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越没有说话,她摇摇头,眼神里是恐惧,是痛苦,是挣扎,甚至有一丝,是绝望。
“不是说不要单独去见她?她存了什么好心你不知道吗?!”周勖在看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时心一软,掐住她手臂的手送了些,“小越,别怕。但是别再有下一次,薛紫凝能隐藏身份在军区医院站稳脚跟,就绝对不是简单人物,你如果听进她的话就是输了。”
“周勖,我好怕……你帮我去打听一下言厉在哪里好不好?我总觉得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周勖,帮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叶辛越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她不安的眼神那么直白地看向周勖,让周勖停在半空的手逐渐僵住,最终才慢慢地落下。
“好。”不只是有多艰难才吐出这么一个字,周勖敛眸,慢慢拥住怀中正在隐隐约约颤抖的女人,她总是能让他在下一秒为她妥协,只为她。他觉得自己是中了毒,一种名叫“叶辛越”的毒,一染上,就是十一年,“你安心地,不要自乱阵脚。”
开着叶辛越的车把她送回新家,叶辛越抿唇下车,却站在车前不离开。
周勖低叹一声,降下玻璃窗,道:“我会帮你打听的,我很值得信任的,是不是?”
低头想了想,叶辛越才点点头,微笑着上楼去。
周勖看着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影,原先挂在嘴边淡漠到极点的一抹笑,缓缓消失,只剩下心殇的冰冷。
只可惜,梦兆般的电话敲散的,是叶辛越一直提心吊胆的心。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叶辛越一身冰冷地来到市中心医院,高跟鞋嗒塔塔地在冰凉的地板上敲击着,如同敲击着她的心。
军区的电话,那个自称政委的男人。
言厉受伤……
还没来得及听政委说下去,叶辛越已经风急火燎地挂了电话,车速飞快地赶到医院,一去到病房门口,就见到几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坐在房门口,便忍不住止住了脚步。
政委一下子就见到了她,见到叶辛越的嘴唇都白了,政委爽朗地大笑:“你就是小越吧?哈哈,不用怕,那臭小子命大地很,身上是中了几枪,但是早就没事了!”
言厉在部队里面的终身大事那会儿一向是几个领导关心的话题,政委沈淮是带着言厉过来的,对他的事情一向上心。这些年来他给言厉物色过许多优秀的女孩,但是言厉却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完全把看对象当任务,有板有眼地吓走了不少女孩。
沈淮怒过,劝过,也骂过,但无奈这根木头硬是不开窍,说得多了他也不好管。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言厉第一次向他谈起一个女人,只记得当时他敲开办公室的门,立在他身前敬了个礼,语气淡漠有礼地道:“报告政委,C大特种队上校同志向您呈交恋爱报告!”
当时沈淮还在喝茶,闻言茶都差点咽不下去,只能直愣愣地盯着言厉那张俊美的脸,良久说不出话。
直到现在真切地看见叶辛越,沈淮才满意地在内心里猛点头,这个女娃不错,人长得端正美丽,着急的样子也看得出来是对那臭小子有心的。
于是沈老放心了,高兴了,满意了。
被一群特种队员推搡着进入病房,那群年轻洋溢着散发出坚毅的男人们吆喝着道:“队长!疗伤圣品到!”
叶辛越苦笑着,却在触及那道难得温和的面庞时僵住,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她脸色十分难看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看着一群闹哄哄凑热闹的言厉,不由收起心底的慌乱,佯装镇静,眼睛却已经上上下下地把他全身打量了个遍:“见到你没死,我就安心了。”
她的态度十分不好,但是细听却是带着七分的别扭。言厉在一群队友面前不好笑出来,只能板着脸瞪了叶辛越身后以政委带头那一群看笑话的男人,才侧过头去看那个被自己惹毛了的小女人:“过来。”
言厉的语气堪称命令,叶辛越不干了,转身就想要走,天知道她是要用多少忍耐力才能止住心底的安心和眼底的泪意,还有那因为薛紫凝的话而浮在心头的不安只看见他的那一眼时就已经荡散无踪:“既然你没死我就走了!”
向北乐了,看到自家头儿脸都黑了的模样,逗得他一群人只想笑。直到看见言厉的利眸横扫过来,他才咳了咳佯装诧异地喊道:“头儿!你怎么了?!你现在还在疗养中不能下病床的!!那个谁谁谁,快来扶一下!”
果然叶辛越闻言忙停下脚步,见到病床上言厉还是趟地好好的,再瞥见一旁那群不正经的男人正低着头忍笑忍地肩膀都耸动,不由一恼,妩媚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娇嗔。
“够了啊,要有个度。”言厉淡淡的抬眸给了向北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再向着一旁别扭着的女人伸出手,“好了,还不过来?真想要让那群臭小子笑话你啊?”
向北抬手作投降状,才抓住队友们一个个逮出房门,关门的那会儿笑得比贼还贼。
“小越,过来。”人都散了,言厉才好放低身段地道。他自认理亏,但是却不解释,他相信她会懂。
果然受不住言厉的柔情政策,叶辛越不甘不愿地凑到言厉的床边坐下,皱着眉看着他穿着病号服的身体:“伤在哪儿了?”
“手臂,小腿,小腹。”言厉回答,见她板着脸想要给他看看却又不出手的模样,言厉忍不住叹息,却在下一秒僵住。
叶辛越的手正缓慢的解开言厉胸前的纽扣,一颗一颗地解,甚至每解一颗还不忘慢条斯理地用指腹轻蹭他紧绷的胸膛。
“你要干什么?”难抑地喘息,言厉挑眉警告性地瞪了叶辛越一眼。
“帮你看伤口啊。”叶辛越回答地理所当然,很快就扒开了他的衣服,看着这个男人绿着眼睛躺在床上任君取舍的姿势,那因为身体紧绷而突显出来的健壮的腹肌,她忍不住邪魅一笑,手指轻轻撩过,如最薄最轻的丝绸,无声中带着一丝挑逗。
这个女人!言厉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睚眦必报,却只能强忍住把她扑倒的冲动,死死握拳。
叶辛越的刻意逗弄在触及到他小腹的绷带时就停住了,她抚了抚,忍不住低头,把唇印上,仿佛这样可以抵消他的疼痛。
“叶辛越!”言厉受不住了,她的姿势和他仰望的角度,叶辛越的这个动作在他看来不和谐到了极点。他一伸手把她从身下捞起来,低喘着吻上了她的唇。
叶辛越小心翼翼地双腿撑在他的身侧,以防压到他的伤口。他的脸微昂,她弯下脖子迎合,彼此的角度如此完美地契合。叶辛越捧住他的脸,感觉到他上升的体温和炽热的大手,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带着他抚摸在自己的脸上。
被她如此的回应,言厉只觉得下腹紧绷地厉害,但是他依然刻意地忍住,只因她不放行,他就不会逾矩,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和爱惜。
“你再这样我就在这里办了你!”言厉放开她,深沉的眸带着一丝千丝万缕的隐忍,但是更多的是炽热。略有不甘地放开她一点,复又含住她的下唇吸吮舔舐,难耐地皱眉。
“我真该给你照照镜子。”叶辛越玩够了,笑着躲开,她还是怕崩裂他的伤口。
“坦白从宽,怎么去了没几天就躺着回来?”叶辛越点着他露在外面的胸肌,一脸愤然。
言厉摸摸鼻子,一只手按住她的小手,眼睛刻意放沉,带着厚茧的手带着她的食指和中指含进嘴中,刻意用舌头顶弄着,充满某种暧昧的暗示:“任务完成了就行,其他伤亡暂且不算。”
叶辛越抽出手指掐了掐他的手,知道他碍于部队守则不能跟她说任务的事情,也终于大发慈悲地不再追问。
言母下午就赶来了,见到受伤的儿子和坐在病床旁给他削水果的叶辛越,不由会心一笑,然后上前心疼地看着言厉受伤包扎的地方:“怎么着了?一回到家就差点牺牲了!你存心要吓我们是不是?”
言厉微笑着扯过母亲的手,再让她这样如果真的哭出来,第一个不放过他的肯定是家里的老爹。“妈,没事,哪个当兵的不受伤呢?”
“小越,你看他!辛苦你了,看着我这个臭儿子,就想抽他几耳光子。”言母对于叶辛越是又爱又怜,她看着言厉和叶辛越互相认识,吸引,再是儿子一头热地扑到部队里去,其中不是不怨,但是她也是个明白人,清楚地看见过叶辛越每次谈起言厉的时候那茫然而悲伤的眼神,所以才由得他们这群年轻的胡来。
她不是怨自己的儿子为了叶辛越而舍弃家里给他的一切,而是怨叶辛越践踏儿子的真心让他白白受伤。
自己的儿子,总归是最心疼的。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也是言厉一方面告诉他们,当时见到言厉跟丈夫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言母也安心了,释然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受过伤害,绕过远路,却依然在一起的是最初的那个人。
叶辛越很好,她近几年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她看着言厉的目光依然不变,更添深沉的眷恋。
“没关系的,言叔叔呢?”叶辛越问道。
以往见到言叔和言伯母都是寸步不离的,言叔待言母如同是自己最重要的肋骨,总要细心护着才能不至于自己心疼。不像她家,叶青华和妻子大多数日子总是相敬如宾,甚至有时候是相对无言。
这样奇怪的家,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曾经一再地在太阳下笑得温和而优雅的女人而变得貌合神离。
叶辛越不懂,叶青华爱自己的生母,却不能和她结婚,最终害的是两家人,是两个女人。
后来她长大了,知道了那种无奈叫身不由己。
叶青华有他的身不由己,所以爱,却不得。
她永远记得那日昏倒前,母亲含着血泊的嘴,喃喃唤出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她曾不止一次在母亲的嘴里听到过……“……青……华……”母亲的眼底是混沌而破碎的光,但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恨,更没有怨,有的只是她一如既往的美好。
叶辛越想起自己当初拼命从那个魔窟逃出来,那时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当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脸庞在公安局出现的那一刹那,叶辛越看到那个男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破碎和狼狈。
他颤抖着身子走到她面前,那个时候的叶辛越早已经无了表情,她之最纯真而甜美的心,被遗失在那个昏暗无光的地方,给了一个叫做薛皇玄的男人,由他一拾而起再狠狠地无情的辗碎。
“小越……小越……我是爸爸,我是你的爸爸……”叶青华把当时迷蒙的她搂在怀里,手根本不敢用力,害怕触及到她身上一青一紫的伤痕,那不该是一个政界强人该有的表情,他的眼底是心疼,是悔恨,是寂灭……
她跟叶青华回了家,华氏在见到一身伤痕的她时是微微一愣,随即无声无息地回房。
叶青华请来了家庭医生,寸步不离地看着医生给她包扎,滴水,她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在第三天转醒的那一刻,她问叶青华:“妈……妈呢?”
她的嗓子干哑地十分难听,她也是皱了下眉。
叶青华坐在椅子上不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只说了一句:“以后,爸爸就是妈妈,爸爸替妈妈来爱你。”
多公平的交易,上天夺了你的母亲,却还把父亲赐予你。
还有什么不知足?
还有什么不能知足……
那个时候的叶辛越甚至不知道叶青华为了揪出薛皇玄不惜动用了家族的力量,整个C市因为叶青华的暴怒而变得终日人心惶惶,但是结果却不了了之。
因为那是薛皇玄,北美最大黑手党“北方孤狼”的少主,那个家族唯一舔血活下来的男人,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记忆回笼,嚼在嘴中也只剩苦涩,叶辛越甚至没有听到言母是怎样回答的,直到言厉握了握她的手才勉强回过神来。
言厉几不可查地皱眉,最近她出神的频率简直不正常,让他有些担忧。
叶辛越没事人般地摇头,两人听完了言母不多的唠叨,在言厉的默许下,叶辛越把言母送到医院门口。
门口有言母的专属司机,叶辛越瞟了瞟车里,才笑着对言母道:“阿姨,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也别太担心。”
“小越,我相信你。”言母一语双关地握住她的手与自己的交叠,眼睛里是温和睿智的光,“我说你怎么会不爱我那个脸臭的像石头的混球呢,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言姨……”本以为言母停留必定是有什么对自己说,叶辛越也做好了被言母责备的准备,但言母的这个举动,却更让叶辛越有些不知所措。
“哎,你们这些年轻的我也管不着了,老了,守着孩子他爸也算是过了下半辈子。但是厉儿还年轻,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陪伴他一生的人,那个人,我相信会是你。”言母微笑,“我看得出来厉儿是在乎你的,你也是。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管什么意外了,人的一生总该有那么一次奋不顾身的。”
言母走了,徒留下叶辛越在医院门口苦笑。
叶辛越没有告诉言母,奋不顾身,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
奋不顾身地爱了,奋不顾身地逼他走,奋不顾身地和他在一起……如果这些还不算奋不顾身,那么还有什么可算?
薛紫凝最近很安静,什么动作也没有乖乖地在军区医院上班,反倒是周勖,在言厉还在病房的时候就第一次拜访了。
那个时候叶辛越去了倒热水,言厉看着虚空想着那一天的事情,周勖就如此戏剧地出现了。
如果不是周勖手上拿着果篮,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言厉也不会放下戒备。
早在之前言厉就已经拿到了周勖的资料,想到他和早几日那个神秘男人的关系,他的眸子深了深。
“言大队长,精神不错。”周勖笑着坐下,毫无客人的有礼。
“不过是轻伤,还没资格让我病怏怏。”言厉勾起唇角,看着周勖的目光里带着某种不经意的探究。
“其实你不必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周勖邪笑的时候和叶辛越挺像的,都是妖气十足,带着十足的妩媚,只是出现在周勖身上却一点也不减他身为男人该有的吸引力,“而且我认为我的身份并不重要,不是吗?”
周勖说完眼睛扫了扫言厉的肩膀,那里被纱布缠着,看不出伤口,但是周勖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那里是言厉身上伤得最重要的地方:“那里,伤得不轻,小越知道吗?”
听不得一个男人如此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言厉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有心了,不过是任务。”
言厉最近联系不上郑凛叙,他好像失踪了似的没了踪影,以至于言厉根本不能像他打听关于那天军火交易时那个男人的有关资料。
郑凛叙无论在黑白两道都有很重的影响力,对于言厉的需要,郑凛叙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第四十章
“薛皇玄。”周勖忽然吐出这三个字。
看到言厉的眸子深了深,周勖点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射伤你这里的人,就是叫薛皇玄。”他指了指言厉的左肩,那里受伤最重,肩带受损,如果差了几厘米,整条左臂都会被废,“我只能提供你这个消息,至于其他,无可奉告。”
“你有什么目的?”深知周勖的为人不简单,言厉不相信他会如此无偿地告诉自己想要的。
周勖笑了,十分乖张的模样:“我是不想到时候被刑警队的人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