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营业部副经理。”
雅秋喘了一口气,花晨问道:“后来爸爸和秋姨为什么离开光达?”
雅秋恨恨地哼了一声,说:“被李魁南逼走的。你要知道,男人嫉妒起来,一点也不比女人少,情场失利,总得从其他地方去取得平衡吧!这种恩怨一旦扩大到彼此都不能忍受对方时,总得有一个要离开的。我也是在那时候一并跟你爸爸离开了光达。”
“秋姨和爸就进了吉群?那后来呢?”
“这场恩怨还是继续闹得没完没了。李魁南还是利用他的人事关系和影响力一再打击昭贤,使昭贤在吉群奋斗得头破血流,挣扎得好辛苦!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在你出生后一两年吧,昭贤的日子过得简直如同困兽,如果不是你们母女俩给了他安慰,他可能会整个人崩溃掉。”
“我知道还有你做了爸的精神支柱。”
花晨幽幽地说。她似乎已忘记了自己今天一早的烦恼,沉迷在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和无边的愁绪之中。
“哎,我对昭贤……这一辈子是无怨无悔……到现在,早就从男女之情超脱升华为兄妹手足之爱了,所以珞瑶对我也很放心。海晨常说你爸拥有四大美人,就是珞瑶、你、星晨和我,这虽然是玩笑话,说真的,再没有什么话让秋姨听起来更合意!”
心随境转,说起这些,雅秋的思绪一下子拉得好远。
“秋姨,事隔这么多年,爸爸在吉群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李魁南呢?”
“只要同样在汽车这门行业里,他们之间的对立就免不了。这几年来,李魁南在汽车行业中地位如日中天,渐渐也放松了对昭贤的攻击。或许是对他那样一个雄心勃勃的商场斗士来讲,他已经不再把昭贤当成一个对手了,他还有更多更大的敌人要去应付呢。倒是昭贤自己,好不容易闯出今天的局面,总是一心一意想和光达一较高下,把光达当做理所当然的头号竞争者,因为他如打垮了光达,就等于击败了多年给他挫折感的李魁南!”
“这不等于为仇恨而活吗?爸是不是太傻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把那些恩恩怨怨也早看淡了。珞瑶更是常常劝他抛开一切纠葛,但昭贤偏做不到。也许是男人的好胜心在作祟吧,昭贤一直认为,李魁南扫尽了他做男人的尊严,他吞不下这口气。在珞瑶面前,他总是想起自己是李魁南的手下败将,这辈子,他非把李魁南踩下去不可!”雅秋脸色有点苍白,疲乏地靠在椅背上,继续说:“更糟的是现在的光达锐不可挡,而昭贤主导的生意情况并不乐观。从去年升副总以来,他求功心切,压力非常大。而最糟的是昭贤总是把经营策略定在打倒光达这个盲点上,前两年光达在零件供应上吃了亏,昭贤以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上任就全力推动投资产制零件的计画,如意算盘是本地车厂愈来愈多,零件市场可有相当的业绩,再则又可以打进大陆市场、进军日本。吉群在这个投资计画花了大笔的钱,谁知道汽车进口关税一年一年降低,本地汽车制造率也往下降,零件成本愈来愈高,现在已有两家合作零件制造的厂商提早解约退出了……”
雅秋说得眉头深锁,花晨听得心直往下沉,她反问道:“秋姨说的爸心中的盲点太可怕了,难道没人好好地分析给爸听?”
“怎么没有?但是他一意孤行,听不进去。何况董事会也有不少人支持他的做法。”
“唉!可怜的老爸,回了家总是没事一样,不肯提工作上的事,却自己承担了那么多压力和苦恼。我好对不起他!”
花晨心都碎了,她心疼满头白发的父亲,自己一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事业给予他的压力,疏忽了关怀他、了解他。
“花晨,这些事让我们去面对吧,你没有必要跟着烦恼自责。”雅秋说着,才想起了问花晨:“你倒是还没告诉我,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是昭贤和珞瑶有什么争执或是不愉快?”
“那怎么会?他们永远是恩恩爱爱的。”不想教雅秋追问,花晨鼓起勇气问出她最迫切想获得答案的问题:“秋姨,请告诉我,陶宗舜是谁?在你们的恩怨中,他是什么角色?”
雅秋听到“陶宗舜”三个字,眉毛都扬了起来:“陶宗舜!这是一个目前在汽车业最走红的名字,我见过他很多次,人人传说他是李魁南的接班人。”
花晨闻言,忐忑的心情稍为放松,至少宗舜和父亲只是商场上的对立。然而雅秋紧接的话又让她的心情跌落了谷底:“据我所知,陶宗舜很有可能成为李魁南的乘龙快婿,李魁南之所以全力栽培他,因为于公于私他们之间的关系都非比寻常。平心而论,陶宗舜人品仪表非常出众,我对他相当欣赏。不过,你爸也把他当仇人看,因为他和李魁南差不多就是一家人。”
如同一记闷棍击中了后脑,花晨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两耳之间轰轰作响。
“我知道了,秋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勉强向雅秋说了一声,花晨起身告别。
第五章 忘情弃爱
清早,司机把姝娴送到离学校约有半个巴士站的距离处,姝娴就下了车漫步走到学校去。
虽然个性骄纵,她却不喜欢别人以她家的富裕来对她作人身攻击。
在树荫下走着,她觉得身心轻松愉快。虽然不是那么喜欢念书,但她喜欢校园生活;虽然在学校还没结交到一个知心好友,至少比在家应付里里外外那些“大人们”好得多。
正陶醉地呼吸着樟树的清香气息,轻盈的脚步被几个等在路边的学生拦住,其中一个男生说:“早啊,李姝娴,你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姝娴看看这班人,有三个是同校的男生,另外三个是附近另一所学校的男生。夹杂在这些男生当中的,竟然是梁吉华。
姝娴一脸不屑,不搭理人。
“怎么样,很不错吧,”梁吉华对男生们说:“可惜就是表情太夸了。”
“夸,不会啊。这叫性格,梁吉华,拜托,你懂不懂?不要对这么一位高贵美丽的小姐乱用形容词好不好?”
一个男生轻佻地说。
姝娴不耐烦,冷冷地说:“走开。”
“别急嘛,李姝娴,我们的话都还没说呢!”
对方一点都没有让路的意思。
“我说,给我走开。”
姝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仍是不正面看着他们。
“走开可以。哥儿们今早来给咱们小学妹打声招呼,请学妹赏脸,下午下了课和我们这几位学长去喝杯咖啡联络感情,怎么样?”
姝娴不等说完,用手上的书拨开一条路就要走,一个男生堵上来,差点叫姝娴撞上。姝娴反射性地用鞋尖去踢那男生的膝盖,同时用书本左右拨开打出去,打得那个男生哇哇大叫。
“哗!好厉害!会打人哩!”
“别让她闪!”
梁吉华吆喝一声,姝娴仍是被他们团团围住。不肯认输的姝娴,正要扬腿踢出一条血路,却看见在她前方堵着的一个男生被抓开,雍海晨一脚插了进来,笑笑地问:“干什么?好狗不挡路,多难看啊!”
被抓开的男生一拳挥过来,海晨上身一侧就闪过,还想再打,梁吉华叫说:“好了,这人是我同学,不要打了。”
海晨看见她,心里有数,淡淡地说:“到现在还玩这种中学生的游戏,幼稚了一点吧。”
梁吉华一遇到海晨就没办法,讪讪地说:“真扫兴!给你面子,算了、算了,不玩了。”
说着带了一班男生走了。
“没怎样吧?”海晨问。
“当然,托你的福。”
这样一句双关语,姝娴希望对方能真正听懂。如果不是因为他,梁吉华何必一再为难她?她才不希望他来解围,偏偏又被他碰上,这人简直存心与她作对!但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他责备梁吉华那一刻,她和过去任何同样的情况一样,为自己受到袒护而得意,这些当然不可说也不能说!
“你这人很奇怪,很不近人情。”海晨一改过去不理睬她的态度,好奇地问。
刚刚姝娴奋勇开打那一拳使他对她的感觉更特殊了,小小一个美丽的身躯和脸庞能迸发出那样不容欺侮的逼人盛气、傲气和勇气,扬起书来就劈,抬起脚来就端,这种女孩算是非常有性格!这一阵子的冷眼旁观,使他渐渐感觉出她与众不同的可爱,一种和他斯文的姐妹迥然不同的可爱“”泼辣!一种娇滴滴的泼辣;一种泼辣的娇滴滴!
姝娴对海晨的话摆出一副“懒得理你”、“我就是不近人情”的表情,同时作轻蔑状去看海晨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去看这个人,姝娴受了不小的震撼,原来他长得还挺帅的呢!由于那股莫名其妙的敌视,如同对其他男生一样,她也是从来不肯好好看他一眼,何况像现在这样,面面相觑,看得这样真切。
在这样真切的看过一眼之后,姝娴竟然觉得对他的讨厌已经消失了大半,该死的是接着她又忍不住好奇地再看他一眼,这轻蔑的一眼、真切的一眼、好奇的一眼,各种阴晴不定的眼神看得海晨好笑起来。好在他强忍住笑,没让姝娴看出来,否则怕不又要让她雌威大发,像过去一样,使出小心眼让他难堪。
“男子汉大丈夫,尽量不招惹小女人!”
海晨在心里自励自勉之后,对姝娴丢下一句:“失陪!”头也不回地走了。
姝娴仍是固执地不予回应,落在后面各走各的,看着海晨的背影,她也悄悄泛起笑意。
这个人虽讨厌,总是看到她难堪的一面,教她嫌他、恨他,到今天却也有好言相对、不再恶言相向的时候!她只是弄不懂,以前为什么从来不好好看他一眼!
下午钢琴社举行首次联谊,各路英雌及英雄好汉纷纷赴会,姝娴、海晨也各自去参加。
钢琴课室宽大而考究,不仅有隔音设备,还有两架演奏型钢琴分别摆置两边。社长是一个戴眼镜、个子十分娇小的学姐,她伶牙俐齿地说,虽然这是商业气息浓厚的商校,专门培养营商谋利、以赚钱为生平志业的“市侩”,却希望大家术、德、育、艺兼修,用艺术来柔化面目、美化生命、滋润心灵、维护气质……当然,更能使商业艺术化。
“我知道在各位同学之间是藏龙卧虎、个个身怀绝技,大家不要客气,尽管上来表演!
我们的宗旨是联谊,而不是教学式的比赛,LET'SENJOYOURSELF,ALLRIGHT?“
社长一说完,许多人欢呼着走向钢琴,叮叮咚咚敲了起来,也有人彼此搭讪聊天,并不急着去表现。事实上志在“社团”的人比志在“钢琴”的人多,很多人根本从来没摸过琴键,入杜只是为了结交朋友,增广见闻。
一时间钢琴课室内这两架身价不凡的钢琴真可谓潮起潮落、历尽了人间沧桑!有时碰到了知音,美妙娴热的琴声便绕梁回荡,名琴美质浑然尽现;有时又遇上了暴殄天物的生手,一阵乱敲,只有在支离破碎的童谣去传达它的委屈了。
一闪一闪小星星,一颗一颗亮晶晶。
高高挂在天空上,好像一颗钻石萤……左边这一架钢琴正被一群人围着大唱童谣,笑声此起彼落,但渐渐的,喧闹的琴声与笑声却被在右边的琴声所掩盖,最后只剩一片清越跃动的美妙琴韵贯穿整个课室,人人都安静了下来,倾听着一场扣人心弦的演奏。
是一首节奏轻快浪漫的名曲“卡萨布兰加”,听来令人悠然舒畅愉快。
弹琴的女学生长长的鬈发垂肩,单看侧影便显现一派漂亮高昂的气势。一曲奏罢,在如雷的掌声中,女孩起身向掌声笑笑点点头,取代了拘谨的鞠躬答礼,大家这才惊叹原来李姝娴是这位琴艺高超、娇俏标致的弄琴者。
观众群中的海晨,也讶异于李姝娴的才艺,想不到她也有这么丰富的内涵,在她的骄纵、泼辣、不可理喻和耀眼的美貌之外,至少他又发现了她另一样内在美。那么,这个小蛮女的内在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关于真、善、美的各种秘密,各种蕴涵……一个娇小的外表,也或许藏着一个海洋……正想着,琴音又起。
原来,李姝娴在众人的安歌聋中再度“献艺”,这次弹的竟然是日本电影︵砂之器︶的主题曲“宿命”,琴音雄厚澎湃,令海晨再一次对她的才艺与耐力刮目相看,只是,听着、听着,他愈来愈觉技痒难耐,最后再也忍耐不住,悄悄走向左边那一座钢琴,请占位者让开后,也抚键弹奏起来。
清越剔亮的琴音忽而变成了雄浑壮阔的双琴合奏,壮丽丰沛的琴韵灌满了整个空间、灌满所有人的耳室和心田,大家都浑然忘记了自我,随着琴韵起伏,时而雄壮、时而荒凉、时而凄美、时而忧伤,澎湃起伏,如海潮震荡、如长风旋扬、如秋叶辞枝……姝娴虽倾力演奏,仍是早早就察觉琴音的变化。她知道有高手加入,而且对方功力更胜她一筹,对方能够巧妙地加入独创的装饰和花式爬音,甚至在她累得瑞不过气,偷懒停手的片刻,都还能源源不息地弹奏下去。本来她只想弹奏几分钟就站起来,在对方带引护航下,竟然弹了整整二十分钟。当琴声双双嘎然停止,姝娴满头大汗,几乎站不起来。全场再度掌声雷动,但是她心不在此,只想看看对方是谁。
一眼望去,那正在优美地挥着阿奎诺夫人胜利“手势”的人竟是雍海晨!
后来的联谊活动是怎样进行的?姝娴一片空白。
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为什么她偏偏又对上了那个雍海晨?是不是他存心和她争苗头?可是,他和自己配合得那么好,好得就像钢琴社长后来说的“珠联璧合”、“日月争辉”!
从奶瓶、尿布开始到“珠联璧合”、“日月争辉”,姝娴左思右想,获得了一个结论:她和他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嘛,不然是什么?
她又发现自己已经不讨厌他了。这种变化使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告诉自己,她“欣赏”这种感觉。
花晨知道,很快就会接到宗舜的电话。这两天,他就要从中南美出差归来。
两周的别离,正好是一段残酷的内心交战的日子。
百般思量,结论还是终结了这一段才萌芽的感情。
再想到父亲,还有什么好内心交战呢?
父亲,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也养育了她二十余年,恩情比天还高,一辈子都补偿不完。
陶宗舜,只是一个程咬金,怎么能和爸爸的分量相提并论?雍家和他是势不两立了,何况更关键的是:他即将是李魁南的快婿!“快婿”“”绞痛了她的心!
千般苦想,陶宗舜和李家小姐不知有着怎样的感情?他们或许已经论及婚嫁了,否则怎么会有乘龙快婿这样的传闻?连秋姨都知道。他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吗?他隐瞒什么吗?不管是或不是,都已不值得她去探究。只是为了父亲,她应该和他断绝一切!想到父亲,令她的心又一阵绞痛。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也深刻体会出父亲对这一件事有多么严重的芥蒂。他甚至在晚餐桌上向家中每一名成员慎重宣告,禁止这类事情再发生。
“我们雍家和光达姓李的绝对没有余地可谈!过去没有提起,我不怪任何人,因为我没有把事情告诉你们。现在,我让你们认清了真相,绝对不准触犯禁忌!花晨的事,我也不想再追问了。现在我说得很明白,该怎么做,各人自己心里有数。”雍昭贤板着脸一边说,一边看花晨,又对另外两个孩子耳提面命:“海晨,星晨,你们也要记住。不要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