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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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时-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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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敢这么说,木瑟一定跟你拼命。这句普通的话之所以不普通,是因为发送的人是个特别的人,是那个让木瑟想为他削苹果让他心碎的人。

  “通往那爱情的道路很多,可是我偏偏选中你一个,嗯嗯嗯嗯,嗯嗯嗯,我的画里有个你曾经心碎过,我嗯嗯为你削苹果……”

  木瑟稀稀拉拉的哼着不甚熟悉的歌曲,心里非常愉快,打电话叫了午餐,边吃边打电话给小美男,诚恳的为昨晚的行为道了歉,并询问他今天是否有空,陪他一起逛逛?

  那头说抱歉,今天是展览最后一天了,很忙,晚上还有庆祝会,明天还要赶往别的城市。

  木瑟瞪眼,快速的把餐盘里的泡椒牛肉吃完,坐到窗边椅子上严肃的逼问他具体情况,强烈要求他捎带自己一程,理由是:骗子,你为什么没跟我说你不是本地人!你昨晚还敢带我去那种地方,要是出事怎么办?

  那头囧,借口挂断,顺便关机。

  木瑟吃完饭又无所事事,拿出笔纸开始它们奇妙的交合,灰色的线条汇集在白色的纸上,一个维妙维肖的头像就出来了,是小美男,漂亮的人儿。

  奇怪,为什么画小美男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打电话给美男,跟他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

  美男在工作,三两句就打发了他:我的美比他成熟深刻,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挖掘和雕琢,忙,改天有机会再给你挖。

  木瑟挂完电话,心里很舒畅,是啊,成熟的美男像颗美味多汁的水果,人见人想摘,可惜那果子却是挂在最高的枝头上,没有工具攀不上,只能望他止渴。

  多有哲理的一句话啊!他兴奋的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喝彩,并郑重其事的把这句话写在本子上,用标准的宋体字;又把这句话输入信息里,群发。

  诺基亚经典几个登登登音符后,数条短信争先恐后的钻进来,他深呼吸,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打开信息一一查看。

  木瑟,又抽了?

  木瑟乖,不该想的咱别想,咱没那个智慧,该干嘛干嘛去。

  木瑟啊,好几天没见你了,五老头说很想念你,叫你有空到雕刻室一趟,诸多问题需要跟你探讨,切记切记,你的逃避就是我的不幸。

  ……

  都是同学朋友,木瑟瘪嘴,继续等苹果男发信息,可盯着他的名字左等右等,那方依然悄无声息,他忍不住碎碎念起来,怎么会不回信啊怎么不回信,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莫非信号中断了?嗯,极有可能,两地相隔了那么远,虚拟信号有时候是无法预料的脆弱。

  又一串铃声,他僵了,手自动一按:木瑟,下周一要要回城,否则后果自负。

  你是谁啊你是谁啊敢这么命令我!去死吧死吧!木瑟如炸了毛的猫般跳起来,大声谩骂,恨不得把人给骂到面前来,然后狠狠的给他一耳刮子,把那张装模作样的狐狸小脸打歪到外太空去,用鼻孔对他说:苏柳书,你个小屁孩儿给我滚边儿去!这里没你屁事!

  ——木瑟当然不敢真这么对他,他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自我幻想一下那能让他血脉贲张的情景而已。

  幻想,是生活的一刻美妙的致幻剂。木瑟的必需品。

  他有一个构架古怪的脑子。

    

木瑟再睡会儿 07

    睡了一觉,木瑟早早起来收拾好行李,坐公交车到火车站,压下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登上阶梯上售票大厅,高昂起头看电子品上滚过的即将到达或离开的列车的时间及座位。

    眼花缭乱,他看了几分钟没有结果,摇头晃脑的跟在人流后排队,二十分钟后买到一张票,目的地是个小城,只花了二十五块钱,慢车硬座,十五分钟后检票入站,三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到达,刚好到吃午饭的时候。

    进车厢找了座位,发现已经被人侵占,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孩儿,他旁边还有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儿。

    “这座位是我买的。”木瑟把票递过去证明,谁知男孩儿迅速把他的票抢过去,顺手又塞回一张到他手上,他拿起来一看,是同车厢的别的位置。

    “拜托。”男孩儿合掌,苦着脸哀求。

    爱美的木瑟动摇了,这么个好看的男孩儿求他,他于心不忍啊。于是,他转到另一个位置坐下,把包放在膝上,跟同位的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打了个招呼,取出手机塞上耳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轻音乐。

    我要从南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苦行僧》,崔健。

    愤青时代是过了,但木瑟就是喜欢崔健式摇滚,喜欢他某些怪异的咬字,比如把“来”唱飘成“嘞”、“有”唱压成“U”;还喜欢他突然的爆破音,沙哑而有质感,像起锈了的铁块,或者砖头、沙砾……

    他脑子里总有一些古怪的形容词。

    一首歌反复地听了几十遍,车程也行过一半了,耳朵有些麻,他摘下耳麦,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东西,车身晃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狠狠的划了一道线,他皱眉嫌弃的盯了两眼,把笔尾的卡通狗拔下,细心的把线条擦干净,然后又继续写。

    “这笔哪儿买的,真可爱。”妇女试探的问了句,脸上带着笑。

    “我自己做的。”木瑟吧狗头铅笔举起来扬了扬,并特别解释:“我喜欢笔头重些,有压力,写字比较顺。”

    ——他坚持认为字写得好不好,跟笔有莫大的关系,如果有人说他的字像枯枝般扭曲干瘦,那一定是因为那支笔不合他的手,现在合他手的笔真的太少了,他是跟人抱怨,即使是自己做的笔,也经常不合手。

    “呵,我说呢,”妇女又笑,“刚还想买一支回去给我小孩儿呢,笔好看了可能就爱写作业了。”

    木瑟犹豫了几分钟,依依不舍的把笔送给他,妇女忙欣喜不已的道谢,他笑了笑,又从包里掏出一只鸡头笔,一看妇女眼睛又亮了,忙低下头佯装写字: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赤裸裸……

    他囧了,拔下鸡头又把字一个个的擦干净,绞尽脑汁了半晌,重新下笔。

    中午太阳正烈时,车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附近的站台停下了,妇女拿着大大的面粉袋下车,顺口叫木瑟去家里坐坐。

    木瑟往窗外望了望,青山绿林红砖红瓦的别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风味,迟疑不决了五分钟,他拿上包匆匆忙忙下车,追上妇女,问她这附近是否有旅馆和饭店之类的地方。

    妇女往前方一指:前面一里外有个小镇,镇上有旅馆。

    木瑟谢过,赶紧又跑上车,到靠近小镇那站时义无反顾的下车了,坐在站台的棚子下等车子重新开动离去,他才欣喜的踏上铁轨,踩着一条条横轨慢悠悠的往前走,把卷到肘关节的衬衫衣袖放下,张开双臂做自由飞翔状,口中大声嘶吼: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爱我一无所有,爱我一无所有,噢噢噢噢……

    豪情万丈,不吼不快啊!

    忽然,两声“嘻嘻”的清笑声从身后传来,木瑟牌唱机自动卡带了,他僵硬的转过头,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背书包的小男孩,七八岁左右,黑瘦的小脸,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想朵小太阳花般。

    “笑什么?”他故意板起脸,一步步退到他跟前,蹲下就捉住的细瘦的手臂,从喉咙里挤出机械声:“嗯?不想活了,我要吃了你,吸干血,咬光肉,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你吃人?”小孩儿吃惊的想挣开,奈何力气太小,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眼见着怪叔叔呆滞的脸越凑越近,他放开喉咙狂喊:救命啊——妖怪要吃人啦——谁快来救我啊——

    木瑟囧了,讨好的露出了个自以为完美的微笑,放软声音道:“别叫了,跟你开玩笑的,我跟你一样是正常人。”

    你不是。小孩儿防备的眼神如是说,低下头不敢看他,声如蚊讷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你家在哪儿啊?你刚从哪里冒出来的?”木瑟起身,牵他小手一起往前走,又从包里摸出鸡头笔给他。

    小孩儿立即把妖怪抛诸脑后,高兴的举着笔左看右看,把鸡头指向左后方的一条小道口,告诉他学校在那边,每天放学了自己都会经过小道回家;又指向左前方不远的村子,告诉他家在那儿。

    于是,木瑟充当了一次护花骨朵的使者,把小孩送到家门口,刚放开他的手,一条土黄狗从屋里冲出来,绕着外来者狂转狂吠,胆小的外来者吓得丝毫不敢动弹,僵化着等它安静下来。

    “红旗,回来。”屋里传来清亮的嗓音,随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单薄少年走了出来,望了木瑟一眼,先叫小孩儿进屋吃饭,然后问他是干什么的。

    “叔叔跟我回来的,他还送我笔。”已进屋的小孩儿又退回来,并把证据举高给少年看。

    “不是叫你放学了别在路上玩么?”少年睨他一眼,轻斥,“更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说话,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小孩儿耷拉下脑袋,嘟着嘴咕哝:对不起嘛,以后不会了。

    热烈的阳光、破旧的土屋,可爱的少年和孩子,真是副美妙的画面。木瑟取出相机,边续拍了几张相片,然后笑容可掬的跟小孩儿和少年挥手再见。

    再见啊小可爱。

    

木瑟再睡会儿 08

    健康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心情,但从天生的生理结构上,它还得以从一个人的感受性和体力、肌肉力量的关系中找依据,感受性不正常就会导致精神失去平衡,会周期性的奔放纵情,随之有规律的出现颓丧消沉心理。

    木瑟很疲,体力一般,没有肌肉,若在他身体健康时,他的心情基本上是有起有伏,自然的平衡的发展。可这会儿,在洛水城吃喝玩乐了三天,上帝终于要惩罚他的纵情声色了。

    没错,他病了。

    病,是个值得研究的东西。首先,她作为一个名词,充分表现了其对人身体上即将或者已经造成的危害与折磨;其实,它作为一个动词,已经对人心理上造成压迫。

    木瑟头昏脑胀的醒来,对着满眼的白色恍惚了一下,又虚弱的钻进薄毯里,想着自己的病,想着这病带来的难受,想着难受了还没人来探望,越想越委屈。

    委屈啊,怎么不委屈,从小到大,哪次生病了不是爸爸妈妈爱的,哪像现在,孤苦伶仃的像个被抛弃的垃圾孩子,身在他乡又病倒了,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他木瑟辉煌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多冤啊!

    窸窸窣窣一阵,他又钻出来,睁着两只兔子眼,细瘦的胳膊颤悠悠的从枕下摸出手机,开机,拨第一个号码——

    嘟——嘟——

    真叫人心碎的声音,连续十几通了都没人接,那方在干什么呢?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六分,饭应该吃了,或者是在洗澡没听见?嗯,对,肯定是这样。木瑟为自己列出不容推翻的理由,一脸可怜相的盯着时间一秒秒跳过。

    十五分钟,这澡应该洗完了。他欣慰想想,继续拨那号码,嘟——嘟——依然是心碎声,他在干嘛呢居然不接我电话!

    木瑟气呼呼的喘着细气,脑子不消停的想着那方人此时可能的行为,越想越天马行空,脸色越白——他,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诶木瑟你个乌鸦嘴,没事咒人家出事干嘛,道德败坏了!”在木瑟打第二通电话询问之后,那头的年轻男人无奈道:“今天是他女朋友生日,俩人浪漫去了,怎么可能接你电话。我说你呀你,人家男女朋友直接感情甜甜蜜蜜的,你瞎掺合什么呀?非得棒打鸳鸯了你才高兴啊?行了,咱甭理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嗯?”

    木瑟吸鼻子,不甘不愿不死心:“是我先看上他的。”

    “个屁!”那头忍不住骂了:“你个榆木脑袋,我真想拆来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狗屁东西了!喔,你看上了就是你的了,呸!你怎么不去美国当总统去啊!你不也是说那位置坐着挺爽的么!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道德心啊你!好好的一直男你非要掰弯,掰不弯你还得怪人家,靠!你过来,老子现在就想抽你!”

    “谁说掰不弯了?”木瑟小声反驳:“你都不帮我,你要是帮我了,我早把他掰成圆圈了……”

    “哇操你还有理了你!滚!以后被给老子打电话,爱怎么地怎么地,老子不认识你这没脸没皮的东西!”那头火冒三丈,说完就挂线了。

    木瑟盯着电话看了半晌,哭了,缩进被下小声的哭,专心的哭,一边哭一边骂文行你个混蛋,我就喜欢他怎么着,他是像钢铁一直硬直怎么着,有女朋友怎么着,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喜欢犯法了啊!

    隔天中午,中年的护士阿姨来给木瑟量脉搏,拍拍他苦闷的脸笑:“这眼睛怎么了,跟俩金鱼眼似的,昨晚偷偷干嘛去了?”

    “没。”木瑟虚弱的回答,“阿姨,我想吃田鸡粥。”

    阿姨叹一下,这生病了没人照顾是挺可怜的,看他希冀的眼神,心一软,就道:“等会儿我查一下,好像医院附近有家专门煲粥的。”

    “谢谢。”木瑟没力气笑,只眨眨眼。

    阿姨拿着本子出去了,带上门刚一转身,被眼前细挑的身影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哟,这谁家的小孩儿啊长得这么俊的,一头时髦的毛茸茸的板栗色头发,小麦色的紧致皮肤,出众的五官,嘴唇红润润的……

    “阿姨,请问木瑟是住这间房么?”少年推开一步,笑容可掬的问。

    阿姨惊叹的羡慕:要咱家的孩子也长成这样该多好,早当明星去了。“是,你是他朋友?他刚醒,还想吃田鸡粥呢,我正想打电话给他叫个外卖。”她边说边指指工作牌,表示自己工作中,不方便假公济私。

    少年漂亮的狐狸眼一瞪,又笑眯眯的点头道了谢。“不敢麻烦您,我去买就行了,对了,他什么病?”

    “发高烧,中暑了,你来了正好,他心情不太好,你跟他聊聊天。”阿姨交代罢,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少年盯着门板,嘴角抽了一下,一直挺直的背脊也似乎跨了些,深呼吸了好几下,甩甩头,把手上的背包甩到背上,扭开门——

    闻声而望的木瑟呆滞的望向门口,手指颤悠悠的抬起来,嘶声喊:你,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木瑟,我很想你!”少年哀怨的扑到他身上,俊俏的脸上似乎载着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沧桑,让人不忍目睹,声音哽咽:“木木,你别不理人家,人家错了,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抽一个鼻子,“瑟瑟,跟我回去吧,回家了我给你洗衣做饭,把你侍候得好好的……”

    “滚!”木瑟激动得几乎要窒息——给怒的,用劲气力想把少年扒拉开,结果闹得自己气血上涌,脑子里一阵黑暗,他,活生生厥过去了。

    “木瑟!”少年一慌,捉住他单薄的肩使劲的摇,就差没把人骨架给摇散了。“木瑟,你醒醒啊,快醒醒!不醒我就把你扔出窗外去!”

    木瑟一哆嗦,哪还有功夫晕,赶紧叫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来。少年眯眼一笑,捏他的脸:真乖,我给你买白粥去。

    我想吃田鸡……粥。木瑟在淫威下屈服了,敢怒不敢言。



木瑟再睡会儿 09

    这是一辆短途煤车的末尾,乘客除了黑乎乎的煤块外,还有两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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