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据崔羽所知,崔傲这人虽不学无术,但赌运特好、逢赌必赢;他想输光两百万、别倒嬴两亿回来就偷笑了。因此她以为崔傲这辈子都回不了家。
“哼哼!”崔傲冷哼两声。他的确赌了一个月仍输不光那两百万聘金,但凭他的天纵奇才、地横歪才,难道会想不出办法破局吗?在连续嬴倒四家赌场后,他认清了自己没有输钱的命,开始改弦易辙,专找那些倒霉到家的衰人,当起散财童子,又过了两个月,那些衰人终于帮他把钱输光,他也就得到回家的机会啦!“喂,老姐,这丑娃娃是打哪儿来的?”
“亲爱的小傲,这娃娃正是你老姐的女儿、你可爱的侄女,所以请别说她丑好吗?”崔羽语带寒意。
“你的?”崔傲皱眉望了那哭得脸红似猴儿屁股的娃娃一眼。“老姐,你在捡破烂吗?这么丑的娃娃也要,真没眼光!”
“崔傲,你是太久没挨我整,皮痒了是不?”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他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很累、想睡觉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可爱的女儿闭嘴二十四小时?”
“你以为我喜欢听她的哭声啊?”崔羽送他一记白痴的眼神,她若有办法,早叫娃娃闭嘴了,还会在这里坐困愁城?
“好吧!看在她是我侄女的分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威士忌。“换作其它讨厌鬼,我绝对一拳揍晕了事,不过你女儿嘛……我愿意退一步,只是灌醉她、不揍她,够客气了吧?”
“你智障啦?”崔羽一拳挥过去,打落崔傲手中的酒瓶。“用威士忌灌娃娃,你想害她酒精中毒啊?”
“不让她酒精中毒,就要换我去住精神病院啦!”崔傲瞪眼。“她这样不停地哭,哭得我的头都快炸了。”
崔羽嗫嚅了下。“等明天老管家回来,他会帮忙照顾娃娃,就不会这么吵了。”今晚是因为老管家请假外出,情况才会如此凄惨。
“等明天——”崔傲尖叫,细长的丹凤眼迅速地转了两圈。“我干脆摔死她算了。”他突然抢过娃娃,迅雷不及掩耳地跑出婴儿房,将娃娃往走廊另一头扔过去。
“崔傲!”崔羽怒吼,顾不得找他算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准备救回她可怜的娃娃。
但——
娃娃的啼哭声依旧响亮,丝毫未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中断。
崔羽跑出婴儿房,就见灯光昏黄的走廊上,一道颀长身影昂立其间,而娃娃就在那人强壮的臂弯里,手舞足蹈地哭个不停。
“胤风弟弟!”想不到连崔胤风都被娃娃的哭声给吵醒,好奇下床查看。“你怎么……唔!”
崔傲自后头捣住崔羽的嘴巴,迳自截过她的话尾。“胤风弟弟这么晚不睡觉,想来帮忙照顾娃娃啊?啧!你真体贴,不愧是我们的好弟弟,既然你如此有心,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那娃娃就交给你啦!麻烦你哄哄她,让她停停嘴,别再哭了。”
崔羽曲肘赏了崔傲腹部一记。“你在胡说些什么?”
“呃!”崔傲抱着肚子瞪了崔羽一眼。“怎么,娃娃交给胤风,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啊!她恍然一回神,想起崔家三姐弟中,就属崔胤风性子最务实、古板、又有责任感,娃娃交由他照顾岂非再合适不过?
“呵呵呵,胤风弟弟,我的小娃娃就交给你啦!随便你要带她去逛街、看电影、上山赏月……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哄得她不哭,随便你爱干么就干么。”而她,终于能夺回一夜的好眠了。
“谢啦!”崔傲伴着崔羽开开心心地走到崔胤风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记住,娃娃不哭的时候,崔家大门永远为你们而开,但只要娃娃还在哭,麻烦你二十四小时内千万别回家。”
“后天见了,亲爱的胤风弟弟。”崔羽跟着倾身在崔胤风颊上印下一吻,快快乐乐地拉着崔傲准备睡觉去。
“她尿湿了。”崔胤风突然挡住崔羽的去路。
“呃,那你就帮她换尿布嘛!”崔羽不在意地绕过他,企图继续往前走。
崔胤风仍快一步地挡在她身前,古井不扬的黑眸底隐泛无措。
“怎么,你不会换尿布?没关系,那很简单的,我示范一次给你看,你就懂了。”早在瑞士,她就已摸索着帮娃娃换过无数次尿布;最近几天上育儿课,老师还教了好几招,可以站着换、躺着换、抱着换……总之,她如今已成为一个换尿布高手了。
崔羽招呼着崔胤风返回婴儿房,但他始终抿紧唇、不动如山。
“走啊,怎么不走?”崔羽伸手推他。“尿布都在婴儿房里,不回房间,我怎么帮娃娃换尿布给你看?”
“喂!”崔傲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不想帮忙吧?”
崔胤风低声叹了口长气。“大小姐,娃娃是女孩子。”
“废话,这么明显的事实,谁看不出来?”崔羽用力拖着他。“但不管娃娃是男孩或女孩,尿湿了都该换尿布,你别再杵着当木头了好不好,”
“而我是男人。”崔胤风无奈地低喟。
崔羽眨眨眼,就在她仍用心思考崔胤风话里的真意时,崔傲已经控制不住地狂笑出声。
“老天,胤风弟弟,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们,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你不能帮娃娃换尿布吧?”
崔羽瞪大眼,不敢相信崔胤风竟古板至此,但瞧他波澜不兴的五官上隐泛坚毅,她、心里有数,这位胤风弟弟真是根货真价实的大木头!
“你疯啦?娃娃才一岁多,屁个男女授受不亲啦!”
崔胤风不说话,以沉默诉说着他的坚持。
“你脑袋装石头啊?这么不通透!”她快气爆了。
可崔胤风就是这性子,否则崔羽和崔傲喊了他二十几年的胤风弟弟,他不会自始至终以“小姐、少爷”回之。
这称呼的起源不是恨、不是怨、也不含嫉妒与羡慕,他只是在赎罪,赎他生母气死崔羽和崔傲亲生母亲的罪过。
他不知道这罪得赎上多久,但起码在崔羽和崔傲开口说出原谅他的话之前,他会一直做下去。
崔羽和崔傲太了解这个弟弟的死脑筋了,互视一眼,两人同时喷火。“他妈的,今天要不让你这个大笨蛋学会换尿布,我就跟你姓!”两姐弟对着弟弟吼,十足地赖皮,毕竟三姐弟都姓崔,谁跟谁姓又有什么不同?
崔羽和崔傲开始对着崔胤风又推又拉、威胁利诱齐出笼,目的只有一个,矫正他那“男女授受不亲”的歪念,迫使他学会帮娃娃换尿布。
但崔胤风又岂是寻常人等,崔羽和崔傲恶整了他二十余年,仍戳不破他那张冰块脸,又怎可能在短短一夜间疏通他那颗装满石头的硬脑袋?
结果一女二男就在走廊中间上演起一场“手足相残”的好戏,至于背景音乐当然是娃娃那震天响的啼哭声喽!
“走!”
“不走。”
“去帮娃娃换尿布。”
“不去。”乍闻陌生声响,崔傲和崔胤风同时停下动作,摆出防备姿态,善尽男性义务地保护起场中唯二女子。
至于崔羽,她只觉脊梁骨一凉,一双凤眸圆瞠成铜铃眼,不停地瞪大再瞪大。“怎么可能?”那声音的主人不是被她给软禁起来了吗?怎会突然出现?她该不会是在作梦吧?
她胆战心惊地望向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分钟好似一年那么长,就在她以为她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答案时,一道微跛的身影缓缓爬上了楼、慢吞吞地朝她所在方向走了过来。
“哦!天哪——”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压抑许久的尖叫声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该死的,你怎么出院的?”
第五章
说起君则思的出院过程,那真是一篇可歌可泣的奋斗史。
入院不久,他便发现自己被困死病床上,吃饭有人喂、尿尿插导管,甚至连想梳洗一下都有一群医生、护士抢着为他服务。
他几乎变成一只等着被送上祭台的神猪,除了吃饭、睡觉外,不被准许做任何事。
难道他的脚真的伤得这么严重?他满腹疑云,却得不到答案。
因为每回他一开口询问,身边一堆人就吓得像身后有鬼在追;觑着他们发白又发青的脸色,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他的脚是残废定了!
直到他入院第十四天,医生敲掉他脚上的石膏,他试着做复健却被禁止,自此如同软禁般地被困锁在病房内;他终于发现事情不简单。
崔羽也算够狠了,威胁加利诱,收买整楝医院的人为她做事,目的只有一个,将他强留在医院三个月,直到她学会全部的育儿技巧,有本事一肩扛起教养娃娃的责任为止。
她很努力地想跟他抢娃娃的监护权,自以为只要她有能力、够本事,娃娃必能归她所有。
但她忘了一件事,君则思亦不是省油的灯,否则早在君家父母双双失踪、又遗下大笔债务的同时,便被这个现实社会给吞食到连骨头也不剩了。
他冷眼旁观全医院的人为了困住他所做出的种种防范措施,在尚无基本行动能力时,他聪明地选择“忍耐”为一切行为的准则,让日子在风平浪静中缓缓流逝。
不久,监视他的人们不知不觉地卸下防备;他乘机窃得更多的私密时间,用来作复健。
又过十天,他的脚总算争气地重新站了起来,可以靠着拐杖行动自如。
然后,他又花了数天时间寻找监视网的漏洞,直至今夜,那个理应在他房里守夜的看护跟着某新近实习医师幽会去了,他终于逮到机会逃出医院。
过程不算容易,但他做到了,眼底抑制不住地迸射出骄傲的眸光。“虽然你似乎并不欢迎我,但我一直很想念你。”他对着崔羽说,神态一派正经。
想念她?是想她死吧!崔羽懊恼地瞪大眼。“你来我家做什么?”她不会为了留难地而愧疚,因为那是他自找的。也不想想是谁千里迢迢地跑到瑞士办理李馨的丧事、又花费钜资替娃娃寻父?出钱出力的全是她,他凭什么来检现成便宜?
君则思跛着脚走到崔胤风身前。“我来帮娃娃换尿布吧!”他伸长了手等着崔胤风将娃娃交到他手上。
“别把娃娃给他。”崔羽吼。
可崔胤风却瞧见怀里的娃娃迫不及待对君则思探出一双小小手臂,迷蒙的泪眼浮现渴望,显示出娃娃对君则思的依赖,他没有理由区隔他两人。
崔胤风二话不说,将娃娃还给了君则思。
“崔胤风!”崔羽尖叫,上前扭住他的耳朵。“你耳聋了啊?我不是叫你别把娃娃给他吗?”
崔胤风不说话,任她叫、任她扭,就像根没感情、没知觉的木头。
崔羽忍不住气结,为什么她周围的男人都是这副死德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混帐到了极点。
“你这个死人,气死我了!”火到最高点,她捉起崔胤风的手臂就想咬下去。
适时,君则思抱着娃娃若无其事地走过她身边。
她赶紧舍下崔胤风。“慢着,你想把娃娃带去哪儿?”
“在这种情况下,”他指着娃娃湿透了的尿布。“我除了带娃娃到有尿布换的地方外,还能去哪里?”
她瞠目结舌半晌后,恍然大悟地频频跳脚。“好冷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她大步追上前,白嫩的藕臂伸长。“你快把娃娃还给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他只当她在唱山歌,继续悠哉地往前走。
一旁的崔傲突然爆出一阵轰天大笑。“噢,拜托,老姐,你的兴趣还真是打小没变过,永远只对木头怪癖男有意思。”
“你在说什么鬼话?”竟敢说她对那个混蛋君则思有意思?欠揍!想也不想地,她先一记飞踢踹过去、两只铁拳紧跟着杀到。
崔傲低头、侧身,大掌掠过崔羽削薄的短发,在她软嫩的耳垂上轻捏一把。“先别急着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就用现在对付我的这招去对付那个跛脚男,还怕不能将娃娃手到抢来?”
揍君则思?崔羽一愣,她从未起过这念头。
“我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小人吗?”她冷哼一声,甩下崔傲,迳自追着君则思去了。
“你不是小人,你只是个精明狡诈的女人罢了!”崔傲笑揽过崔胤风。“胤风弟弟,你说咱们老姐是不是栽了?”
崔胤风没有表情,只是一迳儿地沈默着。
崔傲也不逼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我瞧那个跛脚男的性子就跟你差不多,拿沈稳当美德、视寡言为座右铭,实在是闷到极点了;为了老姐日后的生活情趣着想,看来我得牺牲自己,多努力想些主意磨练磨练他。”
“喂!”话到一半,崔傲抬起手撞了撞崔胤风的腰。“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贡献一下吧!”他抬眼觎着崔胤风,戏谑的眼在瞧见他耳上的红点后,倏然转沉。
“我说胤风弟弟,你还记得自己的身分吧?”崔傲拉下他的头,舌头舔过他耳上的血迹,那该是方才崔羽盛怒中不小心留下的伤害吧!唉,老姐就是冲动。不过这崔胤风也很可恶,耳朵被拉痛了也不说,笨蛋一枚。
崔胤风没说话。
崔傲扳过他的头,要笑不笑地瞪着他。“少爷我呢,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自个儿的玩具受到损害,你要够聪明,就给我好好照顾你耳上那道伤,想办法让它尽快消失,否则……”他狞笑。“别怪少爷对你不客气。”语毕,他用力推开崔胤风,踏着冒火的脚步飙出别墅。
留在原地的崔胤风愕然摸向自己的耳。什么时候受伤的,他怎么不知道?可是指上的血迹又骗不了人。
“奇怪!”他面无表情地耸肩,唯有那双眼眸黝黑深沉,直似两只宇宙黑洞,外表看似无奇,里头却不知隐藏了多少痛苦。
崔羽在娃娃的婴儿房里找到了君则思,他倒聪明,没人引路也找得到。
“你怎么知道娃娃的东西都在这里?”她忍不住好奇。
“奶臭味。”那么明显的味道他一上楼就闻到了,哪还会找不到。
他居然说“臭”那个字?该死!摆明着是在亏她没有善尽照顾娃娃之责嘛!
“你到底想怎样?”她冷问,倚在门边看着他帮娃娃换尿布,那倾斜的站姿瞧来十足的不稳靠,显然脚伤尚未痊愈。刚才崔傲还建议她使用暴力将娃娃抢过来,说是很简单啦,做起来也不难,可她高傲的自尊心偏偏不屑此等卑劣事。
君则思沉默着,直到帮娃娃换好尿布后,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抱着娃娃,缓缓滑坐到柔软的地毯上。
“我希望你去医院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笑话!”她撇嘴。“你没有家人了吗?干么不叫他们帮你,非要我不可?”
“理由你应该很清楚。”那些被她收买的医生、护士,若无她亲口下达的解严令,谁敢放他出院?
原来他已经知道她对医院搞鬼的事了,但那又如何?他无凭无据,也是拿她没辙的。
“我若不答应呢?”她仪态万千地走到他身边,笑语中含着恶意。
他招呼她一起坐下。“那你就是在逼我使出杀手锏。”
“是啊!杀手锏,我好怕喔!”她冷笑坐下,藕臂长探、抢过他怀里的娃娃。
此刻的娃娃已不再嚎啕大哭,只剩几声轻微的啜泣偶尔逸出柔唇;再不复方才的可恨状,反倒添了几丝可怜,深深击中崔羽心底天生的母性。
“你是该怕。”他暂时不跟她抢娃娃,让她抱着娃娃过干瘾。“无论如何,我终是娃娃的亲身父亲,这就给了我莫大的优势;除非我死,或者有事实证明我不适任娃娃的监护人,否则不论你告上何处,娃娃、水远都会是我的女儿。”
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