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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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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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皇太后,夏荧儿。”

  “恩,好名字,模样也生得俊。那你可找到鬼了?”

  “我……没……没有……”我可不想招惹事情。

  “夏荧儿,那你爬到房梁上干什么?”皇上沉下脸来。

  “我去房梁上看看,可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大胆!不和朕说实话,是不是想挨板子了?”皇上怒道。

  坏了,这个皇上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打板子说事,我又想到莲生说的冬瓜,只觉得屁股一阵发紧,也顾不上什么大喇嘛的颜面了:

  “回皇上皇太后,小女子没有降鬼伏魔的本事,只似乎看见有古怪在房梁上。”

  “是什么古怪?”皇太后温和地问。

  “是,是一个拿拂尘的小太监。”我低头轻语。

  “皇帝!”皇太后惊呼:“这孩子说对了,就是那个死了多日的莲生!”

  大殿里的人面面相觑,偷眼看去,那几个大喇嘛面红耳赤,早挂不住面子了。

  “夏荧儿,你有办法降住那鬼吗?”皇上提高声音问。

  “皇上,”我看着他的眼睛,尽管皇上脸色严厉,但我发现他的眼睛中有深深的,深深的……说不清楚,是一种交织着信任、鼓励、喜爱和关切的眼神,似乎还有一点点霸道。

  “皇上,小女不才,没这本事。刚才大喇嘛们的法术已经将它威慑住了,想必它暂时不会再来,但是莲生死的凄惨,如能将他尸骸安葬,他也就安心投胎了。”我一方面帮大喇嘛圆场,一方面想帮莲生讨到“高升”。

  “哼!一个带罪的奴才,还要我去给他厚葬,这不是叫我向他认错吗?”皇太后拿龙拐使劲在地上戳,很是生气。

  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站出来:“皇太后佛心善缘,莲生打碎玉如意并没下死罪,行刑至死是个意外,恳请老佛爷看在莲生生前恭顺有加的分上,不再计较那奴才的过失,给他个好后事吧。”

  估计她就是莲生生前的主子皇太贵妃了。看她虽然徐娘半老,但还是姿容艳丽,想到先皇已死,她要孤零零守在这宫里终老,我不禁感叹貌似富贵的皇朝葬送了多少后妃的幸福。

  “我说皇太贵妃,怎么到现在你还改不了多管闲事的老毛病,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一个个都想来指派我不成!”

  “皇太后息怒,臣妾不敢!”皇太贵妃尽管心里懊恼,却也不敢多说了,赶忙退到一边。

  我朝皇上递上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希望他能帮着说说。

  可是皇上视而不见,回头转向大喇嘛:

  “莫尔穆大喇嘛,你们都是朕的御用法师,不要再和朕说鬼有三十六变的鬼话了,再让那鬼魂侵扰皇太后,你们以失职论处!”

  可怜那些大喇嘛,扑通通都跪下了,说了好多万死不辞竭尽全力的大话,皇上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回雍和宫了。

  我无奈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心想皇宫里人和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想做点事情还真是不容易,也许只能我来帮助莲生了。可是我去哪里找他的……要找个人帮我才成啊。找谁呢?就在这时,手腕上的小铜铃响了,我回过神,大叫一声不好!

  卢小焕!我怎么把他忘了!已经整整一夜了,在逐渐泛白的天边,天狼星似隐似现,马上就要消失了。

  “皇上皇太后,小女有急事,先行告辞了!”我几乎夺门而逃!

  可是我的胳膊,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

  “夏荧儿,你不能走,朕还有话和你说。”

  “皇上!我真的要回去了!”我焦急地看着天狼星。

  “朕的话都不听?”

  “家规森严,我必须走了。”我甚至用手去掰他的指头。

  “朝中久传夏远夏大人有个天不怕地不怕、喜欢到处乱跑的女公子,这会才想起家规?不要怕,这次你帮朕捉鬼有功,朕去和你父亲说,他不会怪罪你的……”

  “皇上不行啊,再不走就回不去了……”我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在场的人看我和皇上拉拉扯扯,只觉得蹊跷有趣,也插不上言。

  最后还是皇太后发话了:“皇帝啊,你看那孩子吓的,你拉她干吗,差人送她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皇上无言,手在我胳膊上用了用力,然后就松开了,神色中有懊恼无奈,更多的是不舍。

  “谢皇上皇太后!”声音没落,我就一缕烟般地跑了。

  可是天狼星,已经不见了。

  我大惊失色,汗如雨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集中意念,念还魂回诀。

  失败了。我还站在草木已经萧索的几百年前的皇宫里。

  我无比懊恼悔恨,手腕上的小铜铃不停歇地晃动着,传递着卢小焕的焦急。可是我已经无能为力。

  我躲在假山后,蹲下身,呜呜地哭起来。

  正哭着,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姑娘跑的怎地一个快,奴才这把老骨头差点没跟上!”

  我一抬头,是一个有点年岁的老太监,皮肤松弛,眼袋肿胀,挂着献媚的笑。

  “呀,才一转眼,姑娘怎么了?谁欺负姑娘了?”老太监的表情夸张又得体,真是训练有素。

  “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夏姑娘忘了?皇上差奴才送姑娘回府,轿都起好了,姑娘现在可走?”

  我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索性去看看我过去的“家”是怎么回事,还有莲生的事情也要想想办法。至于卢小焕,但愿他能明白,当天狼星再次升起,我就能回去了。希望他能象勇士一样守护着我,可不要动别的坏心思啊。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一顶精美的官轿停在那里,四个轿夫也都是年轻的太监。这让我心情好了许多,赶忙抹掉泪水,一跃而上。老太监楞了一下,可能没见过大姑娘这么上轿的吧。

  “公公快走啊!”

  老太监回过神、放下轿帘,唤声“起轿”,随行一旁。

  轿子很平稳,只轻轻晃动,很是舒服。我掀开侧窗的帘子,看到轿子出了紫禁城,过了一座小桥,沿着一条宽阔平直的大路西行,然后又拐进了一条胡同。我有心记下回“家”的路线,同时看到路遇的布衣百姓,确实和史料中描述的一样,只是他们的神情更为拙朴谦恭。一早出来谋生计的百姓,也都是贫寒勤苦的面貌。

  再看看走得气喘吁吁的老太监的背影,心想他一定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与莲生一样命运悲苦,心里同情,便想和他说说话:

  “公公哪里人?尊称?何时入宫?”

  “回姑娘话,奴才贱名张喜禄,河北交河人氏,当年家里闹蝗灾,才流落到京城,为讨口饱饭,12岁进宫,伺候过先圣仁皇帝(康熙)呢。”

  “张公公,进宫也是要……费很多周折吧?”我想打听净身的信息,却不知如何开口。

  “回姑娘话,只有穷苦人家才会送孩子去当公公,但毕竟是伺候天子,也非同寻常,申报后要经过州县审查,再报到总管太监那里审查。家里三代如有诈骗、盗窃行径的,是断然不可录取的。”

  “那么……审查录取之后呢?”

  “录取之后,为期三个月,日日膏粱厚味,养护身体,只等吉日净身了。”

  我脸一红,再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这时轿子停了,抬轿的太监高声唱:“夏府到——”

  张公公锨起轿帘,眼前是一座琉璃瓦高檐府邸,上书“相度夏府”,在梧桐树掩隐的路尽头,清静幽雅,朱漆大门前一对精美的卷毛石狮标志着主人的身份。

  就在我下轿的时候,夏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前突然站出老老少少一群人,我一下子懵了……

前世本是富贵女(38)
就在我费劲地辨别眼前的一大群“家人”的时候,那些女眷先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大小姐回来了!”

  “荧儿、荧儿你可回来了!”

  “大小姐,你真的捉到鬼了么?鬼长什么样?”

  “表姐,皇上赐你好多珍宝绸缎呐……”

  嘈杂中,我猜出那鹤发童颜的慈祥老夫人应该是祖母;举止端庄的中年美妇必定是母亲,至于叫我表姐的艳丽少女一定是表妹了,还有一堆唧唧喳喳的丫鬟随从,看她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毫不掩饰,比宫中的宫女不知自由快活多少倍。

  我哼哈地应付着,瞧见稍远处站着一举止得体的美髯公,还有一白衣潇洒少年,正是我见过的“父亲”和“师兄”,但他们两一个比一个表情肃穆,正和张公公寒暄。情绪和家中女性成员大相径庭。

  “小女疏于管教,四处撒野,有劳公公了!”“父亲”说。

  张公公谦卑有加,向父亲行一礼:“皇上就是怕夏大人怪罪大小姐,才提前到府上行赏,夏姑娘技高一筹,今儿真是出尽了风头,皇上皇太后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姑娘从此有福了。”

  而父亲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笑容,脸色更加阴沉,拱手相送:

  “臣谢皇上皇太后恩典,恭送公公回宫!“

  而那张公公握住父亲的手不放,压低声音说:“夏大人,大小姐洪福齐天,将来早晚是宫里的人,您就等着老来享福吧,奴才将来还指着大小姐关照呢。”

  张公公满脸堆笑地走了,父亲和师兄恭敬有加,却显得心事重重。

  直到皇宫里的人都走远了,父亲突然怒上眉梢,虎目圆睁,美须长髯也簌簌发抖:

  “逆子!跟我去书房!”说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一家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我迟疑着,求助地看看那似乎非常溺爱我的亲人。母亲和祖母对视一下,祖母发话了:“荧儿尽管去听你爹爹训话,不用怕!”

  我点点头,跟上父亲。这时看见师兄立在一边偷眼瞧我,眉眼中都是嗔怪和关心,看他乌发如墨,面如皓月,一对漾波含情目,生的真是貌比潘安,比卢小焕不知要白净细腻多少,真真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样,我心里惭愧,师兄啊师兄,你可知道你几百年后的这个时候,正在饥寒交迫地拼命摇我手腕上的小铃铛呢,我真对不住你。

  这夏府竟也是豪门深院,红墙碧瓦、假山怪石,奇花异草,水流缭绕,仆人家丁随处可见。不禁想到奶奶这么多年贫苦度日,可曾知道祖上的富饶,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七绕八绕,我跟着“父亲”进了书房。尽管父亲的书房没有皇上“三希堂”的珍稀墨宝,但也藏书颇丰,看的出主人是一名雅士。

  “逆子!跪下!”

  父亲突然一声怒呵,吓的我把手上的书掉到了地下。

  “爹爹!”也许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从未喊过爹娘,也许是因为还没有被这样厉声呵斥过,委屈而伤心的泪水,随着这一声“爹爹”倾泻而下。

  “逆子!谁教你偷学降鬼的法术?谁又教你去皇宫招摇?祖上世代做宫中卜筮官,都是人前显赫,又有几人得以善终!伴君如伴虎,皇宫里人际错综复杂,皇室权贵更是喜怒无常,你一个女娃娃,怎应付得了那些险恶!想我夏家人丁冷落,膝下无子,只养你这一个女儿,尽管祖训可传,但我始终不肯传你卜门法术,也不让你和那些皇室子弟来往,是希望你能过寻常女儿家的平稳日子。我和你母亲的一片苦心,你可曾明白一二?!唉,想是我太娇惯你了,多次违反家规都没有惩戒你,这次怎能饶你?跪下!我要施家法!”

  尽管父亲怒容满面,言辞严厉,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这是与奶奶的悉心疼爱不同的一种爱,就象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鸟,在暴风雨里保护着刚刚学会飞的小鸟,当雨过天晴,又会鼓励它展翅高飞。我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父爱,那些训斥竟然也象春风化雨般动听,我乖乖地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书房门突然开了,师兄居然闯了进来,也扑通跪下。

  “恩师,这件事情都怪我,是我没有看护好师妹,要罚就罚我吧。”

  “焕儿,你来了正好,上次是不是她诱骗你吃香灰练透视术?万一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哼,家里从上到下都被她折腾遍了,越发无法无天,还跑到皇宫里去折腾,今天新帐旧帐一起算!”爹爹越说越气,拿出了一把戒尺。

  “恩师明察!师妹去宫里本是探望李大人的女儿弥妃娘娘,并无心生事,一切都是意外,至于吃香灰一事,是我自愿助师妹解疑。还请恩师从轻发落。”师兄用半个身子挡住我,生怕父亲的戒尺落下,呵护之情溢于言表,我心里暗暗感动。

  “远儿,训两句就算了,她一个小孩子,皇上让她捉鬼她也不敢不从啊,还不是做你夏卜官女儿招来的,况且她还得了赏赐,你竟要打她,先问问我应不应。”随着话音,祖母和母亲等人也跟了进来。

  “唉,老祖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御用喇嘛权高位重,她不知深浅,已经得罪了人还不知道。”爹爹一脸焦虑。

  祖母一摆手:“吾儿多虑了,荧儿毕竟是一个孩子,稍露锋芒又能怎样,再说了,我夏氏历代为皇室内臣,也不是几个和尚就能欺负得了的。”然后给母亲使眼色:“地上凉,别让他们两跪坏了。”

  母亲会意,赶忙过来扶我们,她身上有一种母亲特有的暖香,眉目慈爱,嘴角含笑并不发一言,只一双温热柔软的手不住地帮我揉膝,我觉得幸福得快要融化了,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娘亲……”

  “唉!你们如此娇纵她,她将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我那美髯爹爹颓然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气。

  逃脱父亲惩罚后,祖母和母亲如何问长问短暂且不说,但说我身边的两个跟屁虫,一个当然是师兄,另一个,就是我的表妹阿恬。

  阿恬只有14、5岁光景,穿一身水红裙衣,外罩金边绣花坎肩,粉嘟嘟的小圆脸,一缕刘海紧紧贴在前额,戴大红杜鹃,杏仁眼,悬胆鼻,轻咬红唇艳若李,小小年纪,却已颇有风情。

  “表姐表姐,下次你带我进宫玩好不好?”阿恬摇着我的胳膊撒娇。

  “宫中有什么好玩的,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有家里逍遥自在。”我心不在焉地说,一边看天色,盘算今天要做的事情。

  “人家还没见过皇上嘛,没吃过御膳房的点心嘛,带我去嘛!”小丫头很是娇憨。

  这时师兄在一边打趣:“阿恬,你是想象弥姐姐一样,当皇妃吧!”

  阿恬又羞又恼,使劲捶打师兄的后背,然后捂着通红的脸跑走了。师兄笑过阿恬,又转头对我说:“皇上对你很好吧?”

  我吃了一惊,师兄的口气醋意十足,尽管笑容未褪,但眼睛里却有一丝痛苦。

  难道,师兄他也和卢小焕一样……

  可是我顾不得想这些了,一把抓住师兄的胳膊:“师兄,快带我去找一个人!”

  “谁?”

  “京城里给太监净身的阉割手!”

   。。

斗胆观太监净身(39)
当我和师兄乔装改扮来到正阳门外,我不禁感慨关帝庙不仅遍及京城的大街小巷,在旗人的营房里也是随处可见。凡是供有岳飞的庙宇,必再建一座关帝庙,人称双杆老爷庙。说是有一年夏天,弘历皇上从紫禁城出发到圆明园去避暑,走到半路忽然乌云翻滚,大雨倾盆,狂风夹着飞沙走石打得护军睁不开眼,只好匍匐在地四散逃命。皇帝单人独骑,危机万分,忽然身后传来銮铃声响,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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