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市中心几乎所有的主干道都堵成了一团浆糊。顾璟雯排在十几辆车后面,等着上高架桥。
无聊的把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刷了好几遍后,她抬头再看,前面的车依然没有丝毫前进的意思。不少人从车里出来,向前张望,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实在等的不耐烦了,顾璟雯索性也下了车,一探究竟。当看清楚那辆挡在高架入口处纹丝不动的“罪魁祸首”时,她不禁长叹一声,赶紧锁好车跑了过去。
“陈洁,你对社会有什么不满啊?一大清早就在这添乱。”
“雯雯,我……这上坡,老憋死,幸好你出现了!”陈洁急得满头是汗,见到顾璟雯,顿时如释重负。
“就你这破技术还开手动挡,”顾璟雯摇摇头,让她下车,顺手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她,“你开我的车走,悠着点儿啊,新车,保险还没生效呢。”
麻利的打着火后,顾璟雯又探出头来补了一句:“我上午要去见客户,你别磨蹭,最好在九点之前到公司,不然神也救不了你。”
说的没错,如果今天不能准时上班,那陈洁本月的迟到次数就达到上限,这也就意味着她将要和这份工作说拜拜了。想到这儿,她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看着她的身影远去,顾璟雯皱眉叹息,这个陈洁真让人头疼!
从高中认识她到现在,顾璟雯总是在不停的帮她解决麻烦,收拾残局,十几年来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比对自己父母的还要多。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事情,今生要用这种方式来拼了命的还债?
再看看这车,qq,还是一辆二手的!大红色的车身,车前两个大灯上贴着一副类似眼睫毛的装饰物,车内挂满了各种形态的hello ;kitty。自己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置身于众猫丛中,有一种诡异又违和的感觉。
哎,罢了,谁让这个脑袋大条的人是她最贴心的密友呢。
后面催促的鸣笛声仍在继续,顾璟雯长舒一口气,将车子发动。挂档,松手刹,抬离合,踩油门,车子稳稳的起步。虽说她车技不赖,可一路上还是被这辆年久失修的“老爷车”搞得头大郁闷。
“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陈洁在她手机上设置的专属铃声响起,她再次蹙眉,“又怎么了,祖宗?”
“雯雯,我到了,没迟到。”
“恭喜你保住了饭碗。”
“只是……那个……”陈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听陈洁的语气,顾璟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说吧,什么状况?”
“你一定要冷静啊。我刚才在车库倒车时不小心撞到柱子,车的右屁股可能要整容了。“陈洁鼓足劲儿,一口气把话说完。
“什么?!”顾璟雯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后面紧跟着的车子躲闪不及,虽采取了紧急制动,可还是有些力道的顶了上来。
第二章 敲诈
此刻,顾璟雯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爱车,哪还管得了其他的事,她对着电话就是一通狂吼:“陈洁,你开的是车,不是坦克!倒车雷达的声音你听不到啊?”
为了上下班和做兼职方便,她省吃俭用,将各项花销尽力缩减,攒了一年多,再加上父母的赞助,才买了这辆车。刚刚上路三天,她爱惜的要命,生怕出现刮擦和磕碰,谁知还没出“蜜月期”就被陈洁这个“驾校除名,自学成才”的神人给毁了容!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会儿陈洁是什么表情。每当她闯了祸的时候,总是那副模样:双目低垂,双唇紧闭,两只手不停地使劲儿搓衣角,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上去倒像是受了别人的欺负一样。
顾璟雯正在气头上,偏偏后面的车主没有眼力价儿,一个劲儿的敲车窗,她的火气“噌”的窜了上来。她猛地拉开门下车,冲着那人就吼:“敲什么敲,没看见我打电话吗?”
“小姐,我们追尾了。”
“追尾也是你追的我,我还没找你呢,皇帝都不急,太监急什么?”
“小姐,请你用词注意点儿。”
“你才应该注意点儿呢,会不会说话啊?谁是小姐啊?你骂谁呢?”
见她如此之凶,那人干脆不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
她吼了几句,气也消的差不多,况且车已经被陈洁“残害”,再着急也于事无补。她瞥了那人一眼,绕到车后,借着观察车况的时机平复情绪。
对方开的是宝马7系,身强体壮,至于这二手qq,实在是风烛残年,经不起这种撞击,后保险杠伤势严重,恐怕也得去“整容”了。
“小姐……”
顾璟雯侧身瞪着他,“您不用这么有礼貌,‘小姐’这词听着怪别扭的。”
“你想怎么处理?”
“别的还好说,只是这保险杆得换了。”
“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走,要不这样吧,咱们就不走保险了,我直接给你钱,你自己去修车行吗?”
顾璟雯看看表,和客户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对方提出私了,正合她的心意。不过她不了解行情,只能约摸着报了个价,“1500吧。”
“1500?”对方冷笑一声,“你一qq换个后保险杠用得了这么多钱?”
“qq怎么了?你歧视国货啊?!”顾璟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她生平最讨厌崇洋媚外的人。
“你再降点儿。”那人看看手表,眉头微蹙。
“一口价,没得商量。”她一口回绝,然后双手抱臂,倚在车上。
对方显然比她还要着急,而且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就扫描过了,他身上穿的是gucci的最新款西装,前几天她在某一本杂志上见到过。所以,这人不差钱,肯定不会为了1500块和她在这儿耽误时间。
果然,不出几分钟,对方就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扔了过来,然后黑着脸开车走人了。
第三章 冤家
和客户的会谈非常顺利,顾璟雯是个在工作上特别努力特别能吃苦的人,所以她的业绩基本都能保持小组第一。
又签成一个单子,她的心情也明朗起来,早上的阴霾一挥而散。原本要回公司的她一时间胃口大开,就调头往老董家面馆开去。
老董家是宁海市人气超高的老字号面馆,每天来吃面的人络绎不绝。适逢午餐时间,顾璟雯在店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空位。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结账离开,她快步走过去,和另外一个人同时站在了桌子前。
认清来人后,她暗暗感叹,真是冤家路窄,对面站着的竟是早上被她“讹钱”的宝马男。
两人迅速坐下,各自占据一方。服务生摆下餐具,递上菜单,“两位一起的吗?”
“不是,”宝马男专注于菜单,头也不抬,冷冷的扔过来一句:“我不喜欢和别人拼桌。”
“那你还坐在这儿?不愿拼桌的话,烦请您等别的位子。”顾璟雯往椅背上一靠,“一碗私房牛肉面套餐,谢谢。”
“茄汁牛肉面套餐。”宝马男依旧面若冰霜,“敲诈我那么多钱,只吃一碗面岂不是太寒酸了?”
“那。。。。。。要不这顿我请你?”
“哼!”宝马男头歪向一边,不再搭理她。
饭菜上桌,两个人自顾自的埋头吃面。顾璟雯偷瞄几眼,整个面馆里,所有人都在豪爽的大快朵颐,热火朝天的气氛中,唯有宝马男把吃面这件事上升到了优雅和绅士的高度。他轻轻挑起一绺面,在筷子上缠成一小团,然后才放入口中。整个过程缓慢有序,没有发出一点响声,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面,而是精致的法国大餐。
顾璟雯摇头叹息,这吃相够矫情!作为女人,一个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淑女风度的女人,她自叹不如。看着对面的人,她不自觉地也放慢了速度,强忍着口水细嚼慢咽起来。
”扭捏作态。“
正专注于享用美食的顾璟雯被对方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呛的直咳嗽,她抬头怒视那人,眼神中的气愤没过几秒就转为戏虐。她凑上前去,悄悄地说道:”先生。。。。。。“
”干什么?“对方本能的往后躲,仿佛顾璟雯是一个病菌传染体。
”你牙上有菜叶。“
”胡说!我这面里没有菜叶。“
”哦,难道是早上留下的?“顾璟雯故意做出吃惊的模样。
”我不吃早餐。“对方显然有些动怒,但是碍于公共场合,强忍着没有发作。
”那。。。。。。是昨天晚上的?“顾璟雯夸张的张大嘴,一副”你居然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刷牙“的表情。
”昨晚。。。。。。“对方见她满脸坏笑,才意识到自己被她戏弄了,于是指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牙上才有菜叶!“
”哦,是吗?“顾璟雯笑笑,随即问道:”你想吃吗?要不我抠下来给你?“
”你。。。。。。“对方气的说不出话来。
顾璟雯计谋得逞,开心的低头继续吃面。她将一小片油菜放进嘴里,”哇!这菜叶可真嫩啊!“
对方顿时胃口全无,想吐的心都有了。他实在是难以忍受顾璟雯恶心的行径,将一张50元钞票拍在桌上,起身离开了面馆。
第四章 悲催姐妹
顾璟雯将车停稳,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自己的车后面,右后侧的惨状让她不忍直视。她拿出手机,在计算器里快速输入几个数字,一串减法后,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可怜的三位数。这就意味着扣除车贷、基本生活费用和妹妹顾晴的医疗费之后,她只剩下三百多块钱。
她心疼的摸摸碎了的后车灯,然后以一种极其悲壮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陈洁。而此时,陈洁的心里也难过的要死。相比较而言,她比顾璟雯更困难。父母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艰难地供她读完了大学。
毕业后,如大部分“蚁族”一样,她和老公刘志键为了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而辛苦忙碌的奔波。他们住在离公司很远的出租屋,中途要倒3次车才能到,每天上下班光坐车就要近两个小时。小两口考虑了很久才买了这辆二手车,为的就是不用在早上6点就出门。可如今倒好,不但要修顾璟雯的车,连自己的车都要进修理厂。等这两辆车“焕发青春”之时,就是她陈洁一穷二白之日。
“这钱你先拿着,修完了剩下的再给我。”顾璟雯递过来一沓钞票,拍拍她的肩,“事已至此,再发愁也没用。”
“这么多?”陈洁数数,15张百元大钞,她瞪大眼睛看着顾璟雯,“这都是你讹来的?”
“虽然不怎么光彩,但确实是讹的。”顾璟雯勉强挤出笑容,“谁让他瞧不起国产货呢?”
顾璟雯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让陈洁的心里愈发难受, ;“雯雯,我……对不起啊。”陈洁拉着顾璟雯的手,说话间眼泪就要落下来。
“哎,你打住啊,千万别哭!”陈洁一哭,顾璟雯就头大。有时真怀疑她是不是被爱哭鬼附了体,动不动就梨花带雨,眼泪婆娑。当年长相和成绩都一般的她就是靠着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从一众女生里脱颖而出,成功俘获宁海大学十大校草之一的刘志键,上演了一出平凡女的擒爱励志大片。
“雯雯……”陈洁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璟雯打断,“行啦,你什么也别说啦!你觉得自己弄坏了我的车,心里过意不去,是不是?”
陈洁点头如捣蒜。
“那你赶紧给我找几个人相亲吧,这个星期我妈就这一重大问题给我打了十次以上的电话,我跟她说,你正在帮我张罗这事呢。”
顾璟雯今年29岁,未婚,确切的说,是迄今为止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 ;她的婚姻大事成了父母的心头病,每个周她都要在母亲的“陪伴”下去“相亲”。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也不知道她的恋爱神经是搭错了还是长歪了,相亲超过20次,每一次都以被她搞黄而告吹。
次数多了,她也就慢慢开始敷衍,甚至她一度都曾怀疑过自己的取向。她也不是不着急,只是丘比特的扫描仪好像把她屏蔽了,那支爱情的箭始终都射不中她的心。
“给你介绍可以,不过拜托你认真敬业一点好不好?”陈洁看着她叹口气,原本两人约定要一起穿婚纱,可她都结婚三年了,顾璟雯的另一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第五章 愁云密布
把车子送去修理,顾璟雯坐公交车来到医院。妹妹顾晴和朋友出去玩时从高处摔了下来,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血块,前几天刚刚做了开颅手术。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顾晴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没什么表情,从住院开始,她就一直情绪低落,不言不语。坐在一旁的父母则是愁眉苦脸,父亲顾伟忠不断地唉声叹气,母亲崔学芳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深呼吸几下,顾璟雯打起精神走进去。
“爸,妈,我来了。”她把买来的盒饭打开,递到他们手里,“吃完了你们回家,我留下来陪小晴。”
顾伟忠和崔学芳摇摇头,眼下他们最着急的是钱的问题,手术费、住院费和术后的治疗费用已经让他们捉襟见肘了。
去年,儿子顾鑫结婚,顾璟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帮弟弟付了房子的首付。老两口多年以前就下了岗,在小吃街开了个小菜馆,生意勉强可以,但也没有大的收入。因为心疼顾璟雯到处奔波谈客户,所以两个人攒了点钱赞助她买了辆车,可谁知道顾晴偏偏又出了这么个事。真是火上浇油啊!
“爸,妈,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崔学芳的眼泪一下子绝了堤,又开始抽泣。
“雯雯,没有你,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当年,顾伟忠一心想要个儿子,在顾璟雯三岁时,崔学芳生下了顾鑫顾晴这对龙凤胎。顾鑫为人忠厚老实,没什么远大理想,高中毕业后读了个技校,现在在一家汽车修理车当维修工。顾晴性格活泼好动,像个假小子,现在读研究生,经常和一帮背包客朋友到处穷游。
自从顾璟雯毕业后,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深知父母的不易,所以拼了命的跑客户拉业务,为的就是能多挣点钱,让家人的生活可以过的好一些。
在她的劝慰下,老两口随意吃了一些就回家去了。她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跟顾晴说了好多。顾晴没有任何反应,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只是右手始终紧紧握着顾璟雯的手。
顾晴的心思,顾璟雯全都明白,她最疼爱这个妹妹,也赞同她在年轻时多出去走走,这是她想做却做不了的。那么多国家,那么多的地方,她只能从电视上、网上欣赏,而顾晴却可以真实的置身其中,领略这世界的各种美好。
“姐,等我好了,咱俩一起去云南吧。”
顾晴突然开口,顾璟雯赶紧抬起头望向她。顾晴微微侧头,嘴角浅浅的笑容,“我一直不去云南,就是因为你说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