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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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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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快别说了!朝廷怎么没为你派个御医呀?”姚桦哥渐渐收了泪问道。
  “御医换完药刚刚离开。”
  “让我看看!”姚桦哥知道李汉琼伤在手臂,撩开被子,把她吓了一跳,只见李汉琼的手和小臂全被白纱包裹着,没有包裹的上臂肿得碗口粗,黑紫黑紫的,哪里还有正常皮肤的颜色!“将军,你!你怎么不早些医治!你让桦哥心痛死了!”
  李汉琼没有再回答,眼也闭上了。站在姚桦哥身后的门吏轻声对她说:“姚将军,让李将军休息一会儿吧,你先出来!”
  姚桦哥不忍再打扰李汉琼,轻手轻脚地走出卧房,问门吏道:
  “李将军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门吏轻叹了一声,凄凄惨惨地说:“刚才御医临走的时候交待过了,李将军的毒气已经走到心里,也就在这一两天了。姚将军如果再迟两天来,怕是见不到他了!”
  “啊?”姚桦哥惊叫一声。“这么严重吗?”
  门吏紧锁双眉点了点头。
  “那,那李将军的夫人呢?”
  “老夫人还在洛阳老家,也病得不轻了。李将军又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弟弟,汉斌奉命到婺州剿匪去了。汉彬在洛阳,正往京城赶呢。”
  姚桦哥感到分外的凄凉,又问门吏:“这一向谁在伺候李将军?”
  “伺侯的人倒不少,都在后院呢。”
  姚桦哥没说话,又悄然回到李汉琼榻边,趴在他耳边问了一声:“李将军,让桦哥给你做顿面条吃吧。”
  不知是幻觉还是愿望,姚桦哥听到李汉琼明明白白地“嗯”了一声。“将军等着!”她再也说不出话,强忍着泪水奔出卧房,问门吏道:“厨房在哪儿?”
  门吏把她领到厨下。姚桦哥挽起袖子洗了洗手,接过门吏递过来的面盆,和起面来,泪水不住地往下落,都滴在面盆里了。一个婢女见她难过,说道:“姚将军,奴婢来和吧!”
  姚桦哥像是没听见,使劲使劲地揣着面。
  她把面擀得薄薄的,切得细细的,生怕李汉琼咽不下去。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做好了,姚桦哥亲手端到李汉琼身旁。
  “李将军,李将军!”
  不知是闻到了香气还是听到了桦哥的呼唤,李汉琼奇迹般地又睁开了眼睛。桦哥脸上露出笑意,用匙子舀了一口汤,轻轻送到李汉琼嘴里。
  “香吗?”
  李汉琼眨了一下眼,表示首肯,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桦哥把碗放在墙边的案子上。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心愿,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走到院子里,哽咽起来。
  “嘭嘭嘭嘭。”一阵敲门声。
  门吏匆匆跑过去把门打开,是个男子的声音。姚桦哥以为是李汉琼的弟弟赶过来了,没想到当来人走进院落与姚桦哥打了照面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也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二十一回 姚将军真情难吐(1)
李汉琼走完了他一生的征战历程。
  你道最后赶来看望李汉琼的那个人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邓州知州张永德!早在周朝末年,李汉琼就在张永德麾下担任副将,赵匡胤开国后派卢多逊到澶州去劝张永德归服宋朝,当时张永德已然说出了反叛的话,做出了越轨的事,如果不是李汉琼苦口相劝,甚至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他打了个圆场,张永德很有可能走上了李筠和李重进的不归之路。后来张永德倦于仕途,主动请求到邓州去做知州,带去的贴身副将仍旧是李汉琼。在邓州时,张永德又是审理民事又是诵读佛经,李汉琼哪能受得了?可巧当时慕容延钊被赵匡胤罢了殿前都点检,受命到襄州备战,李汉琼便随他一同到了襄州。虽然从那时起李汉琼和张永德见面不多,但是无巧不成书,没几年,张永德的夫人姚桦哥又鬼使神差地隶在了李汉琼的部下,而且一隶就是许多年。就这么一来二去,李汉琼和张永德、姚桦哥都结下了非同寻常的友情,如今李汉琼这一病,张、姚无论如何也得来为他送行。如果张永德和姚桦哥错开些时日来京,大概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偏偏在李汉琼临终之际,这两个人在京城里碰了面。
  为李汉琼致奠之后,张永德在客栈里找到了姚桦哥。
  “这些年你东征西讨,风光无限,张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此时的姚桦哥在张永德面前,再也没有那种气壮如牛的势头了,甚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看着张永德略显苍老的面庞和花白的头发,桦哥垂头答道:
  “我虽然许久没有在将军身边,也时常听熟人说到将军的情况,尤其是将军待我母亲无微不至,替我尽孝,单凭这一点,我在将军面前就深感愧疚。可我是名将之女,一心想为国家建立功勋,还望将军能够多多体谅!”
  “你母亲整日里想你,一听说朝廷打仗,就四处打听你参战了没有;一听说你参战了,就四处打听你是不是安然无恙?就算你不念与我张某之间的情分,也总该惦念你的老母亲吧?”张永德的话虽然带着些埋怨的情绪,但不愠不怒,一副老者劝告年轻人的口吻。
  一提到老母亲,桦哥再也忍不住,悲悲切切地啜泣起来,不由回忆起一幕又一幕的往事。从开宝年间来到中原,一直到陪母亲与张永德来到邓州之前,她和母亲几乎一天也没有分开过。其后独自到白河去打造船只,和母亲相伴的时间便大大减少了。开宝七年发兵攻打金陵到如今,算来已经将近十年,连母亲一面也没见,她怎么能不思念老人呢?
  “不知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春天中了风眩,病好以后半个身子行动不便。这半年多,一想起你就啼哭,口口声声要在临终前见你一面。”张永德说到这里,注视着姚桦哥,试探地问道:“你就不能和张某回邓州一趟?”
  姚桦哥听说母亲病成这样,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孝顺就好!”张永德的口气完全像个父亲,一直等到姚桦哥把头抬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脸,他才又开口道。瞧着桦哥这副样子,不知为什么,他眼前又浮现出曹彩霞的哭态,大概是因为桦哥连哭的模样都特别像曹彩霞。二十多年了,彩霞不知是不是也衰老了许多!“过两天张某就带你回邓州去!”
  “可是我的士卒们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呀!”看样子桦哥是急于回邓州看望母亲,只不知军务应该如何措置,十分为难。
  “你不是说潘美让荆嗣代你指挥了吗?我也是当过将军的人,这点事算不得什么。打起仗来死的将军多了,士兵们就都没人管了?”
  “可是潘美元帅只准我在京城待十来天,我临走时和荆嗣将军说的也是十来天,如今已经满了!”姚桦哥显得十分焦急,可她现在更想见到的是卧在病榻上的母亲,想为伺候了她二十年的母亲尽最后的一份孝心。
  张永德见桦哥如此记挂她的军务,略略沉思,说道:“此事关乎孝道,可以直接向皇上告假!”
  姚桦哥摇摇头道:“皇上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岂能管到我一个小小的军将。”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张永德宽慰桦哥说。“我本打算赶早带你回邓州,既然如此,我尽快去求见皇上。老臣要归镇,按情理皇上不会拒绝见我,到时候我顺便将你的事情一句带过,皇上还能不应允?”
  姚桦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朝张永德点了点头。张永德见天色尚早,顾不上与桦哥继续攀谈,骑上马直奔宫城求见赵光义。
  这些天来天气异常寒冷,张永德战战兢兢地来到赵光义的暖阁,刚要跪叩,被赵光义止住,笑吟吟地说道:
  “张将军,你看看这是谁?”
  张永德进阁时看到赵光义旁边坐着一个人,由于低头趋步,没顾上辨认,此时抬头,才认出是赵普:
  “赵丞相!二十年没见了,你可更瘦了!”
  赵普回礼答道:“常言道:有钱难买老来瘦嘛。张将军是个想得开的人,在邓州一向可好?”
  两人寒暄毕,彼此都免不了感慨一番。赵光义前两天已经见过张永德一面,见他虽然年纪已老,但身体尚健,精神也还矍铄,动了重新起用他的心思,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安置他。今天正巧他来,顺便问了一句:
  

第二十一回 姚将军真情难吐(2)
“不知张将军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陛下,臣与李汉琼将军同岁,今年五十有五了!”张永德故意把话说得充满暮气。
  “五十五,好哇,正是大显神威的好年纪呀!”赵光义高声说道。“像张将军这样的英雄伟器,当年太祖皇帝居然忍心把你放到邓州去赋闲,朕当时就不同意,可惜人微言轻。如今朕想让张将军再展雄风,如何?”
  “陛下,当年到邓州是臣坚请,不是太祖皇帝把臣搁置的。臣闲了二十年,成了废人,哪还有能力再为陛下奔走哇。臣深感惭愧!惭愧呀!”
  赵光义猜到他会这么说。若是早几年,也不会想到起用他,可如今老将军们相继谢世,新将军又没有历练出几个,要攻打契丹,真感到人才不够用。可他也知道张永德不想再带兵,他是带兵带伤了心的。不带兵也不要紧,河北边缘也很需要这样的老臣担任州郡长官镇定民心。想到这里,对张永德说道:
  “张将军推辞不干,岂不是要看朕的笑话?朕知道你厌倦兵事,那就为朕守护城池,如何?眼下沧州缺个知州,只有荆嗣在那里兼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张将军如果同意,就准备准备,出行之日,朕为你摆酒饯行!”赵光义还觉得不够隆重,索性又补充说:“张将军在邓州这么多年,安抚一方百姓劳苦功高,朕想也该封公了吧?”言罢瞅了瞅赵普。
  赵普会意,接口道:“陛下以德驭臣,天高地厚,臣以为张将军理当封为邓国公!”
  “张将军可听清楚了?宰相也发话了,还要推辞吗?”
  赵光义与赵普一句递一句,张永德好不容易才接上话:
  “陛下,臣不能立即赴任,必须要回邓州去!”
  “呵呵,什么大事让张将军必须回邓州?”赵光义大笑起来。
  张永德把姚桦哥母亲病重思念其女以及请求让姚桦哥与他一同回邓州尽孝的事一一讲明,又道:
  “臣与姚桦哥的婚事是太祖皇帝钦定的,只因那时桦哥还在热孝之中,不能成婚。后来战事扰攘,阴差阳错间,这么多年也未能成其夫妇。臣恳请陛下恩准与姚桦哥一同回邓州,趁其母亲尚在人世,将婚事办了,若再迟疑,不知她母亲哪一天又离世而去,臣的婚事更遥遥无期了!”张永德说得一片凄恻。
  赵普听罢张永德自述侍奉姚母,不由叹道:“张将军真乃孝字当先,难能可贵!”赵光义听了张永德最后那几句,想起了赵匡胤曾对众臣说的那则“真不是男人”、“真不是女人”的笑话,也觉得面对这么一个痴人的请求无法拒绝,便答应了。
  “叩谢陛下洪恩!”张永德高声颂道。
  从宫里出来,张永德直奔桦哥住处,他暗自庆幸这一趟京师来得正是时候,一是和李汉琼说了最后一句话,此生没遗憾了;二是巧遇姚桦哥,她也答应跟自己一道回邓州了;三是皇上高兴,准许桦哥解甲,可以长期与她厮守了。至于那个邓国公他倒没太在意,给就要,反正是白捡来的,这一路他真有点春风得意的劲头儿了。还没进门,先喊了一声:
  “桦哥!”
  “皇上恩准了?”姚桦哥匆匆迎上来,急切地问。
  张永德呵了呵双手,说道:“皇上不但恩准你回邓州,还恩准你不再带兵,让我们趁老母还在赶快把婚事办了,你也就安心当夫人吧!”
  “什么?”姚桦哥听罢这几句话,惊得张着嘴巴半天没闭上。张永德见状,惊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姚桦哥结结巴巴地说了声:“啊,不是,不是!”心里慌乱到了极点,她原想张永德与她分离这么多年,不会再提婚姻之事了。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她才更渴望得到荆嗣的爱,这种爱在她此次到京之前升华到沸点,两情相许,铁板钉钉,万没想到会遇见张永德,更没想到张永德要和她完婚!人世间的情真复杂,她与母亲的亲情,使她无论如何要在母亲最后的时间里守候她,不管是三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半载,这是做女儿最后报答母亲的一点心意;她与张永德之间的情呢?扪心自问,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只是因为皇帝乱点了鸳鸯谱,自己又是刚到南国,人生地不熟,无法拒绝,再说看张永德那副憨态,料定自己跟着他不会太受委屈,才应允了这件婚事。可是离家这么多年,张永德替自己在母亲堂前尽孝,在这一点上,桦哥对他感恩戴德,对他的敬重也是无以复加,一个前朝大将,驸马都尉,甚至差一点儿当皇帝的人,做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不可思议,可以说桦哥一生中最受感动的人就是张永德。凭着他对老母的那份痴孝,桦哥觉得一辈子为张永德当牛做马也不为过!可惜的是,这份情虽然感天动地,却绝不是男女爱恋之情;而她与荆嗣之间,那感觉真是奇妙到了极点:每一次与他相视,就像是目光与目光之间
  张永德对姚桦哥的失魂落魄一下就觉察出来了,只是猜不透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桦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姚桦哥没有回答,这使张永德更纳闷了,又道:
  “有心事就告诉我,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死结!”
  这句话说得姚桦哥心里更加难受。张将军啊张将军,你哪里知道,如今天底下真的就有你解不开的死结,而且就发生在你的面前!桦哥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张永德说。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能对得起他数年如一日对母亲的侍奉,数年如一日对自己的等待吗?答应与他完婚?能对得起苦苦等她回河北的荆嗣吗?想起临行时荆嗣和自己的那几句对话,真如万箭钻心。荆嗣当时问“你还回来吗”,自己冲口回答他“我又不是去嫁人”。十几天之前谁也没说错,可如今不幸被荆嗣言中:自己真的不能回到他的身边,而且面临的正是嫁人!荆嗣知道自己这样的处境,会怎么恨自己啊?
  

第二十一回 姚将军真情难吐(3)
她走出房间,到偏房找到荆嗣给她配来的两个侍卫:“请二位回去对荆将军说,我母亲病重,需要回邓州一趟。”
  侍卫这两天观察出事情有变,问姚桦哥道:“姚将军何日回河北,我们也好给荆将军一个交待。”
  何日回河北?还能回得去吗?如果没有张永德,还敢说送完母亲便回,可如今连皇上都同意自己只做夫人不再带兵,凭什么再回河北?回河北干什么去?这样的问题实在无法回答。她望着两个侍卫,仿佛在望着荆嗣,想了半天,才说道:
  “你们回去一定要告诉荆将军,替我带好姚家军,谁也不能把这支队伍吞掉!”张永德不再勉强姚桦哥,不消几日,回到了邓州。姚母虽然卧病在床,半身已废,好在神志还清醒,口齿也还清楚。母女相见,免不得抱头痛哭,以泄十多年渴思之情。
  “母亲,女儿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为娘不是糊涂人,你为国家立了那么多战功,为娘高兴极了!人活一口气,为娘有你爹那样的好丈夫,又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死也瞑目了!倒是为娘有些对不住你,把你从前线扯回来了,娘是想你啊,孩子!”姚母说着,刚擦干的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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