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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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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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谓习惯地摸了摸下颌,沉思片刻,闭上眼睛。王曾说得不错:现在朝廷百官都领教了丁某人的厉害,曹利用、杨崇勋、钱惟演等枢密院官员也都很识时务地归到了自己旗下。下一步要考虑的,是怎样玩转刘采苹的事了。让她权处分军国事,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这也是作为自己当宰相的一个交换条件,无可奈何。这个女人既有心计又有魄力,要想坐稳宰相这把交椅,必须得把她哄好。好在至今为止,两人的合作还算默契。接下来她会生出什么花招,那就很难说了。
  “大人!”值班小吏进厅向丁谓禀道:“宫里的蓝公公求见。”
  丁谓睁开眼:“叫他进来吧!”
  蓝继宗兴致勃勃地走到丁谓跟前报喜:“丁大人,皇上有圣谕了,即日命丁大人为首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第五十九回 寇丞相贬窜雷州(3)
不料丁谓并没有露出受宠之态,甚至连朝天拱手谢恩的动作都没做,只傲慢地问了一句:“皇上龙体痊安了吗?”
  蓝继宗热脸碰了个冷屁股,干笑了一声答道:
  “这阵子大有好转。”
  “蓝公公回宫给皇后娘娘带个话,就说丁某深深感谢娘娘的厚恩,异日理政之时,丁某要以太子太师的身分与太子和皇后议些政事!”
  蓝继宗听了一愣,他今天传达的圣谕只说让丁谓做宰相,没说命他为太子太师啊!这太子太师的要职,他就这么给自己封上了?“是是!微臣一定转达,如实转达!”蓝继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寇准的事还冒着热乎气儿,刘采苹和丁谓就开始争权了!太子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你丁谓是不是太急了些?
  蓝继宗走后,丁谓稍一沉思,命身边侍吏道:
  “速将翰林学士杨亿叫来!”
  侍吏有点迟疑:“丞相,今日天色已晚……”
  “少啰嗦,快去!”
  侍吏不敢再言,匆匆赶到翰林学士院,不料杨亿已经回家去了。他灵机一动,顺口儿对翰林权直说道:
  “快马到杨学士府上去叫,丁丞相在府里候着他呢!”
  天色将黑之时,杨亿气喘吁吁地赶到中书省,一眼瞥见丁谓在厅里正襟危坐,心里极度慌乱,腿脚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趋到丁谓面前便跪:
  “丁大人,下官杨亿来迟,望大人恕罪!”
  “杨学士,你近前来看几样东西!”丁谓不动声色地对杨亿说道。杨亿不知道丁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敢不从,硬着头皮起身走到案前,刚一看,脸就煞白,两腿一软,扑通跪倒,伏地哀告道:
  “丁大人,下官从来奉旨行文,请请请丁大人明察!”
  你道杨亿为什么看罢那几件东西就吓成这样?原来案上摆着的是他前几天奉寇准之命写的几道圣旨,其中当然也包括诛讨丁谓的那一封。如今这些东西落到丁谓手里,能有自己的好儿吗?这一惊非同小可,杨亿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绵软,好像被丁谓砸成了肉饼。眼泪没流出来,裤裆里却湿成一片。
  丁谓看着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杨亿,叹道:
  “没想到一个堂堂大学士,临事之时竟如此慌张!贬斥诏书已经发了一百多道,丁某要想取你的人头,还须等到今天吗?人孰无过?过而能改,没什么了不起!”
  听了这话,杨亿又像从云雾之间落在了地上。他不敢抬头,更不敢正视丁谓一眼,伏地说道:
  “丁大人明鉴,下官知错了!”
  “杨学士,你把我丁某看成了魔鬼?错了!丁某是专门收拾魔鬼的人!王钦若是魔鬼,丁某把他赶出了汴京;寇准是魔鬼,丁某把他赶到了江南!而你杨学士,乃我大宋首屈一指的文章高手,四六巨魁。丁某惜才如命,昨日没想加害于你,今日没想加害于你,明日更不会加害于你!后晌蓝继宗来本府传宣皇上的口谕,命丁某为首相了。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麻烦杨学士为丁某写一篇好词!”
  “丁大人,此旨何时交付?”杨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丁谓潇洒一笑,说道:
  “凭杨学士的大手笔,还不是一挥而就?不过丁某不急,明日呈来,如何?”
  杨亿再叩,才觉出袍子下头浸湿了一片,羞得真想一头撞死!好在厅内只有丁谓和自己两个人。丁谓早见到了杨亿的窘相,朝后堂喊道:
  “来人!”
  侍吏应声而出。
  “刚才本相泼在地上些水,杨学士误跪于此,把袍子沾湿了。你去找一件本官穿过的官服给杨学士换上,再用车舆把杨学士送回府去!”趁着侍吏出去之际,丁谓又对杨亿说:
  “还有一道圣旨,杨学士休要惮烦,捎带着写写吧!”
  “凭丁大人吩咐!”
  “皇上后悔寇准贬得太轻,传谕本官加责于他。丁某念与他有过一段交情,再说他也是个年纪衰迈之人,不忍让他渡海,就追贬为雷州司户参军吧!不过此人恶逆,诰词里一定要有‘当丑徒干纪之际,属皇帝康复之初。受此震惊,龙体沉剧’两句话,也好让天下后世知道皇上是让寇准这个丑徒气死的!”再说寇准携茜桃出了京城,开封府尹吕夷简受命派了十几个府兵负责押送。这些府兵受了吕夷简的嘱咐:“一定要把寇准安全送到道州再回来,免得日后说吕某残害忠良。尔等也切勿做伤天害理之事。”故而一路上不但没有为难寇准,反而时时照料。寇准说话算数,虽然没从京城带出一车药,也着实买了好几大包袱装在牛车上。天已转凉,还不算太冷,没多久,便过了汨罗江,来到潭州地界。大概是茜桃不堪路途之劳,这两天病情加剧,不但咳得厉害,还夹带着血丝。
  这天寇准在牛车上为茜桃抚着胸口,一直安慰她:“天不夺良人之命,躺在老夫怀里歇着吧!”话虽这么说,一种不祥之兆早袭上了寇准心头。
  茜桃显得很疲惫,强打精神撑开眼皮,问寇准道:
  “大人,前头到什么地方了?”
  “咱们现在是在湘江边上走呢,眼看就要过湘水了!”寇准如实回答。话一出口,他才觉出犯了忌讳,但已收不回来了。只见茜桃两眼亮了一下,颇感欣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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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寇丞相贬窜雷州(4)
“快到家了!”
  “胡说,离道州还远着呢!”寇准像训斥小孩子一样说道。然而茜桃像是根本没听见,躺在寇准怀里仰望天空,问寇准道:
  “大人,还记得大名府那两只黄莺吗?当时茜桃告诉大人说,别看它们啁啾南飞,肯定不会到汴京而止。这话让茜桃不幸而言中了!茜桃能陪大人飞到湘水,不容易呀!”
  寇准心里一阵阵发酸,又不想在茜桃面前表现出来,于是逗她说:
  “等你陪老夫到了道州,老夫整天带你到山上去采花,把你打扮得像山鬼!”
  “你怎么知道道州有山有花?”茜桃天真地笑了笑,问道。
  “老夫年轻时做成安县令,大名府帅潘美和老夫投脾气。他在道州打过仗,还能瞎说不成?”
  “可惜,茜桃无福消受大人的垂爱了!”茜桃的面颊抽搐起来,整个脸变得既苍白又难看。
  “茜桃!你怎么了?”寇准听着不对味儿,再看茜桃那副痛苦的表情,有些急了,不由晃动起茜桃消瘦许多的身体。
  车轮轧轧,机械地向前滚动着。那头老牛驯顺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根本不管车上发生了什么,更不想听懂车上人的言语。寇准感到茜桃的身子猛然挺了一下,便见一口殷红的血从她嘴里涌出来,很快染红了寇准的袍子。
  “茜桃!”寇准失声喊着,又冲老牛大吼:“快停下!快停下!”远远跟在车后的府兵听见寇准的呼叫,急忙跑上前拽住牛缰绳,车子停了下来。
  茜桃重新睁开眼,深情无限地望着寇准,缓声说道:
  “茜桃追随大人十几年,懂得了什么叫经天纬地,于愿足矣!茜桃死后,大人不必备棺木,把我丢进湘水就行了,我的魂魄会把大人安全地护送到道州。不过茜桃还有句话,大人可别以为唐突。”
  寇准老泪纵横,紧紧地搂着茜桃,说道:
  “你说吧!”
  “我死之后,大人也不会久于人世了。不过大人放心,千年之后的子孙们,都会记得寇大人是个忠臣,是个好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茜桃这个名字,也就附在大人的光芒之下,一同为人传诵了!”
  “你胡说什么呀,我不想死,你也不能死!咱们要等到丁谓贬死海南那一天!”
  茜桃咧了咧嘴,没说话,看样子不行了。
  “走!快走!”寇准突然发疯般地朝府兵吼道。“快呀!”
  “寇大人坐好!”一个少壮府兵应声跳上车子坐在车前,用巴掌狠狠地拍了拍牛屁股,那牛立即迈开四蹄。这一次老牛像是听懂了人话,比原来走得快多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远远一条白练出现在寇准眼前,他俯身瞅着已经闭上眼的茜桃,啼泣着说道:
  “茜桃,湘水就要到了!”
  茜桃绵软无力的身体扭动了一下,寇准感觉得十分真切,他知道茜桃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大概是用身体的动作表示她已听清了吧?这之后,寇准更真切地感觉出茜桃的身体在逐渐僵硬,逐渐发凉,横在自己臂腕上的头也越发沉重起来。寇准一动也没动,只把茜桃越抱越紧,眼泪迎着风不住地流,他也不去揩,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近的湘江,慢慢地唱起来:杨柳萦桥绿,玫瑰拂地红。
  画楼初梦断,晴日照湘风。
  那声调凄哀无比,连跟在车后的府兵们都被感染了,一个个凝眉垂头不说话。寇准唱完,突然大声骂道:
  “温庭筠,温八叉!寇某恨你!你凭什么写这样一首倒霉的《柘枝曲》?你该死!”
  此后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吱呀吱呀的转动声,把寇准和茜桃拉到了湘水岸边。江水碧绿澄澈,也无波涛,静静地向北流着。
  府兵们轻轻搬开茜桃的尸体,把寇准扶下车来。太阳离西边地平线还有三尺多高,正是官道上行人多的时候。尽管府兵把牛车驶离道口几丈远,过往的客人还是好奇地围过来看。一个年纪稍大的府兵朝人群喝叫:
  “都走开,都走开!”
  人们并不理会他的吆喝声,继续围拢过来。
  寇准全然没有入耳,他命府兵把车上的几大包袱草药摆在岸边拴在一起,又命人将茜桃轻轻安放在柔软的包袱上,脱下自己那件沾着血的袍子,轻轻地覆在茜桃身上,就势长跪在茜桃面前,说道:
  “茜桃,寇某是个凡庸之人,没听从你的劝告,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才把你也连累成这样!你陪伴寇某的这些年,是寇某活得最像样的一段人生。我该死,我本来应该和你一同走,可我还有个心愿没完,那就是要看到丁谓是什么下场!你先走一步,寇某随后就来!”
  语调凄切无比,惹得不少围观之人也落了泪。寇准站起身,请府兵帮忙把茜桃放到江里去。六七个府兵立即走到茜桃身边,搬起那些包袱,寇准夹在中间,以手扶着包袱。
  “寇大人,你不用跟着忙,弟兄们会按你的交待做。”
  “谢谢诸位兄弟!”寇准没有松手。“你们不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女人,我能不送她最后一程?”
  说来也奇,当茜桃被放进湘水时,她身下的包袱竟一点儿也没有被冲散,稳稳地托着茜桃向下游漂去。覆在茜桃身上的那件夹袍子,只有衣角在风中上下翻抖,一直翻到很远,还牢牢地盖在茜桃身上。
  

第五十九回 寇丞相贬窜雷州(5)
几匹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个扬鞭夹马,逢人便呼:“圣旨!圣旨!”道路上的人东躲西闪,惟恐避之不及。见江边围了一群人,那几匹马也从官道上岔过来。
  “寇准何在?”
  寇准瞅了那军校一眼,见他马颈上横着一把钢刀,威风凛凛地勒马站在面前。
  “老夫便是!”
  随着这声应答,跟在壮汉后面的几匹马迅速围了过来,把寇准和府兵们围在中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有的溜之大吉,没溜的也躲到一旁,远远朝这边张望。壮汉瞅了瞅寇准,喝道:
  “寇准接旨!”
  寇准哼了一声,双膝跪在岸边草丛上。壮汉掏出一卷锦轴,朗声大诵起来:王者倚重相臣,必举畴咨之命,惟望实以寿隆,在春怀而斯厚。
  旧莱国公寇准,恃有功而妄为,荷皇恩而不悛。辜负圣恩,致皇堂之
  淆乱;仇雠同官,祸社稷于既盛。当丑徒干纪之际,属皇帝康复之初。
  受此震惊,龙体沉剧。已贬荆湖路道州司马,未协众议,岂允天心?
  兹夺其一应之勋封,追贬为雷州司户参军,不签书州事。俟其省愆,
  酌移岭内。钦此!
  壮汉把圣旨卷好,朝寇准一指,恶声吼道:
  “犯官寇准,还不速速谢恩!”
  “你让老夫谢谁呀?”寇准轻蔑地说道。“这道圣旨是参政丁谓所嘱托,翰林学士杨亿所草就,难道让寇某朝丁谓而拜?笑话!”
  “犯官寇准,你说错了,如今丁大人乃当朝宰相,太子太师,与皇后共辅国政!你恶语诬慢丁丞相,就是诬慢皇上和皇太子!寇准,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壮汉怒喝一声,指了指马项上的利剑。
  寇准刚才就注意到那柄剑了,不屑地说道:
  “此剑乃丁谓欲取我人头之物,老夫岂不明白?我寇准生为大宋而生,死为大宋而死,倘若是皇上以我为不忠,寇某引颈就戮,绝无怨言。可丁谓小儿玩这种把戏,就烦壮士把剑带回去,告诉丁谓: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留着它用来割断自己的脖颈吧!”
  “大胆犯官!你违逆圣旨,辱骂圣相,本已该死!”壮汉厉声喝叫,直叫得那些府兵毛骨悚然,不知后面将要发生什么事。
  “寇某绝不会违逆圣旨,只要壮士能把诛我寇准的圣旨拿出来,寇某眨一下眼就不算条好汉!”寇准针锋相对地说。又冷笑道:“至于说辱骂圣相,寇某没做过此等不义之事。壮士所说的圣相,该不会是指丁谓小儿吧?那可就遗笑万年了。丁谓只能算个奸狡小人,连个奸雄都称不上。想当年老夫饮酒沾湿了胡须,丁谓给老夫揩去酒污,此事天下人至今传为笑柄。请问壮士,你何时听说过靠这等举止爬上去的圣相?”
  壮汉被说得张口结舌,又见寇准身边有府兵,远处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不便动手,只得做罢,勒马之际,高声命跟随寇准的府兵道:
  “列位听罢圣旨了?即日上道,赶往雷州!”寇准贬出宰相府,杭州知州王钦若心又活了,他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本,说南方暑气太重,自己项上那个瘤子多次溃烂,命都快保不住了,请求朝廷把他移到北方任职。话虽这么说,谁看不出来他想趁相位更迭的机会重新回朝?就算不做宰相,也该当个枢密使或是参知政事吧?
  奏折很快递到汴京,赵恒卧病无法拿主意,此事显然还要刘采苹来办。如今所谓皇太子监国不过是个摆设,受益只有听的份儿,他一个小孩子,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所以真正的皇上就是刘采苹。这日她把丁谓传到偏殿,自己带着受益也来到这里。
  “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起来吧!”刘采苹摆了摆手,示意丁谓坐下说话。对于丁谓,刘采苹是有警觉的,她深知此人心术不正,但一时又无法绕开他,凡事都得通过他才能办理。如果王钦若能回中书省,也可以起到牵制丁谓的作用。
  “王钦若病得不轻,请求到北方来,丞相看看吧!”刘采苹把王钦若的奏折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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