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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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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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面对她那些毫无道理的无端指责,周志明 心里自然十分的气愤: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和小梅联系到一块。这和精神病妄想狂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

  但是雪花不管这些,在家里每天继续着她的独 裁统治。周志明发现,当她咬牙切齿地诅咒和谩骂的时候,那张本来十分漂亮受看的白皙面孔,就会立刻阴冷刻薄地变得非常难看。如同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经常会用一种吃惊的眼光呆望着眼前日渐陌生的妻子,还有她脸上透出的令人生畏的恶毒和狰狞。

  有一次因为在下班回家的途中,同一个熟识的女工多说了几句,刚走进家门雪花便气势汹汹地翻了脸:周志明你给我老实听着,要是真得这样给脸不要脸,那就怨不得老娘手段歹毒。你信不信?如果哪天真把我惹 火 了,睡觉的时候一剪子下去,我叫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碰女人。

  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雪花心里十分清楚,既然自己当初能够施谋设计把周志明哄骗到手里,那就备不住别的什么女人,也会朝这方面打主意。

  她开始强制制定并严格执行家规,把周志明时刻都象盯贼一样小心提防着。日常生活当中不让他和其它女性有任何接触机会,更别说有什么密切的来往了。上班在女同事面前要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下班后必须准点离厂按时回家。如果稍有违反,雪花就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吃醋撒泼连哭带闹,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为了换取家庭的平静和睦,万般无奈之下周志明只能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平时里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也不参加任何的社交活动。

  即使是这般的委曲求全,有时候相互之间也避免不了会产生冲突。

  你为什么要骂我?雪花会站在屋子当中突然无端地这样责问他。

  周志明连忙合上手里正在看的书本,陪着小心说道:我可没有骂你。

  你骂了!雪花开始不依不饶。

  我真得没骂。周志明尽量耐心地给她解释。

  你就是骂了。你就是骂了。雪花气愤地大声争辩道。

  周志明莫名其妙的心里不由得感到十分委屈,便也站起身来高声申辩说:夫妻两个人居家过日子,你总得学会尊重和相信别人,我确实没有骂你。

  你不可能没骂。雪花忍耐不住了,怒声吼叫起来,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骂了,就是骂了。

  好了,好了。周志明对她这种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得摆摆手息事宁人地说道:我骂了,这总可以了吧?

  好啊,你还真的骂我了。愤怒之极的雪花终于变得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扯着领子问道:你竟然敢骂我。说,你为什么骂我?你又凭什么骂我?

  尤其让周志明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怖的是,雪花还有一个同样蛮不讲理的远房表姐。那表姐是附近车辆厂的工人,平日家长里短的拨是弄非,在家里打骂起自己的男人来如同训斥牲口一般。雪花把这位凶煞恶神的泼妇表姐敬若神明,对她统治家庭的那些非常手段,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雪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从表姐的“妻管严培训班”里毕了业。  

  从此以后,雪花本来就泼辣张扬的脾气秉性,开始慢慢变得更加的古怪和不可理喻。夫妻之间发生争执的时候,她的言语尖刻得就象把刀子,一点情面也不留。骂起人来,脏话象滚滚长江一样滔滔不绝;言辞的锋利,更如蛰人的黄蜂一般刻薄歹毒。无论什么样的难听话、伤心话、绝情话,她都能口无遮拦地信口开河、脱口而出。

  周志明平日里对她尽量地迁就和忍让,谁知道雪花却因此认为他软弱可欺,不但没有有所收敛,反而不可一世地更加变本加厉。

  真是白白瞎了我这一双眼。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竟然嫁给了你这么个熊玩意,这辈子算是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世上好人死了多少,咋偏偏就留下你这种牲畜不如的东西?还扒扯着活着干啥,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头碰死算了,省得留在这个世上祸害人。咋的,听不下去啦?听不下去你现在就给我爬出去,井口没封河水没盖,谁也没有在那拦着你。干啥,你还想打我不成?告诉你周志明,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信不信?我雪花叫你姓周的,全家上下八辈子都不得安生。

  当两个人为了一些家庭的琐碎小事,言语不和争吵起来的时候,雪花动辄就会这样大施淫威。

  同她那样样都显得能不够的表姐一样,雪花现在骂人的本事也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并且一旦骂开了头,整个人就像受到了某种暗示和激励,立刻就会进入到一种病态的亢奋当中。说古论今谈天扯地,口舌飞舞吐沫四溅,骂上半天词语都不会出现重复。

  朝纵向里漫骂,能够涉及到周志明自己都不清楚的祖宗八代;往横向里诅咒,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要跟着一起遭殃。那天天无时不在的絮叨和咒骂,铺天盖地不绝与耳,喋喋不休日甚一日。犹如地狱里阎罗催命的鬼符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残酷地咬磨着你的神经。如果周志明忍无可忍的稍有发作,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身子,撒泼哭闹死缠烂打。你不想听什么她就偏说什么;你怕什么她就来什么。句句含针声声带刺,一个劲直往你的肺管子上猛戳。

  望着被有洁癖的雪花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房间,想想自己平时的懒惰和生活上的不拘小节,再思量一下饱受艰辛磨难能够走到今天的不容易。仰天长叹、英雄气短,周志明只有一次次无可奈何地松开握紧的拳头。

  聪明过人的表姐,还给雪花教了不少整治男人的阴招。其中雪花学得最好,使用起来也最得心应手的,那就是抠脸。

  男人不是最好面子的吗?你偏要煞他的威风,叫他出门见不得人。操着浓重河南口音的表姐,循循善诱地这样开导着雪花。

  于是每次和雪花对阵的时候,周志明都要紧张得瞪大了一双眼睛,百倍警惕地提防着那双在眼前飞快舞动的敏捷小手。可是雪花在这个方面,好象有着一种过人的天赋,动作如同山猫一样迅速和灵活。明明脸上还挂着微笑,不象是非常恼火的样子,可那双手闪电般地就伸了出来。周志明刚反应过来想抬手去招架,人家早已经旗开得胜收兵回营了。

  周志明立刻感到火辣辣的生疼,原本就伤痕累累的面颊上,又修长地落下了几条渗血的抓痕。

  当初最终让周志明放弃抵抗,同意和雪花结婚的根本原因,是她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可是结婚之后都很长时间了,雪花瘪瘪的肚子,竟然平平坦坦地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孩子他到哪里去了?有一天周志明伸出一个手指头,不解地指点着雪花的肚子,满腹疑惑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雪花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她低下头顾自织着手里的毛衣,直到该换针的时候才带搭不理地扬起头,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流了。

  流了?怎么流了?怎么就流了?流到哪里去了?闻听此言,周志明满脸诧异的连连甩着手,惊愕得语无伦次。

  他不甘心的站在那里,还想刨根问底地再仔细了解一下,谁知道不耐烦的雪花这时候站起身来,织着毛衣旁若无人地转身走了。

  问题还不仅仅如此。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雪花一直都没有怀孕的征兆。

  六神无主的周志明,这回可是真的着急了。 

  虽然周志明并不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可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喜欢小孩子了。每天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夫妻两个人干坐在凳子上看电视,时常恍恍惚惚之间,会觉得膝盖前边好像缺少一点什么。

  一个家庭如果没有孩子在中间维系,肯定会时常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为了日后家庭生活的稳定,同时也为了一解自己的思子之苦,周志明暗暗下定了决心,准备重新开始一次完美的造人计划。

  为了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溜到机械厂的阅览室里,悄悄借了几本有关医疗卫生方面的书籍。躲在没有人的地方,把这些书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又掐着自己的手指头,仔细算好雪花每月来例假的周期。逢到容易受孕的那几天,便按照书上介绍的方法,戒烟戒酒吃饱吃好,晚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用心加夜班。弄得雪花一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还以为是她管教丈夫的那些方法起了作用。

  可是谁能想到,就象是已经误了季节的土地,只有耕耘的辛勤,却没有收获的喜悦。周志明辛辛苦苦地忙活了半天,到头来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一一切照旧(舅)。雪花案板一样瘪瘪的肚子,就像宣传科办公室角落里摆放的那盆铁树,常年累月都是一个模样,根本就没有丁点变化的迹象。

  他一下子又慌了神,吓得一个人偷偷跑到医院去检查,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一切正常。

  周志明这才算是觉醒了,原来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原因,是雪花自己的身体有问题。那么当初那场逼得他和小梅忍痛分手,并且让他差点跳楼的怀孕事件,自然也是子乌虚有了。

  再说喝酒的那一天正值盛夏,也根本不是雪花的什么生日。

  被彻底欺骗的痛苦感觉,如同汹涌奔腾的潮水一般,立刻无情地淹没了周志明。他象遭受到了灭顶之灾一样,顿时感到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在医院里刚拿到化验结果的时候,他傻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拿把刀子马上回去捅了雪花的心思都有。

  我那可怜而又无辜的小梅姑娘啊!他在心里默默喊着:是我周志明彻底辜负了你。我不但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也对不起你呀!

  周志明现在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犯下的那些罪孽,是多么地荒唐与不可原谅。小梅当初受到的那场无情伤害,又是多么地残酷和深重。

  从此以后,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俯首帖耳地听从雪花的摆布。

  有一天因为一件小事, 同样为一直怀不上孩子而心情烦躁的雪花,瞪起两眼扬着脖子,骂他长着家伙空是个摆设,是头不能下崽的没用骡子。周志明闻听她嘴里说出这种话,顿时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就象一座压抑多年的火山一样,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本来他不准备和雪花多费口舌,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就完了。可是想到她那张不饶人的刀子嘴,这几年不知道让自己受了多少腌臜窝囊气,忍不住学着她的口气也怒骂起来:我把你这个欺人太甚的混账东西,吃过饱饭没挨过饱打,让着你还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整天在家里耀武扬威,嚣张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老子这口窝囊气已经忍受多时了。今天要是再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这辈子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周志明咬牙切齿地揪着衣服领子,把吓得目瞪口呆的雪花狠狠地抓过来,提起重重地扔在席梦思床上。嘴里还在愤恨地继续骂着:有人养没人教的狗东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现在我就替你的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玩意,让你今天也认认识识我周志明。

  雪花被周志明的暴怒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叫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像只母老虎似地拼命伸长着胳膊,技故重演地尖声吼叫着去挖他的脸。但是这回她挥舞的双手,很快就被早有防备的周志明一把抓住,然后将胳膊拧过去反剪在身后,按在床上结结实实的一顿好打。

  她虽然不仁,周志明却不能不义,再说也要对得起岳父岳母,周志明没有打她的脸,而是褪掉了裤子打屁股。

  他把这些年来积郁的所有愤怒和怨恨,全都发泻在了这白白嫩嫩的屁股上,打得酣畅淋漓痛快之极。直打得鬼哭狼嚎的雪花,趴在床上象杀猪似的一阵阵尖叫。

  挨打之后雪花足足有一个星期不敢坐板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屁股朝天地趴着。

  我把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账王八蛋,不是靠我妹妹在单位里上下照应,你狗屎小子能有今天?我看你八成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找死就早点吭声。

  远房表姐听到雪花被打的消息后,立刻风风火火地跑来撑腰的。她也丝毫没有见外,一进屋门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冲着周志明就是一顿狂呼乱吼:关公卖豆腐——你这人强货不硬的狗东西,他妈的算个什么狗屁男人,啊?炕头上的汉子。有本事有威风到外面耍去呀,竟敢在家里动手打自己的老婆,和尚撑伞——你还无法(发)无天了。

  说着说着表姐也和雪花平时那样,忍不住伸着两只胳膊扑上来,张牙舞爪地还想动手动脚。没想到她才刚一近身,就让恼怒的周志明冲着小肚子,狠狠地一脚给踹到了门外面。已经被踢懵了的远房表姐,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看势头不对,转过身灰溜溜地跑了。

  经过这次挨打之后,雪花在家里的确老实了一段时间。

  一天有人慌慌张张地敲门,原来是雪花的母亲犯了病邻居跑来报信。急忙赶到那里一看,只见岳母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槐花无助地跪在旁边哭喊。周志明连忙把老人背起来朝医院跑,槐花嘴里不停呼唤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直到在医院里面全都安顿下来,看到老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周志明这才疲惫不堪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告诉雪花。

  在麻将桌上输了钱的雪花,走进家门看到屋子里冰锅冷灶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得一股无名火,在心里腾腾地又燃烧起来。

  她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打转,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联系和想象。等到筋疲力尽的周志明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她胸中的那股怒火早已经象点燃的火药桶一样,变得忍无可忍了。

  你这个混帐王八蛋,还知道回来。咹?看我不在家里,又去和他妈哪个骚狐狸精鬼混去了?她一边怒吼质问着,一边象头暴怒的狮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刚刚把门关上的周志明,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解释,脸上就结结实实地被抓出了血痕。

  周志明这次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不但没有发火,甚至还摇摇头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哀莫大于心死。他疲惫地把身体靠在门背后,平静地闭上了双眼。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睛里不停地淌出来,蛰痛地流过抓痕、咸咸地流过嘴角、又无声地流过胸前,最后轻轻摔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事后知道了事情原委的雪花,立刻懊悔得痛心疾首,对周志明提出来的离婚要求,更是死乞白脸地一万个不答应。

  她白天梳洗打扮涂脂抹粉,夜里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用尽了一切能想出来的办法想让周志明回心转意。可是已经心灰意冷的周志明,对她表现出来的这所有一切,都显得麻木漠然无动于衷。

  只要我不签字同意,你就休想拿到单位的离婚证明。已经无计可施的雪花,最后只有无可奈何地跪在床上,发出一阵有气无力地威胁。

  周志明满脸轻蔑,用无声的微笑做了回答。

  他伤感地环顾了一遍曾经生活了几年的房间,对里面熟悉的一切行着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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