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虽然多嘴,但口风很紧,我没告诉她你的真实身分。”
他跟罗纭其实并没有联络,是姚青蓝怒气冲冲的质问他联络唐斐华的方法。她曾经跑到丹尼耶法式餐厅找寻唐斐华的行踪,在经理面有难色的告诉她,“老唐”已经辞职的时候,带着女伴进餐厅里用餐的季焉然很不幸的被她当场抓到,并险些命丧黄泉。
不过他这个人可是很有义气的,在拳头逼迫之下,仍死不松口,只肯答应帮她带话。
季焉然的口风紧,这点唐斐华比谁都清楚。如果季焉然是个大嘴巴,罗纭不会被他的话所骗倒。
“你想跟我说什么?”他不耐烦了。
“你想知道吗?”
唐斐华冷冷的望着他,凶狠眼神暗示他再废话下去,这栋无人迹的破旧公寓将会是最佳藏尸地点。
“罗纭病了。”加点油好了,“听说病得很重,”再加点料似乎也不错,“好像是感冒引发肺炎,已经在加护病房待了一天了。”这味道料理得好,男主角脸色变了,“她的保镖说如果你敢再接近她,她会打断你的腿。”这用词辛辣度下得好啊!“听说她躺在病床上时,一直在呓语,喊着你的名字。”季焉然摇头叹气,“搞不懂她为何对你一往情深……”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唐斐华抓住他的领子,很不客气的用力一扯,“你少在那演戏!”
“我干嘛演戏骗你!”友情果然廉价,认识了十几年了,竟然不肯相信他的话。他没说谎啊,他只是加了点料而已嘛。“我又不是罗纭的什么人,她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啊!”
“是真的?”唐斐华一怔。
她真的病了?是因为那天淋雨的关系吗?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躁在胸口盘据,他迫不及待想清楚她现在的状况。
“废话!”才刚甩开他的手,威胁又攀上颈子。
“哪家医院?”
哇!还说不关心她呢!啧啧!患难见真情,果然只有陷入急难时,才可以看得出来一个人是否关心另外一个人。
季焉然努力忍住嘴角的笑意,“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去问!”
“问谁?”
“保镖!”
“我又不知道怎么联络她……”背脊一痛,他被推挤到了墙边,背紧贴着冷冰冰的墙,眼前是耐性尽失的唐斐华。
“不然你是怎么知道她生病了?”
“我是在你的餐厅被她抓到的啦!”吼!别叫他说出那糗事,被一个女人威胁可一点也不光彩。“你的女人不会自己去问?”
唐斐华放开手,转身往外头冲去。
人刚来到一楼转角,一具纤瘦人影突然撞进眼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哎哟”一声,那个倒楣鬼被他撞倒在地上。
“好痛。”屁股着地的罗纭趴在地上,沾惹了一身灰尘。
一抬起头,就看见如门神般伫立的唐斐华,她欣喜的咧开嘴,喊他的名。
“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她没指望他会突然转性,怜香惜玉的将她拉起来,故自己乖乖的爬起来。才刚站稳,就一股晕眩袭来,她连忙咬牙忍住,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天气冷又淋雨淋得浑身湿透,这感冒的威力可不比从前,害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仍然全身乏力,头仍痛着,咳嗽依旧时好时坏,但她心里牵挂着他,怕她如果太久没出现,他就会马上将她忘了,故趁着姚青蓝去医院帮她拿药时,偷偷溜出了家门。只是病弱的她实在没法挤捷运搭公车,而是招了计程车直接来到这儿。
希望他别问她的交通工具为何,要不然她只好说谎了。
她看起来气色并不差,颊上淡淡的两圈腮红,与唇上油油亮亮的唇彩衬得她更是娇美动人。
这会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能呓语的病人吗?该死的季焉然竟敢试探他,更该死的是他沉不住气,中了他的计!
想到他的心事已经被昔日好友完全洞悉,他的神色转为阴沉。
唔,他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可见她的突然到访造成他的不快了。
“你要出去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对。”他口气甚差的回答,但两脚并未移动。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不一定。”
“那我在你的房间等你好吗?”
房里有季焉然,谁也没把握他会不会趁他不在时,说些有的没有的。“我现在可以给你十分钟。”
“真的?”太好了。“上次你跟我说过你的职业,我在想,你是不是急着想赚钱?”他的脸色立刻僵凝。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看不起你。”罗纭急急的说:“你会去当牛郎是因为赚钱比较快,对不对?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强,所以你做事一定有原因的……”糟糕,她一急,就忍不住想咳嗽了。罗纭用力深呼吸。“所以我在想……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将父亲的财产赚回来?”
“是又如何?”她的小脸突然又红通通的,唐斐华心感异样。
果然没错!再做一个深呼吸,罗纭总算把想咳嗽的冲动给压制下去了。
“你不要去当牛郎,我可以借你钱……”
“你想把我当小白脸养?”
“不是的!”罗纭急忙否认,“你就把它当创业基金之类的,这样比你去赚皮肉钱好啊!”
“你要借我多少?”
“你需要多少?”
“两千万。”
她爽快地点头,“我有。”
“什么时候还?利息怎么算?”
“等你赚到钱再还就好了,不用算利息。”
他冷冷觑着她,“你在施舍我?”
“不是……”
“若不是的话,为什么不设定还钱日期,不用算利息?”
“我没有想到那么多。”她低下头。
“瞧见我落魄的样子让你心生同情是吗?你以你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像我这种连你脚趾头都比不上的男人是否有一种优越感?”
“我没有!”她急急否认。
她真的好不会讲话,每次都让他误会她的意思。
“你有!”他恶狠狠的逼视她,“你为什么要一直在我旁边打转?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
她被他的怒气吓到了,张着唇,想说的话全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好怕越描越黑,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帮你回答吧!我满足了你大小姐的无聊同情心,我的存在让你觉得自己是多高尚的一个人,可以忍受我的无理刁难,又大方的愿意出钱帮助我,即使两千万也不眨一下眼。你一定认为自己有如观世音菩萨高洁宽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比得上你这般慈悲为怀!”
躲在二楼的季焉然悄悄叹了口气。他想跳出来为罗纭说点好话,却又晓得他这一开口只会让气氛更差而已,且女主角自己都不辩解了,他这个旁观者何必一头热。
“我从……”即使口才再拙劣,这会儿她也非得解释不可,可那该死的咳嗽又选在此时发作,她得闭气憋忍,才不会冲着他咳到暗无天日。
“你爱扮演假慈悲来满足自己,可我不奉陪!”
见唐斐华欲拂袖而去,她连忙拉住他。
“滚出我的房子!”他厉声下了逐客令。
凄楚的眼对上他的,他迅速转头,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拒绝我的原因……咳……就是因为我有钱?”深呼吸……再深呼吸……“如果我跟你过同样的日子,是否你就可以……咳咳……”话未说完,再也忍不住喉咙搔痒的她已咳个不停。
该死的!这女的一定跟季焉然串通好了,一个故意拿她病重的事诱他现出真心,一个一看无法反驳,就开始装病装可怜了。
深觉被愚弄的他怒气翻腾,“装可怜也没用!”他直接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被甩到门口的罗纭脚步一个踉跄,摔跌在地。
唐斐华看也不看她一眼,坐上一旁的房车,直到他车头停在她面前,她依然原模原样的边捂着头,边不断咳嗽的扮着可怜样。
“滚开!”唐斐华毫不留情的朝她按喇叭。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了她一大跳,反而顺利止住了咳嗽。
她抬起头来,瞧见挡风玻璃后的冷绝脸孔,胸口一片凄怆。
出门前,她特意抹了腮红及唇彩来掩饰病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因那天淋雨而生病一事,怕他嘲讽她是千金之体,连点小雨也可以让她病得下不了床。她这么努力的配合他,也希望能尽己之力帮助他脱离困境,可是她好像都做错了。
他不领会她的好意,说她看不起他,当她忍不住流露病态时,他说她是装可怜……这个人一直在否定她的真心真意,他……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她啊!放弃吧!罗纭两眼发昏的抚着额头想站起来,发软的四肢却怎么也不肯配合。
阴暗的天空缓缓落下细雨,飘落在她纤瘦的身体上。车内的唐斐华咬牙咒骂了一声,开了车门下车,用力拉起她的手臂。
无法站稳的她倒进他的怀里,不甘不愿不平的说:“不是只有你有自尊的啊……”她的愤怒虚软无力,灼热沉重的气息缠绕在他颈际。“我也会受伤的!当你说伤人、侮辱人的话时,我也会受伤的啊……”
他终于察觉她身上异于常人的高温。
“你在发高烧!”他抚上她燃着高温的前额。“是那天淋雨淋病的?”
“不是!”她想抬手挥掉他的手,却无法动作。“我没有生病,我人很好。”
她不要再听那些伤人的话了!
“你把我当瞎子吗?”他突然觉得好生气。
她不懂这女的到底在想什么!
他觉得他永远都猜不透她真正的意图。
她明明病得厉害,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强打起精神?她的所作所为他都无法了解!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好想哭,真的真的好想哭。
泫然欲泣的表情牵扯着他的心,抓着她手臂的大掌想往上揽住她纤弱微颤的肩,却在动作间起了犹豫。
谁也无法保证她会不会在明天突然改变了心意。
在他犹豫的当头,怀中的人儿突然被拉了开去,季焉然一脸怜惜的将罗纭轻拥,身上的大衣罩在她微湿的发上。
“好可怜啊,烧到四十度还在这里淋雨。”
烧到四十度?唐斐华胸口一震。她发着致命高烧却仍跑来找他?
季焉然轻柔的擦掉罗纭红颊上的雨水,“别喜欢那个无情无爱的臭木头,让我来疼惜你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了……”
肉麻的“告白”还没说完,另一旁的凶神恶煞就毫不客气的将人抢走。“别把她跟你的女伴相提并论!”唐斐华手往下一捞,将罗纭横抱起来,往房车方向走去。
“当我的女伴才爽咧,像我这种温柔多情的男人可少见了。”季焉然倚在车旁,深情款款的凝视被安置车内的罗纭。“小姐,换个男人会更好。”
他在说什么?烧得头昏脑胀的罗纭一脸茫然的望着季焉然。
季焉然伸手轻捏罗纭尖巧的下巴,“我是不可能让你受到任何一点委……”
车门突然被用力摔上,幸好季焉然闪得快,要不然他的左手就等着骨折了。
“哇靠!你谋杀啊?”季焉然夸张的吼着,眼中却潜藏着忍俊不住。
绷着一张酷脸的唐斐华懒得理他,坐上车后,拉下挂于后座的西装外套,为她密实盖好,并不忘替她系好安全带。
罗纭张着迷蒙双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怪异。
他不是说出入都是靠大众交通工具吗?但为什么会突然跑出一辆车来?发现奇异物体的她,视线落向方向盘。
VOL……VO……VOLVO?他的车子是VOLVO?脑子里响起奇怪的讯号,但她无法细想。当唐斐华发动引擎时,人就昏睡过去了。
第六章
纤弱的身子病弱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高烧未退的小脸蛋依旧染着如蔷薇花瓣的粉红色泽。白色被单外,小小的手儿紧抓着床畔男人的食指,不管清醒或昏睡,那只手始终执着。
唇瓣因混浊的热气而枯萎,干瘪瘪的皱折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裂开。
唐斐华以指尖沾了沾沁凉的开水,点在干燥唇上。
她病得好严重,差一点点就转成肺炎了。她这么虚弱却仍逞强,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丝毫不见病态。
她应该一开始就表现得楚楚可怜,勒索他浅薄的同情,事实却是不然。
坚决的排拒浮现了迷惘,对于她,他完全无法理解。
女人的爱情都是有所求的,而她究竟要的是什么?对于一个不过认识数天,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怜惜,处处为难她的男人,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床上的人儿忽然醒了过来,迷蒙的眼一下子就锁住了他。
“陪我……不要走……”她苦苦哀求。
他不假思索的立刻点头,被抓住的手一个反转,握住她的。
得到他的承诺,她放心了,嘴角微扬,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难道当真只是一股傻劲儿?一张年轻、稚嫩的姣好面孔突然随着记忆窜入脑海,清脆而带着不屑的嗓音字字像刀、像剑刺人胸口。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服务生,我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你信不信?
趾高气扬的骄傲面孔与床上的人儿相叠,迷惘立刻烟消云散。
掌中小手的高温已退,他略略用力捏住青葱纤指,看着她的双眼毫无温度。
当罗纭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一晚未曾离开的男人此刻伏在床沿,已然入睡,左手与她的右手不曾分开。
他陪伴了她一夜?罗纭好讶异,但随即开心的笑了。原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他真的答应陪在她身边。罗纭移动身子,弓成弧形,将头轻靠在他的大掌旁,形成依偎的姿态。
可惜她的美梦不过两分钟,他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你醒了?”刚睡醒的他声音带着沙哑,好听得让她心悸。
“嗯。”
大掌按住额头,“烧退了。”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呼吸也不再急促,可见病情无大碍。
“是好多了。”她也抬手按住额头,感觉他残留的掌温。
松开在他左手掌心的手,“给我你保镖的电话号码。”
“等我好了,你送我回去就好。”
“我没空。”他不带感情的说。
“你要去哪?”她毫不掩饰她的失望。
“我下午要去大陆。”
“大陆?”她撑起上半身,注视着忙碌穿衣的他,“去大陆干嘛?”
“我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在大陆。”
“做什么?”
“关心我的生意。”他已经不打算隐瞒他的身分了,这也表示,他不想再玩下去了。
“你的工作不是牛郎?”她突然想起昨天昏迷前所看到的VOLVO标志。
“那是骗你的。”唐斐华拉好大衣领子,双手撑于床沿,与她错愕的脸平视,“我是丹尼耶法式餐厅的老板,不是服务生。”
“你是老板?”她霍地瞠大眼!某个名字自脑中一闪而过,“唐……唐斐华?”他不叫唐华……他连名字都是骗她的?!
“对。”他自大衣内侧口袋拿出精美名片夹,抽了张名片给她。
他不只是丹尼耶法式餐厅的老板,也是医疗器材贸易商,还有在大陆设厂……他不是一穷二白的穷酸鬼,他有事业、有地位,不是小服务生,更不是牛郎店卑贱的牛郎!
捏住白色名片,罗纭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拒绝你!”
长长的利剑刷的一声,狠狠刺人她的胸口。
“你可以直接说……”
“但你不会立刻放弃。”他直起身来,“电话!”
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