑子真有问题。
  然而,她听见步沧浪继续不置可否地道:“我不杀你,并不表示我会放你。”他那倦怠的眉眼倏然一张,令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暗。
  颜紫绡的心莫名一窒,象是被尖利的刀锋割过一般。
  她忙收摄心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不杀你。”步沧浪仍是不动声色。
  “原来步沧浪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颜紫绡故意出言相激。也许只有激怒他,她或者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从不杀人!”然而,步沧浪却半点也不动气。
  “你手上的人命还少了吗?”颜紫绡反唇相讥。
  “你这句话就错了,”步沧浪俊眉一扬,道,“我这双手从来不沾染血腥。”
  “哼!天鹰圣使没有杀过人,这话说出去谁相信?”颜紫绡嗤之以鼻。
  “我!”步沧浪大声说道,仿佛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一句话比他这一句更理直气壮。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不肯杀我?”颜紫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一个女人!否则,就凭你怎么能跟踪我三个月之久?”步沧浪眼中的光芒一忽而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向小屋内进走去。
  三个月?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
  不揭穿他,只不过因为她是女人!
  他居然把这看成是对她的仁慈?
  实在是太可恶了!
  颜紫绡再也顾不得搅乱那一层无形剑气了,她急喝一声:“步沧浪!你给我站住!”
  说音未落,她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条丈余软鞭,带着破空之势卷向步沧浪后背。
  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股剑气却在此时忽然消散于无形。
  她心中暗喜,也顾不得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暗中将劲力贯穿于鞭稍,长鞭如蛇一般紧紧缠在步沧浪腰身之上。
  她一招得手,正自窃喜之际,却忽闻一声轻叹:“好了么?”
  那声音就如一个人在她身边耳语一般,但声音的主人却分明还在一丈开外。
  她怔了一怔,手上也顿了一顿。
  就在这一怔一顿之间,步沧浪已长身而起,整个人如大鹏展翅,带动软鞭,回身扑向颜紫绡。
  待到她发觉时,为时已晚。
  她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手中软鞭也因拿捏不稳也撒手跌落在地。
  她既惊且怒,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这种打法,既无招式,也不合逻辑。和市井无赖有什么分别?
  她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身来,这才发觉,步沧浪已经在一撞之下,封了她的穴道。
  再看看对方,哪里有半点损伤?
  她怒骂道:“卑鄙小人!”
  步沧浪微微一晒,道:“不知道在人背后偷袭暗算的人算不算卑鄙小人呢?”
  颜紫绡一怔,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步沧浪也不再说什么,他继续向里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乌索,牢牢缠住紫绡双脚,然后走进里间捣弄了一番,继而她身上轻轻拂了一下,象替她扫去灰尘一般。
  她满腹狐疑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脚边一条细如蚕丝的乌索正泛出阵阵青凛的寒光。她情急地走了两步,忽然发现穴道已通,正自高兴着,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使她堪堪留在门内,再也动弹不得。
  她跺一跺脚,恨恨地用手去拧,可是,那乌索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又改为去解索结,但,不知道步沧浪用了什么手法,越解,那结反而越牢固。
  颜紫绡狠狠地瞪了步沧浪一眼,转身奔进小屋里间。
  这间土屋分为前后两进,前面是灶间,后面是睡房。
  说是一间房,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土炕,月光从尘网密布的木窗里照射进来,将原本一无所有的土屋映照得更加惨淡。
  惨淡的月光之下,仍可看见乌索的另一头就缠在土炕边沿。
  她抢前一步,用生平最大的力气一掌击向土炕。
  要命的是,在此同时,步沧浪幸灾乐祸的声音已经响起:“你现在虽然已行动自如,但要想使用内力,恐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话音刚落,紫绡的手已软绵绵地落在土炕之上,连一丝灰尘也不曾震落。
  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紧抿嘴唇,缓缓回过身来,双眼如两把利刃似的盯着步沧浪似笑非笑的脸。
  她记起来了,在威远镖局,她曾经看过那么多家属被他用麻袋装起来,又好好地送回去。
  他要杀她们,易如反掌,却为何要如此费尽周折?
  因为——
  只因为——
  他变态!
  这是一个变态的男人!
  他以戏弄别人为乐!
  就象现在,他本来早就可以杀了她,他却偏偏留下她,看她作垂死挣扎。
  想到这里,她反倒安静下来,撩起衣襟下摆,小心翼翼地坐在炕沿上,再也不拿正眼去瞧他。
  你要看戏是吧?我就偏不让你看!
  她在心里暗暗冷哼。
  步沧浪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见她实在再无其他表示,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用眼睛量了量小屋的方位,在靠近大门的地上躺下来,边打着呵欠,边自言自语道:“我看还是这里比较安全。”
  说完,他面朝里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
  坐在里间的颜紫绡却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生平第一次,与蟑螂,老鼠同处一室,她的心里充满了委屈。
  跟踪步沧浪这么久,她唯一没有学会的就是他那种随遇而安的本质。
  最豪华的客房也好,最肮脏的沼泽也罢,他都能随时随地睡下去。
  而她就不能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脏兮兮的青布长衫,想起当初离家之前的豪言壮语,心底阵阵酸涩。
  回想一下从前作为纵海帮大小姐的骄狂傲气,那一段飞扬苁蓉的日子啊,从此一去不返了么?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为野心勃勃的天鹰社!
  如果不是他们一心想取代纵海帮海上霸主的地位,如果不是爹爹意气全消,寄希望于武林泰斗麒麟楼的威力。
  她又怎么会被父亲强逼着出嫁?
  难道,牺牲她就真能为纵海帮找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吗?
  爹,您怎么会如此天真?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尽了多少办法,想混入天鹰社里去,可是,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天鹰社在海上的正确方位。
  如此神秘而又猖狂的作风,它的野心何止是纵海帮一帮而已?就算与麒麟楼联手,他们又有多少胜算?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永远高枕无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天鹰社连根拔除!
  最近,武林中盛传步沧浪便是天鹰社之圣使。
  为了能使父亲心甘情愿地解除她的婚约,她决定,一定要从步沧浪身上找出天鹰社的阴谋。
  最不济,也要杀掉天鹰社这一员大将。
  于是,这三个月来,她千方百计跟随他的踪迹,看他南破“丐帮”;西败“唐门”;东灭“长江寨”;北战“神龙堂”。
  一次比一次惊险,却也一次比一次威风。不由得不令她暗暗惊心。
  这一路上,她少不得瞅准机会,下迷药,发暗器,偷袭,捣乱,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反而,他对她的行踪却了如指掌。
  真是想不灰心也难。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明明知道她想杀他,却为何一再放任她越来越大胆的攻击行为?
  难道,他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他实在是太狂妄了!
  颜紫绡气愤愤地想。
  武林之中,宁肯人人害怕你,也不愿有一人轻视于你。
  而且,他居然拿天蚕丝将她的脚给绑住,然后象栓牲口一样随便找个地方栓了起来。
  简直不拿她当人看!
  实在是气煞她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拿他却始终毫无办法?
  上天究竟肯不肯给她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好,她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她在内心暗暗祈祷。
  第三章
  这漫长的一夜,对于颜紫绡来说,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好不容易捱到天刚破晓,却忽闻马蹄杂沓之声由远及近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
  她警觉地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来的马匹不少,而且马上之人似乎还个个身怀武功。
  不知道,这些人与步沧浪有没有关系?
  她正自思虑着,蓦觉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到了自己后颈之上,麻痒痒,软酥酥。
  她陡地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在自己全神贯注戒备的情况之下,居然还有人能欺到身后!她本能地用力向后挥出一掌,怎奈掌法虽精,气力全无。招式还未用全,她的手掌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控住。
  “你想杀我?怕还没那么容易呢!”
  低低的,戏谑的腔调在耳边响起,激起了紫绡那股执拗的,不服输的个性。
  跟在步沧浪身后这么久,什么大小阵杖没有见过?她懂得,该在什么时候给他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一抹促狭的微笑从她眼底稍纵即逝。
  她忽然“啊”地一声,故做疼痛般叫了出来。
  虽然没有用内力催发,但在万籁俱寂的清晨听起来,这一声呻吟仍是无比清晰。
  不管外面是什么人,在荒村野地忽闻这么一声喊,总会好奇!
  既然好奇,就会来看个究竟。
  步沧浪是武林公敌,到了那时候,那些人少不了群起而攻之。最好是将他杀掉,即使杀不了,自己也能趁乱逃跑。
  颜紫绡在内心飞快地打着如意算盘。
  果然,外面那纷纷乱乱的马蹄声骤然而止,马上之人似乎正在凝神倾听。
  她回过头来,得意地瞟了步沧浪一眼,仿佛在说:
  你不杀我,总有让你后悔的一天。
  步沧浪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他的手掠过她的发丝,在她裸露的后颈之上飞快地点了一下。
  紫绡的心头蓦地一震,整个人呆呆地怔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酸酸的,甜甜的,仿佛有千百只蚂蚁爬过她的心间,又仿佛一气喝下整灌白花蜜酿。那种与以往所有感觉都不尽相同的异样的温馨,瞬间弥漫在眼底心间。
  怔忪之间,她忽觉受阻的穴道豁然开朗,内力在体内迅速凝聚起来。
  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步沧浪扫视她一眼,轻漫地笑道:“你喜欢穴道一直被封住的感觉吗?”
  那眼神,那笑容,分明透着一抹令人难以理解的狡黠。
  阵阵冷汗爬上了颜紫绡的背脊,她忽然觉得很荒谬,明明是想坐看步沧浪的好戏的,可是,现在为什么有一种主角就是自己的感觉?
  她甩甩头,想甩去这不详的预感。
  他为什么要解开她的穴道?他不可能对她这么好?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她想浑水摸鱼的心思?
  不可能呀,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多封她几个穴道才对!
  然而,他还在对着她笑,令她头皮阵阵发麻。
  依她以往的经验,他一旦对某个人露出善意的笑容,就证明那个人要倒大霉了。
  她忽觉大汗淋漓,几乎全身湿透。
  果然,她听见步沧浪用他那一贯懒散的腔调说道:“如果不想死,你就快点逃吧!”
  颜紫绡的眉头皱了一皱,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步沧浪却笑了,他的双目,明亮如新月的清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好自为之。”
  说罢,他放声大笑,那笑声——狂妄,孤绝,象一匹旷野里的狼,全然不同于他以往的散漫。
  紫绡忍不住轻呼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忘了,她曾经有多么想置他于死地,也忘记了,他刚刚还在她身上施加的那些诡计。
  此时此刻的她,对他的反常充满了疑惑,骇异。
  步沧浪没有再说什么,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因为木屋的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颜紫绡只看见他的身形动了一动,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他猛撞了一下。
  待她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束缚住她双脚的乌索已消失不见,并且,窄仄的小屋之内也不见了他的踪迹。
  他什么时候走的?用什么方法走的?从哪里走的?
  她完全不清楚。
  显然,屋外那群大笨蛋更是没有发觉有人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对于步沧浪那副神出鬼没的身手,她连不佩服都不行。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手脚,内心却丝毫没有自由的喜悦。
  依步沧浪游戏人生的态度,他会怎样对付她呢?
  将她暴露在他的仇家面前,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对了,她的心中灵光一现。步沧浪虽不杀罗长风之子,那婴儿却终究因他而死!
  原来,他是想借刀杀人!
  颜紫绡的心,一路沉到脚底。
  “步沧浪!我们已经知道你在里面了,躲是没有用的,还不快快出来受死!”门外的人因听见步沧浪的笑声,摄于他的威势,不敢贸然入内,只在踹开的门外不断叫嚣。
  颜紫绡长吸了一口气,看今日之局势,要想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这趟混水,由不得她不淌,只看淌多淌少而已。
  步沧浪临走前那一声长啸,摆明了告诉这些人,他的人就在此地。到时候,众人一拥而上,逮不住主凶,少不得要逼迫自己这个局外人。
  那时,她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休想分说得清。
  颜紫绡银牙一咬,说不得,只有凭本事硬闯了。
  她本来一向自负武功了得,如今却在步沧浪手上连番受挫,这一口怨气也是该找几个人来好好消消了。
  她打定主意,缓缓地,缓缓地走到屋外。
  初晨的阳光温柔地洒落下来,兜了她一头一脸。
  她的精神陡地一震,双目炯炯,象两面精光灿灿的刃,直刺人的心窝。
  对面的人群中突有一人的坐骑被精芒所惊,长啸一声,扬蹄直立,竟将马上之人摔了下来。
  那人一个不留神,跌落泥坑中去,“叭”的一声,泥水四溅,惊得众人纷纷勒马回避。
  本来颇为壮观的队伍一下子乱成一盘散沙。
  颜紫绡看到忘形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武林中盛传纵海帮的颜家姐妹貌若天仙,只是无缘得以一见。
  近海的渔村里更是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船头儿长,船尾儿翘,绿柳烟波姐儿莞尔笑;紫绡儿巧,紫绢儿俏,纵横四海公子心慕焦。
  更有甚者,那些武林与非武林人士们为求一见颜紫绡的容颜而曾经将白云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刻,那些人虽不知眼前青衣儒巾的文雅少年便是盛名之下的颜紫绡,但,乍一见他灿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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